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但這一次,林菁還沒出了大明宮,就遇到了前來給皇后請安的太子一行人。 此時恰逢午后,海棠姑姑行禮道:“娘娘今日身體不適,太子殿下可以兩個時辰后再過來探望娘娘?!?/br> 林菁只聽得溫潤如玉的聲音道:“既然這樣,我便不打擾皇后殿下休息了?!甭犐先ニ坪醪⒉惑@訝,看來已經(jīng)是習(xí)慣了,“這位便是林將軍吧,百聞不如一見,快請起來?!?/br> 林菁正躬身行禮,發(fā)現(xiàn)太子雙手向前,在她肘下虛虛一托,她便順勢直起身板,抬起眼眸。 她算是知道為什么李禎如此受寵,但李恒的太子之位還如此之穩(wěn)了。 上官皇后固然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林菁私以為,如果李恒和李禎站在一起,就算是再昏聵的人,也會選擇李恒。 因為他真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李恒的身上幾乎匯集了世人對文人雅士的終極想象,你很難用容貌來衡量他,因為李恒身上吸引人的是那種氣質(zhì),他睿智優(yōu)雅,如一泓秋水,有清透可鑒的明鏡之心,也有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深邃之眸。 這等龍章鳳姿的人物,當(dāng)世少有人匹敵,何況生在皇家,更是清貴無雙。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绷州贾豢戳艘谎?,便低下頭道。 李恒溫聲道:“之前接了陛下的差事,林將軍凱旋之時,孤無奈身在江南,心中十分遺憾,未能見識我朝第一女將的風(fēng)采。好在這一次十分有緣,竟然在思遐殿前遇到將軍,孤想請將軍來東宮一聚,不知是否方便?” 之前固有的印象被打破,林菁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物會一直在李禎的打壓下一直吃癟,清風(fēng)明月不會關(guān)照在一個傻子身上,這太子想必不簡單。 但這邀約林菁不能應(yīng)下,她現(xiàn)在還是皇帝的臣子,腦袋上絕對不能打上東宮的標(biāo)簽,這對他和她都不好。 李恒應(yīng)該也只是在表達(dá)善意。 林菁躬身回道:“太子殿下盛情,微臣銘感五內(nèi),但此刻身有要事,不好耽擱,請殿下恕罪?!?/br> “無妨,林將軍正事要緊,孤也不急于一時片刻?!崩詈阈α诵?,向海棠姑姑微微頷首,帶著人離開了大明宮。 林菁自然找不成琢安郡主,直接出了皇城。 她心里有事,行得極慢。 露彌絲那邊無比順利,然而關(guān)于彩云逐月這方面卻一直沒有頭緒,既找不到錦琛,也無法接近琢安郡主。 或者說,就算接近了琢安郡主,也很難從一個與她同齡的少女口中打探到前朝秘事。 從朱雀大街往崇義坊的方向走,一路民生百態(tài),唱戲的打鼓的說書的……還從人嘴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除了她是個女人,其他沒一句是實的。 她托著腮聽了一會兒,沒生出什么驕傲之感,反而想到十六年前,是不是長安城也這樣捧著林遠(yuǎn)靖,心下便一陣悲涼。 明明還年輕,心態(tài)卻不合時境的蒼老了。 再往回走,天又下起了小雨,陰云密布,天黑得比平時還快,她帶上斗笠,將要走到崇義坊的時候,路上幾乎已沒有行人。 在這個時候,隨便干點壞事,都不會有人察覺。 正這么想著,便聽到一聲。 “啊!” 一聲慘叫聲響起,聲音很悶,應(yīng)該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混雜在雨聲中,很容易忽略,如果林菁不是五感過人,幾乎完全注意不到目前身邊發(fā)生的事。 這又是一樁閑事。 上一次她管了,救的可是一個大麻煩。 這一次她有些累了,不太想管,拍著火煉繼續(xù)往前走,卻不想旁邊傳來男子的低喝聲。 “什么人?” 