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聽桓嶷說了才想起來:“哦,是她?三姨有心看顧她,就將她看顧好了?;鼐┑臅r候一并帶來吧?!?/br> 桓嶷道:“是。” “唔,你回去準備一下?!?/br> 桓嶷發(fā)出了疑問的音節(jié)。 桓琚笑道:“楚王也忒小心了,既離了婚,我就得為他選個新王妃。”有了點暮氣的人就喜歡熱鬧,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楚王再婚,就是一件熱鬧事。 桓嶷問道:“不知楚王妃是何許人?” “唔,祠部郎中蕭促之女。我已命他們擇了吉日,先遣使去蕭家,婚禮等明春從湯泉宮回來再說吧。你留守?!?/br> 桓嶷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湯泉宮?” “唔,去過冬,京城就交給你啦,讓黃贊幫著你?!?/br> “是。” 桓嶷一點質(zhì)疑也沒有,見桓琚有些疲憊,關(guān)切地問候了桓琚的身體,請他保重,才辭出來。 回到東宮,提起筆來,慢慢地寫著回信:諸事皆安。 孫順屏住呼吸,等桓嶷將一封信寫完,相幫桓嶷將信裝起來?;羔诘溃骸斑@個不用你,我自己來,”慢慢折好裝好,瞥了孫順一眼,“你怎么還給我看這樣一張臉?” 孫順道:“您真的不著急嗎?” 桓嶷反問道:“著急有什么用嗎?事情何曾由得我做主了?我只管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情就好。你,從今天起,不許再探聽任何消息!讓我知道了,你就回掖庭去吧!” 不讓父親和姨母見到的時候,桓嶷還是極有威嚴的。仁孝太子當年就想讓這個三弟養(yǎng)出點皇子親王的尊貴氣勢來,好好的皇子,縮手縮腳的,能看嗎? 孫順嚇得小臉煞白,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哭道:“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彼谭罨羔跁r間最長,也最知道桓嶷的一些動作代表的意思,桓嶷一咬下唇,就代表這事沒商量了。 桓嶷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你告訴別人了嗎?” 孫順忙道:“程祥說的,奴婢沒告訴旁人。” “那就繼續(xù)保密,刺探圣人身邊的事情,你有幾個腦袋?” 孫順伏地顫抖,不敢接話。 桓嶷嘆了一口氣:“起來吧。都小心些?!?/br> 王才人和李才人,桓嶷一點也不擔心,懷孕了得先能生得出來,生下來還得能養(yǎng)活,日子還長著呢,怕什么?宮里夭折的孩子也不少了,王才人要興起什么心思,現(xiàn)在還嫌太早,一個太子何必沒事先挑宮妃當對手?不嫌寒磣嗎? “好了,將信發(fā)往楣州。讓信使在楣州多留幾日,取了三姨的回信再來。唔,庫里挑幾樣禮物,賀三姨收了一個義女?!?/br> “是?!?/br> ~~~~~~~~~~~~~~~~ 東宮的信使與大長公主的信使同時到來,蕭度拿到了信就愁了——蕭促是蕭司空的堂弟,他的女兒要做楚王妃了,蕭度于情于理都要送個禮物。楣州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之前他沒想到,現(xiàn)在入得法眼的只有一樣——羽毛裙。 第121章 新出后輩 翻過來覆過去地轉(zhuǎn)了幾個主意, 蕭度還是硬著頭皮去見梁玉。 他生在這世間最顯赫的家族, 所見所享皆是頂尖的富貴, 尋常的物件入不了他的法眼。讓他換樣次一點的, 他心里過不去這個坎。摸摸燒得發(fā)燙的臉頰, 蕭度笑容極苦?!舅敢鈩蛞患o我,已是不計前嫌。如今再去多討,這個……】 咬咬牙, 蕭度終于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一項技能——不要臉。 袁府很歡迎他來! 蕭度再不過來,袁先就得被派過去了。 當蕭府的管家往縣衙遞了一張名帖的時候, 他們受到了熱情的歡迎。主仆二人佯裝無事發(fā)生,蕭度先去拜見太夫人。劉夫人笑道:“正在說蕭郎呢,原打算叫阿先明日去請蕭郎過來的?!?/br> 蕭度精神一振,以為袁府若有事讓他做,他也算有來有往還了幾分人情了,忙問:“不知太夫人有何吩咐?” 劉夫人笑道:“談什么吩咐?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讓叔玉與你說吧?!?