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閔惟秀大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趁著眾人不備,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兩下。 這一拍,掉了一手的胭脂,臉不由得越發(fā)的僵硬了幾分。 她原本以為沒有人來,可是好家伙,這一早上,臉都笑得僵硬了。 閔儀坐在一旁,驚訝的看了看門口,“那個不是吏部侍郎王夫人么?也同你認(rèn)識?沒聽說過她死了兒子或者死了爹啊……她家夫君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狀元郎,以前瞧人,那都是眼朝天的!” 閔珊前些日子產(chǎn)下一子,如今正在月子中,柴郡主來替她送了禮,坐了一會兒,便早早的走了。 關(guān)系親近的待得不久,這不認(rèn)識的,倒是一波一波的來,閔惟秀自己個也是一頭霧水。 莫非她阿爹拿著狼牙棒,一家家的上門攆了? 閔惟秀睜圓了眼睛,瞧著那矮矮胖胖,笑得跟抽筋似的婦人,果斷的搖了搖頭,“不認(rèn)識,就是見過的尸體,也沒有長這樣的。” 不是她忘性大,因為這王夫人實在是讓人簡直難忘。 只見她雙手垂在兩側(cè),跟拉長了的面條似的,好似下一瞬間,就要脫臼了。兩條腿走起路來,直拖拖,抬不起腿來。 這不是娘胎里帶了什么病,那就是同鬼屋里的琴師一個毛病,要變骷髏了啊! 笑吟吟走過來的王夫人腳一僵,求您沒見過,真的! 唉,若不是她家夫君做事太絕,抱前太子大腿抱得太狠,他們也不至于,如今走投無路,只能夠接著抱三大王腿??! 一朝天子一朝臣,唉,誰知道煮熟的鴨子,他為了另外一只公鴨子,還真飛走了呢! 說多了都是淚?。?/br> 王夫人走到閔惟秀跟前,笑道,“一晃閔五娘子都長這么大了啊,出落得可真是水靈。以前我見過你一回,那會兒,你還騎在你阿爹背上,滿京城的溜達(dá)呢!” 閔惟秀有些恍惚,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我小的時候,阿爹經(jīng)常帶我去買糖人吃!” “我娘家也姓閔,我二舅媽的三姑娘的外祖母,同你家老太太也算有舊,今日小娘大喜,我也過來沾沾喜氣。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一點(diǎn)心意,小娘拿了換糖吃。” 王夫人說著,艱難的抬起的自己的左手,從上頭擼下來一個巨大的金鐲子,咣的一下,擱在了一旁放添妝的喜盤里,好家伙!這一大坨金疙瘩一出,承托得先前的那些手鐲,像是指環(huán)似的了。 王夫人抖了抖左手胳膊,臉色好了幾分,又一鼓作氣,取下了另外一只大金鐲子,看了一眼托盤,整個人都如釋重負(fù)了。 哈哈,怎么著我們家也不會死了! 閔儀笑得有些艱難,你們家是有多喜歡自虐啊,平日里出門還戴負(fù)重的啊,現(xiàn)在文官的家眷都這么拼了嗎? 還有,都說文官錢多,果然如此??!你瞧瞧,人家管大金餅子叫鐲子!好家伙這一個戴在手上,也不怕手?jǐn)嗔耍?/br> 再說了,多俗氣啊,惟秀乃是長公主唯一的嫡女,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會稀罕這個?閔儀絕對不承認(rèn),自己心中有些發(fā)酸。 我滴老天爺??!今兒個一大早,惟秀是收到多少添妝了??!簡直比她的嫁妝都多,是滿京城的人都發(fā)瘋了,還是她夫家已經(jīng)窮得揭不開鍋,跟不上形勢了! 閔儀瞧著自己之前添妝的那一套首飾,有些臉燒得慌,全然被這群瘋子比下去了啊! 她想著,瞧了一眼閔惟秀,惟秀絕對不會喜…… 喂!惟秀??!你笑得十顆牙齒都要露出來了! 閔惟秀那叫一個高興?。∵@王夫人實在??!送這么大一坨金子,能換多少rou餅子吃??!日后不管張仵作生了多少個閨女,打金項圈都不發(fā)愁了啊!可著勁兒生! 沒事拿金葉子當(dāng)暗器,也不愁了?。∵@能打多少金葉子?。?/br> 而且這鐲子帶出去,日后進(jìn)宮都不用帶兇器啊,揮一揮衣袖,砸死一片賤人!還能當(dāng)武器使,你就說,牛不牛! 她想著,笑得越發(fā)開心起來,不認(rèn)識沒有關(guān)系,送了禮,咱們就認(rèn)識了不是! 閔惟秀一笑,那王夫人笑得就更開心了,哈哈,白無常喜歡金子,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沒有錯!老祖宗誠不欺我,我家夫君咋就這么聰明! 王夫人高興了,后頭排隊送禮的那一群人,就不高興了!默默的將自己個準(zhǔn)備的賀禮,又加了三成,開玩笑,寧愿做倒數(shù)第二,絕對不做倒數(shù)第一! 寒暄嘛,閔惟秀也不是不會,只是她看不順眼的人,從來都不費(fèi)那牛鼻子勁去說場面話,這會兒高興了,倒是同那王夫人,也說得親切起來。 