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在這里住著肯定相當寂寞，被籠子關(guān)著養(yǎng)傷，旁邊都是陌生的貓貓狗狗，又見不到家人，要是能早一點回去就好了。

    助手道：“還得養(yǎng)養(yǎng)，看看情況，最早這周末可以出院了，出院以后多煮煮rou湯補補。不過你家的狗子真的恢復情況良好，別的狗受傷以后，最怕的就是它們控制不住一直動彈，反而將傷口撕裂得越來越嚴重，導致很難恢復，但你家狗真的特別聰明！從送到醫(yī)院來做手術(shù)到現(xiàn)在，一直都知道保護傷口，不去做任何撕開傷口的動作！”

    “對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家狗這么聰明！”何止是聰明，簡直有的時候像是有人類的思維一樣！

    譚冥冥有點兒開心，感覺狗子被夸了，跟自己被夸一樣，她雙手握住籠子的欄桿，臉上露出笑容，朝著小狗看過去。

    狗子已經(jīng)能動彈了，正拿腦袋蹭了蹭她的手，于是譚冥冥索性攤開手，讓它蹭個夠。

    一人一狗親熱了會兒，譚冥冥搬來一個小凳子，坐在籠子面前，開始喂一些人和狗都能吃的零食小rou干給它吃。

    助手道：“你家的小狗真怪，純粹狗吃的東西它都不吃，非常挑食?！?/br>
    譚冥冥笑了笑，表示已經(jīng)習慣了。本來在搶錢包事件發(fā)生之前，譚mama還有點兒心疼給一只狗買這么多好吃的，但現(xiàn)在完全大方了，小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于是譚冥冥才買了這么多好吃的來。

    狗子有幾分眷戀地在譚冥冥身邊接受她的喂食，一邊開心地吃，一邊小眼神瞟向窗戶那邊長椅上坐著的兩個少年。

    那兩人互不理睬，都朝這邊看來。

    譚冥冥的那個同學一如既往的冰塊臉，而鄔念平日里總是笑盈盈的，但這時也像是心情十分不妙，連偽裝都懶得裝，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

    狗子自然知道鄔念是為什么——他平時在家里處處將自己從譚冥冥身邊趕開，不就是為了獨占冥冥一個人嗎，而自己一直是只狗的樣子，根本沒辦法和他爭，受了委屈都不知道往哪里說去。

    此時見到鄔念在杭祁面前吃癟，它不由自主有點兒幸災樂禍，能讓冥冥的白蓮弟弟處于下風的人，肯定和冥冥關(guān)系非常好了。

    這么一想，它忽然就沒心情幸災樂禍了，而是危機感異常濃烈。

    它很明白冥冥這個年紀特別容易情竇初開，可它偏偏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冥冥談戀愛，甚至是一想到便感到非常焦灼！

    天吶，想到會有人揉她的頭、背著她、和她一塊兒說說笑笑，甚至是——他就有種剁掉那個人的沖動！

    以前她還沒將這個叫杭祁的同學帶到自己面前來的時候，她就經(jīng)常周末一大清早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同學在一塊兒，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興奮地跑出去，只能在家里等著。

    而現(xiàn)在，她直接將這個人帶到自己面前來了，還不止一次，這就說明，也許她還沒有意識到，但她覺得這個人已經(jīng)能夠參與她的家庭生活了——cao他媽！這怎么可以？！

    狗子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煩躁！可偏偏它是只狗，什么都做不了。

    必須得盡快回到自己身體，狗子憂心忡忡地想。

    譚冥冥探望完小狗，也就打算回家了。

    聽見這周末就能出院，小狗內(nèi)心的焦灼多少有所緩解，但是見譚冥冥要走，還是忍不住用嘴咬著她的衣角，死活不肯讓她走。

    ……平時這只狗雖然黏人，但是好像沒這么幼稚到扯人衣角的，難道是重傷了所以變得格外依賴人？

    譚冥冥不由得安撫地摸了摸小狗的腦袋，等回了家就好了，到時候叫譚mama給它舉辦一個狗的接風，以后就能健健康康長大了。

    “對了?！彼鋈幌氲绞裁?，抬起頭關(guān)心地問助手：“我家狗現(xiàn)在這情況，還能絕育嗎？”

    “能啊?！敝众s緊道：“它恢復情況挺不錯的，而且上次傷到的地方也沒有扯到蛋蛋，它已經(jīng)到了絕育的年齡了，你看要不要出院之前就把絕育手術(shù)做了，小公狗很簡單的，恢復期很短?！?/br>
    又是絕育？！狗子頓時覺得蛋蛋一陣清涼，它打了個哆嗦，在譚冥冥還沒來得及說話之前，瘋狂汪汪汪叫起來，并惡狠狠地扒拉住欄桿，瞪著助手。

