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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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凈塵法師是世外高人,在大梁都有極高的聲譽(yù),楚少淵敢拿他說事,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不可能是陛下為了偏寵蘇輕窈而信口胡言。 于是,殿中剛因馮太傅的話重新熱鬧起來,轉(zhuǎn)眼就又回復(fù)安靜。 楚少淵這才繼續(xù)道:“有些內(nèi)情,自不可細(xì)說,但安嬪這個貴妃之位,確實是合情合理的。” 楚少淵如今雖還年輕,卻絕對不是糊涂之人,他十幾歲時就已臨朝聽政,至今也算有小十年光景,朝臣對他還是甚為了解的。 陛下絕不是貪花好色之輩,若說他單純因為喜愛蘇輕窈給她升位,便是給封個皇后都可,他卻偏偏沒有,只封到了貴妃,還是在原本就有貴妃的情況下,這事實在很是耐人尋味。 因此楚少淵這話一出口,朝臣們就以為是大師親自給算的,安嬪娘娘當(dāng)貴妃一定有更深的原因,只是牽涉太深,陛下不便多說。 這么一想,現(xiàn)場氣氛便好了許多,就連幾個臉色鐵青的禮部禮官都松了口氣,不再繃著臉。 但是有的人卻依舊不依不饒。 王老大人沒說話,另外一個瞧著很面生的禮官卻站出來,朗聲道:“陛下,國法宮規(guī)不可廢,陛下一意孤行,便是置禮法于不顧,實乃昏聵?!?/br> 楚少淵轉(zhuǎn)頭望過去,一見他起身,當(dāng)即便知道此事能成,心中陡然一松。 說話之人不過四十許的年紀(jì),留著山羊胡,看起來又高又瘦,長得也頗有些刻薄。 他是如今禮官中最能蹦的一位,也是最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楚少淵此舉便就在他身上,或者說……他身后的瑜王身上。 那人也不知為何膽子特別大,被楚少淵如此盯著看,卻是一點都不慌亂,反而越發(fā)興奮。 “陛下,臣愿以身相抗,望陛下打消此等惡念,勿動搖大梁國本。” 這帽子可就扣大了,楚少淵還未來得及說話,陸續(xù)卻又有幾人起身,異口同聲道:“還望陛下三思考?!?/br> 楚少淵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卻突然點了點頭:“還有嗎?還要說什么?” 那中年禮官被他一問,卻是有些愣神,這套說辭他剛剛想了半天,現(xiàn)在陛下還要加問,他自是一時半會說不出更多違逆之言。 若他再說,今日恐不能全身而退,他也要為自己考量。 因此,他道:“臣并無多言。” 楚少淵的目光在眾人面上一掃而過:“你們呢?” 此刻站起來的這幾個大多都是文官職,每日不過做些案頭工作,并非實權(quán)職務(wù),他們平日里也不需要上朝,除了官職略高些名頭也好聽,真沒任何實惠。 這些人大多都是老學(xué)究,腦子里一根筋,也很好煽動。剛才是被中年禮官的話帶的,熱血上頭才起來附議,這會兒冷靜下來,卻都有些后悔。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頭:“臣亦然。” 楚少淵這才道:“趙愛卿一心為國,朕實在感動,無奈此舉不僅凈塵法師親算而出,就連欽天監(jiān)鑒正亦是給出同樣卦象,若非如此,朕豈會如此行事?” 楚少淵邊說邊嘆氣:“朕也知此舉有違宮規(guī),也同大師探討過此事,大師卻道宮中妃嬪位份,不過一個封號罷了,若是封號有別,又如何可言是一位雙主?” 在場朝臣皆是一愣,這才回憶起來,剛才陛下說蘇輕窈的封號是“純貴妃”。 這個特地多出來的純字,原來還有這樣的深意。 楚少淵不管他們?nèi)绾蜗?,繼續(xù)道:“朕原本也很糾結(jié),覺得此事萬萬不可行,便同母后商議。