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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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伯沒看女兒,只領(lǐng)著夫人同太后、陛下敬茶,然后便要退下。 就在這時,宜妃開了口:“父親、母親。” 忠勇伯身形一僵,他沒看女兒就是怕她鬧事,現(xiàn)在可好,她還是出了聲。忠勇伯夫人站在一邊,臉上淡淡的,卻也沒說話。 忠勇伯回頭看向宜妃,見她臉色相當(dāng)難看,想了想才說:“宜妃娘娘,近來天氣驟冷,可是鬧了風(fēng)寒?若是病了,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他這話給了大家一個臺階,宜妃卻不依不饒,張口道:“父親,你也看到了……”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旁邊的貴妃手里一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整杯水就潑向宜妃,弄得她半個手臂都濕了。 宜妃都臉色就更難看了。 貴妃忙開口:“唉,都是我不小心,還不趕緊伺候宜妃娘娘下去更衣?” 她話音落下,她身后的姑姑秋瑩和宜妃的姑姑鶯語對視一眼,一起上前直接拽起宜妃,半拖半拽把她請了下去。宜妃幾次三番想說話,都因為手上劇痛而耽擱,到了一句都沒說出來。 待她走了,貴妃便對忠勇伯抱歉一笑:“伯爺,讓您見笑了?!?/br> 忠勇伯心里頭感激,知道她是給自家留臉面,不由道:“多謝貴妃娘娘?!?/br> 說完話,他便也不敢多留,趕緊領(lǐng)著夫人下去了。 就在蘇輕窈以為今日這場宮宴就要平平安安過去之時,一個瞧著比張大人年紀(jì)還大的老大人上前敬茶,卻是直接站在殿中,中氣十足道:“陛下,太后,老陳有話要說。” 楚少淵淡淡道:“大人請講?!?/br> 老大人張嘴就說:“陛下,老臣以為今日如此安排坐席,實在不妥?!?/br> 楚少淵挑眉,跟太后對視一眼,兩人均未發(fā)言。 蘇輕窈也不說話,她悄悄看了一眼楚少淵,見他一臉淡然,心里就更穩(wěn)妥。 估摸著,這一出戲也在楚少淵的意料之中,于是便更不著急了。 老大人的話音落下,大殿中頓時再無人多言,就連宮人都不敢亂走,僵直站在原地。 就在這一片靜謐之中,數(shù)十人坐在殿中,竟是比寧靜深夜還要安靜,無一人出聲打擾他。 老大人瘦瘦高高樣子,皮膚泛黃,頭發(fā)花白,瞧著倒是精神矍鑠,一看就是念叨起來讓人頭疼的那一種。 他根本不懼怕殿中情景,反正他是禮部的禮官,陛下也不能拿他怎么辦。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繼續(xù)道:“長信宮立宮三百余年,最要緊便是尊卑二字,轉(zhuǎn)至大梁立國,依舊定都于盛京。凡宮妃制度定案以來,百多年皆是如此,上下尊卑四個字,是刻在宮妃制之骨血中,輕易不得廢止?!?/br> 老大人上來就是一通說教,聽得人頭痛,不過若是仔細聽來,會發(fā)現(xiàn)他這帽子扣得很大,幾乎算是指著陛下鼻子罵他違背祖制。 楚少淵倒是沒生氣,饒有興致看著他,想看他到底要如何說。 老大人喘了口氣,說:“早年老臣瞧陛下也是尊禮守法,從不荒誕禮法大事,老臣心中甚是寬慰,常道陛下是個明君,是個賢能?!?/br> “然而現(xiàn)在看來,陛下太令人失望了。” 老大人當(dāng)了一輩子禮官,把禮記奉為圭阜,從不許任何人妄議。除此之外,他把《大梁律》也全部背下,可謂是爛熟于心。 這么一個老學(xué)究,說出來的話自是條條框框,聽著就很讓人窒息。 