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在侄子輩那里,她的權(quán)威無疑受到了損害。 梁玉不動聲色,依舊按著組授課,檢查他們的功課。她的記性好,過年前誰學(xué)到了哪里,張口便來。她不怕這些小東西小瞧她,他們還得在她手底學(xué)字,過兩天他們就知道該老實(shí)的還是得老實(shí)。 梁家的家法,學(xué)手藝不用心的有兩個處罰——打、餓。 梁玉看了看各人的功課,梁滿倉等人勉強(qiáng)合格,二哥幾個倒完全得不錯,這讓梁玉有點(diǎn)高興。真要叫她挑親爹的不是,她也下不來臺。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幸運(yùn)了,被梁玉挑出了三只“雞”。梁九交給梁滿倉去發(fā)落,余下大哥家的長子、四哥家的兒子,這兩個都是梁玉的侄子,這就沒有什么好忌諱的了。 梁玉就一句話:“卷起袖子!” 二人露出小臂,梁玉不動戒尺、不用板子也沒有扁擔(dān),拿小細(xì)竹條,從小臂到掌心,一排抽出十條排得整整齊齊的血檁子。這是吳裁縫的家法,學(xué)得不好的就這么個抽法。梁玉沒有挨過,但是抽人極有一手,分寸拿捏得頗佳。既讓他疼,又不真的傷,養(yǎng)兩天就能好,還不耽誤干活。 打完了,無論大的小的,在親爹的瞪視下抽抽噎噎坐下接著背書。 事情到這里也就算完了,梁玉看風(fēng)聲過去,又把菜刀從房梁上取了下來。可出乎全家意料的是,當(dāng)天晚飯前,四嫂提著兒子將梁玉堵在了院子里。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瞧不起我們你直說,你心里有氣要拿人撒火也直說!有火你沖我來呀!”四嫂悲憤極了,“這么點(diǎn)的孩子你就下狠手???!” 梁玉不知道四嫂這是生的哪門子氣,怎么覺得是四嫂有氣呢?“四嫂,咋了?” “你把我兒打成這樣,你是個鐵笊籬???!” 四嫂還真是有氣。這個家里,小姑子是心肝,大嫂是婆婆的侄女,還有奶過小姑子的情份,二嫂呢,因?yàn)槎绲霉粗?,也還不錯,老五家的,現(xiàn)在是最小的媳婦,能仗著“小”撒個嬌耍個賴。就她!不上不下,不尷不尬! 上京之后,這種情況也沒有任何的好轉(zhuǎn)。得勢的還是得勢,不得意的還是不得意。尤其小姑子,還管著全家的錢。她實(shí)在忍不得了,也想發(fā)一發(fā)邪火。何況小姑子才挨了個沒臉,不趁這個機(jī)會找她發(fā)泄一下不滿,更待何時呢? 梁玉沒想跟四嫂吵鬧,雞毛蒜皮的,能吵出花兒來么?她這態(tài)度讓四嫂更生氣了,雙腿一屈,坐在地上,拍地哭罵:“你們梁家就會欺負(fù)人吶!你把我兒打成這樣,你是個鐵笊籬???!咱不學(xué)了!” 反反復(fù)復(fù),她就這么幾句轉(zhuǎn)著圈兒的罵。她心里太多的不滿,別的話不敢說,只拿“失寵”的那一個開刀。 梁玉翻了個白眼,心說,我數(shù)三個數(shù),你再哭我就拿去菜刀了。 還沒數(shù)到三,梁四郎便狂奔而出,薅起妻子的頭發(fā),拽回屋里關(guān)著了。屋里,開始還傳出來幾聲模糊的叫喊,接著就沒了聲音。過不一陣兒,梁四郎出來給meimei陪不是:“玉啊,別理你四嫂,她就一張破嘴!我打完她了!” “她心里有氣,罵出來就完事了。我又少不了一塊rou,錢還是我管,字還是我教。你這一打,她就更不樂意了,你們倆日子還過不過了?”梁玉推著四哥,“你快去賠個禮。男人打老婆,多大出息呀。咱一碗水端平,四嫂現(xiàn)欺負(fù)不著我,等她欺負(fù)我了,你再給我出頭不遲?!?/br> 晚飯的時候,四嫂擦擦眼淚,已不大看得出哭過的痕跡。全家都當(dāng)無事發(fā)生,男人打老婆,在他們看來太常見了。 ~~~~~~~~~~~~~ 至此,全家都以為這事兒過去了,直到第二天,宮里來了一隊(duì)宦官,還帶著輛車,下巴微揚(yáng),向梁府出示了腰牌,才告訴來迎接的梁滿倉:“皇后娘娘要見府上小娘子?!?/br> 梁滿倉遲疑地問:“我閨女、孫女兒多哩,要見哪個?” 宦官見他答得不成體統(tǒng),肚里竊笑兩聲,一本正經(jīng)地道:“鐵笊籬那個。” 梁滿倉因?yàn)椤拌F笊籬”三個字心中憤懣,梁玉卻豁然開朗,她梁家的路,在宮里,宮里有她梁家的捷徑。 她梁家文不成、武不就,本來是一家勤勤懇懇辛苦勞作的、再實(shí)誠不過的莊稼人,自食其力,俯仰無愧天地。如今被拉到京城,為了活成個人樣,竟然只能想歪點(diǎn)子了。梁玉咧了咧嘴,想笑。 第21章 賢妃不賢 宮里再次召見, 梁家上下都慌了手腳。宮使的態(tài)度跟上回可不大一樣,上一回雖說不上熱情, 眼神可不像這一撥人這樣戲弄。可是腰牌是千真萬確的,雖然梁家也分辨不出腰牌是真是假, 甚至都不知道要驗(yàn)腰牌,可是人家拿出來了, 也只能認(rèn)了??偛荒茉谶@個時候跑到蕭司空府上去, 問問蕭家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吧?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還真沒人教??! 梁滿倉還算機(jī)警,叫二兒子過來陪著喝茶,因?yàn)榱憾墒撬袃鹤永锕僭拰W(xué)得最好的。梁家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 宮使根本看不上, 虛虛抬了抬茶盞,嘴唇都沒碰上茶盞邊兒,皮笑rou不笑地說:“梁翁想是還有事?可快著些,沒得叫皇后娘娘等著?!?/br> 梁滿倉陪笑道:“哎哎, 您稍等。閨女總得打扮一下,見娘娘得莊重些。那再借問一句, 咱家的事兒, 皇后娘娘咋知道的哩?” 宮使倒是有問必答,戲謔地道:“豈止皇后娘娘?只怕全京城沒有不知道的了吧?府上門第不高, 調(diào)門兒倒是挺高, 還想別人不知道嗎?” 一旁梁四郎臉上鐵青, 悄悄退了出去, 揪著媳婦拖回屋里:“你個禍害!咱家要是出事,看我不打死你!”兒子學(xué)不好,該打,傻娘們兒發(fā)瘋,給家里惹出這一出,梁四郎后悔打得晚了。梁四娘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沒、沒那么大的事兒吧?” “呸!你說的那叫好話?你給我等著!”要不是家里還有客,他現(xiàn)在就想再把這傻娘們再打一頓。 兩口子在屋里說悄悄話不提,梁滿倉對梁玉使眼色,梁玉悄悄爬起來跟著他往后走。一進(jìn)后院,梁滿倉就說:“玉啊,這事兒家里會給你交待的!你自己個兒進(jìn)宮去可得當(dāng)心吶,你那狗脾氣收一收。我看今天這些人,跟上回不大一樣。要是見到你jiejie,看看她過得好不好。還有……” 他有太多的話要囑咐了。心里只恨當(dāng)年張文書提醒他,他家里說話叫嚷聲音太大的時候,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鄉(xiāng)下人,高門大嗓的慣了,尤其鄉(xiāng)間婦女吵架,誰會哭、誰叫罵的聲音大、誰能不歇?dú)獾貜拇孱^罵到村尾,多半就是贏家,等閑人都會避讓。沒想到,京城竟是這般講究。 梁玉的心跳得厲害,道:“爹,可別再鬧更大了。才出這事,要是再整四嫂,我怕人都知道咱家……” “知道知道,”梁滿倉滿口答應(yīng),“你去換衣裳,我取點(diǎn)錢,哎,給金子吧,你也帶點(diǎn)兒,往宮里使一使。平平安安出來就好,別人笑你,你也別回嘴。忍著,等你外甥出息了……” “爹!”梁玉忽然嚴(yán)肅地說,“這話可不敢亂說!外甥已經(jīng)是太子了還要咋出息了?