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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期一會在線閱讀 - 第80節(jié)

第80節(jié)

    阿炳那里吃完方便面,李一馬開車外面去轉了轉,漫無目的的轉了幾圈,路上等待紅綠燈時,從車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被風吹亂的一頭亂發(fā),于是調(diào)轉車頭,去了美容院。

    到了地方,被告知一直為自己理發(fā)的造型師因私事突然回國去了,而且以后不會再回來。店里最受歡迎的造型師突然辭職離去,店方措手不及,都還沒來得及一一通知客人。

    辭職回國的造型師是愛爾蘭人,手藝和sense都有,而且話少識趣,理發(fā)全程都不需要說話,因為他知道怎么剪。很多貴婦慕名來找他做造型,潘寶寶也認準了他,從很早的時候就跟著他了,差不多都快有十年了。十年里面,這人跳了兩次槽,他跳到那里,潘寶寶就跟到哪里去。不僅如此,還把他介紹給了李一馬,因他剪得好,洗完不用費心再做,直接吹干就行,李一馬那之后也專門找他。

    愛爾蘭造型師突然辭職走人,他略有些失望,不過好在店家知道他的一貫喜好,便推薦了另一個評價不錯的英國造型師。這英國造型師評價和手藝都還可以,人看上去話也不像很多的樣子。洗好頭,坐在鏡子前,造型師與他攀談,問他這次想要怎么修剪。

    李一馬對鏡中自己的臉看了很久,說:“算了,我決定留中長發(fā)?!?/br>
    造型師訝然:“為什么,現(xiàn)在這種看上去非常適合你。”

    “沒什么,就想換個心情?!?/br>
    “具體什么樣子呢?”

    “比如《legends of the fall》中brad pitt留的那種。”

    造型師有自己的主張,把李一馬的頭發(fā)抓在手里仔細研究,說:“sir,你的發(fā)質(zhì)有點自然卷,那種太長的頭發(fā)平時打理起來會比較麻煩,如果想嘗試一個完全不同的造型的話,我建議你嘗試一下朋克風,把兩側修短,頭頂?shù)念^發(fā)長到一定長度后,會自然卷起,被兩邊短發(fā)一襯,既干凈利落,又酷勁有型,怎么樣?”

    李一馬回頭看他:“你說什么?”

    造型師看他臉色都變掉,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話,連比帶劃的解釋:“我是說,你的頭發(fā)是隱形自然卷,如果想留長的話,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比起brad pitt的中長發(fā),可能朋克風更為適合,怎么樣?”

    李一馬低著頭默默坐了一坐,沉默了大約有兩分鐘之久,忽然站起來,抓起臺子上的手機,沖出去兩步,又快步回來抓起造型師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謝謝你,下次也許我會嘗試,不過今天我沒有時間了?!?/br>
    車子風馳電掣一般開回到愚園路,停在地鐵口,沖到小弄堂,金家的火剛剛才撲滅,消防員與警察進進出出,附近熱氣升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接近于辛辣的刺鼻難聞味道。

    弄堂里的居民們則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低聲嘀咕,警察在詢問對門阿炳問題。消防車和警察都是他打的電話,他今晚吃好方便面時喝了點黃酒,睡的太死,否則蠻好更早點發(fā)現(xiàn)。消防車叫來后,弄堂開不進來,又耽誤了點時間,等到滅火器材終于運到弄堂內(nèi),對門金家的房子已經(jīng)燒成一攤廢墟。

    警察問他起火時有無見到可疑人物出現(xiàn),他說見到了,問他是誰,他答:“拆遷隊,是拆遷隊那幫赤佬?!?/br>
    警察叫他想想清楚再說,不可信口開河,拆遷項目都還沒有啟動,怎么可能現(xiàn)在就有拆遷隊。他不管,信誓旦旦的告訴圍觀群眾說:“我心里知道,就是那幫赤佬做的好事,他們學了外地人的野蠻手段,只燒不拆。這條弄堂,已經(jīng)不安全了,你們好自為之吧,我反正是睡在門口的,他們拿我沒辦法的?!?/br>
    圍觀的弄堂老頭老太們?nèi)呵榧?,一面噼里啪啦拍打身上的蚊子,一面大罵拆遷隊心狠手辣,喪盡天良。