不過,他也就是欺負楚少淵年輕,早年厲平帝在位時,可沒見他四處蹦噠,現(xiàn)在倒是倚老賣老,偏要在陛下面前頂撞幾句。 無非為了自己名聲罷了。 楚少淵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今天這一出,就是在等他自投羅網(wǎng)。 因此老大人這一大串話說完,楚少淵便他:“王大人到底要說什么?可直白說來給朕聽。” 王老大人被楚少淵一噎,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楚少淵倒是很客氣,怕他氣出個好歹,讓婁渡洲給他搬把椅子,請他坐下“好好說”。 王老大人得意坐下,這才道:“陛下今日讓宜妃娘娘坐在貴妃手邊,卻讓安嬪娘娘頂替了宜妃娘娘的位置,實在違背祖宗禮法,且是有霍亂宮闈之意?!?/br> 霍亂宮闈這詞都出來了,可見這老頭剛才在下面那么長時間,到底都在盤算什么。 楚少淵聽完,客客氣氣問:“還有嗎?” 還有?這件事還不夠大嗎?王老大人被他氣得頭暈?zāi)垦#冒胩鞗]說出話來。 等他氣喘勻了,才又繼續(xù)道:“陛下,禮法規(guī)矩可是大事,萬萬不可胡亂為之,亂了祖宗禮法?!?/br> 楚少淵笑了。 他沖婁渡洲招招手,婁渡洲就捧了份圣旨上前。 楚少淵道:“原本想等宮宴結(jié)束時與諸位愛卿同喜,既然被王大人發(fā)現(xiàn),那便提前宣讀吧,婁渡洲。” 王老大人心中一跳,慌亂竄上心頭,讓他差點都沒坐住。 婁渡洲可沒看他,只上前一步,沖楚少淵鞠躬行禮,然后便抖開圣旨,唱誦道。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景玉宮安嬪蘇氏,至純至孝,嘉言善行,淑良慧賢,實乃宮中表率,今以封為正一品貴妃,特賜封號純,以表其忠孝,欽此?!?/br> 作者有話要說: 純貴妃娘娘:哦豁! 陛下:嘿嘿嘿嘿。 第135章 圣旨一出, 勤政殿中陡然一靜。 王老大人更是驚訝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坐在那臉都憋紅了, 他也不像是氣的,反而有點像是驚懼不暢。 不光是他們, 就連蘇輕窈都愣了, 萬萬沒想到楚少淵直接就給她封了一個正一品貴妃。 要知道, 按大梁宮規(guī), 貴妃、四妃以及九嬪皆是一封號一位,立國一百二十八年,還從未出過一朝雙貴妃之異事, , 楚少淵此舉,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蘇輕窈原以為楚少淵不是給她封個淑妃就是德妃, 結(jié)果卻是個石破天驚的貴妃,便是她想破頭也想不到啊。 這一下, 王老大人恐怕要氣出個好歹來。 不過現(xiàn)實離她所想還有一點點距離。 就看王老大人坐在那使勁喘氣,臉漲得通紅,眼睛都突出來,顯然心緒很不穩(wěn)定。但若是仔細一觀,卻又能發(fā)現(xiàn)他目光游移, 略有些閃躲。 且先不管王老大人如何作想, 楚少淵此舉,一看就是早有預(yù)謀,根本就不是被王老大人逼迫所為。畢竟圣旨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 肯定一早就寫好,只待時機恰當(dāng)再當(dāng)眾宣讀。 婁渡洲宣讀完圣旨,勤政殿里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了,蘇輕窈也呆愣在那,甚至都不知道要領(lǐng)旨謝恩就。 婁渡洲看了看楚少淵,楚少淵就去看太后。 太后瞪了不省心的兒子一眼,輕咳一聲,突然開口:“好孩子,這是大喜事,還不快接旨?” 蘇輕窈突然被太后點名,起身看向楚少淵。 只看他正看著自己,臉上帶著淺淡笑容,那一雙漆黑的眸子里有著讓人安心的溫柔繾綣,蘇輕窈一下子就淡然下來。 管它是貴妃德妃,反正最后都是自己的,怕什么? 