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放在以前，諾亞早就讓她滾得越遠越好了。

    可是現(xiàn)在，考慮到今天發(fā)生的這些糟糕事情，他氣都氣不起來了。

    “戴維·西德尼一邊發(fā)信聯(lián)系克洛伊，一邊在萊拉城里找你的蹤跡。你被他抓到了會有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吧？”諾亞念出了她的稱號，“鏡之魔女愛麗絲？”

    少女回答道：“君上他執(zhí)著這件事三百多年了，不就是以我的心臟去復(fù)活我那個孿生jiejie嘛?！?/br>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我沒有辦法回到日蝕之國，無法從精靈樹上汲取力量。逃亡在外三百年，生命力已經(jīng)快要耗盡了。”

    精靈少女仿佛在說，橫豎都是一死，還有什么區(qū)別呢？

    諾亞覺得糟心，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過問這些精靈的事情。

    *

    “世界上有兩種精靈。一種是無法看見的存在，它們在人類的魔法環(huán)節(jié)中起到媒介的作用。它們是否是活著的生命，尚且無法定論。”克洛伊介紹道，“還有一種精靈，就像惡魔、神女一樣的存在，擁有著人類的外形，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尖耳朵?！?/br>
    洛蕾塔點了點頭，這些她都知道，她也明白克洛伊的重點不在這里。

    “后面這一種精靈的繁衍方式與人類一樣，不過其中也有特例?！笨寺逡琳f，“日蝕之國生長著一顆會發(fā)光的巨樹，是所有精靈的起源，精靈將它譽為生命之樹，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精靈樹。”

    魔王作為一個導(dǎo)師算是很負責(zé)，這些傳說及歷史知識給她補的很到位。洛蕾塔在接觸到這些知識時還吐槽過：這命名也真夠簡單粗暴的，能結(jié)出精靈的樹，就干脆叫精靈樹了。

    “世界經(jīng)過多次變動，精靈的生活穩(wěn)定下來之后，只有極少數(shù)的特殊精靈才會由精靈樹誕生?，F(xiàn)在的精靈之王，日蝕之國的君主，戴維·西德尼就是精靈樹的賜予。”克洛伊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像這樣的精靈，需要從精靈樹中汲取力量，如果他們離開巨樹太久就會消失。”

    克洛伊說著說著就收了聲，似乎是不忍再說下去了。

    洛蕾塔意識到，克洛伊要拜托的事情與精靈有關(guān)，也許是關(guān)系到了“消失”這件事的。

    過了好半天，克洛伊才說出話來：“您聽說過鏡之魔女愛麗絲嗎？”

    關(guān)于這位大名鼎鼎的魔女，諾亞不曾在授課時細講過，即便提到也是三言兩語帶過。洛蕾塔對鏡之魔女的了解，都來源于她還在王室時聽聞的傳說和王室教師的授課。

    鏡之魔女愛麗絲并非惡魔，而是一個險些導(dǎo)致日蝕之國破滅的精靈，魔女的稱號，亦是她的同類給予的。

    洛蕾塔把自己所知道的說出來：“愛麗絲是日蝕之國下一任君主的候選者之一，她為了排除競爭者，設(shè)計她的雙生jiejie，同時還造成了數(shù)十人的死亡。她逃離日蝕之國后，串通惡魔攻打日蝕之國，才被精靈冠以魔女的稱號?！?/br>
    “愛麗絲和她的孿生jiejie，都是精靈樹的果實。她遠離日蝕之國三百多年，沒有辦法恢復(fù)力量，剩下的日子寥寥?！笨寺逡琳f道，“她現(xiàn)在就在萊拉。我想拜托您分給她一些魔力，延緩她的消失?！?/br>
    洛蕾塔愣住了，這是要讓她把魔力分給魔女？

    “您的力量來自天神，與精靈樹同源，現(xiàn)在只有您能夠讓她慢點消失了?！笨寺逡量嘈Φ?，“您就當做是我在向您索取報酬吧?！?/br>
    半晌之后，洛蕾塔才答應(yīng)道：“克洛伊先生，我相信您的為人?！?/br>
    *

    諾亞接住飛來的紙鶴。

    他讀完信后，臉上又多了一絲不快，整個人都看起來陰沉沉的。

    “鏡之魔女，明天下午兩點去一趟萊拉城北的廣場，給你續(xù)命的那位會在那邊等你。”他把信紙遞到愛麗絲面前，“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眼睛顏色和克洛伊一樣?！?/br>
    銀發(fā)少女目瞪口呆道：“能給我續(xù)命……神女？”

