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郭宜出身不高不低,家里資財頗豐,名門望族固然算不上,也足夠他專習(xí)武事而不用為生計發(fā)愁。今年剛過三十,正在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又遇上這樣一件事,摩拳擦掌十分活躍。與主將的“嚴(yán)謹(jǐn)”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郭宜還很奇怪的問別人:“聽說成安縣公是個豪爽的人,怎么這般嚴(yán)肅了?”大家都不明白,只能歸結(jié)為主將要立威。 桓晃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不大對勁,別人跟他親近不起來。日常這樣沒什么,行軍作戰(zhàn)主將就不能不得人心,只好用自我解嘲的口氣對大家解釋說:“快要做祖父的人了,當(dāng)然要有威嚴(yán),否則何以治家?” 【你已經(jīng)死了?!克麑ψ约赫f。他知道,崔穎已經(jīng)先他一步走了,那是一個再精明不過的人,也就是在盧會手上吃過一次虧,還是因為盧會當(dāng)時直接蠢死了。一旦自己暗中動了手腳,難保不被崔穎看出什么端倪來,而袁樵又是崔穎在御史臺時的老部下,崔穎怎么可能不為袁樵多費心呢? 【就當(dāng)我已經(jīng)是死人了吧,只要將這次事情妥妥辦下來,我便以死以謝天下,或可保住兒孫?!?/br> ~~~~~~~~~~~~~~~~ 桓晃還在一路南下揀兵揀糧揀裝備,楣州已經(jīng)外松內(nèi)緊地準(zhǔn)備上了。梁玉一向不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何、王、袁三人出于種種原因,也沒有干等著朝廷來救。楣州出了這樣的事情,再不主動補救,就真的要跟楊仕達一塊兒押解進京了。 知道密謀的只有何刺史、王司馬、袁樵、梁玉四人,參與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楊仕達還沒有反心,一旦他們密謀的事情泄漏出去,楊仕達不反也得反了! 何刺史強撐病體、王司馬不再迎風(fēng)流淚,都瞪起了眼睛開始整頓楣州的事務(wù)。對外則是假意表示:“既然三姨來了,我等就要做出個樣子來讓她看看,傳到圣人、太子那里,也好知道我等盡忠王事、不曾懈怠。” 落到外人的耳朵里,就變成了:做個好樣子給京里來的人看,好升官。 這與楊仕達送厚禮想做一個正式的土司是一個心理,很合常人的推測,并沒有什么人懷疑此事。 而袁樵依舊是卯足了勁兒去整治流人,這是是接收流人的地方的官員該做的功課。袁樵顧不得年關(guān)將近又多雨雪,親自跑遍了安置流人的村落,一一核對人數(shù),清點其中的青壯。他有法辦了畢喜、張阿虎的業(yè)績在,在流人中聲望日隆,流人們也肯聽他的。 流人中有“三害”,袁樵已經(jīng)辦了兩個了,趁著這個機會,挾法辦張、畢之威,將第三個魏正也給辦了。朝廷將人流放到偏僻的地方,本意便是要留他們一命,至少給個活命的機會,也分給田地。如今流人里也有了“兼并”,這個辦起來比抑制普通士紳的“兼并”要好辦得好。將地一收,再重新一分,比之法辦了畢喜、張阿虎還要得人心。 梁玉也沒有閑著,她號稱要做個獄霸,袁樵正在打獄霸,她便不給袁樵添麻煩,而是天天頂風(fēng)早雪跑出城“打獵”。每天出城,梁玉都帶上她的騎士與健仆,連侍女也要她們都警惕起來,至少把騎術(shù)磨得好一點,以備不測。美娘被她裝在車?yán)飵ё?,兩人總圍著城郊打轉(zhuǎn)。 梁玉要找一條一旦有個萬一,可以迅速撤退的路徑出來。她自己倒不怕,隨便找個犄角旮旯里一貓,山野里活幾天不成問題,劉夫人、楊夫人就不好辦了,人家打小嬌生慣養(yǎng)的,到了楣縣之后精神就不大好,一直在衙里休養(yǎng)。萬一驚動了她們,再沒個準(zhǔn)備,大家都得以死謝罪。 美娘的兩條眉毛快要皺到一起去了:“娘子,這些路我都沒走過。要是能將我舅舅家的老人叫過來興許行,我們家離開這兒都多久了……” 梁玉道:“你舅家的人,信得過嗎?” 