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大局的老祖貌似撂了挑子，老頭們趕緊回到一片狼藉的妖監(jiān)局大廳。

    千霜果然已經(jīng)離開了，甚至連孫無極都消失了，整個大廳一片血腥味，只留下一個記者縮在墻角，神經(jīng)質(zhì)地抱著膝蓋顫抖，脖子可笑地縮在了衣領(lǐng)里，留下半張驚懼的臉露在外面。

    千家主一驚，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覺，急忙上前問：“怎么回事？那個紅衣姑娘去哪了！”

    記者渾身都在抖，手顫抖地指向一個角落：“她用劍……”

    千家主聽到這個開頭，手中靈力一道靈力飛出，暗暗將微型攝像頭擊落。

    記者咽了一下口水，卻說不下去了。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場面。

    這些掌門下去之后，孫局長想跑，被紅衣姑娘攔下后，捂著脖子開始破口大罵。

    下界罵人的也就那么幾句，他不記得孫局長說了什么，總之，那姑娘突然把他踹倒在地。

    然后……然后……

    她的劍割開孫局長的皮膚，一截一截地挑出了他的骨頭，孫局長驚恐地張大了嘴，不知為何，卻沒能發(fā)出來慘叫聲，只一會兒功夫，孫局長的臉色就變得慘白，而她分毫不亂，神色莫測，唇邊甚至還帶著微笑。

    她挑出了孫局長四肢的骨頭，白花花的骨頭上還帶著血跡，最后一截骨頭咕嚕嚕滾到了他的腳下。

    那人便朝他看過來，眉間的黑色印記更顯妖異……他以為自己今天必死無疑了，沒想到那人臨到殺他的關(guān)頭，卻放下了劍，轉(zhuǎn)身離開了……

    老頭們自然也看到了孫無極的慘狀，他躺在骨頭堆里，渾身都是血，四肢被剖開，皮rou癟了下去，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

    他還沒有死。

    千家主聞到濃郁的血腥味，眉頭忽而皺起，心道不好——老祖本就入了魔，最禁不起血腥味的刺激。

    血會讓老祖越來越想殺人，只要殺了一個，就會越殺越上癮，心魔的力量也會因此變強，一旦有了開端，總有一天，老祖的神智會完全被心魔占據(jù)！

    千家主不知道千霜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是不是又砍了幾個人，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離開了。

    留下爛攤子給其他的老頭。

    老頭們對著一片狼藉的妖監(jiān)局，滿臉面無表情。

    *

    無妄海。

    碧空如洗，白色的飛鳥在天際翱翔而過，一息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整個無妄海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將天空的所有景象清晰地照了出來。

    一道紅光突然砸落進海里，因為沖擊力太強，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海面動蕩了一會兒，逐漸恢復(fù)成平靜的樣子，然而沒過一會兒，一圈圈波紋漾開，一個人仰面浮了上來。

    千霜蹙眉看著澄澈的天，神色隱忍，手指緊緊攥起，想借此對抗心中蠢蠢欲動的殺意。

    她長發(fā)散在海水當中，水藻一樣散開，身上的紅色是整個無妄海上最濃烈的色彩。

    良久之后，千霜攥緊的手指漸漸松開，她沒有起來，咸魚般任憑海水將她推往不知名的方向。

    又過了許久，天邊已經(jīng)燃起了血紅色的晚霞，千霜漂著漂著，都感覺自己要睡過去了，耳邊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空靈的歌聲。

    是誰在唱歌？

    千霜想起來，是那些長得還算好看的鮫人。

    她又遇見它們了。

    千霜感覺海面之下有什么東西朝她游了過來，還不只一個，大概是看她一個人在海面上漂，動也不動，以為她好欺負。

    千霜手指一動，水底下一陣炸響，幾條魚尾甩出了海面，瘋狂擺動了片刻，才在海面上消失不見。

    千霜本以為給了它們點教訓(xùn)，它們就不敢再覬覦她了，沒想到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又有魚對她蠢蠢欲動。

    可能是因為上一次她沒把它們打出血，讓它們覺得自己危險性不高，值得一拼？

    千霜一次次把圍過來的鮫人打飛，然后鼻青臉腫的鮫人又一次次地朝她圍過來——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

    千霜打飛的魚多了，竟然覺得十分解壓……而且還有點上頭。

    托它們的福，千霜心頭盤桓的陰暗情緒終于散了一些。

    千家主趕來的時候，千霜已經(jīng)換了一個位置咸魚躺。

    她躺在一塊大礁石上，沐浴著一片橘紅色的霞光，頗為閑適地一勾手指——一個鮫人就從海里飛了出來，再屈指一彈——那鮫人飛出去好遠。

    千家主找人的時候很急切，這會兒落在她身邊，卻不知道說什么話好。

    最后，老頭拿出哄小孫女的語氣哄千霜道：“老祖，我們回去吧？”

    “回哪？”千霜目光投向天際處緩緩沉下的半個太陽。

    “回我們千家啊，”老頭一愣，緊張道：“老祖，你不會又失憶了吧？”

    “……”千霜終于看他一眼：“嗯?！?/br>
    “??？”

    “老頭真不禁騙?！鼻^頭，盯著千家主白花花的胡子半晌，感興趣地挑了一下眉。

    他小孫女每次看到他的胡子也是這個表情，千家主立刻警惕：“老祖，我們回家去吧？”

