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圣、圣人!”無名子絕望地呼喊著,幾乎可以預(yù)見今日過后自己悲慘的下場! “兒臣叩見父皇!” “草民叩見吾皇!” 李長贏和相衍雙雙跪下,明德帝大步走到幾人面前,抬腳狠狠踹在無名子肩上,幾乎將無名子踢出大殿:“賊子!” “圣人饒命啊!”無名子連連求饒,可是沒辦法了,明德帝在屏風(fēng)后早將一切都聽在耳朵里,他肯定是活不了了! 小洛氏倒在一旁,露出大仇得報欣慰的笑,看啊,最后是我贏了,不是嗎? 明德帝不知道給自己做了幾遍心理建設(shè),伸手將相衍扶起來,從袖中取出象征右丞相權(quán)力的赑屃?。骸斑@個位子,非愛卿不可!” 相衍笑了笑,疏離地說:“拆穿無名子是草民分內(nèi)之事,圣人無須如此?!?/br> 整個大梁朝敢和明德帝這樣討價還價的人可不多,明德帝說:“相愛卿不過歇息幾日,內(nèi)閣上下都快亂了套了,眼看褚國議和的江山宴馬上就要開了,竟然還一點(diǎn)頭目都沒有?!?/br> 李長贏偷偷看了一眼,結(jié)果被明德帝狠狠瞪了一眼,她立馬開口道:“是啊,右相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需求,長贏必將為您辦到,求您回內(nèi)閣吧!” 這種懇求的話明德帝肯定是說不出口的,難怪朝野上下都說李長贏心思透亮,簡單兩句話,既全了明德帝的面子,又給了相衍臺階。 相衍想了想,說:“草民的夫人,在中宮娘娘處受了些驚嚇,草民須得在家陪她。” “長贏明日下朝之后,攜重禮去向相夫人賠禮道歉!” 明德帝道:“......相愛卿位列三品,夫人自然也該是個五品誥命?!?/br> 相衍低垂了眼睫:“夫人身子不好,哪里當(dāng)?shù)闷鹞迤访鼖D?!?/br> “四品!” “草民代夫人謝主隆恩!”相衍也十分上道,撲通就跪,一點(diǎn)給明德帝反悔的時間都沒有。 李長贏連忙虛扶了一下他:“右相大人請起。” 相平的夫人蘇氏也不過五品誥命,現(xiàn)在兒媳婦品階都比她大了,相衍順便就提了分家的事,比起別的,分家已經(jīng)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了,明德帝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待到所有事都定好,明德帝才瞥見地上抖得和篩糠一樣的無名子,跟相衍說:“那蠱毒的事......” “全系無名子和洛降所為,此大逆不道之賊,需得五馬分尸,才得以平民憤?!毕嘌芤彩稚系赖亟涌诘?。 “那這件事就教給愛卿和大公主一同去辦了?!泵鞯碌燮v地揉揉眉心,說:“褚國使團(tuán)走之后,蜀王也會跟著走馬上任,至于太子......” “留他儲君位置,囚于潛邸,此生便不要見了罷?!?/br> 李長贏和相衍雙雙將頭壓得更低,明德帝慢慢走了出去,夕陽西下,背著光的明德帝的背影,好像變得更加滄桑佝僂了。 李長贏說:“本宮低估了母后和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以明德帝對二者的感情,能對太子說起‘此生不復(fù)相見’這種話,可想而知他心里經(jīng)歷了多少掙扎。 這意思就是直到他死,太子和皇后都不會被放出來了。 當(dāng)然,這江山,他卻還是留給了他們。 李長贏雙手交握袖中,已然捏得發(fā)青發(fā)白。 “一個月后褚國的使團(tuán)就會到長安了,屆時朝中還得靠相大人了?!?/br> 第72章 萬星拱月 相家在白馬寺供了長明燈,蘇氏也是白馬寺的忠實(shí)信眾, 相佩生的長明燈也供在這里, 他過世七日后,被安葬在相家祖墳,長明燈則被請進(jìn)了白馬寺的長明殿里。 小洛氏跪在金身燦燦的巨大佛像面前, 虔誠地雙手合十。 慈悲的佛祖半闔著眼, 一雙眼仿佛注視著世間萬物, 不論是善是惡。 