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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別走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他想了想又問:“小姐,咱們要離開吳城嗎?”

    謝柔無法猜測到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也算不出流民會鬧到什么時候,城中人心惶惶,現(xiàn)在看來短時間內(nèi)是解決不了的。

    她望著很快走出衙門重新面對流民的譚清遠,一時拿捏不定。

    “咱們還要北上,以后不會總碰到這樣的事吧?”流民可是從北邊來的,雀兒不禁擔心地道。

    卓遠和卓生臉色不太好,他們心中也有同樣的擔憂,這個時節(jié)北上怎么看都是個不妥的決定,也怪暗衛(wèi)行事偏差,流民一事沒有著重考量,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會難安。

    謝柔搖了搖頭,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她不愿影響到蕭承啟,就對兩人道:“咱們的處境先不要告訴皇上,先靜觀其變?!?/br>
    卓遠和卓生只得領(lǐng)命,而后分出一人去查探境況。

    糟糕的事情還在后頭,卓遠回來滿臉凝重,對謝柔道:“吳城關(guān)閉了城門,咱們出不去了。”

    謝柔無奈的想:早知道聽蕭承啟的話去城外賞景了。

    第20章 夜不安枕

    因為那曲子,蕭承啟夜里時常驚醒,他并非脆弱之人,但那曲子委實戳中了他的痛處,俚語像鎖在腦子里一般碾轉(zhuǎn)反復,過往的片段如刀片一般割著神經(jīng),令他每日不能安枕。

    卓海比他還要焦急,皇后不在,偌大的皇宮里竟找不到能幫忙的,他連著愁了幾日,直到純修容廣蕓親自登門。

    廣蕓很客氣的福了福,對卓海說清自己的來意,她在家中學過調(diào)香,知道有幾味香料可以助人入眠,興許對皇上有用。卓海覺得這是個辦法,只是需要問過蕭承啟的意思。

    他拿過香料盒子,就回了正清宮,蕭承啟初時是拒絕的,卓海想了想,靈機一動的道:“皇后曾經(jīng)點明要純修容協(xié)理六宮,想必對她的人品手藝十分信任,皇上不如試試看,若用得不好,隨時停了也罷?!?/br>
    蕭承啟聽到皇后二字,似乎頓了一下,最后果然同意了,卓海感嘆了一番自己最近越發(fā)會抓重點,而后手腳利索的把香料放上了。

    廣蕓得了信兒,立刻提了糕點前去謝恩。

    入宮數(shù)月,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此地,也是第一次看清蕭承啟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任何一位妃嬪,后宮每個女子都在看花數(shù)磚獨守空房,無人不同。但她并不氣惱,也不覺心酸,因為在她心里,皇上始終是皇后娘娘一個人的,除了娘娘,誰站在皇上身側(cè)都不般配。

    “嬪妾參見皇上。”廣蕓端詳著蕭承啟,恭謹?shù)匦辛硕Y。

    蕭承啟冷漠的點了點頭。

    廣蕓將手里的東西交給小太監(jiān),對蕭承啟道:“嬪妾聽說皇上近日睡得不安穩(wěn),就做了幾道點心湯羹,都是安神的,嬪妾廚藝不佳,還望陛下不要嫌棄?!?/br>
    蕭承啟疏離地道了聲“好”,言簡意賅到讓人尷尬,廣蕓心中也很忐忑,但想起關(guān)在冷宮里的皇后,她就忍住了,今天她不是為自己來的,哪怕再畏懼也要把該說的說完。

    她看著小太監(jiān)把東西放到蕭承啟面前,瞧準時機道:“嬪妾聽皇后娘娘講,皇上喜吃甜的,珍珠丸子和芙蓉糕還是娘娘教我做的,陛下嘗嘗,和從前的味道是不是一樣?”

    蕭承啟聞言一怔,終于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皇后?”他記起來了,皇后臨走之前和這個女子確實關(guān)系不錯,白天結(jié)伴而行,夜里抵足同眠,連他的膳食口味她都告訴她了,當真是無話不談……想到此處,他皺了皺眉。

    廣蕓看到蕭承啟蹙眉,心里咯噔一下,以為蕭承啟厭惡她提到皇后娘娘,可是話已出口,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是,皇后娘娘和嬪妾說了很多事,娘娘關(guān)心六宮,也關(guān)心陛下?!?/br>
    蕭承啟捏著筆,聽她的話,謝柔似乎將和他相處看做一項任務(wù)在完成,六宮是她職責所在,他也是,所以教廣蕓協(xié)理六宮,順帶著連他也一并交接了,這算什么道理?

