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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崔老道捉妖之夜闖董妃墳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紀(jì)大肚子膽大包天,加之財迷了心竅忘了怕,悄悄撥開荒草,趴到墳窟窿前,用一只眼往里邊看。他這一看之下,當(dāng)場吃了一驚,墳中儼然一個小屋,只是比尋常的屋子小得多,卻也有灶有炕家什齊全,炕上擺了炕桌,上點一盞油燈,灶上有口鍋,墻上還糊了灶王爺?shù)哪戤?,只是件件皆小。鍋中是個小胖小子,長得粉團也似,光著屁股,被紅繩子捆住了掙脫不開,滿臉是淚,身上直打哆嗦,一個勁兒地吭哧。屋中還有一個小腳老太太,盤腿兒坐在炕頭上,黃褲子黃襖,黃帕裹頭,兩只小腳上穿著黑布鞋,嘴里叼個煙袋鍋子,盯著小胖小子一臉的邪笑。紀(jì)大肚子看明白了,不知小腳老太太是什么鬼怪,多半要拿這小胖小子煮湯吃。他情急之下,將胳膊進去,一把抓住小孩拎了出來。

    此時烏云移開,星斗重現(xiàn),一輪明月照將下來,再借月光一看,手中哪有什么胖小子。紀(jì)大肚子使勁揉了揉眼,卻是一根頂花帶葉的大棒槌,已經(jīng)長成了人形,有頭有臉有胳膊有腿兒,上邊拴著一根兒紅線。他剛一打愣,小腳老太太也從墳窟窿中探出頭來,月光下一張毛茸茸的尖臉,黑嘴岔子冒著油光,好大一只黃鼠狼子。如若換成旁人,見此情形早嚇跑了,紀(jì)大肚子卻把三角眼瞪得滾圓。他也是餓急了,除了大活人,沒有不敢吃的,只當(dāng)是個蘿卜,三口兩口將棒槌吃下去,連花帶葉全進了肚子。

    書中代言:墳窟窿中的大黃鼠狼子可有來頭,正是崔老道請獵戶曹家兄弟在小南河逮住的那只,多年道行一朝喪盡,不知怎么逃到關(guān)外,從背參的老客身邊偷了一個大棒槌。俗話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過去的秤是十六兩為一斤,黃鼠狼子偷來的棒槌不下半斤,乃是不可多得的寶棒槌。正想躲在墳中吃了寶棒槌補一補道行,怎知還沒下嘴,就被紀(jì)大肚子一把搶了去,眨眼之間連須帶葉吃個精光。這個老黃鼠狼子已然成了精,眼中含淚對紀(jì)大肚子作揖下拜,求他吐出來一點半點,可別都給吃了。

    紀(jì)大肚子聽人說過棒槌大補,但是沒覺得好吃,苦巴餿的沒什么味兒,還不頂餓。一瞧怎么的,這還有個大黃鼠狼子,雖然說臊了點兒,那好歹也是rou,先拿它填飽了肚子,再扒下皮來賣幾個錢,也能對付幾天。當(dāng)即吞了吞口水,伸手上前去捉。

    自古說“神鬼怕惡人”,紀(jì)大肚子不僅沒讓黃鼠狼子嚇住,反而想捉來吃了。老黃鼠狼子見勢頭不對,狠狠瞪了紀(jì)大肚子一眼,縱身躥下墳頭,逃了個無影無蹤。紀(jì)大肚子撲了一個空,緊趕幾步又沒追上,只得由它去了。他走出了墳地沒兩步,但覺腹內(nèi)燥熱,渾身上下好似火燒一般,難受了一天一宿。

    3

    紀(jì)大肚子無處投奔,東一頭西一頭亂撞,一路討飯流落到玉皇廟。玉皇廟規(guī)模不大,本來已經(jīng)破敗,前幾年從外地來了兩口子,重整神龕,再修廟門,留下來當(dāng)了廟祝。這兩口子四十歲上下,男稱“太?!?、女稱“師娘”,說白了是倆神棍,皆穿大紅色的法衣,上繡黑白陰陽魚。太保頭戴九梁道冠,師娘高綰牛心發(fā)髻,橫插一根銀簪,白晃晃、明亮亮。兩口子見紀(jì)大肚子膀大腰圓,紅光滿面,可不像是個逃難的,怎么還要飯呢?紀(jì)大肚子并不隱瞞,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他是行伍出身,以前在軍中有糧有餉,吃得飽喝得足,由于打了敗仗當(dāng)了逃兵,又不會干別的,不得不到處要飯。而今臉色紅潤,多半是因為在墳地里吃了大棒槌。

    廟祝兩口子問明經(jīng)過,彼此使了一個眼色,各自心領(lǐng)神會,收留紀(jì)大肚子在玉皇廟掃地,幫忙看管香火。紀(jì)大肚子巴不得有口飯吃,想都沒想就應(yīng)允了。有個地方住,總好過四處乞討。他是在軍隊當(dāng)過兵的人,干活兒他不怕,不過廟祝兩口子不吃葷,一天兩頓飯,清湯寡水的連個油星子也沒有。紀(jì)大肚子受不了日復(fù)一日的粗茶淡飯,就想告辭離去。廟祝兩口子見時機已到,告訴他:“你吃了成形的寶棒槌,身上陽氣重,且是大富大貴之命。眼下正有一條財路,想發(fā)這個財,非你不可,只是頗有風(fēng)險。”

    紀(jì)大肚子可沒有不敢干的,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有多大膽子發(fā)多大財”,險中所得必定是大富貴,膽大的吃不了、膽小的吃不著,若是尋常的財路,早有別人占了,哪里輪得到他?就算天上掉餡兒餅也不能連醋碟兒、牙簽兒、漱口水一塊兒掉,想發(fā)財不可能不出力。他紀(jì)大肚子窮光棍兒一條,別的沒有,就是膽大敢豁命,只要發(fā)得了財,上刀山下油鍋、抽死簽滾頂板,絕不會皺一皺眉頭。道兒上規(guī)矩他也明白,得了富貴不能一個人獨吞,當(dāng)與太保、師娘平分。

    廟祝兩口子連連點頭,又告訴他沒有刀山油鍋,其實也沒什么風(fēng)險,只要記住了一節(jié),別睜眼就行。

    紀(jì)大肚子說:“不睜眼還不容易,我以為是刀槍叢中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既然如此,全憑二位吩咐便是?!?/br>
    廟祝兩口子讓紀(jì)大肚子沐浴更衣,找來一身戲袍讓他換上,頭上扎了一個沖天杵的小辮兒,綁上紅頭繩,打扮得如同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扮好了來到廟堂中的一面墻壁前,師娘從頭上取下銀簪,雙掌合攏二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掐訣念咒多時,猛然間一揮手,用銀簪在墻上畫了一道門,吩咐紀(jì)大肚子閉上眼跪爬進去。進了門伸出兩只手在地上摸,無論摸到什么,抓在手中轉(zhuǎn)身爬出來,途中千萬別睜眼,否則有去無回。