    斜對門的小小在剛剛被放了回來,他家緊鄰金家,也受了波及,房頂被燒去一半,房間內(nèi)到處都是滅火的干粉,掉落的焦木和瓦片,他卻執(zhí)意不愿離開,李一馬到金家門口時,他正坐在窗內(nèi)捏著嗓子唱他拿手的《貍貓換太子》。

    “自那日焚冷宮倉皇逃命,只身兒落民間孤苦伶仃。

    行走在趙州橋身染重病,幸與這范仲華將我收容。

    他與我認母子十分孝敬,更勝那親骨rou相隔九重——”

    唱腔凄凄慘慘,弄堂老太們望著金家房子,聽得淌眼抹淚。

    小二郎驚厥高燒,全身抽搐,被送往醫(yī)院,掛了急診,一瓶水掛下去后,燒終于慢慢退掉,只是手腳冰涼,吃不下去任何東西,連喝水都要吐,而且拉肚子。第一次醒過來時,看到金不換就坐在身旁,正在為自己為換衣服,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一邊歇斯底里哭,一邊嘔吐,吐的周圍醫(yī)生護士以及金不換一身都是,恐怕金不換會走開,死死扯住她的衣角不肯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吐的,我不是故意要發(fā)燒的,你不要走,你在我身邊!”

    在大人懷里哭了許久,終于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后,已經(jīng)是次日早晨了,她從病床上爬起來,周圍一個大人都沒有,她一個人怔怔坐著,忽然看見病房外有人經(jīng)過,是個又瘦又高的短發(fā)女孩。

    小二郎從床上“蹭”的跳下來,也不穿鞋子,光著腳就從病房內(nèi)追了出去,一邊邁開腿猛追那瘦高短發(fā)女孩,一邊撕心裂肺的哭著喊:“mama!mama!mama!”

    第136章 paradise

    短發(fā)女孩并不是金不換。金不換昨夜受了傷,在小二郎隔壁的病房里躺著。

    昨晚小二郎睡著后,她回了一趟家。家中老房子差不多只剩下了四面墻,房頂?shù)拇蟀胍脖粺龥],從屋梁殘骸間隙中可以忘記稀疏星星,而她這些年攢下的一家一當都也在大火中化為一片灰燼。

    深夜,在朦朧夜燈下,她撕掉貼在半扇黑焦木門上的封閉火災現(xiàn)場的公告,就著微弱亮光,悄悄潛入家中,踩著隔壁小小放在門口的木凳,上面疊放兩塊家中用于充當置物架的空心磚,小心爬上露天的小閣樓,伸手在一面墻壁上摸索半天,終于從其中一個爛洞中摸出一個小小鐵盒。鐵盒到現(xiàn)在仍然溫熱,吹一吹,以衣袖擦掉灰燼,打開來看,里面的寶貝都還在,終于放心,重新蓋好,小心塞到屁股口袋里,轉身下樓。

    下樓梯時,被塵霧嗆的咳嗽一聲,四周墻面立刻掉落大片墻皮,落地時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嘩啦啦聲響,她這時感覺到害怕了,眼睛不敢去看四周,只想快點離開這里,手抓住閣樓門邊一根半焦的木頭,小心翼翼踩到空心磚上去,努力看清地面,往下一跳,落地時重心不穩(wěn),身體往旁邊一歪,人栽倒在地。摔倒之后,忽然聽見房頂上有奇怪的動靜,于是抬頭去望,瞬間被一塊松動掉落的焦木砸中額頭,頓時血流四濺,于當夜也住進了醫(yī)院。