他出息了,他爹得咋樣?咱都不許說!你不許說,連咱家養(yǎng)的狗都不許汪這個音兒!” 梁滿倉臉色蒼白,閨女一說,他就明白了,連連點(diǎn)頭:“還是你見過世面,都聽你的。” 梁玉還是肯罷休,父女兩個走進(jìn)了西小院兒,她又拉著梁滿倉在庫房里說:“阿爹,要是叫那位知道了這個事兒,他會咋想?” “知道了,知道了!他娘的,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這個話也不能說!人把咱接過來享福,不用土里刨食,對不起咱是咋的?要是有人,咱還得說,謝謝人家。再有,有人說外甥的事兒,你得講,這話你不敢聽!你當(dāng)人外公的,想著外孫死爹?這不是做人的道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對對對?!绷簼M倉連聲答應(yīng)。 梁滿倉緊張地盤算給閨女帶多少錢,梁玉回屋里換衣服。她的衣服本來就少,冬衣就兩套。到了京城之后,梁滿倉心疼綢衫會穿壞,拿了布,叫她動手去裁,幾個兒媳婦幫忙縫,人人拿布做了件罩衫在家里穿。出門罩衫一脫,依舊是光鮮的綢子模樣。 梁玉回屋,就是把外面罩衫除了,再將頭發(fā)重新梳梳。再去庫房:“爹,別鎖門,我得拿根簪子。”進(jìn)宮得“盛妝”,手上有梁才人給的鐲子可以充樣子,雖然大了些,也還能戴。頭上就光禿禿的了,得拿根金簪子。 插戴好了,梁滿倉將一把小金粒子裝在個布袋里交給她:“該花的時候,就甭心疼?!?/br> 父女倆回到前廳,宮使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梁滿倉再堆起笑來,將金子給了宮使:“家里沒啥好茶哩,這個您拿去吃茶?!?/br> 宮使的笑真了幾分,看看金子,只收了一半兒,說話也真誠了一些:“梁翁客氣啦,說來當(dāng)初梁才人在娘娘身邊伺候的時候,我與她也是相熟的,梁才人熬這些年也不容易。府上呢,也小心些。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娘子年輕,進(jìn)宮之后,遇著什么事,可別鬧脾氣。” 梁滿倉將金子都塞給了他:“既然認(rèn)得哩,就都收下吧。咱在京里沒啥熟人,有人識得就開心。您貴姓吶?!?/br> “李、李吉?!?/br> 李吉答完,將剩下的金子也收了,又提醒了一句:“徐國夫人也在宮里,她皇后娘娘的母親,老人家啦。咱怎么著也得讓著點(diǎn)老人家的脾氣,是不是?” 梁玉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問。一把金子,對梁家是巨款,對這些人恐怕就值這幾句話了。 李吉做買賣厚道,附贈了一句:“也別太怕。徐國夫人就是無聊,你呀,軟點(diǎn)兒就得啦?!?/br> “噯,謝您提點(diǎn)?!?/br> 李吉笑瞇瞇地:“進(jìn)宮的禮數(shù),都還沒忘吧?”忘了也沒關(guān)系,徐國夫人就是要看你出個丑的。熬過這一關(guān),也就太平了,徐國夫人現(xiàn)在最恨的該是賢妃那一家子。 “是?!?/br> “那咱走吧。使女也不用帶了,帶了她也進(jìn)不去,只能在外頭等著。別惱老奴剛才輕狂,咳咳,進(jìn)了宮就自己小心吧。” ~~~~~~~~~~~~~~~~~ 梁玉上了李吉帶來的車,這車比上回進(jìn)宮的車也不算差,一路無話,到了宮門口。李吉讓車先停下,與守門士卒交涉。過了一陣才回來,在車邊說:“哎,府上沒有門籍,每回都得來這么一遭?!?/br> 梁玉便問:“那門籍是什么呢?” 李吉道:“瞧見沒有?宮門那兒,記著名字的就是門籍,凡上面有名字的,都能自己出入。沒有的就不行,就得有宮里召見?!薄?】 梁玉記下了,心里納悶,這人變臉有點(diǎn)快,又不大像是幾塊金子就能收買的人。 