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說到底是不自信的,總覺得李墨寒那般美好的人,若非被賜婚,便萬萬不會娶了自己這樣的姑娘的。 可一想起那日的兔子燈,又覺得臉頰燙燙的,懷里揣著的那塊玉仿佛也生了熱,整個心口都暖暖的。 伸手摸了摸臉,竟是燙的厲害,這便是魔怔了吧。 獨自在屋里坐著,聽著遠處時不時發(fā)出的哄鬧聲,心里來回地想,卻始終是惴惴的。 突然門被輕輕敲了三下,我有些疑惑,總覺得時間還早,更何況新郎進來為何要敲門?若非是新郎,又有何人要在此時進婚房? 正疑惑著,門卻突然被開了,我瞬間一驚,站起身來。 那人邊插門邊道:“容二姑娘莫慌,是我?!?/br> 聲音溫潤、低沉,聽著沒有絲毫醉意。幾個字幾乎叫我心口發(fā)燙,緩緩的坐回床上。 聽著他一步步地向我走過來,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 他輕輕撩開我蓋頭,心里一瞬間的驚恐,叫我只敢低頭瞧著步搖的不停地晃動,卻不敢抬頭看他,哪怕還隔著眼前的流蘇。 我怕,我怕他其實心里厭惡極了這個皇后娘娘賜給的恥辱。 他輕聲道:“你……你可真好看啊……” 這么一句略帶些恭維的話,在耳邊輕輕響起,甚至還有些微微結巴,卻“砰”的一聲在腦中炸開。 我猛然抬頭看他,眼前的流蘇同著步搖瘋狂的顫動。 透著流蘇,他嘴邊正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濃眉如畫,鼻梁直挺,眸子里皆是深情。 他突然伸手將我眼前半遮面的流蘇取下來,定定的瞧著我。那人突然在我眼前變得清晰了起來,他唇瓣輕啟,聲音也很淡,仿佛在自言自語,道:“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他說話間,滿口的酒氣,卻是面上絲毫不紅,眸子也很亮,絲毫不像喝醉了的人。 我見他愣著仿佛還要開口繼續(xù),卻是已經羞到聽不下去了,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口。微蹙了眉,低頭問他道:“你喝了多少,還能喝交杯酒嗎?” “能!”他朗聲道:“我能,夫人,走!” 突然腳下一空,一根步搖瞬間掉在地上,他竟將我一把抱了起來,緩緩地往前廳的桌前走去。 不敢摸他,只伸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衫??吭谒男厍?,他的衣裳上除卻酒氣,有一股非常好聞的味道,不知該怎么形容,卻叫我歡喜又有一絲沉迷。 他輕輕將我放在圓凳上,瞧了一眼,欺身過來,把另一支步搖也直接拔了去。他突然的靠近,登時叫我緊張了起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你,你好香啊……”他順勢在我耳邊道。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母親神神秘秘的叫了一個嬤嬤過來,便走了。那嬤嬤給我講了整整一下午,關于房事的事情。 唯有一句,印象最是深刻,她說:這種事情啊,便是全天下男人都喜歡主動的姑娘。 我那時還暗暗想著些什么,如今事到緊急關頭了,卻是當真是做不到啊…… 胡思亂想的片刻里,他已經倒好了酒,更是叫我羞得無地自容。 他拿著酒杯,手指修長、白皙,指節(jié)有力且分明。酒杯里的液體明晃晃的,穩(wěn)穩(wěn)地遞到我跟前。 我伸手接過,跟他兩人胳膊繞了幾番才交纏在一起。 一杯酒下,喉間火辣辣的,幾乎嗆出眼淚來。 “別急。”他突然伸手,瞧著我有些紅的眼睛,緩緩地撫著我的背,替我順氣,“這酒比較烈,你只需飲一小口便好了,不必一口飲盡的?!?/br> 說著又輕輕笑了笑,“當真是個傻姑娘呀。” 我一時羞赧,道:“自是要飲盡了的,如此情義才能穩(wěn)固而綿長?!?/br> 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目光炯炯的看著我,卻是一句揶揄,“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瞬間一怒,撇了嘴,他卻一把將我攬進懷里。 笑聲低沉好聽,我心動的像是開了花兒一樣,只聽他在我耳邊道:“容二姑娘,你可真是個傻姑娘啊?!?