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回去的車程中,洪爽心里不停犯嘀咕,老懷疑冷陽生氣了,故而一直沉默,沒想過先不吭聲的人是自己。 她偷瞄的視線好像嗡嗡的小蜜蜂,冷陽被持續(xù)sao擾幾分鐘,忍不住開玩笑:“我好像變成了別人的老公。” 她立刻緊張:“為什么?” “你這種偷偷摸摸的眼神,不就像在偷看別人的老公嗎?” 笑的人只有他,她的臉肌被綁住了,只能做出郁悶表情,小聲嘟囔:“你真沒生氣?” 他繼續(xù)幽默:“如果我這樣都算生氣,那以后必須放聲狂笑才能表示開心了。” “……你演技那么好,心里不高興我也看不出來?!?/br> “哎,你這就有點傷人了,我對你一向真情流露,從沒玩過障眼法?!?/br> 她趁機吐出懸在心頭的問題:“夏蓓麗逼你簽了那么過分的協(xié)議,你就不會對我有意見?” 看她那么在意自身感受,冷陽很欣慰,調侃:“你這邏輯很搞笑,逼迫我的人是她,我為什么要遷怒你?你老公可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br> 他專心完成一次超車,接著說:“其實今天她來這一出我還挺高興的?!?/br> 她更不解,又問出一個:“為什么?” “這協(xié)議就跟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樣,看似限制了猴子的行動,卻能有效防止他犯錯,算是對他的保護。” 這解釋更令洪爽不安了,追問:“你怕自己犯錯嗎?那以前那些信誓旦旦的話都是騙人的?” 冷陽戲謔:“你們女人真是感性動物,一提這事就上頭。咱們以前好像聊過類似話題,當時我跟你說,很多負心漢在變節(jié)前都曾經(jīng)癡心過,跟愛人發(fā)誓時全部死心塌地,可那只代表一種美好的意愿,對自身行為不具約束性。是人都有被欲望蠱惑的時候,意志堅定的能夠戰(zhàn)勝誘惑,但要做到萬無一失,除非是圣人。我自認離圣人的境界還有很長的距離,運氣好的話未來還有幾十年光陰,跟唐僧取經(jīng)似的,九九八十一難,沒準會在哪個關卡上鬼迷心竅?,F(xiàn)在有了這份協(xié)議,就有了護身法寶,越往后走越清醒。外面的妖精知道我背叛你將會一無所有,也不會把我當成唐僧rou惦記了?!?/br> 她聽罷沉思,這下?lián)Q他緊張了,小心道:“我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你也不想我對著你惺惺作態(tài)吧?要是生氣,那我可太冤了。” 洪爽已經(jīng)釋然了,放心露笑:“你這次是很誠實,沒拿假話哄我。可協(xié)議還規(guī)定,我主動提離婚,你也會凈身出戶,你就不怕將來鬼迷心竅的人是我,對你來個卸磨殺驢?” 她只想捉弄他,無意中收獲一句暖心告白。 “一點都不怕,因為我對你的信任比對自己還多?!?/br> 他語氣自然隨意,像在表述一條亙古不變的定律,在她的心弦上撞出一個高音。 恰好車停在紅燈前,她解開安全帶抱住他,想緊緊黏住他不放。 冷陽覺得新鮮有趣,有意揶揄:“還在大馬路上呢,在這兒rou麻影響不好?!?/br> 她難為情地抬頭,找話挽回顏面:“你真那么信任我?” “嗯?!?/br> “我也不是圣人啊,以后說不定會仗勢欺人,不斷對你高標準嚴要求,讓你一刻不能放松休息,到那時你也不會后悔?” “人要居安思危嘛,保持憂患意識才能長治久安,雖然我已經(jīng)很有魅力,可你更有魅力啊,萬一今后出現(xiàn)強有力的競爭者想來挖我的墻角,我沒有足夠的優(yōu)勢怎么能在你那里固寵?” 他所有強項里,甜話技能一馬當先。洪爽不禁擰了擰那能言善道的巧嘴,甜蜜嗔怪:“你老是捧著我,別人都開始說閑話了,說尋常男人婚后都把老婆當成黃臉婆,你對我卻像對皇后,看起來像個妻管嚴?!?/br> 冷陽毫不介意他人看法,堅持特有邏輯。 “那些人不懂,把老婆當黃臉婆等于承認自己是挫男。把老婆當皇后,自己就是皇帝啊?!?/br> 他得意地向他的皇后獻吻,忽聽后方喇叭長鳴,綠燈早已亮了。 