    廣蕓完全不知蕭承啟的想法,只埋頭繼續(xù)道:“皇后娘娘寬仁,待嬪妾很好,皇上與娘娘有多年情義,對娘娘的性情最為了解,嬪妾不知皇上因何故與娘娘產(chǎn)生嫌隙,但希望皇上看在過往情義上,讓娘娘回到后宮,重新侍奉皇上?!?/br>
    “你哪只眼睛看見朕與皇后生了嫌隙?”蕭承啟聽到這里,突然冷聲打斷了她的話。

    廣蕓一呆。

    “皇后性情不用你來告訴朕,你又如何知道她是不是想回坤元宮,你是她什么人,要代替她來說話?”蕭承啟又道。她的心里話很少跟他說,和他相處也似乎遠不如和廣蕓這般親近,何況她主動提出離宮,從來沒說過想要留下來,廣蕓今日來,是奉皇后的命令接近他,還是向他示威,說皇后和她關(guān)系更好?

    廣蕓整個人已被說懵了:“陛下……嬪妾不是……”

    蕭承啟拋了筆,坐在椅子上,臉色雖沒有變化,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在生氣,廣蕓也搞不懂為什么好好說著話,蕭承啟反應(yīng)會那么大。

    “你走吧,以后沒有要事不必再來?!?/br>
    “?”廣蕓一臉莫名。

    她提著食盒回到自己宮里時,都沒明白問題出在哪兒,芳綃看她神情不對,緊張地問她是不是說錯話了,廣蕓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沒有?!彼f的每一句話都很正常,只是想讓皇上開恩放了皇后而已。

    芳綃也跟著想了幾個來回,猜測道:“那就是陛下真的厭棄了皇后,否則怎么會那么生氣?”

    廣蕓順著這個思路想,似乎有可能,她越求情皇上臉色越差,也許是真的不喜她提到皇后娘娘罷。

    “主子,你以后別在為皇后求情了,至少最近不要?!狈冀嬏嵝训馈?/br>
    廣蕓艱難的點頭道:“好,那我等等看,什么時候皇上心情好了我再說?!?/br>
    于是最近外朝后宮都噤若寒蟬、小心謹慎,生怕說錯話觸了霉頭。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膽大的人動了歪腦筋,想在浪尖上搏一搏。

    “主子,現(xiàn)在去找皇上,是不是不太好?”銅鏡前,蘇葳如的婢女嫣兒對她道。

    蘇葳如對鏡梳妝,眼角流露出一絲不屑,將木蘭簪子插進發(fā)間:“所有人都以為皇上厭棄皇后,我卻不這么覺得,若是不喜,怎會惱火氣恨?他必然是在乎的?!?/br>
    嫣兒咬了咬唇:“可是……”

    蘇葳如斷然道:“沒有什么可是,皇后在冷宮中,正是咱們用手段的時候,后宮現(xiàn)在有十二人,以后會有更多,我不要在這宮里關(guān)成瘋子?!?/br>
    她理了理自己的青色衣擺和發(fā)飾,銅鏡照出來女子婀娜的身形,隱約和皇后有幾分相似。她想,有這幾分像就夠了,足以讓皇上抬頭多看她幾眼。

    今日正清宮里只有小太監(jiān)伺候,小太監(jiān)貪財,私底下拿了蘇葳如的銀子,趁著卓海不在,大著膽子將她放進了宮中。

    蕭承啟近日很少休息,看折子看久了頭疼,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小太監(jiān)進來稟報時聲音又小,他沒怎么入耳,隨意應(yīng)了一聲。

    再睜眼時,就看見面前跪著一個青衣女子,她梳著發(fā)髻,烏發(fā)上簡單的裝飾著一朵木蘭,銀絲穗子垂下來,如弱柳扶風,清新溫柔。

    他怔了一下,竟恍惚看到了記憶里的謝柔。

    “陛下。”女子唇角翹了翹,輕聲喚道。

    聲音卻將他從記憶里一下子拽了出來,不是她??辞辶藖砣?,他眼中微寒,盯著那朵木蘭花緩緩道:

    “你這一身倒是簡單清爽。”

    蘇葳如沒想到蕭承啟會主動和她說話,而且聽起來像是夸贊,她一時喜不自勝,抬眼看向他,張了張口欲說些什么,就聽蕭承啟忽而冷笑著丟出一句:

    “不過你聽說過東施效顰么?”