    紀(jì)大肚子一頭霧水,不明白唱的這是哪一出,畫在墻上的門如何進得去?雖說那門畫得挺好,跟城門似的,兩邊還有門環(huán),那不也是畫在墻上的?墻壁上如若有門,又何必用銀釵去畫?他滿腹狐疑不得要領(lǐng),再看廟祝兩口子跟護法似的,在畫出的門旁一左一右閉目念咒,也不便多問,只好跪在地上,緊閉雙眼往前爬,摸到墻上的門,一推居然開了,里面陰風(fēng)慘慘,吹的人頭發(fā)根子直往上豎,不知是個什么去處。紀(jì)大肚子為了能發(fā)財,也是豁出去了,仗起膽子爬進大門。但覺四周陰森冰冷,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一邊爬一邊伸出雙只手在地上摸索,不一會兒摸到個冰涼邦硬的東西,抓起來沉甸甸的,忙轉(zhuǎn)頭往回爬,忽覺身后走來一個人,似乎在他脖子后邊吹氣,吹得他毛發(fā)森豎、頭皮子發(fā)麻。紀(jì)大肚子再也不敢久留,緊閉著雙眼連滾帶爬出了大門。只聽師娘說道:“睜眼!”紀(jì)大肚子,睜開雙眼一看,還是那間低矮的廟堂,銀釵畫在墻上的門卻不見了,再低頭看手上的東西,分明是一個黃澄澄的金元寶。

    紀(jì)大肚子見財心喜,這么大一個金元寶,得值多少錢?卻也沒多想,以為廟祝兩口子會使仙法,能夠隔墻取物、點石成金。廟祝兩口子說金元寶有紀(jì)大肚子一半,眼下可還不能用,得先埋在玉皇廟后殿,以免招來禍端,等把洞中的好東西全掏出來再說。到時候二一添作五,分了財寶各奔東西,你自去當(dāng)你的財主。紀(jì)大肚子真以為快發(fā)財了,跪在地上千恩萬謝。從那以后,一到夜里就讓紀(jì)大肚子進去一趟,摸出來的非金即銀。紀(jì)大肚子前幾次還有些嘀咕,三五趟下來走順了腿兒,什么也不在乎了。

    攢下的金元寶越來越多,可是埋在玉皇廟后殿不能動,架不住整天不開葷。今天聽說有人娶媳婦兒,他過來混一頓酒rou,rou沒少吃,酒也沒少喝,就藏不住心思了。再加上崔老道拿話往外引,就把玉皇廟摸寶之事全說了。

    崔老道一聽就明白了,廟祝兩口子不是好東西,讓紀(jì)大肚子進去摸寶的門中,指不定是個什么去處。紀(jì)大肚子財迷心竅,九牛二虎也拽不回頭,勸他肯定沒用,倒不如來個將計就計,就對紀(jì)大肚子說:“貧道擅長相面,平生閱人多矣,然而面相之貴,無人可出閣下之右,且八字剛勁、勢不可當(dāng),門中縱有兇險,也奈何不了你。下次不妨睜眼瞧瞧,帶出一件最值錢的東西,就不用一趟一趟折騰了?!?/br>
    紀(jì)大肚子一拍大腿:“道長說得對,我也覺得閉上眼抓寶不過癮。早一天發(fā)了大財,早一天回老家享福。今天我就按道長說的來!”他這個人不傻,但是心眼直,不會拐彎抹角,讓崔老道幾句話說得五迷三道,以為遇上了真人。兩個人稱兄道弟、無話不談,酒足飯飽,出門拱手而別。紀(jì)大肚子惦記發(fā)財,一路奔玉皇廟而去。崔老道想看個結(jié)果,偷偷摸摸跟在后邊。

    放下崔老道不提,先說紀(jì)大肚子,酒是真沒少喝,暈暈乎乎回到玉皇廟蒙頭大睡。天色剛一黑,廟祝兩口子就過來叫他,仍和往常一樣,焚香沐浴,打扮成善財童子。師娘又是一通掐訣念咒,用銀釵在墻上畫出一道大門。紀(jì)大肚子輕車熟路,趴在地上推門而入。他往前爬了幾步,想起崔老道的話,睜開雙眼抬頭一看,但見金光奪目,照得他頭暈?zāi)垦?,自己置身于一座巍峨的殿宇之中,遍地的奇珍異寶。紀(jì)大肚子眼花繚亂,心說:這是什么地方?皇上老爺子的金鑾殿中怕也沒有這么多珍寶!再抬眼觀瞧,正對面的三蹬臺階之上繪有壁畫,兩員神將分列左右,身披金盔甲、肩襯金環(huán)墜,吞口獸、踏尾肥,獅子扣、前后勒,龍鱗片片起光輝。絲鸞帶、系腰間,護心鏡、如秋水,寶雕弓、懸左肋,虎頭戰(zhàn)靴金跟配。一個手持金鞭,一個懷抱金锏,威風(fēng)凜凜、殺氣騰騰。二將青面獠牙、額上生角,口若海碗、眼賽銅鈴。紀(jì)大肚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可不是神將,分明是把守酆都的鬼將!他這剛一愣神,大殿中的壁畫鼓了,兩員鬼將眼睛一瞪、須髯一擺,帶起一陣陰風(fēng),下來擒拿紀(jì)大肚子。那兩個鬼將手中的金鞭、金锏,比紀(jì)大肚子腰還粗,打山山能開、打地地能裂,打虎虎能死、打龍龍脫節(jié),打到人身上,一下子就成rou餅了!

    4

    紀(jì)大肚子膽子雖大,可沒見過這個陣勢,直嚇得魂飛天外,叫了一聲“我的娘啊”,抹頭就往外跑??扇艘欠噶素斆?,死都攔不住,他心想:這下完了,驚動了鎮(zhèn)殿的將軍,下次再進來勢比登天,最后一錘子買賣,說什么也得再帶點東西出去。半夜下館子——有什么是什么吧!忙亂之中順手摟上一個件大的,緊緊抱在懷中,閉上眼往前一滾,又回到了玉皇廟。紀(jì)大肚子真是嚇壞了,趴在地上氣喘如牛,話都說不出來了,看見畫在墻上的大門沒了,鬼將也沒追出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剛才急于逃命,順手撿了一件大的帶出來,以為是個金馬駒子什么的,等把氣兒喘勻了再一看,沒想到非金非玉,只是個大葫蘆,氣得他一跺腳,直罵自己手臭。不過事已至此,后悔也沒用,錢財雖好,那也得有命受用才行。兇神惡煞的鎮(zhèn)殿將軍仿佛還在眼前,打死他也不敢再去金殿中摸寶了。大葫蘆再不值錢,好歹也是個物件兒,無多有少賣幾個是幾個吧,總好過什么都沒帶出來。

