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秦老四繼續(xù)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其實也沒犯什么罪,就是這畜生不太聰明,只對他們家的男人親近。他家的男人一走,這畜生就不招人待見了,最后……最后就丟進用木板釘?shù)南渥永?,埋了?!?/br> “你說的他們家是誰家?” “就是住在半山腰上的那一家?!?/br> “是秦玉家?”江昭陽的臉色突然一白。 “對,那猴子就是她爹從外面帶來的。不過帶來之后不久,秦玉她娘洗衣服的時候就突然瘋了,跳河死了,死后沒幾天,她爹就找不著了。不過眨個眼的功夫,他們家就剩下一個孤寡老太太帶著一個小丫頭了。老太太覺得她們家的災禍都是那個野猴子帶來的,所以一生氣,就讓我們幫忙給處理了。” “呵呵,處理?”江昭陽冷笑了一下,“你們倒是知道助人為樂哈!” 秦老四也不辯駁,低著頭,雙手緊握在了一起,一副老實巴交的表情。 江昭陽打開了手機,調(diào)出剛才的自拍照,丟在了他的面前,“看看!是不是它?” 因為拍攝光線不好,透過照片只能勉強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趴在窗上,秦老四對著手機看了許久,最后還是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太黑了,看不清。不過那猴子沒有這么大,也沒有那么高,也就這么大點吧?!彼檬直攘艘幌?。 江昭陽按照他比的高度估算了一下,也就一米二左右。 “你們是在哪一年把它活埋的,還記得嗎?” 秦老四皺緊下眉,瞇著眼想了很久。 “對了,是非典那年。”他突然睜開眼叫道。 “胡說,是非典剛過去的那年。”一旁的楊二狗糾正道,“她家老太太不也是怕這猴子身上有病毒,所以才讓村里的人給處理的嗎。” “到底是那年?楊二狗你別說話。”劉副隊指著楊二狗的鼻子再次警告道。 秦老四又低頭想了一陣,最后肯定地說:“楊村長沒說錯,是我記錯了,就是非典剛過去那年?!?/br> “那也就是04年了。”江昭陽不禁暗暗想道,“被活埋了十三年之久的猴子,難道突然間復活了?難道這家伙是齊天大圣轉(zhuǎn)世了?” 劉隊突然打斷了他的思考,“江隊,您看后面的事怎么安排?” 江昭陽的回答異常篤定:“開棺?!?/br> 劉隊大概也跟他是一個想法,笑著點了點頭,“那……是今天開,還是明天開?” 江昭陽看了眼手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明天吧?!彼f,“讓大家伙也都休息一下。還有,秦玉那邊的思想工作……” 劉副隊拍了拍胸脯,“我去做,您放心!” 江昭陽表情一愣,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臨解散時,他突然用手握住了秦老四的肩膀,問: “對了,那猴子有名字嗎?” 秦老四有些惶恐地點了下頭,“有……有,好像是叫……毛桃?” 說完,他還扭頭看了一眼楊二狗,楊二狗臉一歪,“你瞅我·干啥?就是叫毛桃?!?/br> 這話過后,村里的幾個人揉著惺忪的睡眼,各自回家了。 · 村民走后,偌大的會議室里只剩下了抽著煙的江昭陽和劉副隊長,除此之外,角落椅子上還坐著一個昏昏欲睡的顏以冬。 “小冬,你回去睡吧。”江昭陽開口勸道。 “沒事,我不困?!鳖佉远嗔讼卵?,強打了一波精神。 其實,她早已下定了決心,今后無論江昭陽去哪,她都要跟著。因為一想到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張臉,她覺得比起當活體靶子,還是做牛皮糖更開心一點。 劉隊大概也看出了此刻他們兩人之間的曖昧關系,他笑了一下,在煙灰缸里掐熄了煙頭,溫聲勸道: “江隊,你也累了一天了,身上還有傷,你和顏隊都去休息吧。巡夜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你們放心睡就行!” “不急。”江昭陽又慢悠悠地點上了一支煙,“武隊那邊情況怎么樣?” “武隊的生命安全暫時倒沒什么大問題,車輛和人都沒被落石砸中,就是現(xiàn)在我們沒有機器設備,光靠人和撬杠,沒有效率啊。老實講,武隊能不能撐到最后,現(xiàn)在兄弟們心里……”說到這里,他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沒敢把話說全,但江昭陽卻聽全了。 “現(xiàn)在手機沒信號是個大問題,不然我還能叫一下直升機增援……” “估計是因為地震,附近的通信基站都被毀了,現(xiàn)在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br> 劉隊一番感嘆后,會議室里的氣氛難免有些壓抑。 在沉默了一會之后,他才開口問道:“這村里的案子您怎么看?” “嗯,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想麻煩您幾件事……” “有事您說話,說‘麻煩’就太見外了!” “首先,能不能派兩個人去守一下那個猴子的墓地?” “您是怕今天晚上有人動手腳?” 江昭陽點了下頭,“以防萬一?!?/br> “沒問題!我馬上調(diào)兩個人過去,還有其他事嗎?” “秦玉的人身安全一定要保證?!?/br> 劉隊皺了皺眉,“她一個孤女,難道有人要害她?” “不是有人要害她,是不能讓她被劫走。雖然我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我總覺得剛才那個東西就是沖她來的?!?/br> 劉隊臉色一變,“您是說——它這一次下山就是來找她的?” “這只是我的一種推測。