骨髓瘤晚期患者會出現(xiàn)無法控制的劇烈疼痛,這一癥狀在夏蓓麗身上越來越明顯,必須靠嗎啡和杜冷丁鎮(zhèn)痛,生不如死的感受日漸強烈,奈何還有太多放不下的人事。 聽冷陽揭發(fā)賀陽劈腿,她便急著聯(lián)系姜秀娜,后者一連三天拒接她的電話,派人去相請,也回說沒空,第四天才帶著一臉水泥般冰冷生硬的晦色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夏蓓麗時日無多,不跟女兒置氣,和顏悅色問:“娜娜,你這幾天在忙什么呀?” “……我和賀陽已經(jīng)登記結婚了?!?/br> 姜秀娜本想瞞著母親,可看到她就抑制不住報復欲,拿坦白來刺激她。 夏蓓麗又驚又怒,襯起身質問:“你怎么能瞞著我做這種事?” 姜秀娜頂嘴:“這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 夏蓓麗明白她在斗氣,忍耐解釋:“結婚的確是你的個人自由,可選對象必須慎重。賀陽不是好東西,你不知道,他早就背著你和香云酒店的關佩珊勾搭成jian,也許還和其他女人有染。” 姜秀娜大驚,忙問消息來源,聽說情報是冷陽提供的,驚疑立刻被憤怒替代。 “別人說的我可能會信,冷陽洪爽處處跟我和賀陽作對,說我們的壞話,還指望我相信這種低級的離間計?!” 夏蓓麗焦心勸解:“他們是有可能撒謊,但你自問真的了解賀陽,清楚他平時的一切動向嗎?人心隔肚皮,一對沒共過患難的夫妻,感情還沒經(jīng)過質量檢測,隨時會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刻變質。你不如賀陽有心計,根本掌控不了他,若他起壞心算計你,你的下場也許會跟我一樣?!?/br> 姜秀娜只在意她最后的話,嗔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下場也許跟你一樣?爸爸算計過你嗎?難道你生病都是他害的” 夏蓓麗連忙遮掩:“我只是打個比方,你不知道你爸爸前段時間又和那個冉馨攪上了,還差點搞出孩子來。幸虧那女人運氣差,被摩托車撞倒流產(chǎn),不然等她母憑子貴成功上位,你和小望就危險了?!?/br> 姜開源第一次和冉馨通jian,姜秀娜是知情的,聽說此訊也很后怕,但仍存著逆反心,不愿聽從母親勸告。 “我不是傻子,會保障自己的利益,已經(jīng)和賀陽簽了婚前協(xié)議,他的行動全在我控制下。關佩珊的事我也會調查,你安心養(yǎng)病,少cao心這些有的沒的?!?/br> 她也是急性子,離開醫(yī)院便去盤問賀陽,先命他交出手機,檢查他的通訊情況。 賀陽看她臉色陰沉,突然提古怪要求必定事出有因,先順從配合。 姜秀娜翻看了他的微信、短信和電子郵件,關佩珊在他的通訊錄里,但沒看到二人的聊天記錄。 這是因為賀陽處事機警,另有一部專門進行秘密聯(lián)絡的手機,與關佩珊的通訊全放在那邊。 “娜娜,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你怎么突然對我起疑心了?” 姜秀娜傾向用老板心理看待他,收到劈腿檢舉不能不狐疑,冷冽地瞪視他:“你和關佩珊很熟嗎?” 賀陽料想她收到了風聲,沉著道:“工作上有過一些往來,她常為你mama做事,我有時去見你mama也會遇到她?!?/br> “你們私下里交集很多?” “我跟她談不上私交,娜娜,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言風語了?” “……有人看到你和關佩珊在大街上牽手散步。” “誰?” “冷陽和洪爽?!?/br> 賀陽初聽還很惶恐,得知目擊者身份即刻鎮(zhèn)定下來,佯怒:“那兩個人的話你也信?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姜秀娜理解這一思路,沉聲說明:“是那天他們臨走前跟我mama說的,今天我去看mama,告訴她我們結婚的事。mama很反對,就拿這事警告我,說你不是一個靠得住的人。” 賀陽正色道:“娜娜,我的結婚對象是你,只在乎你對我的看法,別人愛怎么誤解我都不想理會??晌疫€是要跟你分析一下冷陽為什么撒這種謊。