    諾亞險些要沖上去捂她的嘴：“你小點聲！”

    “而且眼睛顏色跟克洛伊一樣，不就是剛剛我看到的——”不就是她看到的，剛剛被諾亞氣跑了的那位？那讓魔王掉角的是個神女？

    愛麗絲反應(yīng)過來后，幸災(zāi)樂禍地拍了拍諾亞的肩膀：“以前壞事做太多，遭報應(yīng)了吧？”

    諾亞煩躁地揉了揉額頭。

    他對克洛伊把洛蕾塔扯進這件事情里的行為非常不滿，但除此之外又沒有其他辦法，他也確實不太愿意眼看著愛麗絲消失。諾亞瞬間燒起的怒火無處發(fā)泄，只能憋在肚子里。

    “才十八歲呀，到你的零頭了嗎？”愛麗絲對魔王的遲來的愛情非常感興趣。

    諾亞怒道：“我去年才到一千歲！”

    “三年一代溝，種族還互為天敵，你倆之間隔的是汪洋大海吧。”愛麗絲開心地戳著好友的痛處，“你這性格脾氣都該改改了，行事風(fēng)格也要改，不然以后會被你家那位打哦？”

    諾亞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他堂堂一個魔王，都已經(jīng)學(xué)會扶老奶奶過馬路了，還想要他怎么樣？

    愛麗絲若有所思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你脾氣好了不少??？”

    諾亞崩潰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第23章

    下午兩點，戴著一頂圓沿帽子的洛蕾塔已經(jīng)在廣場等著了。

    她坐在長凳上，摸了摸拇指上戴著的戒指——是克洛伊交給她的，銀戒內(nèi)側(cè)刻了能夠改變頭發(fā)顏色的幻術(shù)咒文。按照他的說法，這本來只是個非常雞肋的小道具，不過放在發(fā)色明顯的神女這里也許能發(fā)揮大作用。

    在別人眼中，洛蕾塔的發(fā)色此時該是深棕色的。她戴著清新風(fēng)格的帽子，編著兩條麻花辮，搭了一條樣式簡單的裙子，看起來儼然就是個普通的少女。

    愛麗絲按照約定時間到達小廣場時，一眼就瞅見了要找的人。

    幻術(shù)魔法對這位鏡之魔女一點用都沒有，在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擅長幻術(shù)，不然她也沒辦法滑不溜秋地逃了三百多年還沒被戴維抓住。

    她朝著用幻術(shù)掩飾了原本的發(fā)色的神女走過去。

    沒走幾步，愛麗絲就停住了腳步，她低下頭鉆進人群里，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金發(fā)的精靈之王出現(xiàn)在城北的廣場上，他不確信地左右看著，最終目光還是定格在坐在長凳上的少女身上，邁出的步伐帶著些猶豫。

    與精靈樹相似的氣息，但和愛麗絲又有些許不同……

    洛蕾塔發(fā)現(xiàn)有人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后，抬起頭看去。

    一直被帽沿遮擋的金綠色雙眼露出來，目光中流露出訝異的神色。戴維立刻就因為這雙眼睛辨認出來，面前這名少女是他昨天在夜市遇到的怪人。

    洛蕾塔懵了，她的確是在等一個精靈，但她等的不是面前這位?。?/br>
    戴維立刻就從少女與精靈樹相似的氣息上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而少女的瞳色也讓他想起了克洛伊，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道：“你在等人嗎？”

    洛蕾塔從善如流地回答道：“是呀，不過對方遲到了，也許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吧。”

    戴維突然就噎住了，對方如此坦然，倒讓他覺得是個很無辜的人了。就前一次見面的印象而言，他也確實不覺得對方是個壞人。但他仍然感覺到些許異樣，讓他無法不去產(chǎn)生疑惑。

    戴維硬著頭皮撒謊道：“好巧，我也在等人?！?/br>
    這聽起來就像是在搭訕，只不過太生硬了——如果真是在搭訕，那么這人一定缺乏戀愛經(jīng)驗。

    洛蕾塔愣了半晌，笑著向左邊挪了挪，用手拍著長凳友好道：“精靈先生，請坐吧。”

    用水晶球觀察到這一切的克洛伊沉默了。

    要知道，神女殿下雖然生長于王室，學(xué)會了圓滑的說話技巧，但她從來不屑于說謊。那么，神女殿下表現(xiàn)出來的這份演技，到底是跟誰學(xué)來的呢？

    諾亞終于反思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感慨道：“怎么越來越像我了……”

