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渡洲一聽也急了，小跑著趕回楚少淵身邊，對他道：“陛下，蘇小主不好了，瞧著像是受了暑熱，這會兒叫不醒人?！?/br>
    楚少淵只覺得心跳突然慢了兩拍，他的臉一下子便沉下來，皺眉訓(xùn)斥道：“對朕說這有何用？還不快去傳太醫(yī)！”

    說罷，他也不等婁渡洲反應(yīng)，大踏步往堂屋里走。

    “真嬌貴?！背贉Y低聲念一句，臉色卻是異常難看。

    可千萬別病了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蘇才人：我都病了，你還說我，嗚嗚嗚嗚。

    陛下：唉別哭了……朕錯了！你要什么朕給你什么。

    蘇才人：哦，這樣就對了，你等我列個單子~

    第45章

    皇帝陛下也有說話不準(zhǔn)的時候。

    等他踏進(jìn)堂屋中, 就看一道簾子遮擋視線，跟在身后的羅中監(jiān)小聲道：“蘇小主因是身上起了疹子, 并未衣衫整齊, 是以……”

    是以不太好見人, 也不能這樣接見陛下。

    楚少淵腳步微頓，又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他自己休憩時不覺得, 此刻若是換成嬌滴滴的小姑娘躺在里面, 他立即就覺得這小破堂屋簡陋破敗, 十分惹眼。

    楚少淵看了羅中監(jiān)一眼，羅中監(jiān)便會意，上前低聲問：“柳沁姑娘，小主可好些？”

    柳沁也聽到外面的動靜，猜是陛下過來看望小主, 這會兒正同那宮人給蘇輕窈穿中衣。也得虧那宮人心靈手巧, 衣裳很快便熨干，正趕上蘇輕窈穿。

    待穿好衣裳又蓋好薄被，柳沁起身出了寢殿，給楚少淵行禮：“回稟陛下, 小主還未醒, 不過瞧著比剛才好些了?！?/br>
    對皇帝稟報，自當(dāng)要撿好的說，蘇輕窈一直都不見醒來，哪里會好些？

    楚少淵沉默不語，羅中監(jiān)便安慰柳沁：“你不用著急, 大伴已經(jīng)去請?zhí)t(yī)，一會兒就能過來給小主診病。”

    柳沁這才長舒口氣，直直跪下給楚少淵行了大禮：“陛下恩澤，小主自是感激不盡?！?/br>
    楚少淵的臉色很不好，比平時看起來要嚇人許多，柳沁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抬頭看他，便錯過了楚少淵這難得的陰沉臉。

    羅中監(jiān)可比柳沁有眼色許多，見楚少淵確實不太高興的樣子，便對柳沁道：“你先進(jìn)去伺候小主，若是小主醒來身邊沒人，可要害怕?！?/br>
    柳沁便給楚少淵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退回里間。

    羅中監(jiān)也是日常在楚少淵身邊伺候的，雖說不如婁渡洲那么親近，卻也很能說得上話。他多少看出楚少淵對蘇小主不太尋常，這會兒蘇小主病了，陛下心里準(zhǔn)很擔(dān)憂，臉色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這么一想，羅中監(jiān)便低聲勸：“穆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蘇小主瞧著就是暑熱之癥，一劑藿香正氣水下肚，準(zhǔn)能醒?！?/br>
    楚少淵心里莫名一松，這才道：“小姑娘忒是嬌弱了些，朕這兩個月都來御田忙，也沒見她這樣說暈就暈過去，真不省心?！?/br>
    日常瞧見蘇輕窈，總是一副精神璀璨的樣子，就連太后都說她面色紅潤，一看就身子骨好。

    卻是真沒想到，身體再好，到底還是嬌小姐。

    羅中監(jiān)一聽陛下念叨這幾句，大概猜出陛下心里恐怕還有點點愧疚，他興許只是想帶蘇小主出來，親手種下這第一季的兩季稻，卻不料擺了烏龍，倒是把小姑娘害病。

    這倒是挺難得得，陛下從小到大都是說一不二，這會兒能愧疚那么一點點，都是尋常所未曾見的，還真要跟婁大伴評說評說。

    羅中監(jiān)心里這么想，面上卻是恭敬極了的：“這事便是婁大伴也未曾想到，下回若再請?zhí)K小主來皇莊，便叫她坐在一邊吃吃茶，可不敢叫她再下地?！?/br>
    楚少淵沒反駁。