    蘇葳如的話卡在嗓子眼,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蕭承啟暗含嘲諷,言語不帶溫情,也不留余地,緊接著吐出一字道:“滾!”

    *

    蘇葳如踉蹌地走出正清宮時,天外飄著大雪,陰沉的顏色壓得人喘不過來氣,她仰頭看著厚重云層渾身發(fā)冷,一步一頓的向前走去,長路的盡頭宮宇零落,荒蕪人煙,只有一座緊閉的冷宮。

    她望著破落的檐角,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來,疼痛從一點蔓延至全身,逐漸錐心蝕骨。

    為什么?她不懂,謝柔明明已經(jīng)不再是皇后,被關(guān)進了暗無天日的冷宮,皇上還是沒有踏進后宮半步,甚至對她們這些女人越發(fā)不屑一顧。她是名門出身,自詡家世相貌不落人后,從小到大無論做什么總能拔得頭籌,便連入宮一事也比他人更加順遂。

    她曾對父親說,女兒吃慣了山珍海味,享遍綾羅綢緞,這一輩子都應(yīng)如此,那些世家公子們她看不上,要嫁就嫁人上人。父親聞言拊掌大笑,夸贊他的女兒有野心有魄力,就應(yīng)入宮去享那榮華富貴。

    于是她心里的傲氣就在父親的注視下一層層的摞疊起來,乃至入了皇城,看見了后座上的皇后,她都覺得那位子總有一天會是她的,只要她精心籌謀,就會像歷代后宮寵妃一樣,從最低處爬到至高的位置,俯瞰天下,至于那個謝柔,不過是與皇上認識得早罷了,世間男子無一不是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哪還記得住舊人?

    事實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樣,皇上抵不住前朝的壓力,又似厭棄了皇后,一紙詔書將她貶入冷宮。她得到消息的那日,心里的快意難以用言語來形容,最大的絆腳石沒了,后宮自然就要由厲害的、受寵的人當家做主,廣蕓無用,其它的嬪妃也沒有腦子,她們都不會是她的對手,只需搞定皇上,未來六宮就是她的天下。

    可是今日蕭承啟的所作所為,無疑向她潑了一盆冷水,不,那不是水,是淬了毒的利刃,他像當日的謝柔一樣,將她自以為聰慧可人的臉面撕碎,扔在地上踐踏,什么自尊、什么面皮,仿佛均不在他眼里。她連雜草都不如,就算是雜草都有人來關(guān)照修剪,她什么都不是!

    可她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那個謝柔究竟有什么能耐,哪怕不在皇上的身邊,依然能牽動他的心,依然將這后宮牢牢把持在手中,若她的力量如此強大,始終讓皇上念念不忘,那么她有沒有可能復位?一念及此,她的心頭就像被開水澆過一樣難受。

    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怒火混雜著嫉妒將她頭腦燒得發(fā)燙,她忍不住走向冷宮,饑渴的想要看見一個凄慘的、最好是瘋掉的謝柔,只有這個女人足夠悲慘,她才會好受一些。

    然而等到了冷宮門前,她的心又被guntang的水潑了一遍,往日無人理會的宮門竟被侍衛(wèi)層層把守,那不是普通的侍衛(wèi),而是御前一等侍衛(wèi),她被攔在了宮外。

    侍衛(wèi)冷眼看她,打發(fā)她回去,他們眼神里的疏離和警覺再次刺激了她,她暗地將手帕扯爛了。

    為什么要派那么多貼身侍衛(wèi)看守一個荒蕪的冷宮,這是不是皇上的態(tài)度,他在為皇后留后路?是了,一定是這樣的。皇后在冷宮過得舒坦,就必然有機會東山再起。

    不可以,她要想辦法徹底解決這個女人才行。

    “嫣兒,正清宮侍衛(wèi)里有你的相好是不是?”回去的路上,她緩步而行,忽的問道。

    嫣兒臉色一白,跪倒在地:“主子,奴婢有罪。”

    蘇葳如停下腳步,垂眸看她:“你怕什么,我只問你有沒有?”