美娘道:“我現(xiàn)在也說不好了?!本謩莸木o張她能感覺得到,她跟梁玉是捆一條繩上了,一旦梁玉有事,她就更沒個好了。她叔叔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呢。 梁玉道:“那咱們就自己找!”非得找出一條道來不可!驛路是首選,但是如果楊仕達有腦子,則驛道是必然要截斷的。 美娘道:“這樣是不行的,魚生水里,天生就比人會水。他們長在山里,天生就……” 梁玉低頭想了想,問道:“你家在山里的寨子,你還知道嗎?” “我去過一次,”美娘的眉頭展開了一點,“那時候阿爹已經(jīng)過世了,楊仕達請我叔叔他們過去吃酒,帶著我去了一回?!爆F(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楊仕達可能就有了要娶她做兒媳婦的計劃了。 梁玉道:“走,回去,管它有沒有用,你能記得多少,都把它畫下來!” 兩人匆匆回城,美娘從小也讀書識字,憑著記憶將圖給畫了下來,梁玉一看,心里咯噔一聲。怪不得朝廷得趁著楊家內(nèi)亂,才能把這土司給抹了。如果舊城有這七、八分的規(guī)模,那要攻下來非得出動上萬的大軍不可。她雖然只讀了點兵書,也沒上過戰(zhàn)場,卻知道這個地勢非常的有利于防守。 【還是得用計?!?/br> 梁玉對呂娘子道:“將這個送給他,再問他一句,兩位夫人他到底有沒有安排?實在不行,現(xiàn)在就推說水土不服要調(diào)養(yǎng)身體,先送出去吧?!狈凑龡钍诉_還蒙在鼓里呢。 呂娘子道:“三娘先不要著急,事情未必就兇險到了那個份上。我這便去。” 梁玉心道,楊仕達有三個弟弟、七個兒子,然而他下山來只有自己一個人,可見寨中是有人主事的,只趁著他下山將他拿下是無濟于事的。一個楊仕達有什么用?有用的是那一萬戶人!唉,可惜朝廷不能假意冊封他,將他全家都誘下來剁了,再讓美娘的叔叔出面招安,再派能干的官員過來安撫地方。朝廷使詐,好說不好聽,以后有蠻夷真的想內(nèi)附,也會因此生疑。還真是只有“平叛”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他的山寨里安排內(nèi)應(yīng)呢?到時候大門一開……】 ~~~~~~~~~~~~~~~~~ 梁玉這廂想得很好,袁樵那一邊正與他想到了一處。梁玉只有一個美娘算是最能全面解說情況的,袁樵的人力資源就要好得多。他在流人里轉(zhuǎn)了一圈,便搜到了幾個在楣州住了二十余年的流人。 這些人才分得了土地,心情是愉悅的,看袁樵不像個短命的樣子,也樂于為他效力。這些人在楣州二十余年,老家的家業(yè)估摸著已經(jīng)被人侵占了,便看重眼下的產(chǎn)業(yè)。袁樵給了他們許諾,只要安份守法,就是楣州的良民。反正不良的他都已經(jīng)法辦完了,張、畢二人只等開了春,大軍開到,連著楊仕達的案子一塊兒最終定罪,該殺就殺。 眼前幾人一個是受了堂兄犯案的牽連被發(fā)配的丁漢、一個是親爹被人殺了但是私了的鐘九、第三個是被大戶欺負(fù)了投了匿名書告人家的李杰?!?】 鐘九的木工手藝不錯,是在州府里備了案的,所以楊仕達縱然想將人弄到寨子里,最終也沒能得手。李杰、丁漢都是讀過書,可惜到了楣州這里需要他們文化的時候并不多,楊仕達倒是對有知識的人挺看重,兩人膽子都不大,又覺得楊仕達居然某做蠻夷,并不肯上山,又不敢輕易得罪楊仕達,就糊弄著,一半山上,一半山下的跑著。 三人都對楊仕達新修的山寨有些了解。 袁樵對三人道:“欲使楣縣長治久安,便不能政出多門,不能縱容豪強。我欲一改風(fēng)氣,還請三位助我。” 三人都說:“唯郎君之命是從。” 袁樵給三人分發(fā)了紙筆,請三人請山寨的情況寫下來。其中鐘九木匠出身,畫圖畫得最好,又懂機巧,他的圖紙最有價值。袁樵又請三人相助,繪制地圖,又問楊仕達手下有什么樣的人物。 說到這個,李杰、丁漢的用處便出來了。李杰道:“楊仕達兄弟四人,他居長,下面有三個弟弟。他有子七人,他的二弟仕新有子五人,三弟仕遠亦有子五人,四弟仕廣尚未婚配。楊氏子弟都些些槍棒武藝,不甚讀書。手下又有些兇悍之途,寨中常年有五百壯士的衛(wèi)隊守衛(wèi)巡邏。