去年洪爽的三妹被人輪】jian,主犯就是關佩珊的表弟,有傳言說關佩珊的弟弟關少凱是幕后主謀,為此洪爽的繼母曾淑琴跑去香云酒店刺殺關少凱,差點進了監(jiān)獄?!?/br> 姜秀娜點頭:“我看過新聞,知道這些事。” “那你就該明白洪家和關家有仇,洪爽肯定很恨關佩珊,而冷陽又是她的走狗,捏造我和關佩珊的緋聞是想來個一石二鳥,讓你mama對關佩珊失去信任,也讓你我離心?!?/br> 他的推理有根有據(jù),姜秀娜找不出破綻,情知當面問不出什么,恢復好顏色安撫一番,打算請偵探暗中調查。 賀陽警惕性強,料到她會有額外動作,稍后悄悄通知關佩珊:“娜娜和夏蓓麗開始懷疑我們了,近期暫時別聯(lián)系。” 關佩珊以純功利態(tài)度對待這段關系,比他更小心地避嫌,將自家手機電腦里的痕跡刪個精光,加強戒備應付一切可能。 第二天夏蓓麗的助理來電約見,關佩珊提防夏蓓麗盤查,到了病房一言一行都加倍小心。 夏蓓麗叫她來正為一探她和賀陽的虛實,閑聊片刻說:“待會兒賀陽會來,你們之前認識吧?覺得他這人怎么樣?” 關佩珊笑道:“賀經(jīng)理工作能力很強,為人也和氣大方,姜小姐看人的眼光很不錯?!?/br> 夏蓓麗又問:“他和我女兒領證了,你知道嗎?” 關佩珊假裝驚訝:“真的嗎?那可是喜事呀,恭喜您了。要是打算在榕州辦婚禮,能優(yōu)先考慮我們酒店嗎?” 夏蓓麗笑道:“你真有事業(yè)心,時刻想著為酒店拉業(yè)務。說起來年紀也不小了,平時也該多考慮考慮個人問題。” “我也正著急呢,可運氣不好沒遇著合適的人,您交際廣人脈好,如果有合適的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br> “你喜歡什么樣的?賀陽那類的行嗎?” “哈哈,我還是喜歡更老成一點的,至少比我大個五六歲,那樣更有安全感。” 一方步步為營,一方涓滴不漏,有說有笑地進行激烈斗爭,窗外雷雨驟降,似在為她們的心境伴奏。 關佩珊的生理反應不如心理素質強,額頭微微冒汗,掏出手帕擦了擦。心想自己能扛住夏蓓麗的試探,可等下賀陽到場后恐被她揪住一差二誤。偶然接到一個電話,連忙謊稱是酒店員工的急報,要她立刻趕回去處理。 “什么事這么急,交給其他人處理不行嗎?” “是關于中秋會場預定的,由于底下人疏忽,有幾張訂單撞期了,都是大客戶,必須我出面調解?!?/br> “我都病成這樣了,以后興許見不著了,你就不想陪我多說幾句話?” “夏太太,我回去處理完公事馬上趕回來陪您,最遲晚飯前一定到?!?/br> 關佩珊使盡手腕擺脫糾纏,來到停車場,賀陽正好駕車來到,下車時頭發(fā)和衣褲都濕漉漉的。 “你剛剛淋雨了?” “路上車胎壞了,找不到修車的地方只好自己動手,正換輪胎就下雨了?!?/br> “是夏太太叫你來的?” “是,她讓我?guī)兔θヒ患夜菊勅谫Y,叫我今天來做匯報?!?/br> 關佩珊掏出手帕塞給他擦頭發(fā),低聲囑咐:“夏蓓麗約我見面,又把你叫來,分明想試探我們,我好不容易才脫身,你見了她千萬當心。” 言罷匆匆離去。 賀陽帶著資料來到病房,見到病床上的女人,像過安檢的毒販般心虛,謹慎地打完招呼,未經(jīng)吩咐不敢擅自落座。 夏蓓麗望他一眼,不冷不熱問:“聽說你和娜娜領證了?” “是,按禮節(jié)我現(xiàn)在應該稱呼您岳母,不知您肯不肯接受?!?/br> 夏蓓麗苦笑一聲,嘆息:“木已成舟,我不接受還能怎樣。你別老站著,坐吧?!?/br> 賀陽道謝坐下,取出資料匯報在那家公司了解到的情況。 夏蓓麗悄悄打量,猛然窺見他外套右邊的衣兜露出一角淡綠色的織物,很像剛才關佩珊用來擦臉的手帕。 “賀陽,你的外套都濕了,穿著不難受嗎?” “哦,剛才在路上淋了陣雨。” “先脫下來晾著吧,別感冒了?!?/br> 賀陽不能拒絕關心,脫下外套整理一番,掛在一旁的椅背上,途中仔細藏好那方手帕。 夏蓓麗等他說了幾段公務,忽然自稱口渴,想吃冰凍的荔枝罐頭,讓他去醫(yī)院對面的超市買。 賀陽只好領下跑腿的差事,等他走遠,夏蓓麗掙扎下床,翻出他衣兜里的手帕。淡綠的絲綢上鋪著一團繡球花,是正宗的蘇繡手藝,確系關佩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