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對著這樣一張臉,江伯臣無法違心地說思念,更不想讓人進屋,他覺得還是田莊更適合喬姨娘。 大皇子卻道:“江大人,喬氏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從前為了你的官聲,委屈做妾,后來這事都鬧到圣上面前去了,怎么,你還想以妻做妾,違亂綱常嗎?” “再者,下個月馮老就要招收弟子了,馮老從不收庶出,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莫非江大人半點不替令公子考慮?” 這話真是戳中了江伯臣的心事。 他的確想讓喬姨娘恢復原來的正妻身份,但他只想恢復身份,不想把人接回來,畢竟他也不能不顧忌女兒的想法。 可大皇子把人送回來了,還把皇上抬了出來,他再不樂意,也得捏著鼻子讓人進門。 “多謝殿下把內(nèi)子送回來?!苯脊傲斯笆郑D(zhuǎn)頭吩咐江大有,“把喬姨娘領(lǐng)到內(nèi)院去。” 大皇子見他收下喬姨娘了,便道:“江大人不必客氣,去歲寧軒陷害本皇子,多虧喬氏拿出關(guān)鍵證據(jù),本皇子才能洗刷冤情。本皇子不僅送喬氏回來,還準備舉薦令公子江令杰給馮老,下個月馮老招弟子,有本皇子做保,令公子第一關(guān)總是可以進的。” 這是天大的好事呀。 但江伯臣卻知道天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客客氣氣道:“多謝殿下,犬子拜師一事,三皇子那邊……” “江大人先別忙著拒絕?!?/br> 大皇子既然來,就已經(jīng)把江家的底細摸清了。江令宛跟蕭湛手里的確有舉薦名額,但江令宛跟江令杰不是一母所生,她手里有再多的名額,也不會給江令杰用的。 大皇子目光一閃,微笑道:“本殿下知道江大人的女兒是三皇子妃,江大人不妨先問問三皇子妃,如果她答應了,就當本皇子沒來過。如果她沒答應,江大人難道不替令公子多籌謀一二嗎?多留一條后路,又有何妨?” 江伯臣抿了抿唇,到底沒再拒絕。 因為江令宛不想幫江令杰,他是知道的,但凡有一分可能,他都不想站到大皇子那邊。 但萬一女兒真拒絕了呢? 他總要替兒子籌謀一二的。 江伯臣考慮了兩天,去找江令宛。 上次捉j(luò)ian,才過了幾天,換做旁人羞也要羞死了,但江伯臣是何許人?功名利祿面前,臉皮算什么東西?能吃嗎?能喝嗎? 不能! 所以臉皮哪有富貴榮華重要? 見了江令宛,他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一臉親切地請安:“乖女,你做了皇子妃,地位高了,但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多了。為父沒什么能幫你的,給你備了一點銀票,足足五千兩,留你打賞下人?!?/br> 柳絮擰了擰眉,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竹枝眨了眨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老爺來找三皇子妃,還主動送銀子,絕對有所求。夫人前天還給三皇子妃一萬兩呢,就怕三皇子妃手頭緊。 大老爺區(qū)區(qū)五千兩就想要我們主子辦事,摳,太摳了! “呵呵?!苯钔鸱路饹]看到丫鬟的眉來眼去,她扯了扯唇,笑著說,“父親真疼我,怕我沒錢花,特意給我送。其實這幾天,來找我的人太多了。今年馮老收弟子,我們殿下有三個舉薦名額,我有一個直接拜師名額,所以來求殿下的人很多?;径际侨f兩、五萬兩地朝我們這里送,我怕給殿下惹麻煩,都送回去了。” “我其實不缺錢,我的嫁妝父親也是知道的。但父親疼我,五千兩也是錢,我不嫌棄?!?/br> 江令宛笑呵呵地接了銀票,交給竹枝收著。 竹枝笑瞇瞇的,心想,這回大老爺必定知難而退,不敢開口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江伯臣的臉皮。 江伯臣一臉慈愛的笑容,欣慰道:“乖女做的極對,馮老的名額難得,怎么能以金錢來衡量?更不該給外面那些人。這么好的機會,就該給我們自家人才對。你弟弟杰哥兒年歲正合適,你直接拜師的名額如此難得,不給弟弟,難道還能給了旁人?呵呵,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給別人的嘛?呵呵,呵呵,呵呵呵?!?/br> 江伯臣笑容可掬地看著江令宛,江令宛也一臉的笑,氣氛特別好,江伯臣覺得這事一定成了。 江令宛淡笑道:“我其實是不想給的,但我若是不給,父親怕就要接了大皇子的橄欖枝了。” 江伯臣笑容一僵,嘴角翕翕,過一會反應了過來:“你這孩子,怎能如此懷疑為父?你是我女兒,三皇子是我的好賢婿,我怎么會接受大皇子的招攬?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江伯臣生氣了,覺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著江令宛:“宛姐兒,你就是這樣想為父的嗎?枉為父最疼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面上越鎮(zhèn)定,他心里越慌亂。 不能慌,不能急,穩(wěn)住,一定不能讓宛姐兒看出端倪。 理要直,氣要壯,不能心虛,一心虛就完了。 江令宛表情不變,依然帶著笑:“這么說,是我冤枉父親了?” “那當然!”江伯臣義正辭嚴。 “這么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父親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跟三殿下這邊,不會朝三慕四?” “那當然!”江伯臣斬釘截鐵。 “這么說,就算我跟殿下不舉薦江令杰,父親也不會怪我?” “那當然!”江伯臣堅定不移。 呃! 最后一句“那當然”出口,江伯臣呆住了。 蒼天呀,大地呀,他怎么這么蠢呀,江令宛挖了坑,哄著他朝下跳,他怎么就真的跳了呀。 從蕭家別院出來,江伯臣恨不能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一臉陰沉地回了家,他想明白了,大皇子說的沒錯,江令宛是不會幫江令杰的。 他不能不替兒子籌謀。 江伯臣寫了一封信,交給江大有:“天黑之后,送到大皇子府,注意,不要被人看見?!?/br> 江大有接著信,眼神復雜,欲言又止。 老爺啊老爺,您忘了之前跟三小姐作對的下場了嗎? 您忘記之前啪啪啪打臉的清脆響聲了嗎? 您忘記…… “下去!” 江伯臣被盯得惱羞成怒,一聲厲喝。 江大有偃旗息鼓狀:“是?!?/br> …… 四月春末夏初,天氣不冷不熱,舒適宜人,傍晚余輝橫照,霞光漫天。 蕭湛跟江令宛在院內(nèi)散步,說起江伯臣的事:“大皇子沒安好心,他接近大老爺,必然是要對付你。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計謀得逞的?!?/br> 蕭湛笑問她:“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將計就計?!?/br> 江令宛道:“明日過后,我就行動?!?/br> 當夜,江伯臣收到大皇子的回信,兩人初步達成共識。 次日中午,江令宛坐上馬車,在禮部門口等著,江伯臣一下衙門,就被她逮住了。 江伯臣昨天剛做了腳踏兩只船的事,今天見了江令宛難免有些心虛,上了馬車,滿臉笑容:“乖女,你來找為父是為了什么事???” “當然是想請父親看戲,看一場大戲?!?/br> 江伯臣很懵,江令宛卻一臉悠閑,馬車出了京城,直奔田莊而去。 江伯臣看著越來越熟悉,這不是江家田莊嗎?之前喬姨娘一直住在這里,江令杰上次因為作弊,也被送到這里住了一段時間,還是他親自接回去的呢? 江令宛把他領(lǐng)到這里來做什么? 馬車停得遠遠的,避開大路,江令宛讓江伯臣等著,沒等一會,田莊上來了一輛馬車,下來一個人,是江令杰。 江伯臣皺眉,杰哥兒?他到這里來做什么呢? 江令宛冷笑,來做什么?自然是來見他的親生父親陳京生。 當年喬姨娘上香走失,也只有父親會傻乎乎地相信她是因為遇到歹人,掉下山崖,失去記憶,在山崖下的小村莊生活了幾年。 其實所謂的走失,不過是喬姨娘與表哥陳京生演的一場戲。 喬姨娘與表哥陳京生青梅竹馬,感情很好,她根本不想嫁給父親。 但喬家人見父親孬好是個侯府公子,比做小本生意陳京生有前途多了,就不顧喬姨娘的反抗,同意了江家的提親。 喬姨娘嫁到江家,心里卻惦記著陳京生,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終于有一天,兩人決定私奔。 那些攔路搶劫的強盜,是陳京生找來的。趁著強盜打暈父親,陳京生跟喬姨娘跑了,一路南下去了蘇杭,從此天高地闊,雙宿雙飛,好不快活。 可惜好景不長,兩人的盤纏很快用完了,陳京生一直做生意,一直虧,把喬姨娘帶走的首飾都當了,兩人日子越來越窘迫。 喬姨娘受不了了,開始想念在江家衣食無憂,呼奴喚婢侯府少奶奶的日子。 所以她丟下陳京生,回到了京城,先聯(lián)系上喬家人,然后到山崖底下的小村莊找了個農(nóng)婦,給她銀子,請她跟著一起演戲,說喬姨娘一直在她家生活。 就這樣騙過了江伯臣。 然后喬姨娘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孩子不是江伯臣的,是她表哥陳京生的,生下來就是江令杰。 她當然不會說出真相,畢竟江令杰是江伯臣唯一的兒子,以后侯府的爵位都是她兒子的。 她一切都打算的很好,可天算不如人算,四年前,梅雪娘懷孕了。 為了阻止梅雪娘生下這一胎,她就污蔑梅雪娘與人有染,本想趁梅雪娘墮胎時來個一尸兩命,不想事情敗露,她被攆到田莊來了。 她在田莊生活了四年,半年前,陳京生找到了她。 十年未見,陳京生已不是昔日那個落魄窮鬼了,他生財有道,小有資產(chǎn),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些年,他一直未娶,一心一意尋找喬姨娘。 哪怕喬姨娘回來找江伯臣他也不怪她。 相較于江伯臣的翻臉無情,表哥陳京生的癡心是那么難得,喬姨娘被感動了,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讓陳京生在田莊住下,就說是自己的遠房表親,讓江令杰跟陳京生父子相認。 她要想辦法讓江令杰繼承侯府爵位,等江伯臣一死,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團圓了。 江伯臣在銀錢上把江令杰管得很嚴,但陳京生很舍得給江令杰花錢,之前作弊買文章的錢就是陳京生給他的。 所以江令杰時常會到田莊上來找陳京生。 江令杰進去一會后,江令宛讓江伯臣下車:“走吧,父親,您不是一直怪我不幫江令杰嗎?待會你就知道原因了。” 江伯臣知道江令宛不會無的放矢,他下了車,直奔田莊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