    今年一年過的本來就不是很順,再加上本命年的加持,都沒有來得及提醒自己小心九月這個月份,就已經(jīng)受了傷。人生以來,再也沒有比今年更糟糕的九月了。

    昏昏沉沉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

    這個夢,這些年她時常做,以至于夢里都知道自己在做夢,在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夢中身處的場景是一大片開滿鮮花的花園時,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十八歲剛過,十九歲未滿的那年夏天了。

    那年夏天,暑假將要結束的前幾天,姆媽又去華山路打秋風,馬屁拍的到家,把女主人哄得極為開心,聊起自己女兒金不換時,姆媽就說她很想過來請安問好,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云云。女主人心情正好,隨口說:“有什么啦,我家門檻沒那么高。她想來,就叫她到我這里來過幾天,正好來陪陪我家的小客人嘉琪。”

    姆媽聽了,不要太開心,千謝萬謝。女兒叛逆期,難搞,動不動冷言冷語擺臭臉,這么熱的天,火氣都大,動不動就吵架。正好趁這個機會躲幾天懶,也讓她見見世面,于是回家后就趕緊她送了過去。

    姆媽雞賊,特地找出來過時的舊衣服硬逼著她穿上,叫她過去以后,嘴巴甜一點,眼睛活一點,合了大美人兒的眼緣,說不定可以討來一些人家淘汰的衣衫包包,說,別看是人家淘汰的,其實都是值錢寶貝。出門上車之前,對寶貝女兒一身素凈舊衣左端詳右打量,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像話,就在路上買了一串白玉蘭,給她別在了衣袖上。

    關于大阿姨服務的女主人,她早前從姆媽那里也聽到不少,據(jù)說是個香港富豪養(yǎng)在上海的外室,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生了個兒子,在男人那里不要太得寵,不要太得意。

    對于姆媽口中時常說起的那個美人兒,以及美人兒所居住的大宅,她充滿了好奇,又無限向往,老早就想去一窺究竟了,雖然穿了一身自己不喜歡的衣服,但是為了能夠去見大美人兒,也只好忍了。

    到了華山路,女主人已經(jīng)叫大阿姨在門口候著了,領她進去的時候,大阿姨一路上給她說了很多。大阿姨和姆媽互相看不順眼,比起姐妹,更像仇敵,對于她這個外甥女,大阿姨當然也不可能喜歡到哪里去,講了半天,都是關于她自己和女主人的,話里話外透露著自己在這個家里頗受重視的意思,說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地位超然,女主人又是如何如何的離不開自己,巴拉巴拉。

    大美人兒那時候剛從外灘搬到華山路沒多久,叫大阿姨說起來,新家是比不上原來外灘的老房子的,老房子坐北朝南,陽臺外就是黃浦江和東方明珠,想看外灘和陸家嘴的風景,根本不用出門,家里的陽臺就是最好的看臺。

    在大阿姨嘴里,華山路的新家和她們在外灘的房子相比較,條件差到簡直住不了人,但她到了人家家里一看,簡直被人家后面那一大片花園給美得生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都不知道,距離自家不過幾公里的地方,竟然有這樣一個漂亮如仙境一樣的人家。而自家和人家所呆的,竟然是同一個上海。

    正在花園里流連,這片美麗仙境的女主人來了,看清遠遠走來的大美人兒如花朵一般的面容后,更是有種心臟停跳,時間靜止的錯覺。這大美人兒真是美,全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與高貴,一舉手一投足都說不出的明艷動人,年齡明明同姆媽不差上下,一旦開口說話,卻又有種超脫年齡的天真與愛嬌。

    藝校里面本是美女扎堆的地方,就是她自己,漂亮了這十幾二十年,不論學習多差,從小到大卻都被同學和老師們捧在手心呵護著,從來沒有受到過一點為難,今天在這里,她卻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自慚形穢。而且今天一身舊衣,被人家身上華麗衣裙一襯,僅余三兩瓣兒的自尊心被挫敗的所剩無幾,但拜姆媽生的一副十三點好秉性,她心中沒有嫉妒,只有喜歡,以及那么一點點的可惜:這樣的美人兒,她想嫁誰不可以?