李吉進(jìn)了宮之后就不大說話了,依舊一副神氣模樣,讓梁玉下車跟他走。并且說:“在這宮里呀,想看就看,別東張西望,也別賊頭賊腦的看?!贝撕缶筒辉僬f話,一直到了一處巍峨的宮殿,才說:“這里便是昭陽殿了,是皇后娘娘的居所?!?/br> 李吉進(jìn)去不一會兒,就出來叫梁玉進(jìn)去了。梁玉走不兩步就知道,樹后頭、柱子旁邊可不少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他。比上回進(jìn)宮時看他們的人更無所謂一些,那回好歹是偷看,這回有幾個是光明正大地笑著看。 進(jìn)了昭陽殿,梁玉按著上回學(xué)的行禮。禮部教的禮儀上回沒全用完,不同的場合有不同的禮,梁玉思忖著,擇了個合適的。杜皇后心中有點(diǎn)歉意的,是她母親徐國夫人趙氏今天進(jìn)宮,給她講了件新鮮事,表示要見一見梁玉。杜皇后便說,都在宮外,想見怎么見不著。徐國夫人自有一番道理:“是我登她的門,還是她登我的門?梁家這么有臉了?” 可她還是想要看,杜皇后只有允了,就派人去接了梁玉來。杜皇后看來,別人家里鬧點(diǎn)小糾紛,還傳了出來,本來是件丟臉的事情,還要拿出來抖落,是不厚道的。但是杜皇后無法抗拒母親,還是照辦了。 再看梁玉,整整齊齊一個漂亮的小娘子,與宮里孩子差不多年紀(jì),杜皇后也有些好感,看她行禮也有模有樣,口氣更加和善:“你是叫梁玉吧?” “是?!?/br> “那坐吧。沒別的事,就是想起你來了,你和你jiejie也許久沒見了,恐怕也是想念的,來見一面也好?!倍呕屎鬄槟赣H找借口也是煞費(fèi)苦心的。 徐國夫人很不滿!女兒真的是太和氣了,居然沒有一開頭就拿出氣勢來,連個毛丫頭都沒能壓得她兩股戰(zhàn)戰(zhàn)、結(jié)結(jié)巴巴,豈不是要讓她登鼻子上臉了?!梁家真是一群沒家教的東西,見到了皇后之后居然沒有行大禮!真是沒王法了!并且沒有對自己行禮!這不是得志便猖狂,這不是要反了天了嗎?! 徐國夫人的憤恨是有理由的。她一向信奉禮法規(guī)矩,中宮無子,庶出一個接一個,徐國夫人是不會認(rèn)為自己的女兒有問題的,一定是女婿偏疼小婦!但是女婿是皇帝,不好糾結(jié)娘家人打上門,她就看這些宮妃和庶出的“外孫”忒不順眼。“外孫”是皇子是公主,國法在上,她也不能動。宮妃就吃她許多擠兌。 更有一層,新立的這個太子并不能讓她滿意,三郎年紀(jì)不小了,平時與杜皇后也不見特別親近。他是梁才人養(yǎng)大的,跟皇后不親,還有親外公,親外公一家都進(jìn)了京。血濃于水!她很不滿沒能立個更小一點(diǎn)的皇子,最好是自己女兒親生的,退一步也該選個宮人,跟皇帝生個小孩子,從小抱過來養(yǎng),教會他規(guī)矩。至于孩子生母,頂好識趣縮在一邊,否則立子而殺母也不是不行。只要抱著的孩子明白什么是“禮法”“嫡庶”,知道只有皇后是“娘”,其他什么小婦都是“阿姨”。 可蕭司空爭的時候,拿“立長”來說皇帝,皇帝也不得不考慮這個理由的絕對正統(tǒng)。家里人也勸她,小皇子恐怕是爭不過凌賢妃的兒子的,男人們一致這樣決定了。而杜皇后,她也認(rèn)為這樣是可行的,梁才人出自昭陽殿,雖說所有皇子都算皇后兒子,出自昭陽殿的,更像是借腹生出來的自己的孩子,且小孩子容易夭折。 三郎居然就這樣做成了太子!可惡! 梁才人以前老實(shí),沒冊作才人的時候哪怕生了皇子,也還是不離皇后跟前,徐國夫人還指使過人家給她捶個背?,F(xiàn)在做了才人了,居然不在皇后跟前伺候了!虛偽!一肚子陰險jian詐!翅膀一硬就要翻天!梁氏還沒進(jìn)京,人們提起梁氏就說“太子外祖家”,究竟誰才是太子外祖家?! 你們真當(dāng)我杜氏、趙氏沒人了嗎?就敢這樣欺負(fù)我們! 徐國夫人一定要壓下梁氏的囂張氣焰!