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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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諳愣怔抬眼,一只修長干凈的手順著肩骨摸索而上,捏住了下巴,指尖恰好頓在唇邊。 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男人溫涼的唇便覆了上來。 與她的和風(fēng)細(xì)雨不同,他輕易便抵開了她的唇,攫取著呼吸。 扣在腰間的大掌用力,阻止了她的后退。 葉諳微微瞪大眼,漂亮的瞳孔內(nèi)倒映著近在咫尺的眉眼,連細(xì)密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唇齒間很快全是他的氣息,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懵懂地進(jìn)入狀態(tài),抬起手,放在了他肩后。 夜深人靜,朦朧的影子投在玻璃窗上,與外間的月色交融,有種水月鏡花的虛幻感。 腦子越來越混沌,葉諳抓著他的襯衫,覆在眼瞼下的睫毛上下?lián)溟W,等她再度回神時,人已經(jīng)倒在了沙發(fā)上。 肩頭的涼意讓她輕微地瑟縮了一下,屈起長腿。 然而,謝朔卻沒有停下的意思,他俯身撐在她上方,眸子沉沉,喉頭滾動,向來冷峻淡漠的臉上明顯出現(xiàn)了情動的痕跡。 葉諳緊張地抿了抿唇。 其實,對于這件事,她并不排斥,甚至還隱隱有點期待,只要他別像上回那樣純粹發(fā)泄怒氣就行。 畢竟,他們都已經(jīng)結(jié)婚大半年了,這樣一個長相身材都不錯的男人,睡了不虧。 而且,如果他的眼睛一直都好不了,那她就要履行承諾,跟他當(dāng)一輩子夫妻,總不能一輩子都沒有性生活,那也太悲催了。 她向來是一個想得開的人,才不會這么苛待自己,強(qiáng)行守活寡。 這樣想著,她挪開了抵在他身前的手,頭頂光影浮動,落入眼底。 謝朔察覺到她的動作,俯身低頭。 他看不見,但嗅覺和觸覺卻格外清晰,黑暗中,感官的作用被無限放大。 紅色裙擺輕軟,落地窗外,夜風(fēng)拂過,樹影輕輕搖曳,枝頭飄落一片殘留的葉。 屋內(nèi)安寧靜好,燈光柔和。 驀地,角落里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主人,晚安哦~” 明明是十分乖萌的聲音,此時此刻響起,卻透著詭異。 沙發(fā)上的兩人雙雙頓住,表情也一僵。 “主人,晚安哦~” 又是重復(fù)的一聲。 葉諳:“……” 謝朔:“……” 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兩個人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感覺瞬間涼透,灰飛煙滅。 葉諳呆愣半晌,待偏頭看到角落里的“小企鵝”時,才想起來,前幾天她閑得無聊,給它設(shè)置了一個晚上定點說“晚安”的模式,忘了關(guān)掉。 “…………” 她到底是為什么要設(shè)置這么幼稚的模式? 原本的旖旎氣氛換成了尷尬,葉諳被自己尬到頭皮發(fā)麻,酒也醒了大半,好半天,才艱難開口:“那個……明天還是把它搬到書房吧?!?/br> 雖然是電子寵物,但這么在臥室杵著,總歸不太方便。 謝朔撐著上半身,沒說話,臉色有點冷,看得出不怎么高興。 ——這當(dāng)然是廢話,哪個男人在這種時候被打斷,估計都不會高興。 葉諳看了看他,心道:不怪我,這只壞事的機(jī)器鵝是你自己買的。 等了幾秒鐘,沒等到謝朔有進(jìn)一步的舉動,葉諳覺得有點冷,蜷起修長雙腿,將滑落的肩帶攏回去,裙擺也拽了拽。 謝朔聽到她的動靜,也起身坐到一旁。他的襯衫下擺被從褲腰里拽了出來,領(lǐng)口扣子開了一顆,露出小片肌骨,脖頸處隱約泛開紅痕。 兩個人各自占據(jù)沙發(fā)一頭,無言以對,清醒且尷尬。 謝朔兩腿分開而坐,一只手搭在膝頭,臉上的不虞久久未消。 葉諳蜷著雙腿,眼角余光瞥了眼他身下,想起他剛剛的反應(yīng),小聲問:“你……沒事吧?” 謝朔蹙起眉頭,沉默不語,下頜緊繃。 許久,他撐著膝蓋起身,往衣帽間走,似乎想收拾衣服洗澡。 葉諳忙下地跟過去,替他安置。 不多時,浴室內(nèi)響起清晰的水聲,葉諳重新回沙發(fā)上坐下,腦中閃過先前的情形,耳根發(fā)燙,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臉。 他今晚,也喝醉了嗎? 其實,一直以來,謝朔對她的冷淡,葉諳大概也能理解。雖然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但他眼睛看不見,她對他來說,就是個連模樣都無從知曉的陌生人。 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她,某天雙目失明,突然塞給她一個陌生男人當(dāng)老公,她心里肯定也無法接受。 