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我今日特意過來和你說這幾句話,難道是為了打趣你不成?你只靜靜等著好消息就是了。” 素云說完,也不再多言,沖宛兒點點頭,便轉(zhuǎn)身離去。 剛到廊下,就見先前那婦人捧著一摞衣服小跑過來,賠笑道:“姑娘要的衣物,都在這里了,您點點看,可有沒有差錯?” 素云粗略看了下,點頭笑道:“就是這些。如此我便去了?!?/br> 那婦人忙道:“怎么不喝口茶再走?這洗衣房里的人你還沒見一見呢?!?/br> 素云任務(wù)完成,哪還會和她們周旋?這里也并沒有給她留下過任何美好回憶,于是敷衍了兩句,便轉(zhuǎn)身離開。 直等到走出老遠,方轉(zhuǎn)身又看了一眼,就見幾棵稀稀疏疏的樹木中,那黑瓦白墻的屋子格外讓人壓抑,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暗道如今后宮是有皇后和皇貴妃娘娘把持著。若將來小主真的有那個運氣,也能協(xié)理六宮,下力氣整頓一番,也許像洗衣房辛勞庫這種地方,就不會再是這般可怕的所在了。 想到這里,忍不住伸手敲敲額頭,暗道我也是,素日里只怕小主因為恩寵生了貪心,怎么如今小主仍和平常一樣,我卻想到那么遠的未來了?不應(yīng)該,真是不應(yīng)該。 一念及此,再不流連,轉(zhuǎn)身堅定離去。只留下后院的宛兒呆呆站在井口旁,心中有些猜測,卻又不敢相信,向前一瘸一拐走了兩步路,剛升起的那點兒希望頓時消散,忍不住再度嗚嗚痛哭起來。 第五十二章 猶在夢中 “小主,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下次一定會小心,求小主饒了奴婢這一遭,奴婢再也不敢了?!?/br> 照月軒的暖閣中,秋月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哀求。寧溪月卻坐在炕床上,只是悠悠撥著茶碗蓋兒,一言不發(fā)。 這在別的宮殿中,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場景,然而在照月軒,卻是破天荒頭一次。 一時間,除了素云清霜之外,其他人站在一旁,不住偷覷著寧溪月的面容,心中惴惴不安,只道從沒有見小主發(fā)這么大脾氣,不過是打了個花瓶,怎么就讓小主這樣動怒呢?難道入宮這么多天,小主也終于和別的主子一樣,學(xué)會小題大做了嗎? 正想著,就聽寧溪月淡淡開口道:“行了,你也不用在這里哭??瓷先ニ坪跏菫榱嘶ㄆ康氖拢业降诪槭裁磾f你,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昨兒上午你去了哪里?和誰碰面?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我用這個借口,不過是為了你臉上好看,你還真委屈上了,打量著我就這么好糊弄?” 一語既出,秋月面色劇變,有心想要再辯解幾句,可是見寧溪月銳利目光看過來,這素日愛說愛笑,活潑親切的小主,此時那眼神竟如同兩把錐子也似,仿佛輕易就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時間不由被震懾住,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素云,送她出去。就說她笨手笨腳,連著幾日,大錯沒有小錯不斷,今日更是打翻了我心愛的花瓶,所以我不用她服侍。至于她對別人怎么說,不必去管了?!?/br> 素云答應(yīng)一聲,上前對秋月冷冷道:“怎么?你還不走?可是想著再找什么借口欺騙小主嗎?實話告訴你,小主心軟,那也是分對什么人對什么事。你拍著胸脯想一想,就以你犯下的過錯,在別的主子那里,能不能保住性命?如今不過是攆你出去,已經(jīng)是小主仁慈了,還不識好歹,要死賴在這里?” 秋月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jīng)暴露了,正如素云所說,寧溪月留她一條命,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這要是在別的宮里,即便不死,也要被揭?guī)讓悠と?。于是二話不說,默默流淚給寧溪月磕了頭,便起身哭著走出門。 至此眾人方才明白,原來不是主子小題大做,這看上去老實本分的秋月,竟然是個內(nèi)jian。而小主這么輕易就放過她,已經(jīng)是菩薩心腸了。只是如此一來,這未免也太心軟,后宮中的人,這么心軟可不是什么好事來著。 太監(jiān)宮女們的擔(dān)心轉(zhuǎn)眼就換了個方向,忽聽寧溪月淡淡道:“前兩天咱們照月軒發(fā)生了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不過秋桂如今已經(jīng)能干活了,所以我也不愿意再追究下去。下次若是還有人想弄什么幺蛾子,可就沒有秋月這般幸運了,明白嗎?” “是,小主仁慈?!?/br> 一眾太監(jiān)宮女齊齊答應(yīng),寧溪月點點頭,揮手道:“行了,這事兒便到此為止,你們都散了,各自做事去吧?!?