她跪了許久, 直到一雙腿都幾乎沒有知覺,癡癡地望著那盞搖曳的淺藍(lán)燈火,眼里卻再也沒能落下眼淚。 良久后,小洛氏嘆了口氣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長明殿。從長明殿旁邊的廂房依稀能聽見蘇氏和乳母哭泣的聲音,可她卻沒有閑心去管了。 相佩生死了,相家的一切不再與她有任何關(guān)系。 白馬寺大殿的臺階下,觀壁帶著人正等她, 她走過去, 看了一眼觀壁:“都說善惡有報,夫君生前雖說很討厭你家主子, 也沒有做過什么危害他性命的事?!?/br> 觀壁不語,小洛氏繼續(xù)說:“我以后怕是回不到這里來了,他的長明燈......如果可以,年年替我添一盞香油吧?!?/br> 她本不信輪回轉(zhuǎn)世,更不信香火功德, 可是相佩生讓她想去信。 即使是一盞長明功德燈,也想它好好的。 “屬下記下了?!庇^壁應(yīng)道。 “好?!彼冻鲆稽c(diǎn)苦澀的笑:“走吧?!?/br> 洛降被凌遲處死,無名子關(guān)押在天牢里,只剩一口氣。小洛氏能解明德帝身上的子蠱,但她同時提出要求,想親手殺了無名子為夫報仇。 明德帝答應(yīng)了。 高大巍峨的宮殿,小洛氏不是第一次來,她隨觀壁慢慢行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心靜如水。 明德帝的臉色和前些日子比更差了,青白不已不說,腹中還有奇怪的東西慢慢蠕動,在肌膚表面都能看見那駭人的形狀。 “怎么樣?”明德帝微微喘著粗氣,問道。 “是時候了,只是過程可能會比較痛苦?!毙÷迨戏谝慌裕鸬?。 王全兒給明德帝遞上咬住的小木棍,明德帝滿頭大汗,說:“你要知道,你這一動手,不止關(guān)乎你的性命?!?/br> 垂簾外就是整個太醫(yī)院的人,再外面還有cao著鋒利刀戈的禁衛(wèi),小洛氏敢有異動,瞬息就會被五馬分尸! “民婦知道。”小洛氏淡淡道。 殿外,左相崔毅雙手壓在漢白石的欄桿上,眺望遠(yuǎn)方蔚藍(lán)的天空,殿內(nèi)時不時傳出明德帝痛苦的□□,他站了一會兒,抬腳往更遠(yuǎn)的地方走去。 宮里的內(nèi)侍引著一行人匆匆經(jīng)過,崔毅看清為首的人,笑著高聲叫住他:“相大人!” 蠱毒案后,相衍官復(fù)原職,授三等大夫銜,腰上的玉綬都多了一條,他聽見動靜抬頭,遙遙沖崔毅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是左相大人。” “我瞧大人行色匆匆,是去處理家里庶兄的事?” 明德帝將蠱毒案的收尾工作都推給了相衍,這案子說來也是讓人感嘆,庶兄殺死了嫡兄,卻由他來辦。 明德帝沒有讓他避嫌。大有看他如何處理自己異母兄弟的意思。 相衍想了想,笑笑:“是。” 一大一小兩只狐貍彼此打量著,崔毅扶著腰上的玉帶,慢慢走下臺階:“褚國使團(tuán)還有半個月就到了,也難怪相大人忙得腳不點(diǎn)地,倒是老夫近日托了大人福,閑暇許多?!?/br> 左右相的勢力一直此消彼長,彼此制衡,之前相衍在家賦閑的時候是崔毅忙得腳不點(diǎn)地,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換這老頭閑下來了。 相衍沒有同他啰嗦的意思,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今日是家嫂進(jìn)宮為圣人診治的日子,圣人親口點(diǎn)了大人在殿外等著,崔大人,您現(xiàn)在是有玩忽職守的嫌疑。” “你......”崔毅語塞:“相大人實(shí)在不近人情?!?/br> “相某手下還有些事,這就先走了,崔大人留步?!闭f罷,也不等崔毅說話,徑直轉(zhuǎn)身走了。 等走出老遠(yuǎn),觀壁才小聲說:“這老匹夫在這里等您做什么?” 