    老時年間,講究玩葫蘆,大致分兩種,一種是蟲具,多用于養(yǎng)蟈蟈,根據(jù)外形品相不同,價格也是天差地別。平民百姓花幾個大子兒也能玩兒,有錢的紈绔子弟,一二百兩銀子買一個,成天拿在手中把玩。當(dāng)初“沙河劉”的葫蘆皮質(zhì)和器型最好,配上象牙口、玳瑁蒙,蟈蟈放在里頭,叫出來的聲音都不一樣,格外清脆悅耳。歷經(jīng)三夏,先上色再包漿、掛瓷,無非拿布挒、用手盤,盤至紅里透亮、亮里透紅,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歡,這樣的葫蘆才值錢;還有一種是手捻兒,以周正古奇為上選,并且要有本的,也就是帶原有的葫蘆蒂,用紅繩拴上,俗稱叫“龍頭”。手捻兒葫蘆越小越值錢,這東西吃油,捏在手中捻玩,天長日久猶如琉璃。

    紀(jì)大肚子拿出來的這個葫蘆卻不同,少說也有二尺多高,葫蘆嘴兒已經(jīng)去掉了,口上塞了一個軟木塞兒,葫蘆身上陰刻五雷符,里頭不知裝了什么,抱在手上十分沉重。

    廟祝兩口子接過大葫蘆上下端詳,看得那叫一個仔細。道門中人常自夸“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袖里乾坤暗指能掐會算、未卜先知,壺中日月則是說有長生不死的仙丹,這個壺就是葫蘆。傳說煉好的寶葫蘆中自成乾坤,裝一座城池也不在話下,所謂“道通天地、奧妙內(nèi)藏”,乃是仙家的至寶。這個大葫蘆如此沉重,其中莫非有寶?二人念及此處,捏住葫蘆嘴上的塞子,手里一較勁兒,只聽“砰”的一聲,響起一道霹靂相仿,大葫蘆中噴出一團烈火,廟祝兩口子躲避不及,當(dāng)場被烈焰裹住,滾倒在地,連聲慘叫。紀(jì)大肚子也嚇得夠嗆,一時手足無措,眼看廟祝夫婦變成了“火人兒”,有心上前撲打,無奈火勢太猛,如何近得了前?那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轉(zhuǎn)眼之間廟堂中滿是焦臭的氣味,不見了廟祝兩口子,地上只有兩張燒焦的人皮。

    紀(jì)大肚子驚駭莫名,鼻洼鬢角冷汗直流,愣在當(dāng)場。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咣當(dāng)”一聲,廟門大開,由打外邊抬腿邁步走進一人,來者并非旁人——江湖上人稱鐵嘴霸王活子牙的崔老道。

    崔老道躲在外邊看了多時,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了,他對紀(jì)大肚子說:“廟祝兩口子是成了精的人皮紙,見你是八月八的生辰,趕上八字有馬騎,這樣的人命大,你又吃了寶棒槌,身上陽氣極重,便讓你前去取寶,等你陽氣耗盡,再結(jié)果了你?!?/br>
    紀(jì)大肚子見了眼前的情形也不由得不信,從玉皇廟后殿中挖出那些金銀財寶,想給崔老道分上一半,以此報答救命之恩。

    崔老道忍住了沒敢伸手,他知道自己壓不住邪財,之前的報應(yīng)還在眼前,紀(jì)大肚子這些金銀又不是好得來的,倘若自己一時貪財,只怕報應(yīng)立至,五雷轟頂也未可知。他對紀(jì)大肚子說:“閣下命不該絕,這才逢兇化吉,并非貧道之功。況且金銀乃身外之物,我道門中人要來無用?!?/br>
    紀(jì)大肚子對崔老道佩服得五體投地,富貴如塵埃、功名如浮云,這才是真正的高人!但是紀(jì)大肚子也是個仗義的人,不分崔老道一份錢財,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崔老道推脫不掉,就要了那個大葫蘆。一來已經(jīng)空了,紀(jì)大肚子扔也是扔,他撿起不會有報應(yīng)。二來這個大葫蘆給別人沒用,放著還礙事,他這種走江湖賣野藥的火居道卻用得上,到處招搖撞騙必須得有這么一個大葫蘆。這是吃飯的家伙,挺一般的丹藥放在里邊,也可以當(dāng)成靈丹妙藥來賣,甭管你瞧什么病,他這葫蘆里的藥包治。

    紀(jì)大肚子卷了一大包金銀,決定回老家當(dāng)財主,分別之際,請崔老道吃了頓飯。小地方?jīng)]有大館子,胡亂找了一家賣熏rou大餅的,沒想到還真解饞,門口一大鍋老湯用來熏rou,上百年沒斷火,餅烙出來外酥里嫩,分外的香甜,白口都吃不膩。再卷上熏rou、加上蔥段,咬一口順嘴流油,吃完再來一碗棒渣兒粥溜溜縫兒,不見得不如魚翅席。

    紀(jì)大肚子說:“崔道長,你別光忙活吃,大餅熏rou有的是,不夠咱再要,你先聽我說兩句。咱爺們兒一見如故,可今日一別,不知啥年月再見了。我紀(jì)大肚子雖是行伍出身,斗大的字認不了半籮筐,可也知道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我得求你給我來上一卦,問問我的前程如何。”

    崔老道心里跟明鏡似的,他相面算卦的那一套,無非在江湖上混飯吃的手段,人稱十卦九不準(zhǔn),準(zhǔn)的那一卦也是蒙上的。但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一口氣吃了紀(jì)大肚子那么多的熏rou大餅,實在不好拒絕,只得說:“貧道我還是那句話,八月初八降生的人福大命大,命書有云——八月八有馬騎,你是上將軍的命,不該當(dāng)財主?!?/br>
    崔老道信口一說,紀(jì)大肚子卻認定遇上了高人,領(lǐng)受了這番話,對崔老道拜了再拜。他一路返回老家,用這些錢招兵買馬、聚草屯糧,當(dāng)上了割據(jù)一方的軍閥首領(lǐng)。

    到后文書,崔老道下山東巧遇紀(jì)大肚子,那只黃鼠狼子也找上門來報仇。此乃后話,按下不提。單說崔老道,在關(guān)外舉目無親,又趕上打仗,混口飯吃太難了。這等兵荒馬亂的年頭,去何處投親靠友呢?崔老道想起天津衛(wèi)的入??谟袀€小漁村,他在那兒有個親戚,尋思不如來個燈下黑,去那個漁村躲上些時日,先避過了風(fēng)頭再說。于是背上大葫蘆進了山海關(guān)。

    5

    崔老道躲災(zāi)的這個小漁村,相距天津城約有百十里地,地方不大,卻頗有來頭。據(jù)說這是當(dāng)年托塔天王李靖鎮(zhèn)守的老陳塘關(guān),到后來退海還地,變成了一片大沙崗子,鹽堿地和葦子塘遍布,種不了莊稼,當(dāng)?shù)卮迕穸嘁詴覃}、漁業(yè)為生。崔老道做賊心虛,只要聽見外邊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就心驚rou跳,害怕官廳派人來捉他,一個多月不敢出門,真可謂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見天兒在屋子窩著,坐得屁股都快長瘡了,過了好些天,他覺得風(fēng)聲不那么緊了,才敢出去遛遛腿兒,到村子周圍走一走。