林菁嘆了一口氣,她下了馬,往旁邊走去。 漆黑的巷道,站著幾名男子。 有人舉著一盞氣死風(fēng)燈,有人持刀戒備,有人打著傘,有人在傘下,卻只留了一個背影。 還有人倒在地上,血從咽喉流出,已經(jīng)氣絕。 滅口還是兇殺,都不重要,林菁覺得今天出門不利,本該在家老老實實跟兄長演練布陣,何苦遇到這種要命的事。 林菁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沒看見,不知諸位可否放我一馬,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本就不在一個道上?!?/br> 有人“咦”了一聲道:“女人?” 那傘下之人驀然回首,好聽的聲音低吟出一個名字。 “林菁?” 而林菁則是真的被驚到了。 天黑,細(xì)雨,殺人之夜。 小巷,死人,血染青磚。 燈火在旁,油傘之下,立著翩翩君子。 李恒穿著一身暗金玄衣,頭束銀冠,在這腥氣濃郁的兇地,仍然一塵不染,玉容昳麗。 “太子殿下……”林菁嗓子發(fā)干,她是真的沒想到,堂堂一國儲君竟然會在這里殺人滅口,苦笑道,“你今天下午說的‘聚一聚’,還算數(shù)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第127章 她他 李恒向她走過來, 靴子踏在雨水里, 沒有泥濘之感, 對這個人來說,無論是走在陰暗的巷道里, 還是在太極殿之上,都沒什么區(qū)別。 旁邊打傘的人是個高手,腳步細(xì)碎無聲地移動,傘絲毫未離開過李恒頭頂, 仿佛他只是貴人身側(cè)隨風(fēng)而動的一柄華蓋。 他在她面前站定,身后的人已經(jīng)處理好了尸體, 周圍一片寂靜,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不開眼地盯林菁的梢, 所以, 等雨一停,誰都不知道這里發(fā)生過兇案, 只是,恐怕有人要無緣無故地失蹤了。 林菁抬起頭, 斗笠邊沿不住地滴落雨水,在水幕間, 男人的氣質(zhì)越發(fā)清冷。 李恒身形頎長, 他低下頭,只在斗笠下緣看到林菁尖俏的下巴和緊抿的紅唇, 他不徐不疾地輕聲道:“雨水寒涼,林將軍要愛惜身體, 早些回家吧?!?/br> 然后他便帶著人離開了。 不一會兒,一隊執(zhí)勤的金吾衛(wèi)經(jīng)過,看到林菁還行禮道:“林將軍,快要宵禁了,還請早些回府。” 林菁道謝后上了馬,一路目不斜視地回了家,立刻召來朝暉了解李恒的信息。 他是歌姬的兒子,身份低賤,因為男丁稀少才被李茂養(yǎng)在身邊,經(jīng)過了嚴(yán)苛的考核后成為了大儒季方遒的關(guān)門弟子,后記名在上官皇后名下……朝暉這樣的探子,也不過知道這些皮毛。 但林菁知道他不是這樣的,或者不僅僅是這樣一個謙謙君子的形象。 皇室的人,站在權(quán)利巔峰之上,但凡有一些進取心,都非平凡人。 她抓住朝暉的手,朝暉一顫,抬眼看她。 林菁一字一句道:“就在剛剛,我看到太子在小巷殺人滅口?!?/br> 這句話的帶來的信息太多了…… 首先,李恒昨日剛剛回京,今天夜里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心腹私服出行,來處理這件事,那么這件事一定很緊要。 其次,能讓太子親見的人,身份和來頭不會太小,甚至可能是某個關(guān)節(jié)里相當(dāng)重要的人物,這樣的人,非到萬不得已,都會想辦法拉攏,而不是粗暴的殺掉。 最后,看到這一幕的林菁,非但沒被刁難,居然還得了一句關(guān)懷的話語,這說明李恒不在乎這件事被她知道——因為篤定她不敢說?因為不在乎?因為想將她拉下水?李恒的態(tài)度太詭異了,林菁再一次無所適從。 朝暉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他臉色有些難看,然后道:“我暫時也沒有頭緒,若是說政敵,能當(dāng)太子殿下政敵的人,必然無法無緣無故的消失,若是說其他,也是我 無法涉足的區(qū)域,而且明日應(yīng)該不會有消息傳出,既然是暗殺,以太子殿下的實力一定能將消息鎖死,我可以去查,但也可以提前告訴你,不會查到有用信息,還有 可能反被對方察覺,在這個時候,不宜大動干戈。” 