    大美人兒對小美人兒的美貌亦是一驚,不住夸她臉蛋兒漂亮,身條兒優(yōu)美,看她身上舊衣,馬上叫大阿姨去自己衣櫥挑幾身閑置的衣裙給她替換,并叫她在家里不用拘束,想要吃什么,直接跟她大阿姨說即可,然后問了幾句她哪里讀書,功課如何,還介紹了嘉琪給她認識,叫嘉琪下午看電影時,把她也一道帶出去。

    她剛來得及向嘉琪介紹完自己,就被大阿姨給拖回廚房去了。她們什么身份?又憑什么做人家的座上賓?做人要識相,要會看山水,不可以把主人的客氣當福氣的。只有廚房,亦或是洗衣房儲物間,那里才是合乎她們身份的地方。

    大阿姨完全無視她的不樂意,直接把她帶回到了廚房,叫她給自己搭把手做事情。她說起來是來做客,結果卻被大阿姨拉到廚房做了小傭人。幸好她心大,雖然不樂意,卻沒有放到心上去。只是她喜歡人家后花園里的那片風景,廚房里呆不住,也不愿和大阿姨坐在一起相對無言,便自己去冰箱里取了一瓶果汁,悄悄溜出去,坐到一株花樹下的秋千椅上喝。

    大門口,嘉琪出門去看電影,花朵兒一般的女主人揮手同她道別,叫她在外小心,早些回來,晚上一起吃飯。二人笑語晏晏,關系親密非常,要不是大阿姨親口告訴她,她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她們會是正房長女與父親的外室這種關系。

    記憶里面,從前爸爸還在的時候,姆媽聽說爸爸和誰搞七捻三了,馬上就要打上門去,和人家抓個你死我活,怎么樣也得在人家臉上留下幾道印子,罵個痛快才行。反之亦然,姆媽如若敢在外面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爸爸得知,回家馬上耳光伺候。在他們這樣的人家,家庭成員之間的復雜性,已遠超她理解能力。彼時她年紀小,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大阿姨為了表現(xiàn)出自己的重要性,一天到晚圍在女主人身邊轉,寶寶長,寶寶短,她冷眼看著,一天下來,發(fā)現(xiàn)大阿姨在這個家里的地位,其實并沒有她本人所說的那樣高,女主人也不是少了她一分鐘都不行,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已。而且,人家還有一個寶燕姐,據(jù)說才來了一兩年,卻掌管著男主人的書房,甚得男主人信任,隱有后來居上的勢頭。

    不過寶燕姐嘴笨,話說不來,更打不來小報告,大阿姨吃準了她這點,就想著法子惡心她,欺負她。比如在擦身而過時送她一只白眼,或是背著女主人,盛氣凌人的對她講話。不過寶燕姐好涵養(yǎng),即便再委屈,也從不啰嗦,大阿姨的力氣便如同使在了棉花上,反而愈來愈生氣。

    做客第二天,大阿姨忙起來,又喊她去廚房搭把手,剝個蒜,擇個菜什么的,她不理睬,徑自去冰箱里為自己找飲料,天太熱,最想吃的還是冰淇淋,站在冰箱門前,往里伸著頭,正在一盒香草和覆盆子之間猶豫時,忽然聽有人在耳邊說:“很難選擇對不對?”