    這個漁村是一處入海口,周圍挺荒涼,可畢竟是海邊,礁石上有海蠣子、沙子里有小螃蟹、淺水里有海蜇、海帶,全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撿回去不用煎炒烹炸,舀上半鍋海水,架起火來煮熟了,直接就能吃。崔老道溜達過去,正趕上此處水淺,有人在河道的淤泥中撿尋紫蟹。這是一種銅錢大小的螃蟹,僅在河海相交的地方才有,雖然個頭兒不大,卻稱得上珍饈美味。以往說“吃盡穿絕天津衛(wèi)”,當(dāng)?shù)厝藢Τ院雀裢庠谝?,而老天津衛(wèi)的人最講究吃紫蟹銀魚,那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一年到頭,只有這幾天才有。崔道爺那是“腮幫子沒rou,占便宜沒夠”,他的嘴又饞,如今這白撿的便宜,豈可等閑放過?急忙擼胳膊挽袖子,卷起褲腿兒下了河,怎知為了撿幾只紫蟹解饞,卻又惹下一場塌天的大禍!

    老話講“吃魚吃蝦,天津為家”,過去的天津衛(wèi)最講究吃河海兩鮮,河有河蟹,海有海蟹,早年間就有“天津螃蟹鎮(zhèn)江醋”的說法。人道是“秋蟹肥美,味甲天下”,這兩樣可都比不了紫蟹。紫蟹是被倒灌入河道中的海水帶過來的,所謂“渡逆水而上”,外殼紫如豬肝,因此得名。大的紫蟹也不過與銀元相仿,小的僅如銅錢一般,別看個頭兒不大,但是飽滿肥腴,皮薄而酥,rou嫩而細,蟹膏奇鮮無比。上譜的吃法叫“七星紫蟹”,在雞蛋羹中嵌入七只紫蟹,再佐以蔥、姜、花椒、花雕,擺在盤中形似北斗七星。蛋羹白嫩,蟹rou鮮香,這兩樣?xùn)|西搭配在一起,入口滋味奇鮮、回味無窮,向來是大飯莊子的壓桌菜,價錢也是夠可以的,不是達官顯貴吃不起。另一個吃法叫“銀魚紫蟹”,銀魚俗稱“面條魚”,頂多一根手指那么長,筷子粗細,河里海里都有。銀魚也好吃,稱得起一鮮,可單吃銀魚,還夠不上珍饈之味,怎么吃才好呢?非得支上一個鍋子,鍋底鋪一層酸菜粉絲,再把銀魚和紫蟹碼放好,倒進高湯去,見開就起鍋,連吃帶喝那個舒坦,給個神仙也不換。直到現(xiàn)在,很多大飯莊子仍有“銀魚紫蟹”這道菜,只不過“紫蟹”換成了“籽蟹”,那是用的河螃蟹,銀魚也只是魚干。東西不是那個東西,材料不是那個材料,再也吃不出原來的味道了。不是不想用以前的東西,而是銀魚、紫蟹這兩種東西已經(jīng)滅絕了,想吃也沒有了。因為天津衛(wèi)處于九河下梢,經(jīng)常發(fā)大水,一旦海河決堤,形成海水倒灌之勢,天津城可就淹了。六十年代為了根治海河水患,將海河完全改了道,銀魚、紫蟹從此不復(fù)存在,任你有多大的本事,趁多少錢,也吃不上了。當(dāng)年真有不少嘴饞的人,寧愿發(fā)大水被淹,也舍不得這口兒,您說這東西有多鮮?嘴有多饞?

    咱們單說崔老道,這也是個饞鬼轉(zhuǎn)世,“瘦狗鼻子尖,懶驢耳朵長”,瞧見河灘中有紫蟹可撿,樂得合不攏嘴,踮起瘸腿一蹦多高,鼻涕泡兒都美出來了。順手拎起一個破籃子,水襪云履脫下來往懷中一塞,打上赤腳就下了河。此時入冬不久,天已經(jīng)很冷了,崔老道光著兩只腳往水里一杵,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兩條腿疼得轉(zhuǎn)筋,渾身都涼透了??蔀榱诉@張嘴,河水冰冷刺骨他也不在乎,低頭貓腰在水中摸索。不到一個時辰,已經(jīng)捉了多半籃子。崔老道的腿凍木了,腦子里卻只尋思回去煮上滿滿一鍋紫蟹,燙上一壺老酒,美美滋滋打一回牙祭,那是何等的享受,光想一想這口水都往下流。

    崔老道越撿越高興,越想越得意,光惦記怎么吃怎么喝怎么美了,沒理會周圍的情形。無意當(dāng)中抬頭一看,河道里只有他一個人,之前撿紫蟹的人都走了。他卻并不在意,心想:海邊的人不拿這些當(dāng)好東西,你們走了更好,其余的全歸我了。他也沒往心里去,低下頭自顧自地繼續(xù)捉蟹。

    正當(dāng)此時,遠方傳來“隆隆”之聲,有如悶雷滾滾。崔老道猛一抬頭,但見天際波濤洶涌,濁浪起伏,可是嚇了一跳。原來他只顧低頭撿紫蟹,不知不覺走出了海擋。海擋形似城堤,由大石砌成,平常淹沒在水中,只到了退潮之時才看得見。此時大浪翻滾而來,崔老道瘸了一條腿,跑得再快也快不過海潮,可又不能坐等潮水吞沒,無奈只好扔下一籃子紫蟹,撒開腿抹頭就往回跑。轉(zhuǎn)過身一看,前邊有幾根丈許高的大石頭墩子。崔老道聽漁村中的人說過,這是海神廟的柱杵。

    相傳很多年前,九河入海之處的陳塘關(guān)有一座鎮(zhèn)海龍王廟,如果沒有這個廟,天津城早就讓海水淹了。陳塘關(guān)海神廟下這幾根巨大的柱杵石,被稱為“通天柱”,將整座海神廟托在海上。早年間香火十分旺盛,到后來由于幾經(jīng)戰(zhàn)亂,又飽受海潮沖擊,加之年久失修,以至于廟宇崩塌,沒于海中,僅在海邊留下幾根石柱。

    崔老道心知他這兩條腿,快不過來勢洶洶的海潮,也是急中生智,爬到丈許高的柱杵上,或許躲得過一死。正急匆匆跑過去,怎知腳下一絆,摔了一個狗啃泥。這一下可把崔老道摔得夠嗆,身上臉上全是泥水,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崔道爺心下叫苦,掙扎起身之際,摸到泥水中有個大鐵環(huán),似乎嵌在一塊大石板上。他心中好奇,拽了兩下沒拽動,忽然心念一閃:下邊是海神廟的地宮不成?

