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早，小區(qū)內(nèi)傳來幾聲百靈鳥的啼鳴。

    趁妻子準備早飯的空檔，栗君照例坐在餐桌前看報，打算享受上班前的靜謐時光。

    還沒看兩行字，耳邊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動靜，緊接著是嘩啦啦的水流聲，搞得跟進賊似的。

    栗君疑惑的放下報紙瞧過去，下一秒，栗爍爍猛地從臥室沖出來，背著書包沖到飯桌前，手忙腳亂的拉校服外套的拉鏈。

    “爸爸，早上好，你還沒去上班啊。”栗爍爍坐在空位上，跟栗君打招呼。

    “還沒到時間，你今天起得真早?！崩蹙畔聢蠹?，詫異的端詳栗爍爍。

    女兒的毛病他還是知道的，只要有機會，總要賴床到最后一秒。往往他都已經(jīng)去上班了，蕭袖才得空敲開門把她強行拖起來。

    “對啊，早睡早起身體好嘛！”栗爍爍可以忽略昨晚打游戲到半夜的事，把自己塑造成乖乖聽話的好孩子。

    栗君懶得拆穿她，趁著空閑問，“最近在學校怎么樣？老師講的課，都能聽懂嗎？”

    “啊呀！”栗爍爍最怕父親過問她成績，畢竟身為大學教授的女兒，她每次考試穩(wěn)居倒一，實在不太光彩。

    “學習、學習…mama，早飯還沒好嗎？”栗爍爍伸長脖子，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我餓了！”

    “才剛到七點，你急什么？”蕭袖受不了她催命的嚎叫，先把栗爍爍的甜牛奶和海鮮粥餅端出來，沒好氣的囑咐，“把牛奶喝完，不然你永遠長不高?！?/br>
    “知道啦！我還在發(fā)育期，還能長呢！”

    栗爍爍一米五八，在班里其實不算太矮。但差兩厘米才一米六，始終是她心里的痛。

    蕭袖雖然嘴上總吐槽她，準備的飯菜卻非常合栗爍爍的口味，海鮮粥里有好多完整的蝦仁和干貝。

    栗爍爍邊喊好燙，邊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飯，一口氣喝掉牛奶后，背起書包急匆匆跟爸爸告別。

    “哎，阿袖，”栗君都沒來得及囑咐她路上當心，孩子已經(jīng)如狂風般沖出家門。他意外的叫住蕭袖，“你有沒有覺得，閃閃最近上學非常積極？”

    “走火入魔了吧?！笔捫涓糁鴱N房窗戶遠遠瞅見沖出小區(qū)的背影，毫不客氣的吐槽。

    “到底是你生的孩子，怎么那樣說她？”栗君來到廚房，順著蕭袖的視線張望，疑惑的問，“她興許是遇到什么人了？”

    “你說閃閃早戀？”蕭袖擺擺手，想都不想的說，“哪家孩子想不開啊?！?/br>
    “怎么是想不開呢？閃閃像你年輕的時候，漂亮?！崩蹙龔暮竺姹ё∑拮?，惆悵的說，“學校里喜歡她的，肯定很多?！?/br>
    知道栗君這個寵女狂魔又瞎cao心，蕭袖不屑的哼了聲，“放心，閃閃那孩子隨我。即使那些男同學有心思，她肯定也沒想法。”

    當年蕭袖性格比栗爍爍還大大咧咧，有意無意拒絕了許多追求對象。

    直拖到結(jié)婚的年紀，家里無奈之下準備安排她去相親，這才破罐破摔找了相熟的栗君談戀愛。

    “……也是?！崩蹙肫甬斈曜菲薜男了?，覺得很有道理。

    *

    栗爍爍飛奔出小區(qū)，在路口遇到在那里等著的孟子悠。

    “閃閃，你什么情況??？”孟子悠還沒睡醒，困倦的打了個哈欠，“這兩天都起好早啊，去學校有什么事嗎？”

    “我交了個新朋友，他在學校外面等我。所以我得早點去，不能讓他等太久?！崩鯛q爍拉起孟子悠的手，急急的催促，“你走快點！”

