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的視線落在地上那不起眼卻又無法忽略的紙團子上時，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無比。

    他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彎腰撿起，又把紙團子打開，看到上頭密密麻麻的答案，他立刻瞇了眼。

    同時心里快速的開始判斷。

    從最后一排到他剛才的距離，只有三排桌子。

    作弊一般來說不可能跨越太大的距離，也就是說，就在他身后，左右各三位總共六位同學，都有作弊的機會。

    一時間，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們六個，跟我去外面?！?/br>
    與此同時，他晃了晃手里的紙團子。

    至于大動干戈的調(diào)查，是不是會影響學生們考試的進度，那就不在他考慮的范圍內(nèi)。

    畢竟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作弊事件，向來都是嚴重的，他必須得查的水落石出。

    劉子聰恰好也在其中，他后背冒出了一層冷汗，但臉上卻還是像其他同學一樣冒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心里求爺爺告奶奶，千萬別被發(fā)現(xiàn)了。

    第76章

    而此時，那幾個學生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陸陸續(xù)續(xù)地說話。

    “老師，我沒有作弊，考試還沒有結(jié)束，題目還沒做完呢?！?/br>
    “是的啊，辛辛苦苦準備那么久，我又沒作弊，憑什么叫我浪費時間啊。”

    “這也太不公平了?！?/br>
    胡康是坐在劉子聰身邊的那位監(jiān)考老師。

    此刻，他聽著學生們的議論，眉頭微蹙，起身走到姜潮身邊，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哪有可能這么多人一起作弊。萬一有無辜受牽累的學生把事情鬧開了，最后你也得跟著一起倒霉?！?/br>
    他倒不是好心，只是不想惹麻煩。

    被這么一提醒，姜潮也覺得自己不管不顧的行為有些沖動了。

    可是他最恨的就是作弊。

    當年以他的成績，足夠得到進修資格，但偏偏有人弄虛作假，讓他與好機會失之交臂。

    再加上那人還洋洋得意，叫他恨的牙癢癢。

    剛才看到那紙團子，那被人嘲弄的一幕仿佛又出現(xiàn)在了眼前，所以才會如此氣急敗壞。

    胡康見他面色變幻，就知道他把自己的勸誡聽進去了，再度開口提醒，“萬一作弊的不在這六人中，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他們？依我說，還是等考試結(jié)束了，再來處理為好，不管那時候鬧的有多大，都可以名正言順地解決?！?/br>
    姜潮被這有理有據(jù)的說辭勸服，他呼出一口氣，“那就繼續(xù)考吧?！?/br>
    說完后，他匆匆忙忙地走出教室，去向上級匯報情況。

    教室內(nèi)的氛圍變得古怪，再也沒有剛才的靜謐。

    那些隔得遠的，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甚至于體內(nèi)八卦心蠢蠢欲動，而那些隔得近的，惴惴不安的同時又有些刺激。

    唯一緊張的，唯有當事人劉子聰。

    只是個孩子而已，要說鎮(zhèn)定又能有多鎮(zhèn)定呢，所以他的心思壓根不在試卷上。

    一旁始終在觀察學生情緒的胡康，心里頗有幾分底。

    只不過，他從頭到尾始終沒說話。

    在外面呆久了，這種把學生揪出來、得罪學校的事情，還是不要主動出頭了。

    姜潮匯報完情況后，很快就回了教室。

    這一回，他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盯著學生們的一舉一動。

    好在出了剛剛那岔子，大家要多安分就有多安分，甚至東西掉了，都不敢彎腰撿，生怕自己會被扣上作弊的罪名似的。

    時間緩緩地流逝，不多久后，考試結(jié)束。

    整棟樓一下子變得沸騰無比。

    而姜潮面前的學生們，卻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個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等著處理方才剛才的事情。

    就在此時，領(lǐng)導準時準點地趕到，正是舒昕昨晚見到的吳昀。

    他進門后，便邁步走到了姜潮的面前，旋即在教室內(nèi)打量了一番，可看到舒昕那張熟悉的臉龐時，他瞳孔驟縮，態(tài)度擺的更端正了，“哪幾位學生？”

    姜潮伸手比了比。

    吳昀見舒昕赫然在列，他心里有些糾結(jié)，可一想到舒昕昨晚那淡然的模樣，怎么也不像是會作弊的。

    他拿起紙團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對著那六個學生道，“你們也來看一下，最好能夠說出你和它無關(guān)的、令人信服的解釋?！?/br>
    坐在舒昕身后的男同學聞言，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只看了一眼墨水，他就開口道，“我們學校老師要求用鋼筆答題，而這張紙上用的是黑色水筆，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不同，所以這張紙絕對和我無關(guān)?！?/br>
    他甚至把鋼筆拿出來給大家看了一眼。