    書中代言,此地宮非彼地宮。不僅皇陵下邊有地宮,以前的寺廟里也有,規(guī)模通常都不大,相當(dāng)于一個大地窨子。廟里有什么好東西,都放在這里頭,是個埋寶的去處。鎮(zhèn)海龍王廟是沒了,下邊的地宮卻說不定還在。崔老道當(dāng)時只顧逃命,來不及再看,手忙腳亂爬上另一根石柱,這口氣還沒喘勻,轉(zhuǎn)眼間海潮已至。

    萬幸潮水并未將石柱完全淹沒,崔老道在上邊忍饑受凍躲了一宿,哆哆嗦嗦,又冷又餓,等到退了潮這才下來。紫蟹沒吃上,嘴唇卻凍紫了?;氐綕O村換上一件破衣裳,又喝了半碗熱粥,躺在炕上緩了半天,身上方才暖和過來,翻來覆去只在想海神廟下頭一定埋了好東西,這就惦記上了。他自知沒有富貴之命,卻又不甘心,還自己給自己講理,真要不該我發(fā)財,老天爺也不會讓鐵環(huán)把我絆一個大跟頭,可見此乃天意。何況這一次不比上次,龍王廟塌了至少上百年,地宮中的東西早已是無主之物,取出來不該有報應(yīng),當(dāng)取不取,過后莫悔!

    崔老道好了傷疤忘了疼,貪念一起,把別的全忘了,當(dāng)下出了門。明知憑他一個人的力氣,無論如何也拽不動地宮的蓋子,趁鄰舍不備,偷偷摸摸牽走一頭大騾子,直奔海擋的柱杵去了。他之前都合計好了,借退潮的機會,牽了騾子從海擋上下去,按照記著的方位找到那個鐵環(huán),用繩子在騾子身上拴住了。誰知掌打腳踢騾子就是不動彈,他崔道爺豈能讓這畜生擋了財路?順手撿了個冒尖兒的海螺,使勁往騾子屁股上一扎。騾子可就不干了,“嗷”的一聲尥蹶子往前躥,一下子掀開了石板,下邊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崔老道本有道眼,不過此時貪念當(dāng)頭將道眼遮了,往洞里頭瞪眼看了半天,什么也瞧不出來,只見黑乎乎的一片。他正使勁兒往里邊踅摸,卻在此時,洞中閃過一道金光。

    崔老道心中大喜,以為顯寶了,當(dāng)下不再遲疑,點上火折子照亮,邁步下了地洞。一層層的臺階都有半尺多高,洞道深達十幾丈,盡頭直通一處石室。他摸入石室之內(nèi),見當(dāng)中擺放一面寶鏡,鏡中照不見人,卻有百余道金光忽隱忽現(xiàn)、變幻不定。鏡身上鑄以金章寶篆、多是秘籍靈符,寶鏡前斜壓一桿金槍,槍桿約鵝蛋粗細,六尺多長,槍尖鋒銳絕倫。崔老道行走江湖多年,可從沒見過這等寶物,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的金槍、寶鏡!

    財迷心竅的崔老道樂得一蹦多高,心說:合該這是我的財??!喜滋滋走上前用力去抬,卻如蚍蜉撼樹一般,寶鏡紋絲沒動。崔老道犯了難,身單力孤還瘸了一條腿,如何將寶鏡抬上去呢?他想起偷來的騾子還在上頭,急忙去洞口牽騾子,想用騾子將寶鏡拽出去。怎知這大騾子太倔了,死活不肯往洞里走,和崔老道在洞口較上勁兒了。任憑崔老道如何打罵,這牲口卻是不進反退,后來給打急了,索性掙脫韁繩一溜煙兒跑了。崔老道這下沒咒念了,不得已再次下到洞中。他知道寶鏡過于沉重,憑他一人之力無論如何也抬不出去,心下合計:自古道便宜不可占盡,貧道也不敢貪得無厭,不如留下寶鏡,只取走金槍也罷!

    崔老道想得挺好,伸出雙手握住寶鏡前的金槍往懷里拽,怎知金槍也沉重?zé)o比,他這一抬沒抬動,金槍反而從寶鏡上倒落下來。只聽山崩似的一聲響,槍折鏡裂,從中飛出百余道金光,在石室中撞壁亂竄,帶起一片黑氣,直奔洞口而去,眨眼不見蹤跡,石室之中登時漆黑一片。崔老道大驚失色,忙又點上火折子,借火光四下里一看,地上的斷槍殘鏡均已銹蝕斑駁,與尋常銅槍、銅鏡無異。他心中貪念一去,道眼又開,這才恍然大悟。金槍封住寶鏡中一個鬼怪,此怪金睛百眼,百里之內(nèi)無所不見,是什么東西變的,到底是鬼還是怪,那可不知道了,年頭兒太多了,至少幾百年了,上千年也有可能。只因崔老道一時貪財,把金睛百眼怪放了出去。

    崔老道見大事不好,暗暗叫自己的名字:“崔道成啊崔道成,你放著地上的禍不惹,非去惹天上的禍,在龍王廟下放走了這個東西,可比挖十座墳的報應(yīng)都大,這便如何是好?”他心知肚明,金睛百眼怪被金槍、寶鏡鎮(zhèn)在海神廟下多年,此一去定會興妖作怪,無論害死多少條人命,惹下多大的亂子,都得記在他崔老道頭上。到時候得有多少孤魂野鬼找上他?一人一塊rou都不夠分的!

    念及此處,崔老道從頭涼到腳了。無奈事已至此,再后悔也來不及了,自己惹的禍,只能自己去平。崔老道回去之后閉門不出,坐在屋中起了一卦。這次使上了真本事,卦象應(yīng)在山西太原府。崔老道免不了前去降妖捉怪,由此引出一段精彩回目——“關(guān)帝廟前亂點兵,斬將封神鬧太原”。

    6

    崔老道心知金睛百眼怪厲害無比,一定是之前滅不掉,不得已才用金槍、寶鏡封在龍王廟下,道行絕對小不了。憑他一個人兩手空空,追去太原城也沒用。降妖捉怪離不開法寶,崔老道只有個空葫蘆,這可不夠用的。他想起天津城里還有另一件法寶,眼下剛好合用,又聽說董妃墳的風(fēng)頭過去了,連夜?jié)摶靥旖虺?。轉(zhuǎn)天一大早,頂門來到城北最大的一家“小點兒當(dāng)鋪”。當(dāng)鋪的小學(xué)徒剛下門板,他就往里擠。

    在天津衛(wèi)提起小點兒當(dāng)鋪,那可了不得。二十年前剛開張的時候,門面不大,就這么一間房,僅有一個站柜的外加一個寫賬先生,好東西收不起,只收老百姓的物件。比如什么蟲嗑鼠咬光板無毛的破皮襖、半拉鍋蓋、沒把兒炒勺之類。后來買賣越干越大,一間門面不夠用,找人看好了風(fēng)水,買下荒廢的韋陀廟,起了一個前后兩進的大院子,正當(dāng)中連三間的房子做生意,后邊左右的偏殿改成了庫房,存放當(dāng)押的東西。