她也不顧朝臣們的驚詫,自顧自起身行至楚少淵面前,端端正正跪下行大禮:“臣妾謝陛下封賞。” 楚少淵從婁渡洲手里接過圣旨,就要親自遞給蘇輕窈。 就在這時,另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陛下萬萬不可。” 楚少淵的手頓住,抬頭望堂下看去,卻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緩步上前,他瞧著比王老大人年紀(jì)還大些,卻更精神。 他發(fā)話了,楚少淵不得不停下,給婁渡洲丟了個眼神,婁渡洲趕緊上前扶起蘇輕窈。 蘇輕窈便乖乖退回自己座位上,一言不發(fā)。 她知道今日此事楚少淵一定還有后手,她只要好好配合便是,反正至于她是大好事,她一點都不虧。 這位老大人一上前,楚少淵忙叫人端了把椅子上來,道:“太傅請坐?!?/br> 老頭也不用人扶,先是對楚少淵和太后行禮,然后才坐下。 “陛下,若非此事牽連甚廣,老臣不會多此一言,”老太傅頓了頓,又道,“陛下可聽一聽?”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馮首輔,致仕后楚少淵給其加封太子太傅的頭銜,官拜正一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卻依舊精神矍鑠,比之旁邊的王老大人看著還利落,一點都不似這個年紀(jì)的人。 老太傅活的很明白,從來都不會管皇家這些事,有人問他,他只會說那是別人家的事,輪不到他管。 便是楚少淵年少登基,他也一直盡心輔佐,從不曾有倚老賣老之嫌,朝中上下人人都很敬重他。 是以此刻他開了口,坐在一邊的王大人頓時面有喜色,覺得自己有了靠山。 但楚少淵不認為馮太傅是古板之輩,此時出言,定有其深意。 于是便也客氣道:“太傅請講?!?/br> 馮太傅沉默地看了看他,道:“陛下可曾讀過《后楚書》和《新商志》?” 楚少淵道:“讀過?!?/br> 馮太傅沒有把話說死,只道:“既然陛下都讀過,應(yīng)該對其最后一章深有感觸,史書上一字一句,罵的都不是最昏聵的那個人,陛下確定要如此行事嗎?” 馮太傅的意思是,歷史千百年,每當(dāng)朝代更迭,最后都要怪罪到女人頭上,事實上不過是王朝將死,氣數(shù)將盡,無力回天罷了。 關(guān)后宮女人什么事呢? 眼看楚少淵對蘇輕窈一心喜愛,把她看得如此重要,馮太傅怕以后一但有什么天災(zāi)人禍,百姓不會罵蒼天無眼,只會說陛下昏庸,妖妃當(dāng)?shù)馈?/br> 蘇輕窈何其無辜,而楚少淵又何其冤枉。 他此言一為大梁,二為楚少淵,可謂用心良苦。 果然,馮太傅的話一出口,旁邊的王大人臉色一變,由青到紅,再由紅到白,冷汗涔涔而下,看上去極不妥當(dāng)。 同一心為陛下的馮太傅相比,他的格局就太低了,這么一對比高下立見,讓他坐在那都覺得渾身難受。 馮太傅看都不看他,只認真看著楚少淵:“陛下,老臣還望陛下三思。” 楚少淵臉上復(fù)又有了笑意,說:“太傅一片忠心,令朕深為感動,太傅不愧為肱骨之臣,實乃朝野上下的表率?!?/br> 馮太傅沒有因為他的夸贊而高興,依舊板著臉,認真看著楚少淵。 楚少淵知道老大人不會動搖,不由收起笑容,也嚴肅起來,目光在諸位朝臣面上掃過。 “朕知道此事事發(fā)突然,也頗令人費解,諸位愛卿定很迷惑,覺得此事十分詭譎,”楚少淵嘆了口氣,“朕也不想如此,不過前日靈隱寺的凈塵法師特地上京,道他夜觀天象……” 楚少淵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 朝臣們一聽他提凈塵法師,當(dāng)即就有了底,明白陛下這是有備而來,以他的性子,這事很難再有轉(zhuǎn)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