    譚冥冥見它這么抗拒，有點兒想笑，但也不好再當面問這個問題了，別的狗是真的沒有這只狗聰明，竟然連她們在聊她的蛋蛋都清楚。

    于是譚冥冥小聲對助手道：“這周末還是先出院吧，等它再恢復一段時間，長胖一點，就還是來你們這里做絕育手術(shù)?！?/br>
    “行。”助手道。

    狗子小眼睛里流露出恐慌和恐懼，臥槽，看來它要是不在被帶來做絕育之前回去，那簡直完蛋了！

    它一陣惶恐，在籠子里不安地思考起來，現(xiàn)在它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去到海山醫(yī)院??！

    這家寵物醫(yī)院在譚冥冥家附近，而譚冥冥家，它搜索過，又距離它要去的醫(yī)院隔了十幾條街，幾乎有十幾公里的路程，光靠著它一只狗，就這樣奔跑過去？幾天幾夜都沒法到達吧？！是想路上被車子碾死，被不知道會不會冒出來的哪里的小孩子一腳踹飛嗎——！

    總之太危險了、可能性也太低了，除非有人可以幫助自己……

    之前它就考慮過譚冥冥，但一來它不愿意將譚冥冥牽扯進自己的事情里面，二來誰會真的相信一只狗的身體里住著一個男人的靈魂，那會把譚冥冥以及譚家人給嚇死的！

    但是——它突然抬起頭，朝著不遠處的鄔念看了一眼。

    這個白蓮弟弟是知道了它不是一條真正的狗的，可是，他那么討厭自己，會幫助自己嗎？

    算了吧，狗子瞬間心情不好。

    覺得要去討得白蓮弟弟的幫助，還不如自己沒日沒夜地用四只狗爪子奔跑過去呢。

    鄔念同樣也注意到了小狗的視線，但他見小狗只能隔著籠子看著譚冥冥，也就沒有多管。

    現(xiàn)在，這只狗對他而言已經(jīng)不是主要的威脅了，最大的威脅來自于身邊這個人。

    ……

    譚冥冥見小狗恢復情況不錯，心情更加愉快很多，從寵物醫(yī)院出來，又是三個人一塊兒上了公交，不過杭祁的家的距離比她和鄔念還要遠一些，所以她會和鄔念先下車。

    而回去的路上，令譚冥冥悄悄松了一口氣的是，就只有一個座位，她讓給了一個剛上車的老奶奶。

    見到公交車即將到站，馬上就能回家，鄔念眼里的陰霾多少消散了點兒，對譚冥冥擠出一個笑容：“jiejie，下車了?！?/br>
    無論如何，到了家里，jiejie就是他一個人的吧——

    但萬萬沒想到，本應繼續(xù)乘坐下去的杭祁卻也跟著下來了。

    鄔念眉梢狠狠地跳了跳，可是礙于jiejie在，只得按捺不發(fā)。

    杭祁接過譚冥冥繞成一團的白色耳機線，解開收好，塞進她口袋里，竭力不去看譚冥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送你們回家吧?！?/br>
    譚冥冥莫名有點兒雀躍，但是不好意思表現(xiàn)出來。主要是之前杭祁都冷冷淡淡的，但最近好像比較主動了，她就有點兒不知道怎么辦。而且，當著弟弟的面，她還莫名覺得有點兒尷尬。于是她竭力壓住嘴角的笑容，道：“不不不，你趕緊回家吧，等下太晚了?！?/br>
    進了小區(qū)再出來，那至少得耽誤十來分鐘，說不定下一趟公交車就走了。

    雖然被拒絕，可垂眸望著譚冥冥，杭祁眼里也不由自主多了幾分笑意。

    他剛要說什么，只見又停過來了一輛公交車，下來十幾個人。

    譚冥冥也朝那邊看去，忽然眼皮子重重一跳，如同做賊心虛一般，猛地從杭祁手里搶過自己的書包，飛快往后退了兩步：“完了，我媽！”

    從公交車上下來的譚mama穿著平底鞋，正打算走到一邊揉揉酸脹的腳踝呢，結(jié)果就見到鄔念和譚冥冥身邊有另外一個男生頎長的背影，她頓時心中咯噔一下，叫道：“譚冥冥？！你干嘛呢？！”

    而譚冥冥心頭重重一跳，都不敢扭頭，裝作自己根本不是譚冥冥，是她媽看錯了，趁著綠燈，飛快地奔跑過了馬路，拔腿狂奔進小區(qū)里面。

    她心臟跳得飛快，面紅耳赤，等跑出老遠后才意識到不對——臥槽，不是，她跑什么跑啊，心虛個什么鬼??？！

    和同學交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一起放學回家也可以說是偶遇啊，為什么見到她媽就跟被抓到早戀一樣大腦停止思考瘋狂逃竄?。?/br>
    完蛋了！這樣反而會被譚mama揪住問個不停！

    譚冥冥欲哭無淚，同時也覺得臉上發(fā)熱，害臊得慌，現(xiàn)在跑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干脆一鼓作氣回了家。

    也不知道譚mama有沒有抓住杭祁問東問西，總之譚冥冥狂奔回家十分鐘，將書包放在房間，關(guān)上門假裝認真學習的時候，譚mama才回來了。

    鄔念跟著她身后進來。

    譚mama一進來，就沖進來問：“譚冥冥，剛才送你回家的男生是誰？”