    回頭去看,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臉,男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高大且白凈。她一米七出頭,但看他時,卻仍然不得不仰起臉,看他一臉隨意,吊兒郎當?shù)臉幼?,無需人來介紹,她自己就知道,這就是令那位大美人兒得意又得寵的李家二公子了。

    他讀書時候的照片客廳里面就有,進來出去都看得到,氣質(zhì)和現(xiàn)在大不相同,但臉上大致輪廓卻沒變。而且,大美人兒和大阿姨她們的談話中心,也總離不開他,所以她還沒見到他前,就已經(jīng)聽過很多關于他的事情了。

    后來大家都說他斯文好修養(yǎng),其實那會兒他才不是。他那時對人客氣疏離,足夠禮貌,但笑容里卻沒有多少溫度,屬于酷酷的那一掛。

    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如此,就連大美人兒都抱怨,說他太冷漠,不愛親近人,好不容易回上海一趟,卻天天早出晚歸,寧愿和狐朋狗友騎著摩托車在外亂跑,今天上海,明天外地,從不愿意呆在家中,陪自己說說話。

    她目光在他眼角淚痣上打轉時,他大概嫌她愣怔的時間有點長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excuse me?”

    她趕緊走開幾步,讓出地方,卻沒有就此走開,而是站在他身后悄悄打量他,除去身形高大,穿衣打扮其實就一普通年輕人的樣子,套頭衛(wèi)衣,運動短褲,腳上一雙沙灘拖鞋,隨意陽光,還帶著點酷勁兒。她站的近,聞得到他身上有股汗味與機油混合后的味道,不夠清新,卻莫名好聞。

    他伸手取出一瓶蘇打水,擰開蓋子,站在冰箱前喝了一口,看她還站在邊上,隨手取了一盒香草冰淇淋遞過來。她沒接。

    他說:“相信我,覆盆子太酸。”

    “哦,我乳糖不耐受,就看下而已?!?/br>
    他頗為奇怪的看她一眼,香草冰淇淋又丟回冰箱里去了。

    估計那時候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大概也沒好到哪里去,就是一個怪怪的女孩子吧。

    他剛從外面浪蕩回來,大概因為太熱,所以一瓶蘇打水一口氣喝下半瓶,走前隨口問了一句她是誰,她說:“哦,我姓金,叫金不換。”

    他指著客廳里的大阿姨:“她家里的人?”

    大阿姨和寶燕姐鬧小別扭,正在客廳里被女主人訓話,她內(nèi)心羞愧,卻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聳了聳肩:“是啊。”

    寶燕姐的房間換了一個新式空調(diào),金姐妒忌,就糾纏女主人,要她給自己買一個衣物護理機,說:“我要那種立式的,烘干消毒熨燙一體的?!?/br>
    女主人知道她是胡攪蠻纏,很煩她這一點,因此口氣不怎么好:“你要來派什么用場?”

    “有了這個機器,我以后就不用熨衣服了。”

    “洗衣房里不是已經(jīng)有一臺了嗎?”女主人加以斥責,“而且我的衣服都是送到外面干洗,什么時候需要你來熨燙了?”

    “反正可以備一時之需,陰雨天,或是不方便送出去洗的時候,總歸用得到嘍?!?/br>
    “不買,亂七八糟買一堆用不上的電器回來,和家里的裝修風格根本不搭,難也難看死了?!?/br>
    “要么放我房間,我不嫌難看?!?/br>
    女主人嫌她啰嗦,直接走開,不去睬她。

    這一回合,金姐落敗,大受挫折,暗自生氣半天,背地里朝寶燕姐不知道翻了幾個白眼。

    次日,男女主人帶著嘉琪去朋友那里赴宴,要住一晚才回來,本來說只帶司機去便可,臨出門前突然變了主意,喊上了寶燕姐,叫她也跟著。

    寶燕姐不用呆在家里看金姐臉色,不要太開心,收拾了東西,高高興興去了。

    被獨自撇在家中的金姐那天躲在自己小房間里哭了大半天,她覺得無趣,便遠遠躲到一旁去,心里覺得大阿姨又傻又可憐,一大把年紀,卻把自己活成了叭兒狗,把主人當成了全世界,眼中只看得到頭頂?shù)哪前驼拼蟮囊黄?,主人跟前再受寵,也還是傭人,做的也還是端茶倒水看人臉色的事情,不過是一份最下等的工作而已,何至于?

