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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恩在徐扣弦出律所后不久也出來了，還帶了孫慶，孫慶正在低頭刷手機看網(wǎng)約車的位子。

    徐扣弦說自己今天要跑的地方多，所以把車開走了，邵恩對此并無任何異議，老婆說的永遠都是對的。

    聽見身后腳步聲，鐘情回過頭，看見個挺括的身影。

    那人單手推開門朝著自己走進，漸漸同記憶里的少年重合，又馬上疏離開來。

    鐘情手撐著冰冷的地面站起來，她身型晃了晃，站在臺階上看邵恩，嘴唇因為干冷有些發(fā)紫起皮，嘶啞著發(fā)了聲喊邵恩，她喊，“邵恩?！?/br>
    邵恩沒看她，鐘情誤以為是邵恩沒聽見，她又喊了一聲。

    孫慶才本科畢業(yè)一年出頭，顯然是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他站在自家老板后面，戳了戳邵恩的手臂，“老板，那個女的喊你。”

    “……”邵恩默然不語，他覺得孫慶可能基本上就告別了律師這個行業(yè)了。

    察言觀色的基本能力差成這樣，以后也多半是廢了。

    “孫慶，我?guī)阌卸嗑昧?？”邵恩依舊沒看鐘情，忽然問孫慶道。

    孫慶扒拉手指一數(shù)，“十個多月了吧?！?/br>
    邵恩嘆了口氣，搖搖頭，“是我錯了，我十個月前就該告訴你，你不適合干律師，你去講相聲吧。”

    “為啥?。俊睂O慶撓撓頭，狐疑道。

    “最起碼不會死于話多?！鄙鄱髅虼酵铝俗詈笠痪湓?。

    網(wǎng)約車來的及時，司機下車打開副駕跟后門，恭敬道，“流弊專車，為您服務(wù)?！?/br>
    邵恩邁腿跨下臺階上車，走過鐘情呆站地方的時候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話，“大概下午六點，地址一會兒去跟前臺拿，沒到你就等著，隨便?！?/br>
    泠冽風(fēng)聲和著邵恩這句話吹進鐘情心底，她整個人都由內(nèi)而外的感覺發(fā)冷，是那種不受控制的顫抖。

    就好像動物本能地危機意識，在被猛獸盯上時候，會不自覺地感受到危險，可四下瞻望，也找不到任何攻擊物存在。

    孫慶已經(jīng)在心里腦補出了一部三角大戲，剛剛把出演人員都對應(yīng)上，邵恩已經(jīng)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坐好，十分不耐煩的喊他，“你是準備走去法院了？”

    “……我不是我沒有，老板你別亂說啊?！睂O慶立刻小跑著上了車，車門關(guān)的用力。

    發(fā)出了“砰”的一聲巨響，震的鐘情心顫。

    前臺在反復(fù)確定了鐘情名字以后，給了鐘情一張紙，紙張正面打印了某酒吧的名字跟地址。

    背面是影印機沒墨時候印廢的頁面。

    鐘情握著那張白紙，翻來覆去的看，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就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邵恩已經(jīng)連一張干凈的紙都不肯施舍給自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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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扣弦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到地方下車前她打出的最后一個電話是給宋知非的，因為林故若跟容磊都沒接語音。

    “喂，徐二，我昨天四點才睡，你最好有事，否則下次見面我掐死你?！彼沃巧蟻砭褪且煌òШ俊?/br>
    徐扣弦等她嚎完才開始陳述，簡明扼要挑了重點，“邵恩前女友上門找我事，上次你不是說林故若家里是開火葬場的嗎？有沒有名片或者聯(lián)系電話，給我發(fā)過來一個?！?/br>
    徐扣弦為了照顧宋知非剛起床腦子轉(zhuǎn)速慢，語速特地極慢了不少，所以宋知非只聽了一次，就徹底聽明白了。

    “還有生怕命不夠長，敢找你的事的智障？”宋知非翻身下床，光腳拉開了窗簾，“要我?guī)湍阏胰藛?，黑白兩道我都熟，保證你打殘了驗傷都驗不出殘廢。”