/br> 我一聽,使勁推他,卻推不開,被他抱得緊緊的,“那也沒辦法,不知道哪個官爺,大半夜的不務正業(yè),傻乎乎的跑去給人家還在閨閣里的姑娘送兔子燈。” “什么?”他的聲音突然有些邪。 我一驚,整個身子瞬間騰空,被他一把扛起來,飛跑到里屋,又輕輕放在床上。 他瞧著我仿佛嚇壞了,也不說話,就靜靜地躺著,連忙湊過來,兩條胳膊架在我左右,與我面對面,有些謹慎的開口道:“嚇到你了?是我有些唐突了……我,我沒聽見你的叫聲,便以為你沒那么害怕?!?/br> 我把臉往里一扭,不看他,總不能告訴他我已經羞怯到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了罷…… 他直接脫了靴子,隨后也慢慢將我的靴子脫了,然后緩緩地躺上來。起初還老實,然后就開始一點一點地慢慢地往里面擠,明明床很大,我卻漸漸覺得連呼吸都被他擠得有些不順暢了。 臉上羞得通紅,臘月的天,現(xiàn)下聽聲音,外面還飄著雪,渾身卻燥熱無比。他悄悄伸手解我的衣裳,我又羞又懼,頓時耳邊只有那個嬤嬤的話:全天下男人都喜歡主動的姑娘。 那句話嗡鳴了好幾遍,我終是把心一橫,一臉的鄭重地轉過身面向他,將他嚇了一跳,就連手上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我猛然抬手,告訴自己:現(xiàn)在退縮已經來不及了。便開始慌亂的開始解他的扣子。 他顯然一愣,萬沒想到我是這么一個姑娘,頓時樂了。輕笑兩聲之后,見我白了他一眼,連忙自己解起扣子來。 瞧著他低頭解扣子的模樣,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笑出來,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府三少爺,竟淪落到自己脫衣解扣子。 他卻突然突然抬了頭,直勾勾的看著我。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是是他的獵物,趕緊禁了聲,目光盈盈地瞧著他,企圖裝一幅可憐模樣,他的眸色仿佛有些暗,面上也更紅了幾分。 細細瞧,面前的人,真好看。 老天可真不公平,將這樣好的相貌賜給如此年輕有為的人,身份還如此尊貴。然而,這個人,成為我的夫婿了。 我慢慢伸手,將他的臉捧住,心底里仿佛有萬千只鳥兒在嘰嘰喳喳地歡呼雀躍,我道:“夫君?!?/br> 他突然湊了過來,輕輕吻住了我。紅燭輕動,燭光微黃,閉了眼,細細感受。 第12章 第11章 翌日一早,我便醒了過來。剛微微睜眼,便聽見窗外大雪簌簌落地的聲音。屋里滿滿的一盆炭火大概快燒盡了,呲呲地發(fā)出輕微聲響,燒的整個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李墨寒此刻正靜靜躺在我身邊,呼吸正均勻,胸膛有節(jié)奏的起伏著,睫毛微動,薄薄的嘴巴緊閉著。 他睡姿極為端正,平躺著,頸子置在鴛鴦枕上,雙手交疊于胸前。瞧著便是個很自律的人,只是躺在比較靠邊的地方。 我想側過身,瞧瞧他的被子有沒有蓋好。動作時,兩腿間微微的不適,叫我突然想起昨夜的耳鬢廝磨,他的低吼聲,他在我耳邊喘著氣,親昵的叫我容兒。還有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的喉間竟也能發(fā)出如此低回婉轉的腔調。 迅速起身,把被角給他蓋好,我便又縮回被子里羞澀去了。 今日是要拜見公婆的,不知幾時了。透著窗紙往外瞧著,大片的雪花還在不停的落。陰天時,總是不好估算時辰的,不過瞧著大約也沒到卯時,還能再休息一下。 可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總是想著往李墨寒那邊靠一靠。 不光腦子里這般想,身子極其自然的往他的方向靠。悄悄的伸出手,搭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穩(wěn)健而有節(jié)奏??捎趾ε掳阉麎盒蚜?,半條胳膊都使著勁。不由地再一次暗自歡喜:這個男人,是我的夫君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醒了,惺忪的眸子半睜開,下意識的往里翻了身。 