第23節(jié)
然而當(dāng)她以為自己能僥幸逃脫的下一秒,無數(shù)銹跡斑斑的鐵鏈從背后鋪天蓋地的卷過來,彷佛有生命般圍著她形成一個牢籠,投下死亡的陰影。 “不——” 雀卿狠狠撞上鐵鏈,血rou飛濺,收勢不及的她幾乎要把自己撞散架,絕望的順著鐵鏈跪坐下來,身后有輕輕的腳步聲靠近。 一襲深紅的裙擺緩緩落入她的視線,雀卿僵硬的抬頭,對上白茶居高臨下冷漠的精致面容。 她的肌膚溫潤如玉,眉眼艷麗至極,整個人彷佛是軟雪堆砌出來的美人,偏偏眼睛如同被冰水洗過,冷的徹骨。 “不要殺我,不...”雀卿蜷縮著遠離她,背后貼著沒有任何溫度的鐵鏈。 白茶看了看不遠處的忘川,轉(zhuǎn)頭看向籠中被嚇慘的鳥兒般的女人,冷淡道,“是他派你們殺了嬰鬼?!?/br> 這個他指的是誰,雙方心知肚明。 原本瑟瑟發(fā)抖的雀卿聽到這話,卻是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爬到她面前,慘叫道:“不是我們,是一個普通女人,都是她殺的,不關(guān)我的事。” “普通女人?”白茶沒有波動的眼睛快速的閃過一絲嘲諷,嘴里冷冷的說:“雀卿也跟鴉君一般學(xué)會撒謊了?可惜,你覺得我會信你這種低劣的謊言嗎?” 雀卿平生最瞧不起鴉君,此時被拿來相提并論,她卻顧不上憤怒,語氣越發(fā)的懇切:“真的,我可以發(fā)誓,若是剛才說的話有假,就讓我魂飛魄散?!?/br> 天地之間神靈早已寂滅,不知蹤跡,然而天道在上,雀卿身份本就不是普通,所發(fā)誓言是會應(yīng)驗的。 可白茶心底依然有些懷疑她是為了求生路而欺騙自己,眼眸微微瞇起,低聲問:“你真的沒有騙我?” 雀卿見這樣毒的誓言都發(fā)了,對方卻還不相信,她又焦急又恐懼,面容都有點扭曲,咬著唇說:“沒有,我不敢,是我親眼所見那個女人殺了嬰鬼,然后離開的?!?/br> 說最后一句時,她有些底氣不足。 畢竟她趕到的時候嬰鬼已經(jīng)成了灰,現(xiàn)場沒有任何人。但是如果說她起初只是對女人有七八分的懷疑,現(xiàn)在也變成十分了。雀卿眸色沉沉,為了活命,她必須要把這事干干凈凈的全部推到那個女人身上! 白茶長久的沒有說話,只用目光盯著她,彷佛是在分辨她話語里的真假。雀卿知曉她已經(jīng)動搖,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希望,試探著說:“您想想,僅憑我們,怎么可能把這么多嬰鬼弄成那個樣子?!?/br> 這個是實話,就算是雀卿找到嬰鬼老巢,她大概也只是把所有嬰鬼殺死吃掉,絕不可能留下那些黑色粉末。 白茶經(jīng)她提醒,對她先前說的那番話的信任多了幾分。 確實,雀卿的能耐,不足以這樣干凈利落的殺完所有嬰鬼。 她抿了抿唇,聲音冷冷的,彷佛地府里粘稠陰冷的風(fēng),“帶我去找她?!?/br> 嬰鬼的事,判官之前才跟她提起過要注意些,沒想到眨眼就出了這種差錯,若是讓他知曉,恐怕免不了一頓責(zé)罰。 白茶暗暗慶幸自己現(xiàn)在暫時還算是顆有用的棋子,判官應(yīng)該不會因為此事要她性命。 所以那個壞了事的女人,她必須要揪出來。 無論對方是‘普通人’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她都會讓她變成鬼。 . 中秋過后,天氣便迅速冷了下來,晝夜溫差極大,中午能把人曬干,晚上又冷得幾乎滴水成冰。 沈阮放完火回到公寓的時候正是凌晨,夜里的寒露披了一身,她到家后先是洗了個澡,把身上粘到的嬰鬼的灰燼洗干凈,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因為夜深了,林怡沈果都睡了,她不想吵醒她們,便直接走到陽臺那里,在椅子上躺下。 藏在花草里的陰魂睡的很淺,沈阮幾乎一靠近,它們就立刻醒了,從葉子后露出眼睛小心翼翼觀察了一下,然后才縮回去。 沈阮閉上了眼睛,看上去彷佛睡著了,實際上,她一直清醒著,一絲一毫的睡意都沒有。 醫(yī)院里的嬰鬼雖然被她解決干凈了,但是萬一別的地方還有怎么辦。 