    姜潮點了點頭。

    和這位男同學一個學校的學生也忙不迭道，“我和他是同學，用的也是鋼筆?！?/br>
    如此一來，范圍立刻縮小到四個人。

    坐在另一排的第一個女同學也鼓起勇氣開口道，“當時小紙條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的判斷題還沒有寫完。根本不存在給答案，哦，還有，留了幾道選擇題，本想胡亂寫幾個答案，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到現(xiàn)在還是空著的?！?/br>
    她的意思很簡單，自己都還沒有做完題，又怎么可能給別人答案呢。

    姜潮同樣點了點頭，旋即把視線投在了舒昕的身上。

    他這么一看，大家也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舒昕。

    舒昕摸了摸鼻子，她心里無奈。

    慢慢吞吞地從姜潮手里接過紙，她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我倒是沒什么證據(jù)，只是，這紙上面的答案，有一半是錯的。譬如第二道選擇題，考的是多項式分解因式，只是一個恒等變形而已，非常簡單……它寫的b，可答案是c。再譬如第五道選擇題，考的是概率與三角形的結(jié)合題，它寫的是a，可a這個答案，是其中錯的最明顯的一個……可見做題的人是有多愚蠢，所以連這也寫不出來?！?/br>
    舒昕陸陸續(xù)續(xù)地講了好幾個題目的解題，最后，一錘定音，“如果這紙條真是我寫的，那……這正確率也太低了，我沒那么蠢?！?/br>
    教室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

    學生們一個個崇拜地看著舒昕。

    他們也是經(jīng)歷過比賽的人，當然知道對于他們現(xiàn)階段來說這些奧數(shù)題究竟有多難，可舒昕卻侃侃而談，當著他們的面講了一遍題目。

    這智商、這記憶力、簡直是太可怕了。

    心里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不僅僅是學生，連吳昀、胡康還有姜潮都有些目瞪口呆。

    要知道，舒昕的語氣實在是太平靜了，仿佛她說的題目都和“1 1=2”那樣簡單。

    姜潮甚至吞咽了一口口水，就在他正想要說話時，舒昕又開口了。

    “拿著這上面的答案，和學生的試卷作對比，誰一模一樣，誰就是作弊的。這不是很簡單嗎？為什么要這么折騰。”

    舒昕早就想說這句話了，可不解釋一下自己和紙條沒關(guān)系，總會讓人覺得她在推脫。

    姜潮與胡康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發(fā)愣。

    是啊，在紙條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只需要和學生的試卷做一下比對，就能夠查出真相，可他們把事情想得太復雜，倒是還不如個學生。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然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

    姜潮連忙找出其余兩人的試卷，但可惜的是，答案有了稍許的變化，并不能夠十分確定究竟是誰寫的。

    劉子聰見狀，悄悄地吐出一口氣。

    幸好，他怕查到自己的身上，改了好幾個答案。

    現(xiàn)如今，他已經(jīng)不想通過考試了，只想要全身而退。

    想著自己的說辭，劉子聰?shù)男耐蝗痪推届o了下來。

    吳昀瞧著姜潮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他連忙道，“把他們的試卷也找出來，第一次做總會有標記，如果改了答案，也一定會有痕跡存在。仔細一點比對一下，應該能夠查出來?！?/br>
    姜潮得了提醒，又手忙腳亂地找出試卷，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劉子聰?shù)脑嚲砩稀?/br>
    第二個選擇題，他起初寫的答案是b，可不知道為什么，又把b這個答案抹去了，換成了d。

    答題卡上也有修改的痕跡。

    諸如此類的細節(jié)有很多，所以，他一下子就確定了作弊的對象，是劉子聰。

    頓時，姜潮對劉子聰怒目而視，“你居然還裝模作樣？說，和你一起作弊的人究竟是誰？！”

    早在吳昀說話時，劉子聰?shù)念~頭就開始冒汗。

    眼下姜潮這么一吼，晶瑩的眼淚立刻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他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本以為今天能夠蒙混過關(guān)，卻沒想到高興的太早。

    而和劉子聰約定的那位同學，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知道自己早晚會被供出來，他硬著頭皮道，“是我?！?/br>
    現(xiàn)如今，想想一會兒老師鐵青的臉色、想想同學們嘲笑鄙夷的目光、他腸子都悔青了。

    當初何必聽劉子聰?shù)男M惑，說什么考場沒有監(jiān)控、說監(jiān)考老師一定會疏忽，又說他們倆對了答案后，正確率一定會提高，這特么真是cao蛋?。?/br>
    事情水落石出，在場的老師再沒有理由把學生留下來。

    吳昀深深地看了舒昕一眼，又公事公辦地把劉子聰和另一位同學帶走了。

    舒昕隨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具，離開教室后就向著先前梁韶指定的地點走去。

    梁韶帶著孔甜與另一位同學等了許久，見到舒昕的出現(xiàn)，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有些忐忑地開口問道，“試卷很難嗎？”

    按照舒昕的水平，這不應該啊。

    舒昕搖了搖頭，實話實說，“考場中有人作弊，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币娏荷啬樕狭⒖谈〕隽藫鷳n，她連忙道，“和我沒關(guān)系的?！?/br>
    既然和舒昕沒關(guān)系，那她沒什么好問的。

    估計要不了多久，各種八卦就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