    “您既然知道她是在演，請把刀放下行嗎？”克洛伊站遠了兩步，“殿下只是把凳子分出去一半而已，還是一張能坐三個人的長凳，您犯不著生氣?！?/br>
    *

    下午三點。

    洛蕾塔兩只手遮在帽沿前面，同時不斷地往下壓帽沿，遮擋著刺眼的陽光。其實她沒這么嬌氣，只是萊拉城的巡邏隊剛好在附近，她需要遮一遮臉。

    這時旁邊伸出一只手，遞過來一把黑色的傘。

    戴維和善地說道：“不介意的話請用吧，你好像不太喜歡被這么曬著?！?/br>
    “謝謝?！甭謇偎伍_傘，也沒忘了昨晚的尷尬，又補了一句，“您真是個好人?！?/br>
    精靈完全沒察覺到話中古怪，他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身體不好嗎？”

    洛蕾塔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她問道：“您是怎么看出來的呢？”

    “你的氣場雖然純凈，但是卻給人一種滯礙不通的感覺。尤其是雙腳，如果用光芒來比喻的話，你腳部的光就是一明一滅的?！贝骶S并不賣關(guān)子，他向來是有什么就說什么，把事情講得很明白?！澳愕碾p腳應(yīng)該不能行走才對，可你是怎么……”

    洛蕾塔回應(yīng)道：“我坐了好幾年的輪椅，最近幾個月才剛剛能走?！?/br>
    戴維訝異道：“看起來明明是無法恢復(fù)的，真是神跡?！?/br>
    洛蕾塔額上有冷汗滑下，她總覺得這人每一句話都在戳著真相。從戴維談起氣場開始，她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被盤問出身，到最后一句“神跡”，洛蕾塔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看穿得差不多了。

    “的確是神跡。不過走起路來還是很痛，應(yīng)該是無法恢復(fù)完全了?！甭謇偎澫律砟罅四竽_腕，這倒是實話，連克洛伊都說過她的恢復(fù)很難再有進展了。

    戴維點點頭，換了一個話題：“你要等的人還沒來嗎？”

    “估計是爽約了，再等一小會兒，還不來的話我就先走了。”洛蕾塔無奈地笑了笑，問道，“您要等的人似乎也爽約了？”

    戴維臉色冷下來，他要等的人當然不可能履約，鏡之魔女愛麗絲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他抓？

    又坐了一會兒，戴維站起身打算離開。

    洛蕾塔把傘收起來遞給他，卻被推拒回來。

    “有些東西，還是交給需要的人比較好。”金發(fā)的精靈正要走，卻又想起來什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fā)，“這種幻術(shù)瞞不過厲害的魔法師的眼睛，您還是小心些比較好?！?/br>
    洛蕾塔：？？？？？？

    戴維好心地補充道：“請放心，我不會揭發(fā)您的?！?/br>
    洛蕾塔捂住了頭：你到底都知道什么了？

    *

    克洛伊滿臉的一言難盡，他糾結(jié)了片刻，問道：“神女殿下的身份被看穿了？”

    “戴維·西德尼都用上敬語了，你說呢？”諾亞煩躁地說道，“他是不太聰明，但也不是個傻瓜。他能夠感覺到氣場，能夠看破幻術(shù)，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身份？”

    克洛伊沉默了。

    “戴維正在跟蹤她?！敝Z亞看著水晶球，洛蕾塔已經(jīng)起身走了，而剛剛已經(jīng)離開的精靈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著她的身影。

    洛蕾塔似乎對被跟蹤這件事渾然不覺，她哼著小曲走進蘭洛街，在21號宅邸門前摸出了鑰匙。

    顯示在水晶球中的畫面上，戴維·西德尼對著宅邸門口刻著“克洛伊”的門牌徹底陷入了沉默，半晌，他轉(zhuǎn)過身抬起了頭。

    在克洛伊和諾亞的角度看來，這人的目光似乎穿過了水晶球，直直望向了他們。

    克洛伊問道：“我和日蝕之國的關(guān)系還有救嗎？”

    “沒救了，放棄吧，反正你插手管這件事，被敵視是早晚的?！痹缇统蔀槿瘴g之國的頭號仇敵的諾亞說道，“只要他別拿無辜的十八歲小姑娘出氣，什么都好——”

    諾亞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金發(fā)的精靈推開了宅邸的鐵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