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許久，白術(shù)才終于推開了門。

    他的眼角還有些紅。

    但是看到平安的時候，依舊下意識露出了笑。

    “……白術(shù)，會不會太勉強(qiáng)了一點？”

    這個時候還笑的話，總感覺有些累了吧。

    白蛇似乎因為剛剛更替契約，身子也有些不爽利，沒有說話，懶洋洋地拍了拍白術(shù)的胳膊，表示出贊同的意思。

    “嗯……”

    青年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在不知道的時候，對方就已經(jīng)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的會掩飾自己心事的大人了。

    “如果在藥廬里都不能放下心防的話……”長生慢吞吞地開口說道。

    “白術(shù)啊——”

    “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呢?！?/br>
    紅發(fā)少女沒有刻意搭話，她只是從火堆里扒拉出來兩個熱氣騰騰的番薯，一個放到青年冰涼至極的手心里，這種溫暖的感覺近乎灼傷，仿佛瞬間又回到了無數(shù)個冬天的日子。

    “給?！?/br>
    胃是難得能夠感受到情感的器官之一。

    白術(shù)的行為幾乎是無意識的，他坐到少女旁邊的竹椅上，然后剝開番薯，輕輕咬了一口guntang的蜜薯。

    暖暖的。

    剛剛在屋子里一滴眼淚也沒掉，但是現(xiàn)在卻幾乎要忍不住這沖動。

    “剛剛……”他低啞地開口。

    “剛剛師傅在屋內(nèi)，問了我一個問題?！?/br>
    “他說，無數(shù)因我而得救的凡人獲得了短暫的救贖?！?/br>
    “但是我輩無數(shù)為此而犧牲的醫(yī)者，又是否能得到應(yīng)盡的救贖呢？”白術(shù)輕聲重復(fù)道。

    這個問題。

    他已經(jīng)來不及找出答案了，所以只好將它拜托給了白術(shù)。

    找出答案吧。

    隨后，漫長的等待。

    白術(shù)的思緒也在這場等待中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

    “這么一想…仙人長生不老，真好啊?！彼跏禽p嘆地這么說道。

    若是想要斷絕讓后輩短命的命運，所以必須獨自去追求不死的存在嗎？

    這種話。

    簡直就像是胡鬧一樣。

    平安和長生是如此了解青年的心緒，以至于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句話隱含的意思。

    “不死，也不完全是什么好事哦?！遍L生抬頭勸誡道。

    蛇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了深紫色的。

    紅發(fā)少女也難得展露出些許類似于仙人的模樣，她微微皺起了眉頭，但是卻沒有出言明確地否定他的想法。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到時候，你還是人嗎？”平安問道。

    長生不死的人，還是人嗎？

    白術(sh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粗略地想到了這個方法，卻還沒有來得及細(xì)想接下來的事情。

    在白術(shù)的唇角邊又揚起一抹輕笑，試圖把剛剛說出的這件事掩蓋過之前，平安又靜靜地開口道：“說起來，你有沒有聽過這首詩？”

    紅發(fā)少女于是輕嘆了一口氣。

    隨后她就像是哄孩子一樣，伸手輕輕摸了摸青年的腦袋。

    “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

    小蘋果：雖然覺得這個主意不怎么樣，但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所以支持一下（不是）

    明天再改改吧

    第135章

    藥廬印象里的冬天，于是染上了一層白色。

    師父死得靜悄悄的。

    白術(shù)沒有請往生堂的人來進(jìn)行葬禮，而是獨自將藥廬閉門了三天之后，幾人合力將師父安葬了下來。

    雪早就停了。

    仔細(xì)看，似乎也能在地上看到淡淡的新芽顏色。

    “春天要到了呢。”

    “你想好了？”長生一如既往懶洋洋地問道。

    但是仔細(xì)聽，似乎也能從中聽出少許的期待之情。

    她同樣在期待這個漫長契約結(jié)束的時刻。

    這一路上，她已經(jīng)告別了太多朋友啦。

    “嗯?！?/br>
    白術(shù)輕輕點頭。

    綠色長發(fā)的青年站在那塊剛立的墓碑之前，似乎也是在對著師父訴說著他的回答。

    “我決定了?！?/br>
    “我會成為最后一任的契約者?！?/br>
    “畢竟，即使是追求不死，也是凡人特有的妄想不是嗎？”

    白術(shù)慢慢半蹲下身子，然后將手按在了墓碑之上。

    他的目光溫柔。

    在閉上眼睛的時候，仿佛回憶起了無數(shù)過往。

    從出生開始，父母隱約帶血的咳聲；跟隨師父行醫(yī)多載，病人們的悲苦愁容；到如今的寒冬，冰涼的尸體長眠于地底。

    他看到了無數(shù)因生老病死而離開的人類，也看到了為挽救這些生命而死去的醫(yī)者。

    捫心自問。

    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為什么就有人真的該死呢？

    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

    下一秒，青年睜開金色的眸子。

    無邊的春色便以墓碑為中心，逐漸往外蔓延了開來，元素的力量匯集在此處。

    一枚神之眼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綠色的寶石。

    溫潤和煦的生機(jī)力量。

    像是代表了神明的認(rèn)同，也像是師父溫柔的期許。

    白術(shù)伸手握緊了那枚神之眼。

    “哼。”

    白蛇拍了拍自己的尾巴，沒有多說什么，但是蛇的神色卻難掩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