    孟子悠被她拖著走了幾步，無奈的說，“到底著什么急啊？你朋友那么多，交個新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

    栗爍爍人緣好，跟學校里的男男女女都玩的很開。

    “你太慢了，快跟上啊！”栗爍爍沒有解釋，拉住孟子悠的手強迫她跑起來，加快步伐沖向?qū)W校。

    拐過街角，校外那條馬路空蕩蕩的，沒看到閆景家黑色的車子，也沒看到路邊等待的少年。

    栗爍爍走到昨天閆景站的位置，腳步漸漸慢下來，伸長脖子左右張望。

    “你的朋友在哪里？”孟子悠停下來，氣喘吁吁的問。

    “?。克?、他可能還沒到?！崩鯛q爍四處瞧瞧，沒底氣的解釋，“等會就來了?！?/br>
    “切，你慢慢等吧，我去教室睡覺了?！泵献佑撇挪辉敢馀憷鯛q爍傻站路邊，她撇撇嘴，頭也不回的走進學校。

    “還神神叨叨的跟我賣關(guān)子，不就是認識個小啞巴嗎？學校都傳遍了，有什么稀奇的?！泵献佑拼蛑诽みM教學樓，進二班教室之前，她鬼使神差的走到四班窗前，朝里面看了眼——

    栗爍爍揪住書包帶站在馬路邊，踢走腳下的小石頭，繞著電線桿轉(zhuǎn)了兩圈，探出腦袋張望，還是并沒有看到熟悉的車子。

    她昨天也是這個時間來的，閆景已經(jīng)在等著了。

    難道今天遲到了嗎？

    “喂！栗爍爍！”已經(jīng)進教室的孟子悠折回來，隔了幾米大聲喊她的名字。

    “怎么？你決定要陪我了嗎？”栗爍爍看到她，開心的說，“小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我對你好，那個新同學就不一定了！”孟子悠停在她面前，細長的柳葉眉皺起，再次跟栗爍爍確定道，“你跟他真的約好了嗎？”

    “是、是啊?！崩鯛q爍回答的有些心虛。

    她魚的記憶，讓她壓根想不起來有沒有做約定。

    “可是他已經(jīng)在教室了！”孟子悠叉著腰，生氣的說，“那個男生，根本在騙你！瞧你傻乎乎的等，他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是、是嗎？”栗爍爍倏爾瞪大眼睛。

    第10章

    “閆景才沒有騙我呢！是因為…因為今天的天氣不好，外面太冷了！”剛過七點，朝陽映亮東邊的天空，灑在融融暖意。

    栗爍爍不管不顧，胡亂編造出個理由，大聲替閆景辯駁，說的自己都快信了。

    “肯定是這樣的，我去找他！”跟孟子悠說完，她邁開腿大步跑進學校，一路沖進四班教室。

    教室角落的位置里，閆景安安靜靜坐在那里，桌面上的書擺的很整齊，看樣子已經(jīng)到學校有一會兒了。

    既然已經(jīng)來了，為什么不在昨天那里等呢？栗爍爍越想越覺得委屈，完全把兩人沒做過任何約定這件事拋到腦后，揪著書包帶郁悶地來到座位邊，也沒像往常那樣跟旁邊的同桌說早安。

    好氣啊。

    閆景是個大騙子！

    她低垂著腦袋，氣惱的不愿意搭理閆景，別開臉拒絕看他。

    從栗爍爍進教室起，閆景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眸中隱隱含著期待?？芍钡嚼鯛q爍來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閆景微啟唇，似乎要說些什么，卻沒有發(fā)出什么。

    他凝視栗爍爍仿佛寫著‘生氣’兩個字的小腦袋，懵懵懂懂的想：見面的時候，不是應(yīng)該說早安嗎？他今天，已經(jīng)準備好回話了啊。

    栗爍爍脾氣像夏天的雷雨，來時轟轟烈烈翻天動地，一眨眼就放晴了。

    過了個早讀課的功夫，栗爍爍已經(jīng)忘記閆景鴿了他的事，爬過來輕快的問，“閆景，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嗯。”閆景把昨天布置的練習冊拿出來。