相衍抿著唇,道:“崔毅是□□,與皇后娘家是世交,如今皇后和太子被□□,他這是來探我的口風(fēng)。” “皇后娘娘同太子犯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有什么好來探口風(fēng)的?” “誰知道,這只老狐貍不好對付得很。” “您今日事也不多,回家里歇息吧,忙了好些天了,夫人都該想您了?!庇^壁嘿嘿笑著,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相衍臉色柔和了一些:“今日是徐太醫(yī)過府給夫人診脈的日子?” “爺好記性,您要是早些到家,沒準(zhǔn)還能碰上他?!?/br> * 徐太醫(yī)從藥箱里取出腕枕和一方手帕,示意連海深把手放上來,按著脈搏半天,面色沉重。 弄得連海深心里有些忐忑,問:“徐太醫(yī)......” 采蘭和贈芍比她還緊張,贈芍端著朱漆托盤的手更是微微顫抖,子嗣向來是大事,她們也是很期待自家小姐能有好消息的。 徐太醫(yī)半晌才撫著胡子笑了笑:“滑脈還算平穩(wěn),母子平安?!?/br> 采蘭這才松了口氣,贈芍趕緊將茶盞放在徐太醫(yī)手邊:“徐大人,您喝茶!您喝茶!” 屋里伺候的大小丫頭都露出真心的笑意,連海深也大大松了一口氣,畢竟之前只有小洛氏憑口一說,這下得了徐太醫(yī)確認(rèn)更是安心了不少。 贈芍高興得都語無倫次了,說:“徐大人,我們......我們小姐這是第一個孩子,咱們做丫頭的也什么都不懂,還望您多多指教,奴婢聽說這伺候有身子的人啊,可不能馬虎!” 徐太醫(yī)看她們大驚小怪的樣子,說:“相夫人的身子月份還小,不必緊張,照吃照睡就好,平時可以適當(dāng)在家里多走一走?!?/br> “那......小姐之前身子不舒服了一陣子,沒關(guān)系嗎?” “無妨,只是害喜之狀而已?!毙焯t(yī)說著已經(jīng)收拾好醫(yī)箱站起身,一旁的藥童伶俐地接過手,連海深也連忙站起來:“多謝徐大人了!” 徐太醫(yī)連忙說:“相夫人使不得,只是臣的分內(nèi)之事罷了。” 連海深將他送到門邊,就聽見外面高聲通傳:“相爺回府——” “相爺回府——” 相衍在朝堂上那是冷面閻王一樣的存在,徐太醫(yī)正好趕上他回來,面還沒見到心跳先漏了一拍。 相衍大步往院子里走,一進(jìn)來瞧見連海深正送徐太醫(yī)出門,他緊走幾步說:“怎么出來也不多穿一件衣裳?” 徐太醫(yī)連忙行禮道:“臣見過右相大人。” “徐太醫(yī)有禮?!毕嘌茈y得地壓了壓身子,他的品階比徐太醫(yī)高許多,可見對這位夫人真的十分重視啊。 徐太醫(yī)心想著,連忙避開身子不敢受。 “姑爺不知道,方才徐大人說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康健得很,真是天大的好事?。 辟浬诌B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相衍。 相衍一聽果然十分關(guān)注,說:“當(dāng)真?” 徐太醫(y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是,夫人身子無恙。” 他這么一說,院子里的下人刷刷往地上一跪,高呼:“奴婢恭喜相爺!賀喜夫人!” 相衍也十分激動,他握著連海深的手好半晌沒能說出話來,溫柔地說:“我送徐大人出去,你在屋里休息?!?/br> “好?!边B海深有些面熱,但是眉梢眼尾流露出來的高興不比相衍少:“你快去。”然后快點(diǎn)回來。 前世兩人是沒有孩子的,到死連海深都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算來他們成親也有小半年了,消息遲遲不來,原本還有些焦急,沒想到好消息說來就來,怎么能不讓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