說話間,一個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眾人一瞧,眼睛都紅了,好家伙,這廝添妝用抬的!你丫的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買命啊!有錢你添妝當(dāng)下聘禮??! “惟秀,姨母來晚了!你這哥哥,出個門非要左磨蹭又磨蹭的,一說我挑的料子花色老氣,二說我選的首飾樣子不好看,差點(diǎn)兒沒有把我給氣死。若是他讀書有這一半用心,早就出人頭地了?!?/br> 閔惟秀忙站起了身,“姚姨母,周家哥哥?!?/br> 周現(xiàn)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了一旁,這才多久不見,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出來了,穿得干干凈凈斯斯文文的,倒是有了幾分書卷氣,可見是一心改正的。 姚氏走上前來,挽住了閔惟秀的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匣子,“說一句托大的話,我同你阿娘,那就是親姊妹一般。姨母在郊外有一處好莊子,如今天氣熱,正好過去消暑住,種了好些瓜果。城里有些小鋪頭,給你賺點(diǎn)胭脂水粉錢?!?/br> “姨母知曉你阿娘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但這是姨母的心意,你莫要推辭。姨母啊,只得你現(xiàn)光哥哥一個兒子,早就想有個閨女,好給她置辦嫁妝,你就滿足一下你姨母的心愿。” 站在一旁的一些小娘子,都恨不得跪下叫阿娘,姚姨母是吧?干女兒你要嗎?我可以滿足你的心愿?。?/br> 送禮的其他人,松了一口氣,這個是王者,不是來跟咱們青銅搶倒數(shù)第二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母女夜話 姜硯之騎在墻頭上,晃蕩在兩只腳丫子,瞧著武國公府門里門外的熱鬧景象,簡直就要樂開花了,“路丙?。∧憔驼f吧,本大王是不是聰明蓋世?哈哈!這下子,咱們的錢一輩子都花不完了!” 路丙抽了抽嘴角,大王啊,不往外散播這樣的謠言,你同閔五娘子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啊! 你是沒有看到你老岳母辦嫁妝的那架勢,好家伙,恨不得十里紅妝! 還有小的跟著你去內(nèi)庫里拿好東西,跑得腿細(xì)了一圈兒,手臂粗了一圈兒,還要怎樣? 以前你也不是這么貪財?shù)娜税。?/br> 姜硯之看出了路丙心中所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以前那是以前,以前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以后就不同了,我可是要養(yǎng)惟秀,還要養(yǎng)孩子的。萬一惟秀給我生了女兒,女兒要出嫁,那總要多給些嫁妝吧?不得先準(zhǔn)備好了?” 路丙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萬分無語,您也想得忒長遠(yuǎn)了。 一個到現(xiàn)在還沒有開過葷的獨(dú)孤大王,還想女兒……這就猶如,冬天還沒有播種呢,就想著秋天收獲了……還想著女兒出嫁……先把女兒生出來吧! 見姜硯之要發(fā)飆,路丙忙問道,“大王,可今兒個是熱鬧了,萬一明日無人敢來可如何是好?。俊?/br>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首先呢,不會沒有人來的!因為明兒我爹會來,我爹都來了,他們敢不來?其次,他們?nèi)瞬粊頉]有關(guān)系啊,禮到了就行,我同惟秀拜完堂了,袖子一擼,開始數(shù)錢……” 姜硯之想著,就覺得全身都是勁兒?。≌鎺虐?! 路丙瞧著他那財迷樣兒,搖了搖頭,世風(fēng)日下,連三大王的心都不古了! “大王啊,這收的禮錢什么的,等旁人家中有事的時候,可都要要還回去的,正所謂禮尚往來……” 姜硯之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路丙一眼,“你跟了我這么久,怎么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呢!哪家喝喜酒敢請本大王?” 路丙差點(diǎn)兒沒有從墻上倒栽下去。 絕!夠絕! 不過他能夠理解姜硯之的苦楚。 旁的人都有親娘cao持,有母族嫁妝作為依靠,可是三大王什么都沒有。 