    大阿姨把本來可以躲懶偷閑的時間全用來恨恨哭泣,到晚上,講說自己的小房間太熱,叫她去隔壁一間空房間睡,她求之不得,叫她聽大阿姨哭一夜,還不如回家呆著。

    她洗了澡,吃了飯,收拾停當,大阿姨領著她去了旁邊一個房間。

    一進門,她眼前立刻一亮,“哇”的驚叫了一聲。這個房間內(nèi)用了大面積的白色加木色,墻上掛了很多大小錯落的油畫,角角落落里布置了很多綠植,房間整體風格非常之素凈,美而清新,就連靠在墻角的兩輛古董腳踏車,都亂的極其有品位。

    大阿姨把她帶到這里來,告訴她說,這里房間空著,地方又大,比擠自己的小房間要舒服的多。她心想那為什么不早說,干嘛昨天非要和自己在小房間里擠一夜。

    大阿姨走掉,她把自己的換洗衣服放在床頭,穿著吊帶睡衣在房間里跑來跑去,這里看看,那里瞅瞅,把房間燈調(diào)成自己喜歡的淡黃朦朧色調(diào),在一整面落地玻璃墻內(nèi)看了一會兒花園里的夜景,翻看書架上一排排的英文雜志。一個人興奮到很晚都睡不著,直到拎一輛腳踏車過來,騎著在房間里轉圈圈的時候,忽然聽見房門響,頭一抬,看見了昨天見過的李家二公子,李一馬。

    李一馬和狐朋狗友在外面泡吧到深夜回來,一開門,就看見房間中間一個穿睡衣的女孩子,也是一怔,還以為是自己酒喝多了,沒說話,就一瞬不瞬看著她,看她一臉恐慌窘迫,保持著騎在腳踏車上的姿勢,直直倒地,小小的尖叫一聲之后,才察覺這不是錯覺。

    她連人帶車倒在地上,嚇得忘記了說話,就在地板上傻傻坐著,半響,他終于開口問:“你在我房間干什么?”

    她腦中慌亂到極點,手腳發(fā)抖,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面對質(zhì)問,不知如何回答,但心里卻明白,這里不能露怯,如若露怯,那么就有口難辯,在人家面前,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了。她看著他的眼睛,與他對視,一臉的滿不在乎:“這里不是客房么?我以為是客房。”

    他“嗤”的一聲,推門入內(nèi),又“砰”的一下,大力將門摔上,手機往桌上一丟,望著她譏嘲一笑:“這么小,為什么要學她們那一套?”

    她知道多說無益,換誰都會多想,只能慶幸女主人外出,不在家中,否則都不知道會造成什么局面。一面忍著淚,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崴了一下,酸疼無比,卻顧不了那么多了,抱起自己的一堆衣服,不看他,朝外就走。

    經(jīng)過他身邊時,他卻忽然伸手,把她手腕一把拉住。她面對著他,一步步后退,終于在背心抵到墻面的時候,被他半圈在懷內(nèi)。

    他把她抵到墻上,圈在懷內(nèi),距離太近,近到她終于聞見他呼吸間的淡淡酒氣。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忽而輕佻一笑:“目的還沒達到,就走了?”

    她忘記了生氣,像被魘住了一樣,迎著他的目光,傻傻的,又怯怯的問:“你要干嘛?”

    他又“嗤”了一聲:“你不是都知道?來前沒有想好?”

    她搖頭:“不,我不知道?!眹L試了下去推他,力氣太小,沒有推開,他的臉反而靠得更近,看她的眼神充滿危險,含有淡淡酒氣的呼吸都全部拂在自己臉上,以至于她不得不偏過頭去,伸出雙手撐到他胸膛上。

    后來她想,那時其實她是可以脫身的,因為他雖然喝了酒,卻不至于太醉,而且,家里還有其他人在,喊就可以。

    可是她沒有,被他看著看著,她手上衣服一件件落地,再然后,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踮起了腳,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身,以自己的唇迎上了來自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