    “……先不用，你先把火葬場聯(lián)系方式給我就行?！毙炜巯一氐?，“我親手送她入土。”

    “成，我等下找找圖片給你發(fā)過去啊?！彼沃歉纱啻穑€不忘了給徐扣弦打氣，“徐二加油鴨！”

    掛了電話，徐扣弦被飯店門口的保安引著開到停車位，拎包下車，約好的人已經(jīng)坐定在等她了。

    徐扣弦沖對面人微笑點頭，歉然道，“抱歉，路上堵，來遲了?！?/br>
    對面坐著的是個女人，不久前還跟徐扣弦見過——是在邵恩的同學(xué)聚會上，欲言又止的那個女人。

    服務(wù)生上了茶，干癟的菊花在沸水的蒸騰下舒展開脈絡(luò)，綻放成一小朵。徐扣弦往杯里扔了塊冰糖，冰糖遇熱快速裂開，發(fā)出細小的碎裂聲。

    “我昨晚跟您微信溝通過了，您的意思是鐘情欠了你很多錢，我的意思是，這筆錢我可以走法律途徑幫你追回來，并且不收取任何費用。”徐扣弦晃晃茶杯，抿了口茶，緩緩道。

    “你需要我?guī)湍阈┦裁矗俊迸艘彩锹斆魅?，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示好，人到三十多歲，這個道理總是要明白的。

    徐扣弦淺笑了下道，“您既然能夠借給鐘情八十三萬人民幣，想必從前跟她的關(guān)系不一般吧？”

    女人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我跟她從前是室友，玩得很好，又或者可以算得上閨蜜。”

    徐扣弦把茶杯放回原處，翹起二郎腿，從包里掏了份折疊好的文件，推給女人。

    女人定眼一看，文件標題，《追討欠款委托書》

    “鐘情欠您八十三萬，我一分不少的幫你追回來，不要錢，還另外幫鐘情付你一萬利息。前提是我要知道你知道的所有，關(guān)于鐘情的一切事情。”徐扣弦挑眉，平淡道。

    中國有很多古語跟俗語，如親兄弟明算賬，又如有錢能使鬼推磨。

    徐扣弦覺得都不無道理，只不過有些過時了，在現(xiàn)在，你別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了。

    只要錢給夠，磨都能推鬼。

    什么？你說你不信？且看著吧。

    女人坐在徐扣弦對面，同她對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但決心下的飛快，徐扣弦現(xiàn)在明顯跟邵恩關(guān)系密切，最大的證明就是邵恩十幾年來第一次帶人參加同學(xué)聚會，若不是正牌，不會這樣干。

    邵恩事業(yè)如日中天，權(quán)衡利弊之下，站邵恩那邊肯定沒錯。

    女人伴著茶水煙霧開始講話，“鐘情是少數(shù)民族進的北大，以前讀本科的時候就抄作業(yè)，考試時候把小抄寫在大腿上，拿裙子遮住進場；腳踏兩只船，她不是特別漂亮，但就是很會來事，念書時候風(fēng)評就挺差的，還仗著自己是北大的看不起外校學(xué)生……后來畢業(yè)她嫁了個家里挺有錢的北京人，靠著男方家里才把戶口落在了北京，好景不太長，她不安分，挺快就被男方發(fā)現(xiàn)了出軌，打打鬧鬧了兩三年就離婚了?！?/br>
    “然后呢？”說到這里女人了嘴，徐扣弦接話茬繼續(xù)問，并且不忘提醒對方，“我可不覺得把你當朋友的人，會欠你八十多萬，還裝死不還錢?！?/br>
    女人閉眼，半響才下了決心，繼續(xù)說，“照理說，北大畢業(yè)的，拿著學(xué)歷正了八經(jīng)工作，怎么都能糊口。但鐘情不，她就沒走過一天正道，她離了婚以后，傍上了有公職的領(lǐng)導(dǎo)，給對方當小三?！?/br>
    “……”徐扣弦知道鐘情臟，但真不知道做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她也跟著嘆了口氣，“所以你是為什么借給她錢？喝大了？”