蔡淑妃有自己的親兒子太子,從來都沒有把三大王放在眼睛角里過,明面上不苛責(zé)都不錯了,暗地里補(bǔ)貼什么的,那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三大王沒有母族,別說他的親娘是柴皇后并未公布出來,就是公布出來了,柴家除了一個柴郡主,也沒有其他的嫡系了,柴郡主自己個都無依無靠,又如何成為大王的依靠呢? 以前三大王年紀(jì)小,平日里又只顧著斷案,人情往來,基本上就是隨著太子殿下一道兒,東宮一手給包辦了,再不濟(jì)他未成親,算不得成年皇子,沒有人跟他計較。 如今不同了,大婚之前他想著要按照閔惟秀的心意修宅院,這一開庫房,才發(fā)覺自己個窮得響叮當(dāng)! 除了一點(diǎn)可憐的俸祿,再就是一些有定數(shù)的器物…… 官家不在意他,以前也沒有私下給過他貼補(bǔ)…… 雖然吃穿不愁,比起一般富貴人家要好一些,但在幾個皇子中間,簡直是最窮的有沒有。 雖然閔惟秀嫁妝多,但那都是閔家的啊,萬一日后出去吃個饅頭,還得媳婦兒掏錢,便是臉皮厚如三大王,那也是不好意思的??! 再看看閔惟秀那華麗得人神共憤的馬車,出手嗖嗖的飛金葉子,一瞧就是富貴窩里出來的,三大王能不慌么? 三大王不慌,他路丙都慌了! 姜硯之看得滿意了,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的順著梯子爬了下去,雖然開了月亮門,但是他還是爬墻爬習(xí)慣了。 …… 是夜,武國公府終于安靜了下來。 閔惟秀剛剛沐浴完畢,穿著中衣躺在床榻上納著涼,墻角的冰盆呲呲的冒著涼氣。 “漫天星辰,明日又是個好天氣。我的兒,天氣熱得很,阿娘給你端些綠豆湯,解解暑氣?!?/br> 閔惟秀轉(zhuǎn)過頭去,一把抱住了臨安長公主的腰,“阿娘,之前收禮收得高興,轉(zhuǎn)頭一看這一屋子紅色錦盒的,我心中便開始舍不得了。添妝添妝,添了妝之后,就要離開阿娘了。” 臨安長公主摸了摸她的腦袋,“傻子,你就是嫁到隔壁去,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兒福氣,今兒添妝這般熱鬧,阿娘瞧了也高興,也是硯之重視你,才使了這么些人來?!?/br> “聽阿娘一句,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惟秀若是想要,阿娘能夠讓你的嫁妝再翻一番,可是阿娘沒有。只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給了你一百零八抬嫁妝,比之前太子妃李氏的,少了二十臺。你可知為何?” 閔惟秀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一百零八抬正常的,走大門給別人看,還有不知道多少抬,走月亮門自己個看……” 臨安長公主一巴掌拍在閔惟秀的腦袋上,“阿娘好好教你呢!低調(diào)懂不懂?” 閔惟秀看了臨安長公主一眼,指了指自己個的臉,“阿娘啊,你瞧我可生了一張低調(diào)的臉?” 臨安長公主無語的笑出了聲,“我兒不笑開嘲諷,若是笑了,那是大大的嘲諷!如何低調(diào)?” 閔惟秀也笑了起來,整個人都松快了。 的確是,低調(diào)啊,慌張啊什么的,他們老閔家的祖宗冊子里就沒有寫,想學(xué)也學(xué)不來! 天生的王者,如何裝青銅,不會,也不屑裝。 被閔惟秀這么一打岔,之前臨安長公主想的一些話兒,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嫁給硯之,阿娘是放心的??墒侨藷o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我的兒,倘若有一日,硯之變了心,你就昂首挺胸的回來。百姓人家有和離,你嫁入皇家,阿娘也能夠讓你和離。” “莫要憋屈著。人這一輩子,短短數(shù)十載,不必勉強(qiáng)。有些話,阿娘同你阿爹都沒有說過。如今這一位,瞧著好,可還不如前頭那一位。前頭那一位,感情用事,是缺點(diǎn),但也是優(yōu)點(diǎn),至少心腸軟。” “如今這一位,是看著綿軟,卻是一心要成大事的人。老大看著硬,實際上綿軟不堪,老二看著軟,一不小心能崩掉了人的牙。我那哥哥,在老大身上下了多少功夫,才讓他能夠接手家業(yè)?!?/br> “可老二呢,一心只讀圣賢書,平日里見不著影兒的人,一上手卻樣樣精通……怎么可能是無心之人?” “阿娘啊,看了不少事,見過不少人,不說有多清明,但至少是旁觀者清。他日硯之有大出息,那偌大的后院,如何只有我兒一人?等到那日,我兒若是不愿意同她人共侍一夫,阿娘就去接你回來。” “不管你的想法有多么驚世駭俗,有多么大逆不道,只要你想,阿爹同阿娘就在。阿爹阿娘是刀山火海里趟過的人,真正死過了的人,就不在乎旁的人是如何想的了,也就沒有什么,是不敢的了?!?/br> 閔惟秀眼眶一紅,“可是阿娘,為何阿爹后院里,還有那么些姨娘呢?你又為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