有三個悍匪甘做爪牙,一個是原本楣州楊氏的舊部曲,一個是他招來的游俠,還有一個他家生奴婢……” 丁漢道:“李兄說的是武,楊仕達手下文士不多,只有一個蘇征?!?/br> 袁樵更重視蘇征,問道:“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丁漢有些惋惜地道:“他倒有些才學(xué),小人自認(rèn)不及。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呀!” 袁樵道:“丁翁試舉一事言之。” 丁漢道:“蘇征曾勸楊仕達,不要居于山下,子弟也不可到山下享樂,他們兄弟四人,絕不可同時下山,寨中須有年長者留守。又說,楊仕達現(xiàn)在向朝廷求土司不妥,不若徐徐圖之。對了,他曾對楊仕達說,若要向朝廷求土司,先將匪寨的墻再壘高三尺,糧食再多屯一倍,壯丁都要cao練不能只練五百?!?/br> 袁樵肚里吃了一驚:“則他究竟有多少糧草?墻高幾許?有私兵多少?” 三人都搖頭:“這便不知了。” 袁樵道:“這個蘇征又是個什么來歷?” 三人都遲疑了,又緩緩搖頭。鐘九道:“我曾給他造過一套家具,聽他說過幾句,懷才不遇之類。” “懷才不遇?他是哪里人?” “不知道?!?/br> 讀過什么書也不知道,師從何人也不知道,以前的經(jīng)歷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文士,本事是有一些的。 “做活的時候,常見他拎一壺酒,爬到屋頂上對著月亮一邊喝一邊嘆氣。倒與咱們王司馬的做派有些像。”鐘九說完又自悔失言,畏懼地瞥著袁樵。 袁樵并沒有因他將蘇征與王司馬并列而生氣,只是問:“這個蘇征可有反正之心?” 三人都道:“說不好?!?/br> 袁樵道:“他會下山來嗎?” 丁漢道:“不常下來,偶爾吧,一月能有一回。下來看看城里有沒有商人帶來新書,又或者聽一聽外面的消息?!?/br> “每月初幾下山?” “這就說不好了?!?/br> 袁樵問道:“他下山來住在哪里,會見什么人?會找你們嗎?” 丁漢道:“我們勸他不要在寨里住,他也不聽,道不同不相為謀,也就不怎么見啦。他來便住在楊土……楊仕達的家里?!?/br> 袁樵又問了一些楊仕達家中的情況,尤其是他們兄弟是否有不和。三人都說:“他們?nèi)瞬⑽捶旨?,十分和睦。?/br> 袁樵不由惋惜,這離間計看來是行不通了的。最后問道:“原本楣州的土司楊氏,與楊仕達可有聯(lián)系?” 李杰道:“有一些,楊家人曾到過山寨小住了幾天,后來就都是信使往來了。那一回是他們聯(lián)了宗,楊家故地重游而已。當(dāng)時老土司已經(jīng)過世了,長子也死,來的是當(dāng)家的次子,看起來很精明的一個人?!?/br> 袁樵道:“這些我都知道了,三位且回家,若想起什么與楊仕達有關(guān)的事情要及時來報,不要告知他人。有人問起,就說,我問的是流人的事情。年后我會繼續(xù)整頓流人,勸課農(nóng)桑。” 三人猜他或許要動一動楊仕達,走了幾步又陸續(xù)回來,勸他道:“郎君年輕,我等罪人倚老賣老想勸郎君一句——楊仕達勢力很大,您若要懲治他,還要有萬全的準(zhǔn)備才好,不可輕舉妄動呀。” 袁樵笑道:“搬了新家,不要打聽一下街坊鄰居是什么樣的人嗎?我要做什么了嗎?” 三人都是經(jīng)過風(fēng)雨的人,對他的話并不肯全信,卻也知道這話不能外傳,心里又蒙上了一層不安的陰影。回家之后,連妻兒也不曾提及此事,只照著袁樵說的“年后要管耕種的事情”告訴別人。暗中卻又如梁玉一般,思忖著藏身之處、后退之路,心里祈禱著楊仕達一定不要發(fā)覺異狀,頂好叫朝廷一擊而中,解決了這個惡霸才好。 ~~~~~~~~~~~~~~~~~~ 楊仕達并不曾發(fā)覺楣州有人在針對他,或者說,楣州一直有人想針對他,但是都對他構(gòu)不成威脅。 快過年了,楊仕達按照往年的慣例,在山寨里準(zhǔn)備了酒席,與家人、親信連日慶祝。只要不是遇上喪事,這個時候他的酒席能連著吃上小一個月,從年前吃到年后。從山下找上來各種耍百雜的班子,說書講故事的人。楊仕達不愛讀書,卻知道讀書有好處,因而對讀書人頗有幾分敬意。 蘇征就是他最得意、最終留下來的一個“軍師”。 