母后卻說事關(guān)國體,定要謹(jǐn)慎處之,不能知而不理,若以后真有差錯,不光朕承擔(dān)不起,大梁也……” 楚少淵說得這么玄乎,不就是為了讓蘇輕窈當(dāng)貴妃,蘇輕窈自己心里都很明白,可朝臣們卻都不知。 楚少淵繼續(xù)道:“太后娘娘深覺此舉于貴妃有礙,于是便請貴妃相商,卻不料貴妃當(dāng)即表示,若為大梁萬般不會有怨言,若是大人們皆不認(rèn)可,她愿讓出貴妃位,這樣不就萬事大吉?” 此事,貴妃便也起身,柔聲開口:“若為大梁,便是千辛萬苦臣妾也在所不辭,何況只是降位而已。臣妾立位貴妃,時常覺得自己為國為民無大作為,每日都愧疚深重,如今正有此機(jī)緣,臣妾倒覺得是好事?!?/br> 貴妃不言則已,一言驚人。 她這話說完,那幾個反對都朝臣都是一臉愧疚,什么話都說不上來??纯慈思叶嗤ㄇ檫_(dá)理,反觀他們只會叫囂著祖宗禮法,叫囂著死板規(guī)矩,卻不知為朝廷多做些貢獻(xiàn)。 于是陸續(xù)便有人坐下,在場只剩馮太傅、王老大人和趙大人。 此刻,馮太傅卻發(fā)話了:“貴妃娘娘滿門忠烈,怎能說無大作為,沈家一門為國盡忠,實乃國之表率?!?/br> 馮太傅又道:“既為大梁,這宮規(guī)也并非不可更改?!?/br> 他話音落下,王老大人的臉色更是難看。 楚少淵便問:“王大人、趙大人,二位意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呵呵,跟我斗。 陛下:政斗朕是一流的! 第136章 王老大人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往前沖的, 這會兒一個不顧國體只顧禮法的帽子扣下來, 他以后在禮官中也抬不起頭,這會兒心里自是后悔萬分。 是以楚少淵一問, 王老大人便匆匆起身:“是臣愚鈍,還請陛下責(zé)罰?!?/br> 這一下,倒是老實下來,不敢再作妖。 楚少淵淡笑道:“大人也是為國著想, 現(xiàn)在誤會解開,又何來責(zé)罰一說?” 王老大人松了口氣, 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此刻, 朝堂上就只剩下趙大人還鶴立雞群, 他左看看右看看, 見只剩下自己孤軍奮戰(zhàn),臉上閃過一抹恨鐵不成鋼。 這些人怎么都如此不講信義,一點堅持都沒有,枉為讀書人。 趙大人心里腹誹,面上卻依舊沉靜,他也明白, 此刻的他顯然已經(jīng)孤立無援了。 其實若不是楚少淵今日這圣旨太過突兀,絕不會有這么多朝臣起身反對?,F(xiàn)在宮中無皇后, 貴妃已是最高的位份,他突然再設(shè)一位貴妃,較真禮法的老學(xué)究們自是無法接受,沒直接上前咒罵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 不過楚少淵一番解釋, 加上貴妃的表態(tài),事情直接扭轉(zhuǎn),大部分朝臣都已接受下來。 畢竟,若實在不能接受,就是置大梁國法于不顧,哪怕一多半的朝臣都覺得這不過是楚少淵的借口,卻也不會真的當(dāng)面頂撞陛下。 這位陛下的脾氣,可沒他父皇那么好。 趙大人這會兒也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他剛才是被人授意才起身,現(xiàn)在確實騎虎難下,不知要如何收尾。 他假裝沉思低下頭,用余光瞥瑜王,見瑜王把杯中茶一飲而盡,頓時松了口氣。 “陛下,臣也無話?!?/br> 楚少淵這才微微一笑:“很好,純貴妃,接旨吧?!?/br> 于是蘇輕窈再度起身,剛想跪下給楚少淵行大禮,卻不料楚少淵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把那份沉甸甸的奏折往她面前一捧,低頭看向她。 蘇輕窈抬頭看去,只見他目光閃閃,眼中帶著無邊笑意,令她的心也雀躍起來。 