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你、你敢——”太后聲色俱厲,眼底卻透露著她的恐懼。 這一幕實在太像了,當(dāng)年她給皇后下了毒又想法子栽贓到淑妃頭上,而搜宮的時候,就在淑妃的梳妝臺里發(fā)現(xiàn)了裝有毒|藥的小瓷瓶。 而現(xiàn)在,杏仁酪里的毒不是她下的,是有人栽贓,馬上她的慈安宮也會被搜,到時候會不會一樣能發(fā)現(xiàn)毒|藥? 現(xiàn)在的她,儼然成了當(dāng)年的淑妃。 而那個栽贓陷害的幕后黑手,一定是…… 太后驀然看向太子,是他!一定是他! 不管羅問蝶是已經(jīng)投靠了太子,還是太笨被太子發(fā)現(xiàn),這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她該如何脫身呢? 惠順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太后,“母后這些天先住在靜安宮吧,慈安宮好久沒有打掃了,正好快要過年,也該掃塵了?!?/br> 這是要審問加搜宮了! 太后咬咬牙,“魏嬤嬤是服侍慣了的,哀家離不了她。”魏嬤嬤是她的心腹,知道的事情太多,不能被審問,其他人倒是無所謂。 惠順帝點點頭,“那就讓魏嬤嬤跟著母后去靜安宮住幾天。” 太后又道:“負責(zé)‘打掃’的人至少要兩人一組,互相監(jiān)督,免得他們私藏了什么東西?!碑?dāng)年,她給淑妃的梳妝臺里藏毒瓶的時候,就是借著搜宮的機會,讓搜查的人悄悄夾帶進去,塞到梳妝臺里,又假裝當(dāng)眾翻了出來。 惠順帝道:“自當(dāng)如此?!?/br> 太子低下頭,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太后不愧是親自用過這手段的人,一聽就知道如何防患于未然,可惜,她防備得太晚了些,該放的東西,他早就給她放好了。 第106章 因為案情還沒有審清,太后尚未定罪,暫且先去了乾清宮居住,慈安宮則被團團圍了起來,所有人都要審問,每一個地方都要搜查。 至于太子妃,罪證確鑿,被關(guān)押在宗人府。 對此,姜婳很是擔(dān)心,“殿下,宗人府會不會對雨六用刑?” 太子笑道:“她試圖給當(dāng)朝太子下毒,罪名不輕,若是不肯招供,肯定要受些皮rou之苦,肢體殘缺倒是不會。放心,我之前叮囑過了,做個樣子就直接招供,身上最好不要留傷痕?!币驗檫€要把真正的羅問蝶同雨六換過來,要是留下傷痕,還得在羅問蝶身上弄出一模一樣的來。 宗人府上下都無比頭疼,剛剛關(guān)進來一個郡主,還沒徹底結(jié)案,又關(guān)進來一個太子妃。 好在太子妃是個“十分柔弱”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刑具,就嚇得面色慘白,暈了過去。 醒來之后,太子妃把什么都給招供了:她不喜歡太子殿下,一心想要離開東宮。太后答應(yīng)了她,只要她能害得太子一命歸西,就讓她金蟬脫殼改頭換面重新做人。計劃是太后定的,毒|藥是太后給的,太后與她約好了時間,她在東宮下手,太后則在乾清宮同時對皇上下手,沒了皇上和太子,蕭岷就能順理成章的繼位。太后說,蕭岷對她極為孝順,比皇上好掌控。 宗人令和左宗正、右宗正被太子妃這話嚇得魂飛魄散,一溜煙地跑去乾清宮,稟報給了惠順帝。 太子和蕭岷正好也在,惠順帝陰沉沉地看了一眼小兒子,嚇得蕭岷連忙舉手發(fā)誓,他真的沒有和太后合謀,太后和太子妃的事情他完全不知。 惠順帝自然了解這個小兒子,心性單純開朗活潑,可一想到太后竟然要殺自己和大兒子,把皇位留給小兒子,他心里還是有些疙瘩。 太子道:“父皇,光有羅問蝶的證言還不足以為信,等到慈安宮那里處理完了再說?!?/br> 慈安宮仆從眾多,占地又廣,目前太后貼身的宮女沒有審問出什么,太后居住的正殿也沒有搜出什么來,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因為宗人府關(guān)押了夏側(cè)妃和太子妃,宗人令和左右宗正都不敢大意,三人輪流宿在宗人府,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時處理。 今晚是左宗正當(dāng)值。 月黑風(fēng)高,樹梢輕輕搖晃,沒有人發(fā)現(xiàn),兩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潛進了宗人府,其中一人身上還背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 左宗正聽見了一聲鳥叫,知道與太子約好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他出了房門,沿著小路去了關(guān)押太子妃的小院,兩個黑衣人如一陣風(fēng)一般從樹上掠過,跟在左宗正的身后。 風(fēng)三悄聲問風(fēng)十一:“咱們自己進去就行了,干嘛還要與這個人約好時間?” 