    譚冥冥心臟還噗通噗通的，但表面已經(jīng)恢復了鎮(zhèn)定，道：“我們班上的第一名，成績特別好，剛才在公交車上遇見了，就順便請教了一下學習，聊著聊著忘了，就一塊兒下車了，他根本不是送我回家，你看他都沒有跟過來?！?/br>
    譚冥冥一本正經(jīng)地胡扯，其實也是篤定杭祁聰明，肯定知道都被她媽撞見了，就不至于一塊兒進小區(qū)了。

    譚mama聽見“第一名”的時候，臉色就緩和多了，又狐疑地盯了譚冥冥好幾眼，教訓道：“不準早戀啊，這是原則，高考完后你想怎么著怎么著，高考之前別給我動搖軍心?！?/br>
    又是早戀這兩個字——

    譚冥冥心跳都加快了，莫名面紅耳赤，根本不敢扭頭看譚mama，只盯著書桌上的書本，敷衍道：“知道知道?！?/br>
    過了會兒，譚mama出去，她摸了下自己的嘴角，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傻笑。

    “……”

    譚冥冥趕緊心虛地抹了下臉，把傻笑收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寫作業(yè)。

    ……

    鄔念站在玄關(guān)處，聽見了譚mama和譚冥冥的對話之后，才將手中的水果放在茶幾上，轉(zhuǎn)身進了自己房間。

    他關(guān)上門，有幾分泄力地在床上坐下。

    房間沒開燈，漆黑一片，只從沒拉窗簾的窗戶透進來些許光亮，落在他側(cè)臉上，叫他精致的臉上看起來有幾分尖銳、沉郁，以及諷刺、失落。

    他回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忍不住攥緊拳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按下床邊的燈光。

    淺黃色的床頭燈立刻亮起，在地上落下一小片光亮……是jiejie親手給他選的呢。他望著地上的燈光影子，眼底的尖銳才稍稍收斂，流露出幾分眷戀來。

    他知道，jiejie是關(guān)心自己的，可僅僅只是一丁點關(guān)心，不夠，對他而言，遠遠不夠。

    他討厭自己在jiejie心中的地位被排到了那么后面。無論什么事情，jiejie都會先關(guān)心別人。

    對待小狗是這樣。

    jiejie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玄關(guān)那里抱住沖過去的小狗，親昵地揉一揉它的耳朵，而自己，即便站在一邊，也是她第二個才注意到的。她從未注意到自己的失落與渴望。

    現(xiàn)在，對待這個哥哥也是這樣。

    也許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更在乎他了。她更害怕他生氣、他難過，但好像覺得自己就不會生氣和難過一樣。

    自己經(jīng)常乖巧的笑，是為了得到喜歡，可是為什么，即便這樣了，還是得不到多一點的喜歡？

    他知道他出現(xiàn)得晚，所以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如其他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也從來沒有人，因為他出現(xiàn)得早，就更重視他的啊。

    ……

    鄔念沉默地坐了許久，抹了把臉，轉(zhuǎn)身去了廚房，耐心地將水果切成片，擺放在盤子里，然后敲了敲譚冥冥房間的門。

    譚冥冥馬上快寫完作業(yè)，頭也沒抬，說了聲：“進來。”

    鄔念推門進去，眼眸亮晶晶，臉上掛著微笑，他將水果送進去，問：“jiejie，我有幾道題不會，你待會兒能不能給我講講？”

    “什么題，好??！”譚冥冥最喜歡給人講題了，有種當老師的快感，在學校里就只有任栗偶爾會問她數(shù)學題，她都得意洋洋得不行，興沖沖地拉著人講，現(xiàn)在這小孩主動要求自己講題了，自己能不答應嗎？而且是初中的題，說不定還可以顯擺下自己的智商，享受一下弟弟崇拜的目光。

    譚冥冥忍不住喜氣洋洋，隨手塞了片蘋果進嘴里，對他含糊不清道：“你也吃?！?/br>
    “好?！编w念開心起來，對她道：“我去把我房間的椅子搬過來?！?/br>
    譚冥冥點點頭：“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洗個澡?！?/br>
    譚冥冥抱著衣服去洗澡了，鄔念將自己房間的椅子搬了過來，和jiejie的挨在一塊兒，看見兩張椅子并排，他臉上泛起一絲高興的緋紅，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心中的郁氣才稍稍散開。終于能有和jiejie獨處的時間了——

    他先翻開資料書，找出幾道比較難的、需要講解很長時間的、雖然自己一眼就知道答案、但仍是空著沒做的題目，圈起來，等著jiejie洗完澡慢慢給自己講。

    反正jiejie作業(yè)已經(jīng)寫完了，自己接下來可以浪費她一點時間吧。鄔念這么想著，眼里當真露出幾分憧憬的璀璨，抬頭看了眼jiejie房間里的掛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