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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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沂檸心口猛得一縮。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了,她原以為自己已不會在意了,但驟然在這么多人面前被揭露她的身世,她還是如被人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一般。 特別是周遭那些看好戲的,從她們身邊傳來的交頭接耳的低語,似笑非笑的目光,都如一顆顆往她身上砸來的小雪球,先是如彈珠般大?。缓髞碓綕L越大,似變成能將人壓垮的重量。 “嘁,你還真以為日后你就真能當(dāng)?shù)眠@侯府的女主人了?”柳金玉越說越起勁,滿臉都是不屑,“白家三哥兒是怎樣的人,你是怎樣的人,給你個姨娘的名分已是天大的恩德了,還有臉在我這處說這許多話。” 好嘛,大概又是一個傾慕白沉柯的。 白沂檸正想回嘴。 忽然聽到廳前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誰說她當(dāng)不得。” 白沂檸抬頭望去,那人長身玉立,眉目俊美,不是白沉柯又是誰。 他甫一進門,周遭流動著一股凌厲壓迫的氣勢,廳內(nèi)說話聲明顯小了許多。 “我竟不知,柳姑娘有關(guān)心別人家事的癖好。”白沉柯站到白沂檸身后,淡淡地看了一眼柳金玉。 他們二人一高一矮。 如此站位,那白家哥兒分明是要給他的小媳婦撐腰啊。 看客們不禁左右交耳,這白家的童養(yǎng)媳也沒有外頭傳的不受寵啊。 白沂檸心中生暖,抬頭看他,“你怎么過來了?!?/br> 此處是女席,他過來并不妥當(dāng)。 “祖母尋你過去,我路過此處喧鬧,便進來看看。” 他頓了頓,環(huán)顧四周,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所有人聽見,“我白沉柯的夫人,不是誰都可以輕賤的?!?/br> 第25章 雖然白沂檸方才未發(fā)一言,但從哥兒站在她身后起,柳金玉的嬌蠻便成了一個笑話,看著她憋悶著一張紅臉,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緊緊攢著裙上濕濡的地方,狼狽又可憐。 “柳小娘子還是隨我去換一身罷?!卑滓蕶幍馈?/br> 柳金玉別了臉不肯搭話。 “還沒開宴便弄臟了衣裙,到時候被人看見是不會說白府照顧不周的,只會說柳小娘子家教不嚴,不顧儀表?!卑滓蕶幙粗瑪[出一副與我無關(guān)的神態(tài)來,“若是柳小娘子依舊不肯換,那就請隨意?!?/br> 白沂檸不想同她繼續(xù)廢話,叫了旁邊的白芍,低頭吩咐幾句,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容地走出廳外。 白沉柯跟在她后面,看都沒看旁人一眼。 “哥兒去忙吧,我沒事的?!卑滓蕶幫W∧_步,扭頭同白沉柯說道。 “好?!卑壮量曼c頭,“若遇上麻煩,讓白芍到前院找我?!?/br> 怕她敷衍,又補了一句,“我方才在廳中所說的話,都是發(fā)自肺腑,只要有我在,你不必一人扛著,沒人可以欺了你?!?/br> 白沂檸心上似長出了一朵向陽花,從潮濕陰冷的地上破土而出,沐浴著和光,迎風(fēng)招搖。 “嗯?!卑滓蕶幹刂氐攸c了點頭。 老太太在百部閣和那些年歲同她相差不大的婦人說得正開心,看到白沂檸過來,忙招了手,向眾人介紹道,“這位啊,是我的孫女?!?/br> “喲,真是水靈?!弊诶咸笫诌叺哪俏淮┲簧硇窔で嗟拇笮淞_衫,生花繡紋,面如滿月,笑著贊道,“這嬌嬌以前從未見過,孫兒孫女樣貌都不凡,你是好福氣的?!闭f完指了指老太太,話語調(diào)侃。 “見過各位夫人?!卑滓蕶庍M去便福了身,禮數(shù)上不敢有所怠慢。 “我記得勁承同蕓兒也只有一個兒子,這是新納了一個生的么?”坐在左側(cè)靠后的那位略瘦些,眼睛咕嚕咕嚕打量著白沂檸,“倒是可以配我的孫兒?!彼缴頉_老太太說道,“書慧,你孫女兒可許了人否?” 書慧是老太太的閨名。 看裝束,這幾位頗有江南那帶的特點,可能是祖母以前的手帕交,怕是許久不同祖母來往,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白沂檸面上一赧,畢竟府內(nèi)對外都聲稱她是老太太的孫女。 “你們想都別想?!崩咸αR,“這是我給沉柯留的,辛辛苦苦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 “我叫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事。”老太太正了正神色。 “祖母請說?!?/br> “嗣遠國公娘子的吃食可有檢查妥當(dāng)?” 白沂檸早上在廚房便盯著了,細致得不能再細致,她點頭沉穩(wěn)道,“都備好了的,一會兒我再過去看一眼。” “嗯,旁的你都做的不錯,我就是不放心,想著再囑咐你一句?!崩咸樟宋瞻滓蕶幍氖郑叭ッΠ伞!?/br> 白沂檸同眾人告別后往后廚走去。 蘇夢遙繞過屏風(fēng),雙眼緊盯著白沂檸的背影,“喜鵲,我聽聞嗣遠國公娘子似乎食不得花生?”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毕铲o應(yīng)道。 “我倒是小瞧了她,還以為能出個什么糗。”蘇夢遙眼底冰寒,“方才那個柳金玉也真是沒用,被哥兒一唬就唬住了。” “倒也不能賴她,三哥兒的性子……”喜鵲搖了搖頭。 蘇夢遙側(cè)身在喜鵲耳邊說了幾句,喜鵲滿眼促狹,“姐兒放心,奴婢一定做到?!?/br> 蘇夢遙勾了唇,低聲喃喃,“看你這次怎么收場。” *** “檸姐兒過來啦。”一個正在灶臺邊鼓風(fēng)的婦人沖來人笑道。 “嗯,我不大放心?!卑滓蕶幭铝耸A,拎著裙走到做糕點的地方,問道,“嗣遠國公娘子的那份是哪一份?” “檸姐兒吩咐多次,老奴記得?!睆N娘拿出最里面用蓋子蓋住的笠式碗,笑容淳樸,“蒸這糕子我都不敢同旁的一起蒸,怕沾上味兒,您瞧瞧?!?/br> 她掀了蓋,一陣糯香撲鼻,夾雜著淡淡的杏花香,白沂檸咽了咽口水,這些廚娘的手藝確實不錯,光是聞著味兒便覺得好吃,也不枉她尋了這么多日子。 “嗯,那你們繼續(xù)吧,若有問題就到百花閣尋我?!卑滓蕶幁h(huán)顧四周,見眾人忙碌,自己杵在這里讓他們蹩手蹩腳的,也不好攪擾,轉(zhuǎn)身離開了。 喜鵲手里拿著一包從屋中翻出來的花生粉,掂了掂,輕嘆一聲,“倒是苦了嗣遠國公娘子,平白遭上一罪,誰讓她運氣不好呢。”她眼底冷光一閃而過。 時辰差不多,眾人紛紛入席。 男女席都各分了五桌,年輕未婚的一桌,年歲大的一桌,這樣也不怕年輕的被長輩們拘著,好敞開了吃。一時桌上觥籌交錯,寒暄吹捧,好不熱鬧。 “沂檸小娘子,可有更衣的地方?”說話的是被柳金玉糾纏新的那位夫人,入席前白沂檸見她無所適從,就邀了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此時她白凈的臉蛋微微泛紅,似有不妥。 “我找人帶你去吧?!?/br> 白沂檸停下筷子同身后侍宴的侍女說了幾句。 “李夫人隨我來吧?!笔膛A烁I?,柔聲說道。 “白芍,你親自去端糕點,別讓旁人經(jīng)手?!卑滓蕶巹偰闷鹂曜樱闹信榕橹碧?,總是不安。 “姐兒放心吃吧,奴婢會去看著的?!卑咨址畔戮票K,寬解道。 李傾城順手拿起酒盞給白沂檸倒了幾滴,“你不累我都看累了,這是你家,還會有人拿這個陷害你不成,圖什么?!?/br> “我也不知……” “不會有事的。”李傾城安撫她。 *** “嗣遠國公娘子的糕點在哪兒?”喜鵲進了后廚問了一聲。 門口的那位打量了她一眼,“問里頭的李mama,糕點都是歸她管的?!?/br> 喜鵲大大方方地走進去,“李mama?我是來拿嗣遠國公娘子的糕點的?!?/br> “我先前沒見過你啊?!崩頼ama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往常都是檸姐兒自己來或者她身邊的那位白芍姑娘?!?/br> “白芍在前頭侍宴呢,走不開。”喜鵲說得真切。 喜鵲見李mama有些猶豫,又道,“嗣遠國公娘子不食花生,對她的吃食格外的上心,一應(yīng)餐點皆是特供,我之前被姐兒派到別處去幫忙,不算是負責(zé)這一塊,但白芍實在是走不開,姐兒才讓奴婢來的。” “那你拿著吧,別同旁的弄混了?!?/br> 她都如此說了,李mama不疑有他,將那份另做的交到喜鵲手上。 喜鵲端著托盤,走到一個無人之地,拆開懷中那一小包的花生粉,悉數(shù)倒了進去。 待粉末融進糕中聞不見味道,她才繼續(xù)往前走。 “這位姑娘。”回廊中走出一個人,攔住了喜鵲。 喜鵲心中有鬼,驚得差點滑了盤,看向那人皺著眉道,“有何事?” 來人是更衣回來在府中迷了路的李夫人,她怯怯道,“府中太大,我尋不見百花閣了。” “你隨我來吧?!毕铲o松了一口氣。 李夫人托盤上的糕點,嗅了嗅,沒有說話。 回了座后李夫人同白沂檸笑道,“白小娘子真是用心,連糕點都做的美味飄香。” “李夫人喜歡便好?!卑滓蕶幰艘簧淄肜锏臏Φ?,“不過糕點還未上,你又如何知道那糕點好不好吃,可別是哄著我呢?!?/br> “我以為走了一次應(yīng)當(dāng)記得回來的路,就讓剛才的侍女先回來,結(jié)果還是迷了路。”李夫人彎著柳眉用帕子掩笑,“中途碰到了位小侍女,端著盤,我素來對味道敏感,那里頭的花生味甚是好聞呢。” “花生?”白沂檸聽到這詞,手中勺子落在碗中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你在哪兒見到的,那侍女是何模樣,是方才在這處的白芍么?” 白沂檸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忙拉著李夫人的手問道。 “呃……我不認識,不是白芍姑娘呢。”李夫人愣了愣,神情錯愕。 “發(fā)生何事了?”李傾城聽到這邊的動靜探身問道。 白沂檸來不及回答,徑直跑了出去,裙角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帶起一陣細塵,如一只受驚的黃鸝鳥。 她在轉(zhuǎn)角撞上了同樣著急的白芍,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被人拿了是嗎?” 白芍面色焦灼,點點頭。 果然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她穿過石門,跑到隔間,掀了簾子,婦人們乍一看到有人過來,都望了過去。 白沂檸咽了咽口水,環(huán)顧一周,目光落在那小盤——眼熟的,讓她心驚的糕點上。 坐在桌前的那名美婦人正挑了一筷子要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