風(fēng)十一白了他一眼,“宗人府這么大,關(guān)人的院子離得近看起來又一樣,誰知道雨六關(guān)在哪里?不跟著他,咱們兩個得找到什么時候去了?再說,這人走在明處,動靜頗大,正好掩飾咱們的動靜,宗人府的侍衛(wèi)才察覺不到?!?/br> 風(fēng)三恍然大悟,這人是給他們開路的! 太子妃可是謀害當(dāng)朝太子的重犯,偏偏她是個女子,又是太子的女人,為了避嫌,小院里面沒有侍衛(wèi),只在小院外面圍了一圈的人。 左宗正到了院門處,侍衛(wèi)們都向他行禮。左宗正揚聲道:“都過來,我有話要安頓。” 圍著小院的人全都聚集到了院門,整齊地站在左宗正面前。 左宗正清了清嗓子,“這小院里關(guān)押的人非常重要,一點兒差錯都不能出,你們值崗時不許走神,目光不能盯著一處不動,要左右看著。如果有人要去小解,也要跟左右兩崗的人交代一聲。換崗時……” 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風(fēng)三和風(fēng)十一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從小院的另一側(cè)圍墻翻了進去,這里原本是有侍衛(wèi)守著,可現(xiàn)在全都被左宗正叫到正門去了。 雨六聽到動靜,提前把窗子推開,風(fēng)三和風(fēng)十一如水一般滑了進來,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風(fēng)三把背上的羅問蝶放到床上,風(fēng)十一問道:“雨六,你身上沒有傷吧?”要是有傷,就得趕緊在羅問蝶身上弄出一樣的來。 雨六搖搖頭,上前掐住了羅問蝶的脖頸。 羅問蝶身上的衣裙首飾都同雨六分毫不差,兩人不用換衣服,但羅問蝶卻不能提前在東宮死去。一是死亡的時間相差太遠會被仵作察覺,二是,死前留下的傷口和死后留下的傷口有細微差別,經(jīng)驗老道的仵作很可能會看出來,因為事先不知道雨六身上有沒有傷,要不要給羅問蝶身上留傷口,所以,要把羅問蝶帶到宗人府與雨六碰面后再弄死。 雨六是自幼習(xí)武的暗衛(wèi),她手指一捏羅問蝶的脖頸就能折斷,可她現(xiàn)在偏偏要模仿太后的力道,自然不能一息之間就把羅問蝶弄死,好在羅問蝶已經(jīng)暈了過去,雨六皺著眉,想象著太后的手勁,手指慢慢用力,羅問蝶總算是斷了氣。 風(fēng)三扔給雨六一件漆黑的外袍,雨六飛快地裹在身上,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院。 左宗正還在說得沒完沒了,聽見遠遠的一聲鳥叫,知道人已經(jīng)離開,手一擺,“好了,都去吧,精神點!” 當(dāng)然,這注定是一個多事的夜晚,三個暗衛(wèi)剛剛離開,太后就到了宗人府。 …… 太后執(zhí)掌后宮這么多年,就算慈安宮的人都被看管起來,其他地方還是有她的人。 比如剛才,就有一個小宮女悄悄給太后送了信,說是關(guān)在宗人府的郡主想起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是關(guān)于太子和太子妃的,但這是絕頂機密,她不能帶過來,郡主說了要親口告訴太后,讓太后趕緊想辦法去宗人府一見,十萬火急。 太子妃剛剛被關(guān)到宗人府,太后尚且不知太子妃到底招供了些什么,但如果是關(guān)于太子妃的機密,確實是她此時最需要的。 打發(fā)了小宮女,太后帶著魏嬤嬤,悄悄地離開了靜安宮。她的慈安宮雖然被包圍搜查,但罪名未定之前,礙于孝道,惠順帝并沒有把太后嚴加看管。 太后已經(jīng)來過一次宗人府看望夏思瑤,連宗人令都攔不住她,左宗正自然更攔不住,他苦笑一聲,帶著太后去了關(guān)押犯人的小院。 就像風(fēng)十一所說,這關(guān)人的小院都離得近,方位一樣,外觀也差不多,太后并沒有察覺到,左宗正帶她去的并不是上次看望夏思瑤的那個小院。 小院外面的侍衛(wèi)一看都有些傻眼,左宗正大人剛走,怎么轉(zhuǎn)眼間又回來了? 這次左宗正沒有訓(xùn)話,而是揚聲道:“都待在原地,警惕著點兒,太后娘娘進去一趟,說幾句話就出來了?!?/br> 左宗正一擺手,把太后讓進了院門,他卻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院門處等著。 太后對他的識相很是滿意,阿瑤說的既然是絕頂機密,自然不能讓別人聽到,她本來還想著如何把左宗正打發(fā)掉,他如此體貼,倒是省事了。 太后和心腹魏嬤嬤進了院子,屋里燭光明亮,看得一清二楚。 簡陋的黃楊木床上躺著一個人,被子拉到了口鼻處,只露出額頭。 太后皺起眉頭,喚道:“阿瑤!”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太后上前去拉她的被子,“阿瑤,即便屋里冷,也不能這樣蓋著被子睡,會悶到的?!?/br> 被子拉開,露出一張端莊清秀的臉來。 太后險些叫出聲來,“羅問蝶,怎么是你?!” 剛才她進來的時候沒察覺到和上次的路不同,現(xiàn)在回想了一下也沒什么印象,不過這樣也好,正好她也有話要跟羅問蝶說,等說完了再去夏思瑤那里。 “羅問蝶,醒醒!”太后冷聲道。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yīng),魏嬤嬤連忙上前,把人搖晃了兩下,“太子妃,太后要問你話呢,快醒來!” 她這樣一搖晃,搭在太子妃身上的被子滑開,魏嬤嬤目光向下,正好看到羅問蝶脖頸上淤青的指印。 “啊——”魏嬤嬤失聲叫了起來,“她她她她死了?。?!” 凄厲的叫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至少小院周圍的人都聽到了,院門處的左宗正大人臉色大變,手一揮,帶著守院的眾侍衛(wèi)沖進了屋子。 明亮的燭光下,太子妃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脖子上指痕淤青,而太后跌坐在床邊,失魂落魄。 左宗正大喝一聲:“太后娘娘,您怎么把太子妃給掐死了?!” 第107章 左宗正的聲音終于換回了太后的神智。 她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不不,不是哀家,不是哀家把她掐死的!” 魏嬤嬤連忙幫腔:“對,我們進來的時候,太子妃已經(jīng)死了!” 一眾侍衛(wèi)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左宗正無奈地嘆了口氣,“太后娘娘,我們這么多的侍衛(wèi)看守著小院,就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這些侍衛(wèi)換崗時確認過的,那時太子妃還在屋里走來走去,您現(xiàn)在說太子妃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難道我們這么多侍衛(wèi)都是眼瞎的不成,有人偷偷溜進來把太子妃掐死又溜出去,侍衛(wèi)們竟然察覺不到?” 這罪名眾侍衛(wèi)可擔(dān)當(dāng)不起,紛紛表示絕無可能。 太后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此時的情形已經(jīng)無法辯白,心慌意亂之下,她指著跟來的魏嬤嬤:“是她!是她把太子妃掐死的!” 魏嬤嬤大驚:“……” 左宗正暗笑,這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魏嬤嬤是跟著太后來的,要是沒有太后的指使,她難道敢下手掐死太子妃?太后指責(zé)魏嬤嬤,不過是讓事情更加好辦。 出了這么大的事,左宗正命人將太后和魏嬤嬤分頭看管,又給乾清宮送了信。 在眾人看來,太后這就是殺人滅口。她預(yù)謀和太子妃聯(lián)手害死皇上和太子,擔(dān)心太子妃把她招供出來,這才夜入宗人府掐死了太子妃??上В⒉恢?,太子妃太過柔弱,才剛剛進宗人府,就因為看見刑具膽顫心驚,將事情都如實招供了。 前后只差了幾個時辰,差點就讓太后得逞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終于有人在慈安宮太后的紫檀木大床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暗格,里面藏著的就是太后和太子妃所使用的毒|藥。 太后百口莫辯。 惠順帝震怒。自從太后的小佛堂起火之后,他就對太后起了戒備之心。但再怎么戒備,也絕對沒有想到,太后竟然敢弒君。 滿朝文武嘩然。不過也有人不太相信,太后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慈愛寬容,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無法無天的謀逆之事? 事關(guān)重大,這件事交給了三法司共同審理,惠順帝親自主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忙活起來。 弒君謀逆是要株連九族的,原本依附巴結(jié)在太后周邊的人家,立刻與太后劃清了界限,恨不得再踩上幾腳以示清白。 太后畢竟身份在那擺著,不好用刑。對于魏嬤嬤可就沒有這么多顧慮了,刑部和大理寺都不乏刑訊的高手,幾輪下來,魏嬤嬤就頂不住了,再想想太后在宗人府毫不猶豫地就說是她掐死了太子妃,魏嬤嬤的心也涼了。 她知道杏仁酪里面的毒不是太后下的,太子妃也不是太后掐死的,可太后已經(jīng)被人算計得無處可逃,而算計太后的,很顯然就是太子那個煞星。 魏嬤嬤心如死灰,報應(yīng)!這就是報應(yīng)!當(dāng)年先皇后拼死生下的小小嬰孩已經(jīng)長大成人,來找她們報仇了! 魏嬤嬤供認太后聯(lián)合太子妃弒君謀逆,事后又掐死了太子妃殺人滅口,可這并沒有完,她看見太子在惠順帝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惠順帝一示意,那可怕的刑具又加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