既然楚少淵不讓她行大禮,蘇輕窈便沖他福了福,這才接過圣旨。 “臣妾謝陛下封賞。” 帝妃二人這膩歪勁兒,朝臣們?nèi)伎丛谘壑?,心里也大多有底,知道今日事多半是因為什么。瑜王一家坐在下首,離前殿位置很近,幾乎能把兩人的神情也都看清。 瑜王妃冷笑一聲:“惡心?!?/br> 她聲音很小,只瑜王和瑜王世子能聽見,瑜王世子幾乎不抬頭看自己的母親,卻是往父親那里看了一眼。 瑜王瞥了他一眼,又去看瑜王妃。 “閉嘴?!辫ね趵淅湔f道。 瑜王妃翻了個白眼,卻當(dāng)真沒敢多說一句。 瑜王仰頭吃茶,余光在楚少淵那帶笑的臉上掃過,心里卻異常煩躁。 楚少淵絕不是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此刻他突然給安嬪升位,到底是為了什么?或者說安嬪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這么一想,瑜王便更是焦躁,恨不得馬上知道宮中的近況。 楚少淵笑著讓蘇輕窈坐下,瞥見瑜王連喝了兩杯茶,臉上的笑意更濃。 而此刻,馮太傅還坐在堂前沒動。 楚少淵對他甚是尊敬,想過來親自請他歸位,卻不料馮太傅又開了口:“陛下,既然純貴妃娘娘有封號,那沈貴妃娘娘是否也應(yīng)當(dāng)有封號?這樣才更合乎禮法,也不枉沈家滿門忠良。” 馮太傅倒是個妙人,此言一出,這事就算是落地,以后若楚少淵再有什么新的想法,這樣的事也便成了舊例,一切都好辦。 楚少淵微微一愣,隨即便笑道:“太傅大人所言甚是,朕明日便命欽天監(jiān)給沈貴妃卜算封號,大人放心便是。” 馮太傅點點頭,也不用人攙扶,自己起身下了前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然坐下。 楚少淵道:“剛事出突然,宴會暫停,繼續(xù)開宴吧?!?/br> 他話音落下,絲竹聲復(fù)又響起,殿中自是一派歌舞升平。 待到晚些時候,這一場“愉快熱鬧”的宴會終于結(jié)束了。 楚少淵先送太后離殿,然后蘇輕窈便跟沈如心一起退出,待皇家貴人都走了,朝臣們這才三五成群往外行。 楚少淵要送太后回慈寧宮,蘇輕窈便跟貴妃一道往東六宮行去。 路上,蘇輕窈打開步輦隔窗,問貴妃:“jiejie當(dāng)真早就知道?” 如今蘇輕窈是正一品,反而比從一品的貴妃要高半級,她再叫jiejie便不太恰當(dāng),因此貴妃提醒她:“傻jiejie,你該喚我meimei的?!?/br> 蘇輕窈一愣,見她一臉真誠,一點不開心都無,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當(dāng)時差點沒嚇著我,腿都軟了?!碧K輕窈道。 沈如心看她一眼,抿嘴一笑:“我也只知道陛下要給你升位而已,卻沒想到陛下竟是如此心急,跟個傻小子似的?!?/br> 沈如心想起剛才楚少淵那個樣子,就忍不住想笑:“不行,我回頭一定要跟二哥說,叫他也笑話陛下去。” 看她竟是這么歡天喜地,蘇輕窈也不知要說什么好,只得道:“我還怕你生我氣呢?!?/br> 沈如心瞪她一眼:“怎么在jiejie心里,我竟是這么小心眼的人?你當(dāng)我跟宜妃似的呢?!?/br> 說起宜妃,蘇輕窈才想起她更衣回來以后就老實了,真是一聲都沒多吭,顯然知道貴妃此舉是為她好,覺得誤會了貴妃,也是不太好意思。 蘇輕窈道:“meimei自不是這樣的人,只是這事確實不太妥當(dāng)。” 今日事發(fā)突然,朝臣們一下子被楚少淵糊弄住,稀里糊涂就認(rèn)了,待琢磨一晚上回過味來,明日定又有的鬧。 沈如心道:“陛下今日敢如此,明日定有后著,你且瞧好吧?!?/br> 她說罷,蘇輕窈就到了景玉宮,就看沈如心笑瞇瞇跟自己揮手,坐著步輦繼續(xù)前行。 蘇輕窈看她當(dāng)真不在意,自己也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