    “她開始跟我說她在搞什么新能源項目，賺的特別多……”女人支支吾吾道，又急忙為自己解釋，“但我沒相信啊，后來她跟我說，自己孩子得了白血病，她的錢投在項目里，暫時拿不出來，讓我先借她點，之后會三分利還給我。”

    女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徐扣弦憋著笑，冷眼看她。

    一個壞，一個貪，怪不得能當好閨蜜，倒也是絕配。

    “我知道了，既然八十萬都借了，那你起碼有鐘情的身份證號跟戶口本信息吧？”徐扣弦問。

    “有的有的，我發(fā)給你。”女人頻頻點頭。

    收到圖片之后，徐扣弦拿著女人簽好的委托書離開，連茶錢都沒付。

    三十五分鐘后，徐扣弦出現(xiàn)在派出所里。

    手續(xù)齊全，徐扣弦當場成功調(diào)取了鐘情的戶籍信息。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guī)议|女給大家表演一個什么叫真的送前女友入土。

    我兒子不可能白給人寫論文白被綠的，出來混得還??！

    大家抬眼看看標簽，甜文爽文我都標了，我是個正經(jīng)人，說話算話。

    ——我自己知道這里有個bug，我閨女開篇就吊銷了執(zhí)業(yè)資格證，大家就當非訴背調(diào)暫時不需要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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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北京的晚高峰從下午五點鐘拉開序幕, 地鐵人流匆忙，鐘情趕在高峰之前到了紙上寫的酒吧, 酒吧還未開始營業(yè)。

    下午鐘情回出租屋洗了澡換了衣服, 甚至化了整套妝。

    她往臉上一層一層的糊粉底液跟遮瑕，也還是掩不住眼角幾條歲月的痕跡。

    三十三歲跟二十四歲, 相差的遠遠不只有膠原蛋白的流失，還有眼神的變化，任鐘情如何通過外力著補, 如何對著鏡子微笑練習(xí)，歷盡滄桑的眼神都無法柔和如二十歲出頭般澄澈。

    況且即便鐘情在二十歲的時候，也及不上徐扣弦三分貌美。

    鐘情是沒辦法了，畢業(yè)這十幾年來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活著，到現(xiàn)在被金主拋棄, 傳銷被騙, 欠了一屁股債, 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邵恩了。

    萬一他會念及舊情呢？

    人處在極端狀態(tài)下的時候，會努力抓出任何一顆救命稻草，雖然邵恩顯然不是那顆救命稻草, 而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株。

    冬天太陽打烊的早，才六點鐘, 夜幕就已低垂。

    高樓大廈紛紛開始亮了燈, 遠處五光十色的霓虹廣告牌閃耀。

    酒吧也跟著亮了牌，有工作人員走到門口，把“休息中”換成了“營業(yè)中”。

    鐘情沖著凍的冰涼的手心哈了口熱氣, 使勁搓了搓手走進去。

    她點了杯不便宜的果汁，坐在最角落的散臺里，不斷的按亮手機屏幕看時間。

    七點零九，鐘情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手機的時候，聽見了身后有人喊她。

    只一個冷冰冰的，“喂?！蔽醇尤魏畏Q呼和定語。

    鐘情轉(zhuǎn)過頭，看見邵恩，他穿了一身黑色，立在旁邊，薄唇緊抿著，臉上沒什么表情，亦然讀不出悲喜。

    她只是看著他，心里忽然生出萬千情愫。

    十幾年歲月飛馳而過，曾經(jīng)的青蔥少年多已成了大腹便便頭發(fā)稀少的中年。

    邵恩是被歲月寬容以待的人，他就雙手插兜那么站著，同年少時候一樣，冷清的孤立遺世。

    從轉(zhuǎn)頭這一刻起，鐘情開始幻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利用邵恩，而是真的跟他在一起，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站在邵恩身側(cè)，背lv、戴閃耀鉆戒，能挺直脊梁骨站著的那個人，本來也可以是他自己的。

    然而人生從來都沒有如果當初這個選項。

    邵恩的聲音把鐘情拉回現(xiàn)實，他開了腔，沖酒保打了個響指喊，“一杯威士忌?！?/br>
    兩人換了卡座，鐘情坐在邵恩對面，抬眼凝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