    “小點當(dāng)鋪”門前立著一面大影壁墻,正中間一個大紅的“當(dāng)”字。以往在門口立影壁墻的非官即富,要么是衙門口兒,好讓門前過往之人瞧不見里邊。做買賣開店的可沒這么干的,整天迎來送往,門前立一面影壁墻,豈不擋了生意財路,你讓人進還是不讓人進呢?但是當(dāng)鋪例外,門前非得有個遮擋不可,皆因為來當(dāng)東西的都是為難著窄之人,一時錢不湊手才來當(dāng)東西。在當(dāng)鋪中跟柜上來回來去討價還價,個頂個一臉的窘迫,門前有一道影壁墻,可以避免讓過路的熟人看見,給他們留上幾分臉面。

    說完了門口,咱再說柜上。連三間的房子,頭柜在當(dāng)中,二、三柜分別在左右,一個柜上一個掌柜。頭柜專收珠寶首飾、古玩字畫,要求眼力好,一眼能看出真假、估出價錢,還得擅長察言觀色,一瞧來當(dāng)東西這位滿臉jian猾之相,長得賊眉鼠眼的,身上穿的也寒磣,卻掏出一個湛青碧綠的翡翠鐲子來當(dāng),那肯定不是好來的,指不定打哪兒偷的,行話這叫“小道貨”。這樣的東西再好、價錢再低,柜上也不敢收。萬一官府查下來,擔(dān)不起收取賊贓的罪過。因此大柜是小點兒當(dāng)鋪的東家自己站,換了外人不放心。

    二柜收高檔的衣服、帽子,綾羅綢緞、各式皮貨,也都是值錢的東西;三柜專收老百姓的東西,棉衣被褥、鍋碗瓢盆之類,東西雖不值錢,這個柜卻最忙。來當(dāng)?shù)漠吘惯€是窮人居多,趕上家里有個生老病死,沒錢抓藥看病、買棺材發(fā)送的,也只能把家里的破東爛西送進當(dāng)鋪,給不了仨瓜倆棗的,一般也就不贖了。小點兒當(dāng)鋪三柜上還有一個“三不當(dāng)”的規(guī)矩,怎么個三不當(dāng)呢?神袍戲衣不當(dāng)、旗鑼傘扇不當(dāng)、低潮首飾不當(dāng)。不收神袍戲衣,是以免收來死人的壽衣、殮服;旗鑼傘扇賣不出去,況且這路東西,不是廟里的就是官家的,以前的當(dāng)鋪不敢收;低潮首飾指過時的零碎兒,并非單指首飾。

    小點兒當(dāng)鋪店大欺客,沒有迎來送往,干的是大爺買賣,跟誰都不客氣。因為他是掏錢的,掌柜的派頭兒十足,從來不拿正眼看人。平時值十塊錢的東西,在他柜上當(dāng)出半塊錢都算多的,給你多少是多少,絕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嫌給的少您請便,當(dāng)鋪還不愿意伺候您呢!說趁火打劫也不為過,比明搶多少好那么一點兒。

    一般的東西三年不贖即為死當(dāng),也叫絕戶當(dāng),當(dāng)鋪自行處理,能賣多少錢賣多少錢,都是當(dāng)鋪的進項,與本家再無瓜葛。古玩玉器則周年為滿,過一年不贖就歸當(dāng)鋪了,這里頭的利潤最大。贖當(dāng)?shù)媒o當(dāng)鋪交利錢,當(dāng)初拿了二兩銀子走,轉(zhuǎn)天再來贖至少得給二兩五,押的日子越長,利息越高,說白了這也是高利貸,只不過東西你可以不要了。開當(dāng)票的時候更可氣,你愛當(dāng)不當(dāng),反正不是他急等著用錢,磨磨蹭蹭、慢慢吞吞,你越著急他越不著急。

    等雙方說妥了價錢,掌柜的就會“唱當(dāng)票”,也沒什么曲牌、轍口,就是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唱之前先喊一句“寫”,聲音拉得老長。這時候?qū)戀~的先生就鋪好了紙,毛筆上蘸飽了墨,在那兒準(zhǔn)備開寫。掌柜的唱票,免不了褒貶一下這件東西,比方說這位來當(dāng)一件皮襖,全新的沒上過身,他也得說:“蟲吃鼠咬,光板無毛,缺襟短袖,少紐無扣,破皮襖一件,當(dāng)大洋兩塊半?!睘槭裁催@么寫呢?因為東西放在當(dāng)鋪也不保險,萬一讓耗子啃了蟲子蛀了,贖當(dāng)之時沒有當(dāng)鋪的責(zé)任,之前寫成了黑紙白字,省得贖當(dāng)?shù)恼衣闊???蛇@么喊誰也不愿意聽,再加上掌柜的給錢又少,還搖頭晃腦故意拉長聲氣人,當(dāng)東西來的心里都別扭。真有那脾氣不好的主兒,把東西搶回來再給掌柜的倆大耳刮子,那可也是白挨。所以小點兒當(dāng)鋪的攔柜特別高,掌柜的在里邊,只留一個小窗戶口,連接?xùn)|西再說話,一來在氣勢上壓人一頭,二來也是為了避免挨打。

    因此,小點兒當(dāng)鋪買賣干得挺大,名聲可不大好。崔老道想在當(dāng)鋪中取一件降妖的法寶,可他一沒當(dāng)票,二沒錢,瞪眼兒來柜上討要,人家肯定是不給。萬一趕上掌柜的頭天晚上沒睡好覺讓老婆罵了,再加上半夜下地踩了夜壺,興許還得給他打出來。可也是迫于無奈,沒有當(dāng)鋪中的這件法寶,降不住太原城中的鬼怪,只好硬著頭皮擠進門來,沖柜上打了一躬,口誦一聲道號:“無量天尊,貧道有禮了……”正待花言巧語耍嘴皮子,卻見一個小伙計慌慌張張從后門跑進來,低聲對掌柜的說了幾句話,掌柜的還沒顧上搭理崔老道呢,聽完了之后“嘶”的一聲嘬了嘬牙花子,眉頭擰成了rou疙瘩。

    崔老道支起耳朵一聽,心說:原來如此,真可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想吃冰就下雹子,這件法寶是貧道我的了!

    7

    那位說怎么回事兒呢?什么讓崔道爺這么高興?原來小點兒當(dāng)鋪最近鬧耗子,想了不少法子,可縱貓下藥都沒用,耗子越來越多,把庫中的東西咬壞了不少。舊時有這么幾路買賣怕耗子,頭一個是糧行,倉中米糧堆積如山,成群結(jié)隊的耗子進來一吃,一宿過去少說損失百十來斤。這還不說,買米買面的一看米面之中凈是老鼠屎,當(dāng)時就得罵街。再有一個是布鋪,耗子雖然不吃布,可成捆的布匹中有木頭軸,正好用來磨牙,它這一磨牙不要緊,這一整匹布就大窟窿小眼子變成了碎布頭兒。不過最怕耗子的還得說是當(dāng)鋪,當(dāng)鋪中存東西的庫房叫“長生庫”,這里頭什么都有,單夾皮棉紗各種衣服,綾羅綢緞、筆筒帽鏡各式木制的擺設(shè)。耗子嗑東西不問價錢,它沒這么仁義,專揀好的下嘴,沉香木的筆筒、花梨木的鎮(zhèn)紙、小葉檀的帽鏡,這都適合磨牙。它過去來上這么幾口,東西就毀了,贖當(dāng)?shù)臅r候準(zhǔn)得打架。雖說當(dāng)鋪里有“蟲蛀鼠咬各安天命”的規(guī)矩,那也只是為了避免扯皮,零零星星損壞一件兩件東西在所難免。如若從你這兒贖出來的東西全都是壞的,那可說不過去了,以后哪里還有主顧,誰還敢上你這兒當(dāng)東西?