/br> 眾人再次躬身答應(yīng),偷偷看一眼面無表情的主子,方魚貫而出。 “喜公公過來了,哎呀這是吹了什么風(fēng)?快快快,快請屋里坐,我這就讓人上好茶?!?/br> 別看小喜子在內(nèi)務(wù)府只是一個跑腿的小太監(jiān),但他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心腹這件事,后宮中也沒幾個人不知道。所以洗衣房的管事婆子一看見他,便立刻巴結(jié)著迎上前來,卻見小喜子不耐煩地揮揮手,站在那里面無表情道:“誰稀得喝你們那破茶?本公公過來是有正經(jīng)事要辦的。前幾日你們這里分來了一個宮女叫宛兒的是吧?叫她收拾收拾,準(zhǔn)備跟我走?!?/br> “宛兒?” 管事婆子一愣,覷著小喜子的面色道:“但不知找她做什么?” “輪得到你來問嗎?”小喜子瞪了管事婆子一眼,但又忍不住賣弄之心,冷哼一聲,得意道:“干什么?她投了貴人的眼緣,貴人親自吩咐我過來要她。” “貴人?” 管事婆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一手指了指天上:“是……這后宮里的哪一位主子?” “呵呵。我也不怕告訴你,就是近來最受皇上寵愛的那位寧貴人,指名兒要她。行了,你也別和我廢話,趕緊把她叫出來,一旦讓貴人久等,降下罪來,你擔(dān)得起嗎?” “不是我有意耽擱,只是喜公公,你知不知道她的情況?已經(jīng)瘸了一條腿,走道兒都不利索,這樣殘疾的人,寧貴人肯要她?別是說錯了吧?偌大后宮,叫宛兒的宮女也不止她一個?!?/br> “這怎么還能有錯?后宮中叫宛兒的的確有兩三個,可是你洗衣房里叫宛兒的,只有這一個吧?貴人明擺著之前就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人家要的就是這個洗衣房的宛兒,去去去,快去帶她出來?!?/br> 管事婆子在洗衣房做了三十多年,由一個小小宮女熬到了管事姑姑的身份,最終又成了管事嬤嬤,就從來沒見過身有殘疾的宮女還能有出頭之日的,更別提如今是皇上面前最受寵的貴人指名道姓的要。 因一時間又是嫉恨,又覺著不敢置信,卻不敢耽擱,趕緊到后院把正在洗衣服的宛兒叫回屋,說了三籮筐的好話,又送她一管擦手藥膏,囑咐她:“每日別忘了涂抹兩遍,好好將養(yǎng)幾天,保管這雙手如之前一樣的白嫩。”接著張羅要幫她收拾行李,然后幾個得了信兒的婆子都趕過來,一起送宛兒和小喜子出了洗衣房。 一直到看見了照月軒的圍墻,宛兒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小喜子走了這半天,一句詢問的話都沒聽到,實在忍不住了,暗道莫非這個漂亮宮女竟是個傻的? 轉(zhuǎn)回頭,正看見宛兒在自己臉上掐著,白嫩如玉的臉頰頓時就紅了一塊,小喜子不由大吃一驚,尖聲叫道:“你做什么?” “喜公公,我……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宛兒一驚回神,連忙放下手,吶吶解釋了一句。 小喜子停下腳步,上下看了她幾眼,見宛兒膽戰(zhàn)心驚看著自己,他就嘆了口氣,指著對方道:“你說說你,似你這般的好運氣,整個后宮還能找出一個來嗎?那照月軒不是我說,真是一個好地方,寧貴人待人說話那叫一個和氣,她又受寵,心地也好。你倒好,拿出這么副疑神疑鬼的樣兒,萬一過去了,也是這么一驚一乍的,貴人還以為我送了個瘋子過去呢。告訴你,趕緊打疊起精神,再這么不爭氣,我就去回寧貴人,說你瘋了,萬萬不能要你?!?/br> “不不不,公公放心,我一定不會再這么疑神疑鬼的了?!?/br> 宛兒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擺手。小喜子這才一笑,回頭繼續(xù)往照月軒走去,一邊悠悠道:“嘖嘖,我有兩個老鄉(xiāng),素日里我們也和睦,這次照月軒有了空缺,我便想著能不能和貴人說說,舉薦一個,誰知道怎么這運氣竟讓你攤上了,貴人指名道姓的要你,你可莫要辜負了這好運啊。” 聽他這么說,宛兒眼淚都快下來了,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高香,才能換來這樣運氣,都說寧貴人好,只是不知道真正是怎樣的。當(dāng)初去玉妃那里時,不也是人人夸贊嗎?但愿這位貴人的脾氣比玉妃娘娘和善一點,我便心滿意足了。 一邊想著,便進了照月軒的院門,小喜子讓她在外面等候,宛兒就站在臺階下,滿臉緊張的看著門口掛著的厚厚簾子,一面想著這門口怎么沒有丫頭站著打簾子呢? 正想著,就見門簾一挑,一張熟悉臉龐探出來,這個宮女她認(rèn)識,叫做秋桂,平日里和杏兒不錯,兩人也說過幾回話,就見她招手笑道:“貴人叫你進來呢?!?/br> “哦,好。” 宛兒幾步上了臺階,待進到屋里,只覺溫暖如春,外屋幾個宮女太監(jiān)正在擦拭桌椅,聽見腳步聲,扭頭好奇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便轉(zhuǎn)回身繼續(xù)自己手中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