    羅中監(jiān)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偷偷笑笑。

    不多時，隨儀駕出行的穆太醫(yī)便匆匆趕到，他先給楚少淵行禮，便被楚少淵趕進(jìn)里間給蘇才人瞧病去了。

    穆太醫(yī)以前從未見過這位蘇才人，今日剛一進(jìn)里間，就瞧見一個面色通紅的少女正側(cè)躺在床上，她的宮女正扶著她的腰身，小心翼翼給她打扇。

    那面色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太醫(yī)上前給蘇輕窈診脈，這邊楚少淵也坐不住，跟著進(jìn)了里間。

    這是他頭一回見蘇輕窈這般模樣，只看她臉蛋通紅，嘴唇發(fā)白，微微露出來的手背也紅彤彤，全身都似有火燒。

    楚少淵腳下一頓，就站在那看了好半天，才坐到一邊去。

    心里，到底不那么痛快。

    婁渡洲跟著太醫(yī)一塊來的，后面還跟著藥童，他比羅中監(jiān)更會看楚少淵的臉色，這會兒見他如此，就知道他不高興。

    這不高興是沖他自己的，倒也不會埋怨蘇輕窈身嬌體弱。

    婁渡洲上了涼茶給他，低聲勸：“穆太醫(yī)帶了藿香正氣水，一會兒蘇小主用上便能醒，下午就讓蘇小主去亭子里躺一躺，等回了宮再賞些珍惜藥材，不妨事的?！?/br>
    羅中監(jiān)跟楚少淵說的時候，楚少淵很沒聽進(jìn)心里去，這會兒婁渡洲一說，楚少淵便點點頭：“如此甚好?！?/br>
    這氣一下子就消散開來，不如剛才瞧著那么嚇人。

    婁渡洲便松口氣，瞥了羅中監(jiān)一眼。

    羅中監(jiān)低下頭，把婁渡洲這幾句話翻來覆去在心里嘀咕，分析他哪里說得好。

    這一會兒的工夫，穆太醫(yī)便聽完脈，過來對楚少淵稟報：“回稟陛下，蘇小主確實得了暑熱，這才導(dǎo)致昏睡不醒，用了藥便能醒來?！?/br>
    他頓在這里，見楚少淵面色如常，猶豫片刻，繼續(xù)道：“暑熱好消，回宮后用兩頓清熱解毒的藥膳便能大好，只是身上的紅疹，可能要麻煩一些。”

    婁渡洲就看楚少淵，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

    旁人看不出來，但他卻能一眼明白，楚少淵這火氣又上來。

    “依穆大人所看，當(dāng)如何診治？”婁渡洲忙問一句。

    穆太醫(yī)是太醫(yī)院醫(yī)正，也是醫(yī)術(shù)精湛的名手，便是暑熱紅疹這樣的小病，自是信手拈來，哪里有什么治不好一說。

    難辦的是這位聽聞是陛下的“寵妃”，紅疹瞧著不美，十來天才能見好，這不能侍寢，對宮妃來說是大傷，他若是給如此開藥，恐怕蘇才人那要落埋怨。

    楚少淵不耐跟他墨跡，道：“直說?！?/br>
    穆太醫(yī)這才道：“剛臣簡單瞧了瞧，小主雙手手背上都有紅疹，手腕處也有，身上應(yīng)當(dāng)不少。這是汗疹，并不難治，用上青玉膏，十天半月便可痊愈，也不會留下疤痕?！?/br>
    一聽能治好，楚少淵的眉頭便微微松開，道：“開藥吧?！?/br>
    穆太醫(yī)不知他如何想，偷偷瞧婁大伴也沒個指示，只好出去取藿香正氣水，教柳沁怎么給蘇輕窈灌下去。

    婁渡洲站在楚少淵邊上，突然道：“臣記得蘇小主宮里只三個宮女，那大宮女瞧著不太會粗淺醫(yī)術(shù)，萬一藥膏上得不好，再弄傷小主可怎么得了？”

    楚少淵低頭吃口茶：“太醫(yī)院不是有醫(yī)女？叫選個醫(yī)術(shù)好的專門去碧云宮伺候她，治好再回太醫(yī)院。”

    婁渡洲又感嘆：“碧云宮那偏殿，住著忒狹小?！?/br>
    蘇輕窈的病太醫(yī)給了準(zhǔn)話，楚少淵的心情便由陰轉(zhuǎn)晴，這會兒聽出他話里深意，淡淡瞥他一眼：“她宮里人手不足，把你派過去剛好?！?/br>
    婁渡洲憋不住笑了，那樣子瞧著十分喜慶，楚少淵也淡淡勾起唇角。