叫他們知道什么是妻什么是妾,什么是貴什么是賤,什么是名門望族什么是寒門小戶!他們得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別想狗眼看人低!一定要踩得梁氏趴在地上求饒,曉得誰才是正主。她不愿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讓梁氏出丑的機(jī)會。 這是未來皇帝外祖家之爭,你死我活的那種! 【你們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嗎?】徐國夫人的目光冷冷地看著梁玉。 一旁李吉都為這小娘子捏了一把汗。 梁玉拜見完皇后,大大方方地抬頭?;屎笞屪?,她先謝座,并沒有馬上坐下。因皇后說到梁才人,她才正正經(jīng)經(jīng)跟jiejie打了個照面,忍不住綻出一抹笑來。能見到親人,當(dāng)然是高興的。梁才人的目光十分憂郁,她有一個座位,是杜皇后給的,但是徐國夫人很不滿,這讓梁才人如坐針氈。meimei或許不知道,梁才人卻很清楚徐國夫人對杜皇后的影響。 杜皇后以孝出名,五歲的時候便能為侍候生病的祖母“衣不解帶、湯藥親嘗”,轉(zhuǎn)年祖母死了,還“跣足號哭”。 而徐國夫人一直高傲,出身名門,嫁的名門,閨女做了皇后,她有傲氣的本錢。梁才人看著這一對母女相處十幾年,早知道她們之間相處,終歸是徐國夫人占上風(fēng)的。梁才人擔(dān)心極了,她的meimei,今天要受什么委屈呢? 梁才人咧了個快要哭出來的笑,這種時候只有忍。 梁玉倒大大方方給她行了個禮,梁才人忙說:“你這孩子也不懂禮數(shù),快給夫人磕頭。這是娘娘的母親。” 梁玉這才作好奇狀地打量著徐國夫人。這位夫人已經(jīng)很老了,但是保養(yǎng)得很不錯,可惜透著股尖刻的寒氣,氣度上比袁樵的阿婆劉夫人要差著些。夫人的衣飾幾乎比殿里所有人都要精致,看人就眼珠子動一動,愛搭不理的樣子。貴人都不大喜歡她們家,徐國夫人尤其明顯,連他們“名門”的“修養(yǎng)”都要掛不住了。 梁玉毫不猶豫地跪下,利落地給徐國夫人磕了個頭。梁才人放松地笑了:“這才對?!眒eimei機(jī)靈,梁才人也放心了。 徐國夫人故意端著茶杯,有心潑她一臉,還是忍住了,垂下眼來看看杯中倒影,慢條廝理喝了一口,慢條廝理放回去。取出帕子輕輕接按唇上茶漬,才說:“起來吧。皇后娘娘賜你座,你就坐就是了?!?/br> 梁玉又看了看皇后,杜皇后慈祥地對徐國夫人說:“阿娘瞧,這孩子懂禮數(shù)的。坐吧。” 【唉,完球,皇后娘娘果然是靠不住的?!苛河裥睦锇@,嘴上卻很乖巧,又謝了一回座,這才坐下。 杜皇后卻不提“鐵笊籬”的事,只問她在家里干什么。 徐國夫人聽杜皇后凈說些不痛不癢的京城氣候、燈節(jié)謎語,不耐煩地問:“你虐待了年幼的侄子,孩子的母親氣不過了?你們鄉(xiāng)間都是這種風(fēng)俗嗎?” 梁玉還沒回答,便有個梳雙鬟的宮女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娘娘!不好了,圣人來了!” 徐國夫人罵道:“這婢子失心瘋了,圣人來了有什么不好?” “回、回夫人,賢妃伴駕,就快到昭陽殿了!”雙鬟宮女對皇后時都能從容,對上徐國夫人卻很有點(diǎn)畏懼。這當(dāng)娘的,比閨女可狠得多了,皇后都拿她沒辦法。 皇帝一個人來,徐國夫人還能從容,聽到賢妃一起過來,她就坐不住了,站起來罵道:“被小婦迷了眼的男人!真是昏了頭了!”又沒好氣地看了梁才人一眼:“你在這里做什么?還不跟你妹子走?!留下來等那個小婦吃了你們嗎?” 梁才人趕緊行了個禮,扯過meimei就走。梁玉被jiejie拖著,心道,能叫你活到現(xiàn)在,圣上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