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第79章 “不錯, 兇器可不就是剪刀么!” 前段尖銳,邊緣鈍, 達到一定深度后卻又在中間位置出現(xiàn)莫名凸起……全都對上了! 之前劉家的廚子辨認過, 說廚房少了一把剁骨刀, 應該就是砍頭兇器無疑,龐牧已經在派人搜索了, 如今看來,找的東西還該再加一把剪刀。 晏驕來得急, 根本沒顧上拿傘,這會兒淋的跟只落湯雞似的,正用大手巾擦頭發(fā),聞言又道:“回來之后我也想過, 正院的小廚房雖算不得隱蔽, 但黑燈瞎火的,若不是熟人,只怕一時半刻卻也摸不進去, 更別提順利找到盡頭的剁骨刀。且當時里頭東西幾乎一絲不亂,顯然兇手對此地十分熟悉。” 據(jù)劉杏的丫鬟交代,那夫妻二人已有許久分開睡, 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這個院子的主子只有劉杏一人, 那么對方很有可能是來找她的,并且極有可能來過不止一次。 龐牧伸手抓過手巾來替她擦,在她頭頂?shù)偷袜帕寺暋?/br> 他一雙大手握慣了兵器, 浸泡過不知多少蠻夷鮮血,粗糙而有力,指頭尖兒都帶了殺氣,與這塊潔白柔軟的大手巾格格不入??善鲞@活計時,卻顯示出少有的耐心和細心,如同對待絕世瑰寶一般笨拙而謹慎。 晏驕生的一頭烏壓壓好發(fā),曾令一眾年紀輕輕便謝頂?shù)耐聜兞w慕嫉妒恨,如今一縷縷濕了的黑色長發(fā)便在龐牧指間竄來竄去,又涼又滑,像極了外頭柔和細膩的雨水,一路溜到龐牧心底去了。 “這事兒怪我,”她面露愧色,微微揚起頭,盯著龐牧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道,“身為仵作,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痕跡,以至于拖了這么久?!?/br> 若是古代熟悉針線的女子見了那傷痕,說不定當場就能認出來,可晏驕偏偏不是。 現(xiàn)代社會機械自動化,平常人家里根本沒有這種大剪刀,一時半刻哪里能聯(lián)系的起來? 說到底,還是自己經驗不夠、觀察不夠細致,日后還得根據(jù)周圍大環(huán)境的變化繼續(xù)查缺補漏吶。 “術業(yè)有專攻,平日里我還不是要指望你們?” 龐牧失笑,覺得她這樣仰著臉,睜著一雙水潤潤大眼瞧著自己的模樣,真是像極了不知人世險惡的鹿崽子,當即掌下微微用力,把她的腦袋重新按回去,又用手背碰了碰桌上盛著姜湯的碗,覺得不燙了便叫她趕緊喝下,“別說你,我們這群大老爺們不還是力氣使錯了地方?” 不管郭仵作還是龐牧等人,平時接觸剪刀的機會就更少了,尤其發(fā)了砍頭這樣兇殘的案子,本能在第一時間往兵器上面考慮,竟把這近在眼前的物件給忽視了。 “案發(fā)至今也不過八個時辰,”齊遠也在旁邊笑,“你也算快了?!?/br> 話音未落,兩人齊齊扭頭去看,面露驚訝。 齊遠:“……是,我還在;好,這就走。” 說罷,也不等人家攆,這便熟門熟路的退了出去。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都噗嗤一聲笑出來。 兩人才要說些私密話,卻見齊遠又去而復返,扒著兩扇門從中間探進個腦袋來,“哈哈,我又回來了!” 晏驕和龐牧:“……”莫名想打人! 齊遠自顧自笑了一回,搶在挨打之前喊道:“杜捕頭把劉掌柜的老爹老娘請來了?!?/br> 外面的雨還是淅淅瀝瀝的下著,帶著一身水汽的杜奎正侯在廊下,見他們出來忙抱拳行禮,“大人,晏姑娘,人在前頭二堂,瞧著似有話說。” 知府衙門分正院和東西跨院,各自南北成列,除去東西橫向,每列各處院落之間都有回廊連接,這會兒眾人去二堂,正可以順著回廊走,既省了打傘的麻煩,又不必淋雨,非常方便。 幾人邊走邊說,晏驕也對跟來送傘的小銀道:“那煨鮑魚約莫再有半個時辰一刻鐘就得了,若那時我與大人還沒忙完,也不必等,先將火停了,送與各處吃去。” 小銀哎了一聲去了,蹦蹦跳跳的背影好似水塘邊竄出來的小青蛙。 晏驕這才凝神去聽杜奎與龐牧的匯報,就聽龐牧問道:“劉杏那邊情況如何?可問出什么來了?” 如今衙門里兩個捕頭都派出去了,方興負責調查劉家人的社會和人際關系,杜奎更擅長與人打交道,便去兩邊問家屬。 “屬下去問過兩回了,”說到此處,杜奎也不免沮喪,“頭一回連面都沒見著,第二回倒是好歹隔著窗子瞧了,眼閉著呢!那家人說劉杏吃了這一嚇,更兼悲痛欲絕,整個人都不大好,看了大夫吃了藥,如今還在昏睡著。” 哪怕他們有天大的本事,可人家昏迷不醒也施展不開啊。 龐牧眉頭微皺,“人別撤,給我盯死了。” 昏迷不醒?敢在現(xiàn)場給丈夫致死一擊的女子,膽子真的會這么小么? 