    藿香正氣水的味道特別沖，一開始柳沁無論如何也灌不進(jìn)去，還是那宮人手腳利落捏住蘇輕窈的下頜骨，蘇輕窈剛一張開嘴，一整瓶藥水便全部灌了進(jìn)去，一滴都不剩。

    只見蘇輕窈干惡兩聲，當(dāng)即掙扎著動了動眼睛。

    “什么？”蘇輕窈含含糊糊呢喃問。

    柳沁湊上前去，使勁捏了捏她的手：“小主，你醒了？”

    蘇輕窈只覺得渾身無力，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嘴巴里是又沖又辣的藥水味，難吃到她直想吐。

    那藥水的味道真是死人都能嗆活過來，更別提只是淺淺昏睡過去的蘇輕窈。

    她動了動眼皮，使勁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屋里就點了兩盞燈，并不能照亮幽深的里間。柳沁坐在她身邊，擋住了大部分光影，叫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蘇輕窈聲音發(fā)軟，細(xì)聲細(xì)語的，張嘴的第一句話，卻是問：“陛下可來宣召？”

    柳沁一愣，扭頭往楚少淵那看去，卻什么都看不清。

    “小主，您剛才暈過去，太醫(yī)已經(jīng)給您看過，說是暑熱?！绷甙参康馈?/br>
    蘇輕窈先是一愣，隨即便欣喜起來：“下午是否不用下地了？”

    楚少淵原本聽見第一句，唇角揚(yáng)得更高，卻不料緊接著蘇輕窈第二句就跟著砸過來，把他的唇角又砸了下去。

    柳沁這會兒顧不了許多，哄著蘇輕窈：“不用去了，小主下午可歇著?！?/br>
    蘇輕窈說話依舊有氣無力。

    “不用去便好，也要同婁大伴說說，讓陛下也別那么用力，再病倒可如何是好?！?/br>
    明明說話還不利落，卻絮絮叨叨說這么長一句，婁渡洲站在楚少淵邊上，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會兒晴一會兒陰，很是疾風(fēng)驟雨。

    柳沁正想說陛下特地過來看望蘇輕窈，卻不料婁渡洲走到床邊，對蘇輕窈特別客氣。

    “小主再歇會兒，今日咱們早些回宮，好叫小主能早點歇下?！?/br>
    蘇輕窈沖婁渡洲笑笑，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再度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她不知道自己頭一回上了皇帝陛下的御車，也不知楚少淵就這么看著她又紅又腫的臉蛋看了一路，直到晚膳前，她才在一陣涼爽風(fēng)中幽幽轉(zhuǎn)醒。

    蘇輕窈被腹中饑餓叫醒，正想問什么時候回宮，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已經(jīng)在自家寢宮里。

    桃紅就坐在床邊，給她仔細(xì)打扇。

    蘇輕窈只覺得臉上黏糊糊的，她想伸手摸，便被桃紅按住手：“小主臉上涂了藥膏，是林醫(yī)女特地給呈的白玉膏，據(jù)說比青玉膏還好使，千萬別碰掉了?！?/br>
    “我怎么回來的？”蘇輕窈微微動了動，才感覺到身上已經(jīng)涂好藥膏。

    那藥膏清清涼涼的，疹子帶來的麻癢勁兒全被壓住，倒是對癥。

    桃紅見她迷迷糊糊，忍不住笑了：“小主猜猜，您肯定想不到自己是如何回來的?！?/br>
    蘇輕窈也笑了：“還能飛回來不成？”

    桃紅被她打趣一句，不由嬌聲道：“小主又戲弄奴婢！是陛下的御車把您直接送回宮門口的，那動靜鬧得可大呢?！?/br>
    蘇輕窈呢喃一句：“難得坐一回御車，我竟全無所覺，虧了?！?/br>
    簡直虧大發(fā)了！

    蘇輕窈動了動涂滿藥膏的胳膊，心里直嘀咕。

    就陛下那性子，肯定嫌棄她麻煩，不會再帶她出門。她恐怕是坐不了下一回，這么好的機(jī)會就讓自己睡過去，這一身疹子白得了。

    然而陛下好的時候，確實是大大大好人，他怎么會讓蘇才人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