    “不急?！鼻f：“我先拔一拔你胡子，看看是不是假的?！?/br>
    “是真的——不是假的！老祖……哎呦！”

    千家主年紀一大把了，差點被疼出眼淚。

    “好了?！鼻酒饋?，看了一眼礁石上朝她兇狠齜牙的鮫人，淡聲道：“走吧?！?/br>
    他們一同回到千家，千霜沒問妖監(jiān)局那邊的進度，千家主察覺到她興致不高，便問道：“老祖，您接下來有什么安排嗎？”

    千霜道：“給我找個清凈的地方，我要閉關(guān)?！?/br>
    千家主走在她身旁，聞言胡子一抖：“那老祖是更喜歡竹林、花谷，還是……”

    千霜沉默地聽了一會兒，不知在思考著什么，腳步不知何時也停下了。

    她頓了頓，心念一動，問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無妄海海邊有很多建筑，是用來干什么的？”

    “那些啊，”千家主悻悻地：“有一部分是旅游公司的，給那些來上界旅游的人住，好像叫酒店……還有一部分，則是各個勢力的?！?/br>
    “無妄海附近經(jīng)常有異寶出世，每個勢力都會派人來提早守著……后來聽說下界的房屋住起來很是舒適，近期在無妄海海邊建別墅的勢力就變得越來越多……”

    千家主遲疑道：“老祖，您鐘意去那邊？”

    千霜只問：“我們千家有在那里建別墅嗎？”

    千家主道：“有是有的，我那不成器的孫子說上界旅游業(yè)的市場前景很好，就投資了……好像是十個億，建了個度假村?！?/br>
    千霜：“……”

    千霜：“你也別罵他不成器了，現(xiàn)在這個年代，不啃老的孫子就是個好孫子?！?/br>
    千家主嘆了口氣，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轉(zhuǎn)而勸起了千霜，試圖讓她改變主意：“老祖，度假村那邊一個人都沒有，誰來照顧……”

    “我有手有腳?！?/br>
    千霜道：“還有現(xiàn)在看到人，我都很想殺……老頭，其中也包括你?！?/br>
    千家主啞然失語。

    千霜手指繞著腰上的玉佩，垂眸道：“懂了嗎？”

    他們站在夜空下，漫天的星星在閃耀著，朦朧的月光灑落在他們什么，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千霜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遞給千家主：“這個，你先替我保管著?！?/br>
    千家主一愣：“老祖，你還沒看先祖的信嗎？”

    千霜說：“以后看。”等她恢復(fù)記憶了，她才有資格去看。

    千家主看了看手里多加了一道防水陣法的信，緩慢點頭：“好?！?/br>
    第二天，千霜回到無妄海海邊。

    千行澤已經(jīng)等著了。

    他仍穿著正裝，只是來的時候可能有些倉促，領(lǐng)口凌亂，襯衫也皺巴巴的，但千家基因很好，他生得俊美，就算弄成這樣，那也不叫不修邊幅，叫隨性不羈。

    千霜沒問他怎么弄成這樣子，畢竟是千家的后輩，給他留點面子。

    千行澤把最大的那套海景別墅給了她，里面的生活用品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千霜再一次感嘆有錢就是好，后人栽樹，前人乘涼。

    千行澤走之前給了千霜一個智腦，解釋道：“老祖，您之前的智腦已經(jīng)壞了，我給你換了一個新的，以前的信息還完整地保留著，這個您不用擔(dān)心?！?/br>
    “……”她連記憶都沒了，誰還擔(dān)心這個。

    千霜完全不記得之前自己有過一個智腦，使用智腦的方法自然也給忘了，不過千霜穩(wěn)得很，微微頷首：“嗯……你做的很好?！?/br>
    千行澤又說：“現(xiàn)在付錢，跟對方碰一碰智腦就可以了?！?/br>
    千霜：“嗯。”

    ……

    三年一代溝，千行澤和他老祖間不知隔著多少條代溝，他默然無言了許久，沒有理由多留，跟千霜告別后，很快便離開了。

    千行澤走后，千霜擺弄了一整天的智腦，終于把這玩意給整明白了。

    所謂智腦，其實跟腦電波有點關(guān)系

    智腦能連上使用者腦電波的頻段，從而達到快捷cao作的目的。

    在修仙者這里，腦電波跟修仙之人的靈識又有點像，所以不管是上界人還是下界人，不管修不修仙，都可以用。

    智腦里果然還保留著很多以前的數(shù)據(jù)，瀏覽的都是很有顏色的內(nèi)容，千霜大致掃過一眼，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的確是她以前看過的東西。

    不愧是她。

    千霜在沙發(fā)上咸魚式躺著，隨手點開自己失憶前看了一半的古早，從頭看起，結(jié)果被雷得不行，心魔蠢蠢欲動，她隱約又有了殺人的**。

    渣男欠殺！圣母女主欠殺！

    “……”千霜怕自己失控，退出去找了一篇沙雕文，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fā)上看起來。

    她通宵了一夜，到了天明——她翻個身，繼續(xù)看。

    又是一天過去，咸魚般茍著的日子讓心魔都覺得索然無味，之后千霜又過了好幾天如同復(fù)制粘貼過的日子，清心寡欲，心魔這才沒有再鬧出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