/br> 蕭度頭皮發(fā)麻, 低頭看自己的下擺,口里問道:“不知三娘有什么……” 【這樣兒怪有趣的,】梁玉直想笑,【當初他指點江山那股勁兒,沒想到竟然還留有幾分天真?!?/br> 凡事留一線, 日后好相見。不是亮菜刀的時候, 就得客氣些, 梁玉也不拿喬, 主動說:“司馬來得巧,正想請司馬來挑選,看大長公主殿下喜歡哪件呢。安兒,都取了來,請司馬自取?!?/br> 蕭度紅著臉,清清嗓子:“這個,還有一事相煩?!?/br> 梁玉道:“您說?!?/br> “楚王殿下新娶的王妃是我族妹,這個,這個,咳咳,可否再勻一件給我?”他想了又想,還是只有這樣的禮物合適。 梁玉痛快地答應(yīng)了:“好!” 蕭度愕然:“兩件了。” “對呀,我正好有。” “你不留著,抑或送人嗎?” 梁玉鬼話說得特別溜,笑道:“誰穿不是穿呢?我們?nèi)疑暇┑臅r候,一路蒙您照顧,這份恩情我一直都是記得的。還請不要與我客氣。” 蕭度感愧地道:“三娘氣度,丈夫不如?!薄窘恿菏先刖┑那榫胺路疬€在昨天,她卻已與當日有霄壤之別。我卻依舊浮躁不安,真是愧對父母。】 梁玉捧著臉道:“再夸下去,我就要飛上天啦。哎,來了!你慢慢看?!笔挾饶樕系臏囟葲]褪,慢慢看幾件裙子,梁玉就與他閑聊,問他京里的消息。蕭度也順口回答,戒心放到很低:“是有幾件事情,王才人……” 梁玉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心里把桓嶷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些事都瞞著我,就說自己吃得好、睡得好!真是長大了!擱村里就該套個麻袋打一頓!】罵完桓嶷又覺得桓琚的情況不大對,桓琚一個皇帝,有幾個后宮很正常。他納后宮又不是為了陪著他讀佛經(jīng),弄出孩子來也正常。但是先給自己選后宮,后給弟弟娶老婆,不應(yīng)該把太子給忘了呀。 梁玉道:“那三郎呢?” 蕭度將一件裙子放下,慢慢地說:“家母向圣人說,蕭氏賢淑,圣人就為楚王求娶了她?!币痪湓?,聽的人都明白,大長公主本意是給太子當個媒人,把蕭氏推薦成個太子妃的。名門蕭氏的女兒,父親在朝為官。從桓琚的心意來推測,這個姑娘的爹官位也不算很高,權(quán)力也不很大,不用擔心再有杜庶人的情況發(fā)生。誰知道桓琚不按牌理出牌,讓所有人都跌了下巴。 蕭度又解釋說:“三娘也不必為太子擔心,圣人一意要栽培他,必然會有一個妥善的安排的?!睅啄昵八€敢說得更露骨一點,受過教訓之后就謹慎了,不敢認為自己能將皇帝看得透,也不認為皇帝就得按著他的想法來了。 “是,”梁玉笑笑,“我只管準備賀禮就行啦?!?/br> 蕭度又說:“王才人也不必擔心的,圣人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且太子一向謹慎,并無大錯。唉,太子畢竟是太子,小小年紀,看得比我們明白的,他這樣就很妥當?!币郧笆怯X得太子不大頂事兒,恨太子不能英明神武地站出來。這幾年越發(fā)明白,這樣的太子才是安全的。 梁玉道:“我也不擔心這個,他只管孝敬圣人,做人的要求他就做到一半了。您怎么不看了?” 蕭度指了兩件道:“就這件吧,我可將最好的兩件挑走了?!?/br> 梁玉大吃一驚:“我看它們都差不多,你怎么會挑的?” 因為見過的好東西多嘛!蕭度笑笑:“我也不大懂,就看它們哪件與家母穿的差不多,也就知道了?!?/br> 梁玉:…… 蕭度滿載而歸,梁玉也不算沒有收獲,兩人客氣了一回,梁玉又讓袁先去“代我送一送你蕭世伯?!?/br> “蕭世伯”又有所感悟,對袁世侄格外的慈祥。劉、楊二位夫人對梁玉也非常的滿意,楊夫人道:“圣人也要守禮法的,叔玉你不必為東宮擔心。他不告訴這些事便是不覺得這事有什么值得擔心的,不愿你多想,你該領(lǐng)他這份情才是。” 梁玉笑道:“這是當然。要不怎么還是才人呢?”皇帝但凡喜愛重視一個人,必得給這個高官厚祿、名位尊嚴。比如凌賢妃,樂戶怎么了?照樣是賢妃。 劉夫人道:“你看得明白就好?!?/br> 梁玉笑道:“是。對了,三郎既說收留美娘沒有關(guān)系,我想在年前就將這事辦完了,與她一同過個年,不然她一個人在那府里也怪孤單的?!?/br> 劉夫人道:“好!我讓魚娘幫你?!?/br> 魚娘是劉夫人陪嫁心腹的女兒,如今也在劉夫人面前伺候,她娘生她的那天正值劉夫人賞了心腹一對雙魚佩,女兒生下來就叫了魚娘。 梁玉道:“求之不得!再請您示下,好叫阿蠻跟她學一學?!?/br> 劉夫人笑道:“這有什么?想學就學?!?/br> “噯,那我可就去啦?!?