我瞬間把胳膊收回來,縮進被子里裝睡。一想到昨夜他伸手扒我的衣裳,緊緊地抱著我,親了又親,以及趴在我身上的種種……便羞得不敢見他。 他長臂一撈,輕易就將我撈進他懷里了。臉湊過來,在我凌亂的頭發(fā)上親昵的蹭了蹭。 我的臉瞬間燙的仿佛要炸開,身體也有些僵硬。被他抱了片刻,才慢慢放松下來,輕輕的、悄悄的往他懷里靠了靠,將我和他之間貼得嚴絲合縫的,然后獨自竊喜。 耳邊突然傳來他一句,“醒了?” 他聲音低沉,在我耳邊呼出的氣叫我渾身一陣酥麻,我不好意思開口回答他,只蒙在被子里點了點頭。 哪知他一把將我撈起,直接叫我趴在他胸前與他面面相對,動作輕松地仿佛我是一團毛茸茸的寵物。他眼睛依舊惺忪,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開口問我:“怎么,害羞了?” 我剛要回他,卻是門被扣了三下,一聽這敲門的節(jié)奏,我便知是珍兒。 “少夫人,卯時到了,今日要辰時拜見老爺?shù)?,向家主敬茶的,您可要現(xiàn)在梳洗?” 珍兒到當真是個有勇氣的,不問少爺,卻問著少夫人。我此刻已經從李墨寒胸前起開了,捂著嘴輕笑。李墨寒正一陣錯愕,那表情仿佛在問我:女人們每日都起的這么早嗎? 我沖門外道一句:“起,你稍候片刻,再進來?!?/br> 聽了我的答話,他又是一陣錯愕,卻只得無奈的搖搖頭,起身穿了靴子。 我下了床,回頭對著他道:“夫君不用起的這么早,只需趕得上辰時同我一起去敬茶便好?!?/br> 一聽這話,他便又徑自躺回去了。 我理好中衣,輕輕笑他,去外屋喚珍兒進來洗漱。 珍兒穿了一身李府丫鬟的衣裳,換了發(fā)髻,梳的很是精致,頭上戴著的珠花,十分眼熟。那是母親年初找人給我新制的,我嫌有些艷麗,從沒戴過。如今母親把它給了珍兒,大概也是防著入了李府,我們主仆二人會被人看不起吧。 我梳洗向來是快,可今日是要去見自己的公公,更何況這位公公還不是一般人,所以發(fā)髻梳來梳去,換了好幾個,總也不滿意。 直到卯時中,李墨寒都起身了,都還沒決定好。 李墨寒直接自己穿好了衣裳,在銅鏡前瞧著,開口道:“不必太過用心了,今日不過是父親和幾個姨娘,母親早早便過世了,父親一個男人家的,不會太在意你的穿著的。” 我瞧著時間不寬裕了,便叫珍兒梳了個元寶髻,顯得穩(wěn)重也不那么不張揚。 在珍兒的多番建議之下,挑了一身深紅色的廣袖長裙,上頭穿個滾絨邊水紅色的坎肩兒,上頭繡著鴛鴦浮在荷花塘里的圖案。鏡子里瞧了瞧,很是喜慶。 珍兒給我往腰間戴好佩玉,墜了禁步,這才慢慢地跟著李墨寒往廳堂里去向。 一路上丫鬟小廝見了我們,接俯首行禮,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道一聲:“三少爺,三少奶奶好”,李府的管教該是十分好的。 嫁進來那日,沒能仔細看。如今仔細看看,卻發(fā)現(xiàn)這李府并沒有想象的那般奢華,相反卻很有書香門第的味道。 不似其他官家紅柱朱梁,李府的柱子皆是很深的木色。大約只刮了幾層清漆,許多柱上還隱隱能看見木紋。臺階走廊用的皆是白石,廊間掛著半長的紅紗,顯得很是古樸、厚重。 便是我極喜歡的風格。 * 總算是趕在辰時之前到了廳堂,可一進堂,卻發(fā)現(xiàn)坐的滿滿的都是人。 廳堂正中間的位置上正坐著李將軍,年逾半百,下巴上留著不長的胡子,目光睿智,表情有些嚴肅。右側坐著兩位年長的婦人,皆是穿著華貴,一臉的笑意,大約是姨娘。左側坐著一個年輕些的男子,眉眼間同李墨寒有幾分相似,卻更凌厲些,定是二哥李凌寒了。 進屋時,李墨寒在我耳邊輕聲道:“堂上是父親,左手邊是二哥,右手邊是二姨娘和三姨娘?!?/br> 倒是好猜。 那二姨娘本就長得喜慶,一笑起來更是叫人覺得很是親近,她喜滋滋的道:“老爺你瞧,這小夫妻倆,還說起悄悄話了,當真是彼此喜歡的。” 堂上的李將軍只一耳朵聽了,卻是不動如山。 我不由得有些緊張,今日這是實實在在的晚了,長輩們都到得整整齊齊了,況且瞧著李將軍面上十分嚴肅,更是小心翼翼的。 管家沒叫珍兒進來,只帶著一個丫鬟跟在后頭,我同李墨寒走到李將軍跟前,雙雙跪下。 管家慈眉善目的,往前站了一步,開口道:“三少夫人,這是我們家主,今日奉了茶,便是該稱一聲“父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