林菁捏了捏眉心,壓力分擔(dān)出去之后輕松了些許,思路也漸漸清晰,她點頭道:“至少現(xiàn)在,他對我沒惡意,也相信我不會亂說?!?/br> 朝暉嘆了一聲:“其實就算說出去,也沒幾個人會信,如果不是我對你絕對信任,也很難相信太子殿下那樣的人會做出這種事。另外,身居高位者,手上大多不干凈,一兩條人命,誰又會放在眼里?” 林菁卻道:“如果可以,我只想在戰(zhàn)場上殺人?!?/br> 可惜的是,長安,不太平。 馬車上,李恒更換衣服,從簡單的裝束,換上盛裝的圓袍,連發(fā)冠也改成了玉冠。 他今天本是出來赴宴,不勝酒力后,從后門而出,來了一個金蟬脫殼,擺脫了耳目。 在宵禁前,李恒一行回到了東宮,直接去了太子妃的院子。 “殿下回來了?!币幻┲仙{(lán)底錦緞宮裝的女子站在門口,一見他便欣喜地道。 李恒露出微笑:“阿靜,外面涼,快進去?!?/br> 太子妃左靜聽到他關(guān)切的話語便笑了,反而迎了幾步,幫他解開披風(fēng),柔聲問道:“可有被雨淋到?我準(zhǔn)備了干凈的袍子,殿下先換上,醒酒湯加了姜放在案幾上,一口氣喝下去,又解酒又驅(qū)寒。對了,廚房里還熱著粥,殿下要不要暖暖胃?” 李恒握住她有些涼的手,放在嘴邊呵了呵,低聲道:“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可阿靜準(zhǔn)備了這么多,我卻都不想要,怎么辦?” 左靜的手一頓,她眼底劃過一絲失落,勉強笑道:“那殿下想要什么,我再去……唔……” 她的唇一下子被李恒噙住,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涌來,她的腰被一雙大手緊緊摟住。 “我想要阿靜?!崩詈銓⑺饋?,周圍的侍女極有眼色地退下,將門關(guān)好。 左靜被夫君抱到床上,心中滿滿都是蜜意。 這樣優(yōu)秀溫柔的夫君,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已是女子的大福氣了,而李恒竟還是東宮太子,大昭未來的儲君……他溫文爾雅,恪守君子之道,自她進了東宮,從未與太子殿下紅過臉,就連后來娶進來的兩名身份也不低的側(cè)妃,也是本本分分地尊她為主母,從不敢越矩。 左靜很清楚,這并非是她的后宅手腕,而是因為李恒護著她,敬著她,給了她絕對的權(quán)力。 這東宮后院,她不僅說一不二,還幾乎獨占了李恒的寵愛。 除了每月的小日子,他幾乎都宿在她這里,給了她許多女子一輩子都體驗不到的溫存和熱情。 她這一顆心死死地掛在李恒身上,只怕被挖出來,流出的血也是向著他的。 左靜任由他褪去衣衫,熟練地挺起腰肢,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可今日跟往常不一樣,李恒溫柔卻堅定地將她的手臂拉下來,將她翻了過去,手指在她脊背劃過,只聽一聲嘆息,他沖了進來。 也許今日受到了什么刺激,也許是酒精令人血脈僨張,也許是宴席上被人蓄意勾引過,也許是換了一個不同的姿勢,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新鮮感。 今日的確與往日不同。 左靜的嗓子已經(jīng)啞得叫不出來,可男人還沒得到饜足。 那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握著女人的腰。 可以給人無盡的歡愉。 也能帶來死亡。 第二日,天光大亮,是個晴朗的艷陽天。 太極殿開大朝會,皇帝宣布了一件大事。太子此次下江南籌集來的民兵健兒及參與征討朔方城的正規(guī)軍,共七萬人,將其單獨編成一軍,名為“昭武衛(wèi)”。但昭武軍的編制尚有三萬缺口,誰能貢獻征兵良策,誰就能成為昭武衛(wèi)的首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