蘇征一身白袍,不像楊仕達身上那樣的不倫不類,他從頭到腳都是很正經(jīng)的讀書人的裝束,披一件皮裘,四十來歲年紀(jì),幾綹長須,長著一張鴨蛋臉,眉眼間有一股淡淡的涼意。山寨里的熱鬧也感染不到他,熱情的少女也溫暖不了他。他不好女色,當(dāng)然也不好男色,蓋因這些男女既不能與他論天下大勢也不能與他講詩詞歌賦。好生憋悶! 楊仕達看他還是一副不入俗世的樣子,對長子道:“大郎,給你先生勸酒!” 蘇征擺擺手:“楊公,我還是覺得此事不妥?!?/br> 這些日子以來,蘇征一直反對楊仕達走梁玉的路子去弄個土司當(dāng)。但是做個朝廷認(rèn)證的真土司是楊家三代以來定下的策略,楊仕達也認(rèn)為可行,并不想更改。裙帶能行就裙帶!姓都是假的、祖宗都改了,還會在乎別的嗎?楊仕達道:“她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信也送了。我給她的管家錢,問過了,是真的送了信去京城了。驛站那里也說,確實往京城發(fā)了信了。” 蘇征道:“楊公,那可是殺了‘四兇’的人呀,一股俠氣,怎么可能……” 楊仕達一攤手:“禮她也收了,信也寫了?!?/br> 蘇征心中不安,道:“楊公,不若我下山一趟,親自看上一看,如何?” “嗐,你道她好見么?上回叫你同去,你偏慪氣說不去,”楊仕達似真似假報怨一句,馬上轉(zhuǎn)了回來,“好好好,我來想辦法?!?/br> 第101章 白衣蘇征 楊仕達答應(yīng)蘇征答應(yīng)得痛快, 安排的時候卻犯了難。梁玉是流放來的,卻不像一般流人那樣受他的控制,想見就見。他自己求見還要求個兩、三次, 他的手下求見?一定是不肯見的。若讓蘇征充做自己的信使去, 很大的可能是見到王吉利。 楊仕達摩頭了。 蘇征看出了楊仕達是拿梁玉沒辦法, 心道, 見個面尚且如此之難,你怎么還敢認(rèn)為她會按著你的設(shè)想來做事?他零零星星地勸過楊仕達,楊仕達卻沉迷于他的土司夢里醒不過來?!拘橇愕睦碛商岢鰜聿簧跤姓f服力, 不如親自下去一觀, 回來與他條分縷析才好。】 蘇征便說:“許久不下山了,楊公, 我想下山小住幾日?!?/br> 楊仕達訕訕地道:“也、也好?!?/br> 蘇征的行囊很簡單,著兩個挑夫挑著,山下楊宅里什么東西都有,他在楊宅也占據(jù)了一個院子。院子位于楊宅的東部,在東院墻上往外開一個小門, 方便他進出。新年前兩天,蘇征住進了張燈結(jié)彩的楊宅。 楊仕達全家都不怎么在這宅子里住,新年還是有了新的裝飾,隨同蘇征下山的是楊仕達的長子楊榮。這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 比他的父親長得要好看一些, 目前也沒有發(fā)福的危險。自從楊仕達得了蘇征, 便讓兒子跟著蘇征學(xué)習(xí)。楊榮對這位老師頗為尊敬, 親自看著蘇征安頓了下來才回自己的住處。 楊榮不大理解蘇征的擔(dān)憂,簡簡單單辦成事,不好嗎?蘇征又是睿智的,楊榮打算向蘇征好好請教?;氐椒坷锴餐肆耸替?,楊榮心道,阿爹要見那人一面尚且千難萬難,不知道蘇師傅有什么辦法? 蘇征卻又并不去見梁玉,也不讓楊榮去登門。第二天,蘇征依舊一身白衣,背著手往街上踱去。楊榮見狀,追了上來:“師傅要去哪里?我伺候您去?!?/br> 蘇征將楊榮上下一打量,搖搖頭:“你這樣不行的?!睏顦s也是一身混搭,衣飾鮮明,耳朵上的墜子還鑲了顆大大的紅寶石,風(fēng)sao招搖。楊榮虛心地問道:“師傅的意思是?” “換身衣裳,素淡一點,不要帶這些佩飾?!彪s居的原因,此處普通人也有服飾混穿的習(xí)慣,只是都沒有楊家父子兄弟這么故意顯眼。 楊榮答應(yīng)一聲:“好。”飛快地?fù)Q了一身不大起眼的裝束,看起來普通得多了。 蘇征道:“只帶一個小廝。” “好?!?/br> 兩人帶著一個小廝跟在后面,楊榮與蘇征并肩同行,只見蘇征步子不緊不慢,將城中幾個大街慢慢踱完,越走越慢。楊榮心道,【這時節(jié)了,店家也都快關(guān)門了,外鄉(xiāng)人都走了,有甚好看?】 到午飯時分,蘇征一指前面一個食肆道:“進去坐坐吧。” 楊榮道:“這家不好,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