    嫣兒咬唇點頭。

    蘇葳如笑了:“真好?!?/br>
    嫣兒不解其意,蘇葳如眸中滲著血絲,從發(fā)髻上拿下那支木蘭簪子,緩緩插進嫣兒發(fā)間,簪子從她頭皮上劃過去,疼得她瑟縮了一下。

    “今天晚上,你叫他來咱們宮里一趟,我有事要交代,若辦好了,我就將你許給他,宮婢滿八年可申請離宮,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嫣兒,你覺得怎么樣?”

    嫣兒一怔,也顧不得疼痛,叩頭謝恩。

    蘇葳如笑得開懷,將手里撕碎的帕子扔了,今日之日多煩憂,不可留,她想,只有殺了那個女子,她日后才能睡得安穩(wěn)。

    這年十一月的寒冬,冷宮著了一把大火,火光映紅了皇城的半邊天,所幸看守宮門的侍衛(wèi)反應(yīng)及時,這把火才沒有燒到其它的地方。

    滿宮上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火驚住了,唯有蘇葳如當夜睡得最踏實,夢鄉(xiāng)里那張她厭惡的面容終于湮滅在火焰之中,皇后的寶座金燦燦的發(fā)著光,仿若觸手可及。

    第二日起來,她特地打扮了一番,依然選了一套青綠宮裙前往冷宮廢墟,打算“關(guān)心”一下皇后,剛到門口卻撞見了滿臉倉惶的廣蕓。

    她正求著侍衛(wèi)讓她進去。

    蘇葳如覺得好笑,但面上卻裝得一副焦急樣子,走上前扶住廣蕓,道:“jiejie,這些侍衛(wèi)恁的可惡,皇后娘娘若出了事,他們怎么承擔得起?他們不讓進,哪怕是闖,咱們也要闖進去?!?/br>
    廣蕓心里很亂又很慌,聽了蘇葳如的話,頗覺在理,就要強行闖過去。侍衛(wèi)們一愣,趕快擋在兩人面前,道:“兩位主子請回,此間已經(jīng)有太醫(yī)來問過診了,皇后娘娘并無大礙?!?/br>
    廣蕓聞言氣急,冷宮里已經(jīng)被燒得面目全非,還如何住人,他們必定是在搪塞她:“娘娘哪怕沒了位份也是后宮的主子,你們照看不周,竟也不讓旁人問候,這是什么道理?你們讓開!”

    侍衛(wèi)連著劍鞘橫在胸前:“這是皇上的旨意,若主子強行闖入,便是違抗圣旨,這可是掉腦袋、誅九族的罪過,還請兩位主子三思。”

    這話已然十分嚴重,廣蕓被嚇到了,在門前頓住。蘇葳如冷眼旁觀,聽到侍衛(wèi)的回答,瞳孔卻微微緊縮起來,她隱約察覺到不合常理的地方,侍衛(wèi)失職,皇上為何毫無表示,以他看重皇后的程度,不應(yīng)該只是如此,況且冷宮大火,幾乎燒成了廢墟,皇后怎會只是輕傷?

    這些事情都不正常。眼見沒有辦法進去確認,她撇下廣蕓獨自回了寢宮,重新召來了嫣兒,讓她去給侍衛(wèi)遞信。

    口信很快就傳了回來,那侍衛(wèi)極其小心,只說了四個字,卻再度點燃了蘇葳如的恐慌,他說:“宮內(nèi)無人?!?/br>
    蘇葳如愣了一瞬,而后恐懼的尖叫一聲,將桌子上的茶盞擺設(shè)全部掃到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去,去送信給我爹,我要殺了那個賤人!”原來冷宮就是搪塞眾人,皇后還活得好好的,她分明是牽著皇上的心,離開了宮城!

    賤人!

    *

    廣蕓無法進入冷宮,無奈的在宮墻邊徘徊踱步,芳綃勸不住她,看她眉頭緊鎖兀自發(fā)愁。

    “皇上當真絕情,竟不管娘娘,不行,我要去求見皇上,否則娘娘性命難保?!睆V蕓言罷就欲前往正清宮,芳綃一驚,直接抱著她的腿跪下了。

    “主子,不要再去招惹皇上了,他對冷宮走水不聞不問,根本就是不愿理會皇后,如果主子現(xiàn)在去求情,一定會禍及自身,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老大人和夫人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