發(fā)生地震后不久,它就從山上下來了,先是去了秦玉家在半山腰上的房子,發(fā)現(xiàn)房子已經(jīng)被地震毀掉了,或者,它還發(fā)現(xiàn)了房間里有幾處血跡,所以忍不住下山來找她?!?/br> “這……也太邪乎了吧?”劉隊一臉將信將疑的表情。 江昭陽并沒有繼續(xù)跟他論證這種推測的合理性,而是繞過了這個話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還有一件事,就是一定要派幾個人摸清楚昨天早晨發(fā)現(xiàn)的三名受害者的社會關系,他們在村里都是跟誰有仇,是誰處心積慮要害死他們?” 聽到這話,劉隊眼神陡然一變,目光敏銳如鷹隼,“嗯,這事我也聽小佟說了,今天實在太忙了,完全沒顧上,您放心,等天亮了,我馬上派人去查。” 兩個人又相對無言地抽了會煙,隨后便各自回屋休息。 · 回到房間后,顏以冬馬上捧起了二鍋頭,壓驚似地猛灌了一口。 “你今天喝了多少了?”江昭陽驚訝地問。 顏以冬煩躁地搔了搔頭,“剛才喝的全被那東西嚇跑了?!?/br> 聽她這么一說,江昭陽突然笑了一下,最后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時顏以冬突然問道: “江隊,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那東西真的是毛桃的話,它無論是報恩,還是報仇,都跟案情不符啊!” 江昭陽斜靠在被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后,“什么意思?” “按照你的分析,如果它就是毛桃的話,肯定是奔著秦玉來的,它來的目的無非兩種——報恩,或者報仇?” 江昭陽表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嗯,你接著說?!?/br> “如果它是為了報恩,為什么先死的恰恰是村里最照顧秦玉的兩個人?如果它是為了報仇,為什么不直接殺秦玉,而是拐個彎,先去把那對夫妻殺了?” 顏以冬的分析就像從未傳入江昭陽的耳朵里一樣,他只是掏出了打火機,熟練地把香煙點燃,然后一聲不吭地抽著。 顏以冬不服氣地嘟起了嘴,她覺得自己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簡直無懈可擊,忍不住催促道: “怎么了,領導?給句話唄!” 江昭陽繼續(xù)對她撒嬌一樣的催促置若罔聞,直到一支香煙燃盡,才把火紅的煙頭一把掐熄紙杯里,語言冷峻地說道: “只有當你真正感到痛,才會知道痛是什么。其實在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只會夸夸其談,對于她人的痛苦,我們根本一無所知?!?/br> 或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太過于冷漠和疏離,讓顏以冬忍不住裹緊了小毯子,同時打了個哆嗦,“你……什么意思?”” “當你覺得自己已經(jīng)了解真·相的時候,其實也許你只是摸·到了假象的手指;同理,當你覺得自己看不到真·相的時候,真·相也許就已經(jīng)存在于你的眼底,只是它太過于殘酷,過于血淋淋,你不敢睜開眼直視它而已。” “江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顏以冬忽然感覺自己周身被惡寒包裹住了,整個人簡直正躺在正月的大雪里。 江昭陽卻沒有再解釋下去,他只是翻了個身,留給了她一個孤單的背影。 “字面意思?!痹S久之后,她聽到他緩如夢囈般說道。 那聲音聽起來無比傷感,無比疲憊,又無比落寞。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昭陽。 第19章 禽獸 江昭陽大概也是累極了,也就十分鐘后,顏以冬便聽到了他細微的鼾聲。 屋后不時有巡邏的警察經(jīng)過,窸窣的腳步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亮輕輕閃過,顏以冬靠在床頭上,慢慢地喝著白酒,不過這兩天來·經(jīng)歷的血腥畫面雜亂無章地從她的腦際穿過,讓她睡意全無。 “叮叮叮叮……” 屋內(nèi)突然響起了一串清晰的電話鈴聲,手機的屏幕亮起,映在了江昭陽的臉上,他煩躁地用手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fā),戀戀不舍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半閉著眼打開了手機的免提,語調(diào)懶散地調(diào)侃道: “哎呀,領導,您可算想起來災區(qū)還有我這么個急需組織關愛的大活人了。” “廢話少說!先匯報情況?!币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隔著話筒清晰地傳來。 江昭陽的脊背稍稍挺直了一點,不過臉上依舊是那副沒精打采的表情,“民房燒毀了八間,群眾重傷十二人,輕傷我沒數(shù),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遇難者,不過佛手坪唯一的對外通道已經(jīng)因為地震引起的山體塌方被完全切斷了,還有一名洪川地方上的刑警隊長現(xiàn)在正被困在山洞里,地方上的警力正在組織救援。” “案件呢,兇手找到了嗎?” “剛剛跟它照了個面,是個大家伙。” “缺什么?說!” “藥品……還有武器?!?/br> “需要部隊增援嗎?” “當然,如果軍區(qū)領導有空安排,那是最好?!?/br> “軍區(qū)那塊不用你管,我去協(xié)調(diào),爭取給你派特種部隊過去,但你要記住一點……”那聲音突然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