    小點兒當(dāng)鋪那么大的買賣,庫房中的東西堆成了山,頭幾年也鬧過耗子,可沒這一次鬧得邪乎。尤其是西邊的這間庫房,幾乎變成了耗子窩。成群結(jié)隊的耗子白晝出沒,見了人都不躲,直接從腳面上爬過去。地上全是耗子,人倒是沒處下腳了。伙計們什么活兒都干不了,成天全在庫房里打耗子,那也打不絕,反而越打越多,照這樣下去,長生庫非給嗑光了不可。

    崔老道得知長生庫中鬧耗子,心說:我正不知道怎么張嘴呢,這下妥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端起架子說:“貧道正為此事而來,算準(zhǔn)了貴號有此災(zāi)患。你們的法子不靈,非得我出手才能讓耗子徹底絕跡,再找出一只來,貧道把它活吃了?!?/br>
    掌柜的和伙計面面相覷,都是家門口子的,誰不認得崔老道?他一個憑江湖伎倆賣卦的火居道,縱有降妖捉怪之能,卻沒聽說過也會逮耗子。

    崔老道說:“五大仙家狐黃白柳灰,耗子也是其中一家,此乃貧道師傳的本領(lǐng)?!?/br>
    掌柜的一想也對,又問崔老道:“道長做這場法事要多少錢?”

    崔老道哈哈一笑,大言不慚地說:“掌柜的,您說這個話,可就把我道門中人看低了。吾輩清靜無為、見素抱樸,豈會貪圖錢財?”

    掌柜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水賊過河甭使狗刨兒,咱這本鄉(xiāng)本土的,住一個家門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了。低頭不見抬頭見,誰還不知道誰?崔道爺你如實說吧,把這耗子除了,我得出多少錢?”

    崔老道一擺手說:“老道我可沒跟您逗悶子,當(dāng)真分文不取,只不過掌柜的您也是外場人,不賞幾個肯定過意不去。我倒是有個主意,您看這樣成不成。貧道別的不要,只求西庫中的一件物事?!?/br>
    當(dāng)鋪掌柜的是個老財迷,不是吝嗇刻薄的人也干不了這一行,家里銅錢都得拿鐵絲穿在肋巴條上,用的時候再一個一個往下扽,摘一個下來掛著血絲兒,連肝帶肺沒有不疼的。聽崔老道如此一說,心想:東邊庫房里的東西不能隨便給,那都是值錢的,西邊庫房的耗子鬧得太厲害,東西已經(jīng)挪走了,只留下一些不值錢的死當(dāng),無非是破衣服、破被子,那些個破東爛西給了崔老道也沒什么。你橫不能把這房子搬走吧?合計好了點頭應(yīng)允,告訴崔老道:“咱們一言為定,你把長生庫的耗子除盡了,西庫的東西讓你任選一件?!?/br>
    崔老道等的就是這句話,當(dāng)下讓伙計們準(zhǔn)備一切應(yīng)用之物,待到天黑之后作法,天亮之前準(zhǔn)讓耗子絕跡。

    當(dāng)鋪中的人都以為崔老道吹牛說大話。耗子可不好逮,有個窟窿就能鉆,有個墻縫也能進,順柱子一跑又上了房,我們這兒都打了多少天了,不僅沒見少,反而越打越多,你一宿逮個十只八只的,或許勉強可以,可要說徹底剿除,誰敢拍這個胸脯?再者說了,看看崔老道準(zhǔn)備的這些東西,一不用夾子,二不用籠子,也沒說下藥,而是施展道法,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那耗子是看得懂符還是聽得懂咒?這不裝神弄鬼蒙事嗎?一眾人只等天亮了看笑話,瞧瞧這位崔道爺如何收場。

    崔老道卻不是信口胡言,說得出就做得到,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他當(dāng)然不敢使用道法,只是行走江湖日久,身上歪門邪道的本事不少,有這么一個偏方。用細麥粉烙幾張餅,餅烙好了拿出鍋來,以毛筆蘸朱砂在餅上寫七個字,這七個字都有“鬼”字旁,近似于魑魅魍魎之類的,可誰都不認識。寫好了字一張餅切四塊,四個屋角各放一塊,只用一宿,屋里的耗子有多少是多少,都得吐血斃命,一個也活不了。據(jù)說此法百試百靈,崔老道卻不想殺生太過,耗子也在五大仙家之列,犯不上趕盡殺絕,因此他在餅上寫符的時候,七個字中的“鬼”字邊都不挑勾,而是長長地甩出一筆,等于留了一條生路。

    轉(zhuǎn)天清晨天還沒亮,就見當(dāng)鋪中的耗子一個個神色慌張,跟過洪水似的連成了片,數(shù)不清到底有多少,爭先恐后往外逃竄,轉(zhuǎn)眼逃得一空。掌柜的和伙計們都傻眼了,他們哪見過這個陣勢,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磥磉@崔老道不只會吹牛,還真有兩下子,這下徹底服了,不敢不認賬,把崔老道請到西庫。小點兒當(dāng)鋪的西庫,以前是韋陀廟的偏殿。韋陀神像手中必有金剛降魔杵,這里頭有個講究,如果韋陀肩扛降魔杵,必定是座大寺,可以接納云游到此的僧眾白吃白喝三天。手捧降魔杵的寺廟多為中等規(guī)模,而將降魔杵倒摁在地上,則是地方上的小廟。這座韋陀廟的中的韋陀菩薩手中平端降魔杵,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廟宇,廟宇荒廢之后,殿中的神像斜倒、供桌大半塌毀,如今當(dāng)成了存當(dāng)?shù)膸旆俊?/br>
    小點兒當(dāng)鋪掌柜的財迷,放在這間屋子里的東西都是破破爛爛,也就沒舍得收拾,以前什么樣如今還什么樣。眾人出去好奇,都擠進來看個究竟。這里邊哪有值錢的東西,崔老道想要什么呢?只見崔道爺不慌不忙進得屋來,讓伙計幫忙扶正了韋陀的金身,挽起袖口伸手往神龕中摸了一摸,掏出一個鐵盒,打開一看是百余枚鋼針,不是繡花針,近似于納鞋底子的大針。崔老道心說:就是它了。用布包好了揣在懷中。掌柜的和伙計們莫名其妙,敢情這位崔道爺就要這個??!不知鐵盒鋼針是韋陀廟中原有的東西,還是扔在犄角旮旯的死當(dāng),可又不是值錢的玩意兒,拿去就拿去吧,咱倒是撿了個便宜。