照以往經驗來看,若是誰家至親被害,哪怕就是性命垂危強撐著一口氣,也要先求告到官府跟前,這劉杏也沒受傷,怎么就起不來了呢? 杜奎點頭,“是,屬下曉得厲害,早前把人送回去之后,幾個衙役也都留下了,將劉家前后兩個門嚴防死守,如今還沒什么可疑的人物進出?!?/br> 自打當眾跟楊旺劃清界限之后,杜奎干起活兒來越加拼命賣力,本就細致的人辦事越發(fā)滴水不漏了。 半路又碰上回來報訊的林平,說衙役們從之前發(fā)現(xiàn)劉掌柜父子頭顱的水井底部撈出了廚房丟失的剁骨刀和劉杏臥房內的剪刀,應該就是兇手殺完人之后,順手丟棄的。只是因為頭顱上浮,兇器沉底,才沒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罷了。 眾人都很興奮,如此一來,之前晏驕和郭仵作的推測便都可以確認了。 一行人不多時便到了二堂,剛進門,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夫妻便口稱大人跪了下去。 龐牧親自上前將人扶起,又說了幾句慰問的話,兩位老人紅腫的眼睛里便淌下淚來。 “大人,我兒死的冤枉!”老太太泣不成聲,再次順著跪倒在地,抓著龐牧的衣袍哭道,“可憐我那孫兒,當真冤枉!” 眾人忙七嘴八舌安慰了一回,好歹是攙扶著坐下了,結果不等龐牧開口詢問,就聽那老太太咬牙切齒道:“必是劉杏那賤婦做的!” 說完,情緒失控,再次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幼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此乃人生三大不能承受之痛。老兩口只有這么一個獨子,好容易弄了個獨孫出來,誰成想一夜之間全沒了,白發(fā)人送了兩代黑發(fā)人,眼下還沒昏死過去也算不易。 晏驕與龐牧面面相覷,下意識將到了嘴邊的“砍頭者不是劉杏”咽了回去。 劉老爹到底略沉穩(wěn)些,雖也是憔悴萬分,卻還騰得出心力安撫老妻,又重重嘆了口氣,說出一樁多年來不敢對外人道的心事: 原來劉杏夫婦婚后多年無子,看病吃藥總不見效,眼看偌大一個酒樓無人繼承,兩家都著急得很。 劉杏為人強勢,不許劉掌柜納妾,可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后來連她爹媽都主動游說,兩邊略一合計,便想出一個借腹生子的法子。 晏驕神色古怪,幾乎忍不住想問:你們怎么就這么肯定生不出孩子是女方過錯?沒讓劉掌柜去檢查檢查? 他們這么一說,便與之前龐牧掌握的線索掛了鉤,“所以三年前,那夫妻二人便假借出城游玩之名……” 其實是去找人生孩子去了? 劉老爹又嘆了口氣,點了頭,“后來我兒將家中舊仆都陸續(xù)遣散,此事做的倒也算隱秘?!?/br> 他這么說的時候,齊遠就在背后小聲嘟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家人這般煞費苦心,可如今還不是叫人猜個八九不離十? 聽到這里,晏驕心頭一動,忽然想起開會時張勇說的“去母留子”,張口問道:“那名產婦呢?莫非……”、 在座都不是蠢貨,瞬間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此言一出,劉老娘嚇得都忘了哭,劉老爹慌不迭站起來,連連擺手,唬的什么似的,“沒沒沒,草民哪里敢做那傷天害理的營生!姑娘,姑娘您可別亂說!大人明鑒,草民真沒啊,那丫頭也是同意了的,又拿了足足的銀子,如今在外另嫁,過得好著哩!許多老人都能作證,便是幾位大人想問那女子,也是找得到的!” 晏驕松了口氣,“兩位莫慌,我也沒說什么呀……” 龐牧也跟著安慰一回,倒是沒覺得晏驕無的放矢。實在是本案內中隱情頗多,若果然是借腹生子,也不能排除生母反悔,從中橫生枝節(jié)的情況。 等劉老爹的情緒略略平復了,這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 “我那兒媳也是盼的苦,初時疼的比我兒更甚,終日家歡聲笑語的,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也覺得有了盼頭?!眲⒗系曇羯硢〉恼f著,臉上偶爾還閃現(xiàn)過一絲追憶的歡愉,只是襯著眼下情形,越發(fā)可憐。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又說是劉杏干的呢?”晏驕忍不住問。 “并非我們信口胡說,實在是有跡可循。”劉老娘好算止了哭,啞著嗓子道,“養(yǎng)孩子實在不是容易的事。都說十月懷胎苦,可等瓜熟蒂落,也夠累人的。