/br> 有了魚娘的幫忙,從沒辦過這種儀式的梁玉也將收義女的儀式辦得似模似樣。 梁玉在縣衙外面有宅子,只是大家有志一同把這事給忽略了,誰都沒想起來請她從縣衙里滾蛋。收義女的儀式卻是在這所宅子里舉行的,梁玉坐了主位,無論兩位夫人還是蕭度等人都只是觀禮的賓客。 美娘的心情是復雜的,她知道這樣對她好,一朝斬斷與前面十幾年的聯(lián)系,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也是巨大的壓力。因為叔叔楊信死了還不到一年,這樣的“喜事”美娘還能穿紅著綠,是一身素雅的衣裙。衣料都是梁玉從京城送來的料子里挑出來,由裁縫和繡娘細心裁剪縫制的。式樣也不是楣州這里的改良、混搭,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京城樣式。 她年紀還小,挽不了太復雜的發(fā)髻,只梳了簡單的雙髻。在王大娘子的引導下,對梁玉行了禮,奉酒,梁玉給她紡輪。改個口,再認一回親,禮儀就算完成了?!?】 賓客們各有禮送,桓嶷所賜之物也都轉(zhuǎn)交給了美娘。直到此時,美娘心中一塊大石方才落地:【既然皇太子贊同了,這件事情也就算定了吧?娘子雖然重信義,但事情總有意外,只有朝廷給了保證,才能算是塵埃落定?!?/br> 久違的舒展的心情回來了,美娘歡喜地往梁玉身側(cè)一站:【以后就是新的開始了。】 ~~~~~~~~~~~~~~~~~~~~~~~~~~ 因為認了一個義女,又在縣衙里住,今年的新年,梁玉在楣州過得比去年要熱鬧許多。除夕夜,一同守歲,呂娘子看著美娘在梁玉身邊,袁先在袁樵身邊,咬咬地與梁玉咬耳朵:“兒女雙全了?!?/br> 梁玉“噗”一聲笑了出來,嗔道:“呂師真會拿我打趣?!?/br> 楊夫人聽見這一句,問道:“在說什么呢?” 梁玉道:“她說,過完新年我又得閑不住啦?!?/br> 楊夫人道:“嗐,你要忙,過完正月再忙,正月里能忙什么呢?大家都要過年的?!?/br> 梁玉笑道:“是。” 提到正月,劉夫人問袁樵:“王府君正月里是不是就回來了?” 袁樵欠身道:“是?!?/br> 【能在京城住到正月,他還真是放心楣州這些人呀……】梁玉笑而不語。 其實王刺史一點也不放心楣州這些人,蕭度本來就是他擔心的第一號人物。袁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凡穩(wěn)重一點的人,能放著御史不接著干跑到楣州當縣令嗎?宋義一個獨眼龍,一只眼看的比別人兩只眼看到的都多!林篁不說話,王刺史也吃不準他的心意。 可是走不脫! 楣州秋收早,可是楣州離京城遠??!他趕到京城的時候都快到冬天了。圣人往年都在京里召見各地刺史,執(zhí)政、親貴等也都在京城,今年圣人突發(fā)奇想跑到湯泉宮去了。京城一大半的官員、大部分的貴戚都跟著圣人跑到湯泉宮了。 離京城幾十里地呢!王刺史在湯泉宮也沒個住處,還得住在京里。太子倒是留守,但是圣人還沒接見的地方官,太子也不會先接見了。有心在京城里跑跑門路,門路們七零八落散在了兩個不同的地方。 要了親命了。 先到吏部排個次序等接見,再兩地往返地跑,一天能辦完的事活活被拆成了三天,帶來的錢帛都快不夠用了。 面圣的時候,圣人是慈祥和藹,還勉勵了他,讓他:“勤政愛民,保寧一方?!蓖醮淌吩竭泼接X得自己這次的考評大概優(yōu)不了。 接著是見太子,太子簡單問了楣州的情況。接著就急切地問:“三姨還好嗎?!”并不很關(guān)心王刺史為官如何,將楣州治理得怎么樣了。 蕭司空與蕭禮父子倒是讓他進門了,這父子倆知道蕭度是個什么成色。蕭度給他們寫的家書里對王刺史的評價并不高,既沒夸他有辦法,也沒夸他有風度。蕭司空查過王刺史的履歷,王刺史家族并不如何顯赫,只能算是比較富有。因為有錢,王刺史他爹貼足了錢求娶到了李氏女,就是王刺史他娘。 王刺史爹不顯,但是舅舅家倒能說得出口——只是這一枝已經(jīng)沒落了,不沒落也不能看錢就嫁閨女。因為這一點關(guān)系,王刺史由舅家穿針引線,給足了錢跑門路。他比他親爹有出息,做官都做到了刺史。“四兇”橫行的時候,他的門路被扯到案子里打了水漂,王刺史上頭沒人,一口氣被貶到了楣州。 蕭司空父子分別見了他一次,都將蕭度托付給他。王刺史嘴里發(fā)苦,心里更苦。蕭度那是個會聽他的話的人嗎?當著蕭司空父子的面,他還得夸蕭度有風度,肯為國家到楣州這窮山惡水的窮地方去。還得夸蕭度年輕人肯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