    書中代言,鐵盒中的百余枚鋼針乃是韋陀廟鎮(zhèn)殿的法器,可以降妖卻不能滅鬼。崔老道自此以后一輩子降妖捉怪,全憑鐵盒中的鋼針。崔老道懷揣鐵盒出離了當(dāng)鋪,不敢再多做耽擱,背上天雷地火大葫蘆,馬不停蹄趕去太原城捉妖。

    咱再說兩句“小點兒當(dāng)鋪”。打從崔老道從西庫中取走了鐵盒鋼針,買賣一天不如一天,不久遭了一把大火,整個當(dāng)鋪從里到外燒成了一片白地。這是有名的“火燒小點兒當(dāng)鋪”,天津衛(wèi)至今還有很多上歲數(shù)的人記得,那把火燒得甭提多干凈了。按舊時當(dāng)鋪的規(guī)矩,著火不要緊,誰家也難保不走水,但只要牌匾還在,燒毀的東西都得賠給人家,凡是來贖當(dāng)?shù)?,該多少是多少,全按?dāng)票上寫的來。如果說連牌匾也燒沒了,那就統(tǒng)統(tǒng)不賠了,這叫天災(zāi)人禍不論。小點兒當(dāng)鋪這把火著的邪門,從里到外燒成了白地,這塊牌匾卻完好無損。這么大的火,誰也瞞不住,在這兒當(dāng)過東西的人都拿當(dāng)票來索賠,門口排起了長龍,都是要錢的。掌柜的欲哭無淚,心說:早知道我再加把火連牌匾一塊燒了也就省心了。后悔歸后悔,難受歸難受,該賠也得賠??!掏空這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家底兒才剛夠賠的,偌大一個小點兒當(dāng)鋪,轉(zhuǎn)眼間就落敗了。

    回過頭接著說崔老道。背上大葫蘆出了城門,一路之上免不了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守家在地雖然淡泊,卻不必擔(dān)驚受怕;若到外方行走,陸路有鞍馬之勞,又有虎豹豺狼,還要提防響馬草寇、剪徑的強盜;水路有波濤之險,又有蛟龍魚鰲,更須防范鉆艙的水賊抽幫打劫。真可以說是“不歷風(fēng)波險、不知行路難”。崔老道雇不起鞍馬舟車,腿兒著去太原城,憑借三寸不爛之舌,逢村過店搖鈴賣卦,掙了盤纏繼續(xù)趕路。說話這是在民國初年,城里人信這一套的少了,鄉(xiāng)下人仍是迷信的居多,但凡是家里有個大事小情的,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個高人問問,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如何才能趨吉辟兇;家里東西找不著了,也求他們指點。最可氣的就是有一路失目的先生搖鈴算卦幫人找東西,你說你瞪倆大眼都找不著,他瞎摸合眼的不純屬蒙人嗎?這還是家里有事兒的,沒事兒的也得問問,要不然心里沒著沒落的。正好崔老道又是從天津衛(wèi)出來的,慣于信口雌黃、胡吹亂侃,途中對付一口吃喝倒也不難。

    簡短截說,崔老道打天津衛(wèi)出來,走霸州、容城、徐水、保定,過定州、新樂,進石家莊,又往西走到了陽泉,出直隸進入了山西地界,再往前走過了壽陽,緊趕慢趕馬不停蹄,這一日終于來到了太原城外。

    太原控帶山河、襟沖四塞,乃古來兵家必爭之地,龍盤虎踞、風(fēng)云際會,曾經(jīng)幾度興盛、幾度衰敗。山西人最會做生意,因此城中商賈云集,南來的北走的做買的做賣的,好一番熱鬧景象。崔老道在城下用道眼一看,但見塵世滾滾、車馬紛紛,卻瞧不出何處有妖氣,想必那個妖怪受困太久,可能找地方躲起來了,一時還不敢出來吃人。無奈城中軍民眾多、千家萬戶、熙來攘往,又沒個頭緒,卻叫人如何找尋?總不能挨家敲門去看,那非讓人打出來不可。崔老道無計可施,摸了摸身上還有幾個銅子兒,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已然到了山西,急也不急在一時,貧道我先來上一碗刀削面,等吃飽喝足了,再從容計較不遲。當(dāng)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整頓道袍道冠,撣去一路風(fēng)塵,昂首邁步進了城門,這才要大鬧太原城!

    8

    山西的刀削面四海馳名,還得配上山西老陳醋,當(dāng)?shù)氐年惔字v究“三伏暴曬,三九撈冰”,入口甜香綿軟,倒出來黑中透紫,跟茄子皮一個顏色,干喝都上癮。吃刀削面離不開老陳醋,還要放足了辣油,一碗面下去滿頭大汗,酣暢淋漓,從里到外那么舒坦。

    崔老道吃不起講究的,也進不起大飯莊子,隨便找了一家門臉兒不大的面館。您可別看這面館小,味道卻一點兒不差。這地方是刀削面的窩子,城里大大小小的面館不計其數(shù)、多如牛毛,各有各的絕活兒,味道不好可干不下去。崔道爺撣去身上的塵土,邁步進屋坐定了。面館的小伙計見來了客人,趕忙上來招呼。崔老道實實在在地點了一大碗刀削面,狼吞虎咽吃完了,還覺得沒解饞,干脆又來了一大碗。實實在在兩大碗刀削面吃下去,撐得肚子溜圓,只好扶著墻出去。正好吹來一陣風(fēng),將他頭上的道冠吹掉了,想撿彎不下腰,又舍不得扔下,這可是吃飯的行頭。崔老道真有主意,用腳踢著道冠一路往前走,什么時候肚子里的東西遛下去了,什么時候再撿。削面館的小伙計出來倒水,見崔老道一邊踢帽子一邊往前走,不知練的什么功,但是看這意思準(zhǔn)是削面吃多了,忙端來一碗面湯讓崔老道喝下去,又把道冠給他撿了起來。打這兒開始崔老道才明白,刀削面不能吃到十成飽,吃完了喝碗面湯,這叫原湯化原食。以后他再吃完刀削面,必定會連喝三碗不要錢的面湯。

    咱先不提后話,且說崔老道喝完了面湯,心下思量:此時剛過晌午,何不擺上卦攤做生意,掙幾個住宿、吃飯的錢?大街之上南來北往的人這么多,也方便打聽消息。不過太原城中不比鄉(xiāng)下,按以前跑江湖做生意的規(guī)矩,為了避免黑白兩道找麻煩,初來乍到必須先去拜會地方上的地保。自古說“不怕官,只怕管”,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地保雖然沒有官銜,也不穿官衣,但要是不把這種人打點好了,你甭想在這兒混飯吃。

    崔老道一想,就這么辦吧!可他初來乍到,誰也不認識,就跟給他送面湯的小伙計打聽,太原城中什么地方熱鬧,地保又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