而且既然嬰鬼已經(jīng)出現(xiàn),那么其他的地府生物是不是也悄悄到了人間,只是藏了起來自己不知道而已。 若是放在以前,沈阮絕不會為這種事?lián)?,那時候的人間修行者無數(shù),不乏驚才絕艷之輩,人間即使有鬼物精怪也不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但是如今不同了,她所知道的修行者大多能力不佳,對付嬰鬼這樣的東西,一個兩個還行,多了就沒辦法了。 冷風(fēng)吹過,花葉簌簌作響,聽的人心頭跟著發(fā)凉,沈阮睜開眼,視線向下落在肚子上,對上一雙散發(fā)著瑩瑩光芒的眼珠子。 “喵~” 巴掌大的貓蹲在她身上,依賴的用腦袋蹭了蹭,軟軟的朝她叫了一聲。 沈阮和它大眼瞪小眼一會,繃緊的嘴角突然上揚,她伸手一撈,把它抱上心口。 “想不到沈果真的弄出來了。” 她捏了捏手感極好的貓耳朵,滿足的喟嘆一聲。 這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喵咪,眼睛透澈明亮,彷佛澄藍的天空,身上的毛毛又暖又軟,沈阮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它便十分靈性的把鉤爪收了起來,軟乎乎的小rou墊萌得她心肝直顫。 沈阮平時像是個普通人,但實際上不能和活物接觸太久,否則自己身上的陰氣會影響到對方,輕則生病,重則斃命。 所以她從沒養(yǎng)過任何小動物。 最多只能給野貓野狗喂點吃的,遠遠的看它們一眼。 現(xiàn)在窩在她懷里的這只不是普通的貓,沈阮愛不釋手的捏捏它這里,揉揉它那里,喵咪十分乖巧的任她摸來摸去,時不時發(fā)出兩聲嗲嗲的叫聲。 “吃東西了嗎。”沈阮伸手點了點它的鼻頭,本來不想著會得到回應(yīng),沒想到話剛說完,它就搖了搖頭。 她瞬間坐直了腰,喵咪一時沒準(zhǔn)備,從她身上滑了下去,想伸出鉤爪勾住衣服,又怕傷著她,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下。 沈阮彎腰去看它:“你聽得懂我的話?!” 喵咪點點頭。 沈阮無語凝噎。 這貓怕不是成精了吧? 她以前沒試過用紙人召喚鬼魂之類的東西,貓狗自然也是有魂魄的,只是不知道沈果怎么弄的,這只貓顯然不是聰明可以解釋。 貓咪蹲在地上,很是茫然的喵喵喵無聲,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突然被冷落。 沈阮想起它還沒吃飯,于是彎腰把它抱了起來。 她神色復(fù)雜的擼著貓,“先帶你去吃飯?!?/br> 鬼使的食物是香灰,紙招來的貓應(yīng)該也是吃香灰的。 沈阮倒出一點點香灰在瓷白的碟子里,放在桌上,貓咪嗅到食物的味道,一下子從她懷里跳下來,湊到碟子旁邊聞了聞,彷佛確定可以吃,于是伸出粉嫩的小舌頭一點點舔舐起來。 沈阮看了一會,見它吃的差不多,就往碟子里又加了點香灰,等貓吃飽,她不經(jīng)意抬頭一看鐘表,已經(jīng)快五點了。 她思考片刻,反正地府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沒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就當(dāng)不知道好了,地府生亂那是曼陀羅該緊張的事。以她和曼陀羅的那點交情,自己幫忙收拾殘局,似乎有點兒傻丨比。 于是腳步一轉(zhuǎn),還是決定去睡個覺算了。 白茶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正是破曉前最黑暗的時辰。 雀卿被鐵鏈捆得嚴實,幸好這地方偏僻,否則被別人看到,恐怕會以為這兩個是神經(jīng)病而打電話話報警。 “就在里面,我知道的已經(jīng)告訴您了,可以放我走了嗎?!比盖浠仡^對她說。鐵鏈勒的很緊,幾乎陷進rou里,她疼的臉色慘白,卻只能咬著牙忍耐。 ——只要能保住性命。 雀卿眼眸晦暗。 ——等她回到地府,跟瑭公子告狀,她不信那人會對白氏族長不重視。 等白茶落入他的手里,自己受的折磨就算是報了! 鴉君狡猾,同出一族的雀卿睚眥必報,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驚奇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可愛的灌溉~ 讀者“重磅芝士”,灌溉營養(yǎng)液*5 讀者“卡倫卡亞”,灌溉營養(yǎng)液*3 第25章 chapter 24 生滅 chapter 24 稀薄的月光從云層間灑落下來, 秋天的凌晨, 道路兩旁的草叢已經(jīng)出現(xiàn)枯黃的顏色, 上面覆蓋著薄薄的冰霜,晶瑩美麗。 公寓斑駁的外墻露出底下深青的磚塊顏色, 看起來就像是即將腐爛的皮rou,坑坑洼洼令人反感。 白茶眼眸微微瞇起,眼前的公寓籠罩著淡淡的黑霧, 而上空隱約可見烏云和跳躍的雷電, 只不過一般人看不到。 她在人間行走勾魂多年, 對這樣的景象最是熟悉——這是有大兇之物出現(xiàn)了。 白茶終于相信雀卿沒撒謊, 她轉(zhuǎn)過頭,臉上的嚴肅溫和了一點, 像是霜雪融化, 輕輕揮手, 束縛著她的鎖鏈瞬間化成黑色霧氣,流入手心里。 “你走吧。”她的眉眼舒展開來, 恍若春夜里的霜花綻放,美得如煙似霧。 雀卿被捆的有點久了, 皮膚上面一條條被灼燒過般的血色痕跡,她趔趄了一下, 險些直接摔到。 等她穩(wěn)定好身形站起來,抬頭一看,白茶的身影正朝著公寓而去,宮裝裙擺輕輕拂過草尖上的薄霜, 美艷而妖氣。 雀卿臉色變了變,狠狠的朝旁邊啐了一口,“呸,墻頭草?!?/br> 白茶當(dāng)初只不過是白氏一族最下賤的私生女,若非她jiejie求情早就被殺了,后來又運氣好成了女君身邊的鬼使,在族里才漸漸有了地位,然而賤丨人就是賤丨人,不但不對女君知恩圖報,反而背叛了女君投靠判官。 如今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真是小人得志惡心至極。 雀卿雖然對女君沒多少忠心,但心底也是瞧不上白茶這樣的人。她恨恨的瞪著她走進公寓,有點期盼那個女人能給她點教訓(xùn),又生怕她死的輕松了,正打算回地府,突然撞上一層厚軟的屏障。 雀卿先是愣了愣,然后怨怒的神情瞬間變了,她慌亂的伸手拍了拍,在無形的屏障里像是一只無頭蒼蠅,亂轉(zhuǎn)了一會,才確定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白茶!??!” 她露出滿臉的絕望,凄厲喊道。 她終于明白,這個小人,從來就沒想過要放自己生路。 就在這時,天邊一縷金色的光芒刺穿云層,從遙遠的地平線投射在雀卿身上。她頓時發(fā)出一聲慘叫,第一代女君賜予雀卿們的詛咒即刻應(yīng)驗,她像是落入guntang巖漿里的一塊嫩rou,伴隨著不停的刺啦刺啦聲和慘叫,漸漸化成一堆焦炭。 四周恢復(fù)安靜,風(fēng)輕輕吹過,焦炭黑色的粉末隨之飄起,又消散在空氣里,于是,雀卿最后存在過的痕跡也被掩蓋了。 白茶聽到那聲怨罵的時候,正站在一條長長的甬道里,前方?jīng)]入黑暗中,看不到盡頭,兩邊是狹窄逼人的墻壁。 她在這條甬道已經(jīng)走了很久,依舊沒看到盡頭。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公寓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地方。 她清楚自己這是落入別人的陷阱里了。 但白茶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她原地停了下來,伸手輕輕摸了摸身邊的墻壁,指尖下是一片冷硬,彷佛是某種堅固的金屬,屈起手指敲了敲,還能聽到清脆的聲音,在沒有盡頭的甬道回響著。 這很像傳說中的‘鬼打墻’,但是能困住她,制造這個陷阱的人一定能力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