    栗爍爍從他家離開時，三令五申強調(diào)，必須寫完家庭作業(yè)，不然惹老張生氣后果會很可怕。

    晚上，閆景回到房間翻出練習冊，很快填寫完要做的部分。

    只是他不太明白，那些老師布置這種名為‘作業(yè)’的東西，到底有什么必要？

    那些沒有難度的習題，根本連消磨時間的程度都算不上。

    “哇！你都寫出來了嗎？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好難，我只能蒙幾道選擇題?！崩鯛q爍翻開閆景的作業(yè)，照著抄了幾道題，填補她那本冊子上大片大片的空白。

    倒不是栗爍爍偷懶，實在是能力有限。

    她連題目都看不懂，總不能再每道題下面畫個小豬佩奇吧？

    栗爍爍飛快抄答案，同時還抽空問，“你渴嗎？等會我去幫你打水吧?！?/br>
    “不?！遍Z景聲音很輕的回答。

    班里的飲水機在教室最前面，他來的時候確認過位置。只是走直線的話，自己應(yīng)該沒問題。

    “好吧。那等會課間你等我一下哦，我得出去找孟子悠?！贝驈牡谝淮螞]跟閆景說明，便偷偷跑出去，害得閆景被女生包圍不知所措后。栗爍爍每次出教室都要跟閆景打招呼，或者帶他一起去。

    “嗯?！遍Z景應(yīng)了聲，收回視線，目光又漸漸失去焦距。他緩慢的、有些艱難的說，“你、不用管我?！?/br>
    “啊？”栗爍爍轉(zhuǎn)過來，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你說什么呀？”

    她跟閆景是好朋友，好朋友應(yīng)該互相照顧。

    雖然黏糊景是麻煩了點，但栗爍爍并不覺得他討厭，甚至覺得照顧他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隆?/br>
    可現(xiàn)在，閆景卻說不需要。

    聯(lián)系到早上，對方?jīng)]有在約定地點等她的事，栗爍爍迅速得出結(jié)論。

    “你討厭我了嗎？”栗爍爍握緊筆，皺著眉滿臉嚴肅質(zhì)問。

    “沒，”閆景立刻否認，語氣比平常要清晰許多，隱約透著堅定的意味，“不是?！?/br>
    “那是為什么？你今天變得好奇怪！”栗爍爍狐疑的打量他，愈發(fā)肯定自己的結(jié)論，“是很奇怪！”

    閆景眨了下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不是很明白栗爍爍口中的‘奇怪’是什么概念。

    他只是，不想一味給栗爍爍添麻煩，不愿意成為她的累贅而已。

    “你肯定是討厭我了！”見他沒再說話，栗爍爍想當然以為對方默認這個結(jié)論，“哼！”

    她有些難過，合起閆景的練習冊推回去，趴在桌上悶悶的生氣。

    “?。俊遍Z明眼里透出深深的迷茫，一瞬間，巨大的無力感襲來。

    要是能明白栗爍爍想法就好了。

    如果能聽懂她的話，知道她想要什么，肯定就不會惹她生氣了。

    “閃閃?！遍Z景緩緩靠過去，試探的叫了聲。但接下來的話，要清晰的表述出來，實在太困難了。

    正常情況下，這種時候應(yīng)該說什么呢？

    “你跟他們一樣，都討厭我了！”栗爍爍把臉埋在胳膊里，不肯看閆景，難過的說，“我知道了，我不煩你就是了！”

    栗爍爍神經(jīng)大條，很少有如此纖細敏感的時候。她從小是個潑野外向的姑娘，很多時候不懂收斂，容易熱情過度。

    往往她以為的友善，卻給別人添了麻煩。慢慢長大了一些，栗爍爍才明白，那些朋友臉上的為難，他們找來搪塞的借口，其實都是對自己的厭煩。

    可笑她還一廂情愿，以為只要自己發(fā)光發(fā)熱，世界就是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