不怕說句不中聽的,便是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一旦累狠了、氣大了,還忍不住要發(fā)火,恨不得再塞回去哩,更何況本就不是親生?” 最初一段時間,劉杏確實很高興,還不止一次說要將那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骨rou。 然而好景不長。 照顧嬰兒遠比想象的要艱難得多,哪怕有奶娘和丫頭婆子在,劉杏也被攪的不得安生。 餓了哭,尿了哭,不舒服了哭,甚至什么事兒沒有的也要哭! 再大的院子,夜深人靜時也擋不住小孩子一聲尖利的哭泣。他又不會說話,往往許久也哄不好,于是所有的人也都睡不安穩(wěn)了。 劉杏本就是個急躁脾氣,夜里睡不好,白日做生意便精力不濟,偏回來又不得安生,被折騰了幾十天后便忍不住爆發(fā)了。 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委屈:憑什么自己累死累活的,還要替旁人養(yǎng)崽子?還不知日后能不能跟自己一條心! 天長日久的,對這孩子便怠慢起來。 劉掌柜倒是疼,可終究是個傳統(tǒng)男人,又忙于在外應酬,上心也有限,更兼很不愿將好不容易略有緩和的夫妻關系弄僵了,難免偏向劉杏一點。 劉老娘憤憤道:“一個女人,天生合該在家相夫教子,如今都當娘了,還沒規(guī)沒矩的在外拋頭露面,哪里是個賢惠的!早年我便不同意這門親事,瞧瞧,如今可不都應驗了?害死了我兒,又害死了我的孫兒!” 同樣整日在外拋頭露面的晏驕就覺得這話十分刺耳,忍不住回了句,“可我聽說你家酒樓一半都是她的功勞,這還不算賢惠?” 如今不還是指望著人家手里的秘方嗎?若她早年果然在家相夫教子,你兒子能不能當上掌柜的還另說呢! 劉老娘一噎,張了張嘴,最后還是賭氣道:“見天打扮的妖妖嬈嬈往前頭去,哪里是好女子!也不知浪給誰看……” 此言著實粗鄙,龐牧聽的直皺眉,“辦案講證據(jù),若只因心中不快便信口胡言,也不成方圓了!” 劉老娘抖了下,到底不甘心,還要再說,被劉老爹攔住,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打圓場,好算沒弄僵了。 一直到最后,劉老娘終究是沒能拿出實打實的證據(jù),可依舊堅持已見,言之鑿鑿,篤定是劉杏害死了劉掌柜父子,她是個災星,若早年不結這門親就好了云云。 送走老兩口之后,龐牧又軟聲安慰晏驕,“老人家一輩子只活在這小小府城,不知外頭天地多大,口無遮攔慣了,如今又遭受喪子喪孫之痛,你只當亂風過耳就是了,莫要放在心上?!?/br> 說罷,又捉起她的雙手,一下下啄著指尖,“我最愛的便是你自由自在,神采飛揚的模樣。” “我本也沒放在心上,”晏驕心中熨帖,忽道:“我沒洗手。” 龐牧本能的僵了下,待看見她眼中沁出笑意,這才意識到被耍了,不覺失笑,“你呀你?!?/br> “大人,大”一個大字還卡在嗓子眼兒里,興沖沖趕來的方興便被眼前這一幕晃瞎狗眼,尷尬著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兩個主人公卻大大方方轉過身來,依舊手拉著手,“怎么了?” 方興是個穩(wěn)重人,一年到頭也難見笑模樣,如今卻這般失態(tài),必然是有了重大進展。 方興撓撓頭,努力控制自己的視線不往兩人手上看,同時心中暗道:果然是京城大地方來的,這行事就是不同…… “大人,好消息!”他甩甩頭,將腦海中稀奇古怪的念頭驅散,忙頂著兩只滿是血絲的眼睛言歸正傳道,“屬下帶人四處查訪,得到一個消息,那劉杏似乎在外頭有個相好的?!?/br>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都是心頭一喜,忙又問那人身份。 “暫時不知,頭一個發(fā)現(xiàn)苗頭的還是她的丫頭。她說劉杏與劉掌柜早已分居多時,兩人幾乎從不在一塊睡,劉掌柜多數(shù)時間都睡在另一個屋,當時得知劉掌柜死在劉杏臥房內還覺得有些奇怪哩?!?/br> “她時常見自家夫人突然多幾樣新鮮貴重首飾,男主人沒送,女主人卻又沒新打,也不見外頭進來賀禮,十分可疑。因此,那丫頭暗暗心驚,便留神觀察幾回,只是所知有限?!狈脚d道,“皆因劉杏本就不大愛叫人跟著伺候,這么多年身邊還只一個貼身丫頭,而她與那人都甚是謹慎小心,每每都要提前揮退仆人……” 提前揮退? 這倒是跟舞獅大會當夜的情形像的很了。 “不過屬下綜合了知情幾人的口供,都說對方可能是個武師?!狈脚d又抖出一條關鍵信息。 “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