更何況,他自小便是天之驕子,難免心高氣傲,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是大半年朝夕相處后軟化的結(jié)果。 他心里,應(yīng)該在慢慢接受了吧? 因為這一小段插曲,兩人洗完澡上床躺下的時候,都有幾分不自在。尤其葉諳,手腳怎么擺都感覺不對。 她裹著被子,輾轉(zhuǎn)反側(cè),毫無睡意。 枕畔突然傳來謝朔的聲音:“睡不著?” 葉諳看他一眼,醞釀了一會兒,湊到他身側(cè),遲疑著輕聲說:“我剛剛認(rèn)真地想了下,在你的眼睛恢復(fù)之前,我們要不要試著好好相處……做夫妻?” 雖然她一直期盼他的眼睛能快點恢復(fù),但這一天什么時候能到來,誰也說不定,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時間久了,老爺子和謝柏言肯定會發(fā)現(xiàn)不對勁,他們自己也別扭。 既然已經(jīng)不能改變,為什么不試著往前走一走呢? 葉諳說完,久久沒有得到回復(fù)。 周遭安靜無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說這些話,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又或許單純只是因為今晚氣氛恰好。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復(fù)時,耳邊突然響起低低的一聲—— “嗯。” 葉諳愣了一秒,隨即高興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唇角弧度翹起。 這個姿勢,她胸前的柔軟恰好壓著他,枕畔幽香淺淡,謝朔眼睫微動,先前平息下去的感覺似乎又起來了些。 然而,還不等他有什么動作,雙目忽然一陣劇痛,痛楚直蔓延到腦內(nèi),像是有無數(shù)雙手在拉扯著神經(jīng),耳朵也嗡嗡作響。 他閉上眼,痛得側(cè)了側(cè)腦袋,手指緊緊抓著被單。 葉諳原本還高高興興地偎著他,察覺到不對,趕忙支起身子:“你怎么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房間里猛然一亮,葉諳開了燈,轉(zhuǎn)頭就見他眉頭緊皺,唇色發(fā)白,脖頸處筋脈鼓起。 “你是不是今晚忘吃藥了?”葉諳慌忙將他扶起,“還是喝了酒的原因?” 謝朔沒回應(yīng),只是悶聲忍著痛。 葉諳顧不得再問,慌慌張張下床,倒了杯水,替他拿了藥過來,喂他吃下。 她攬著他,手指輕輕在他額角按著,像往常幫他按摩一樣。 “你以后別沾酒了,一滴都別沾……” 過了許久,謝朔漸漸平復(fù)下來,臉色也好了許多。 他最近頭痛的次數(shù)似乎有點頻繁,葉諳心里不安,低頭輕聲道:“我們過兩天要不要再去岑教授那里看看?” 謝朔靠在她肩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虛弱地“嗯”了一聲。 眼底似乎有微弱的光漫進(jìn)來,他掀了掀眼皮,想睜開眼,卻疲憊不已,最后只能合上,長睫覆下淺淡的陰影。 葉諳見他合眼,小心翼翼扶他躺下,替他蓋好被子。 她坐著看了他一會兒,確定沒事了,才關(guān)燈挨著他躺下。 她偎在他肩側(cè),手從被子底下摸索到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謝朔閉著眼,只覺得昏昏沉沉,很快便睡了過去。 夜闌人靜,窗外薄霧輕籠,月色清冷。 這一晚,謝朔睡得格外沉,醒過來的時候,朝陽已經(jīng)穿過落地窗,潮水般漫了進(jìn)來。 他如往常一樣,動了動眼睫,緩慢地睜開眼。 原以為又會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卻不料有光驟然刺入眼底。 眼睛不習(xí)慣這樣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一陣酸澀,他合上眼,又睜開,反復(fù)幾次,終于穩(wěn)定下來。 看到眼前光亮的剎那,他整個愣住了。 一切太過突然,突然到讓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在夢外。 命運的轉(zhuǎn)折似乎總是這樣,讓人猝不及防,突兀得仿佛玩笑。 就像當(dāng)初,他毫無征兆地遇上車禍,沉睡過后,睜眼面對的,便是一個黑暗世界。 任憑他如何竭力掙扎,如何憤怒狂躁,如何怨恨難消,都無濟(jì)于事。 前二十幾年的風(fēng)光傲氣,一朝折盡。 他跌落谷底,再難見天日。 而如今,在他近乎習(xí)慣這樣的黑暗之后,一覺醒來,又恢復(fù)到了當(dāng)初。 仿佛這一段漫長的黑暗時光,不過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