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到jiejie十點半睡覺,還能和她待在一塊兒三個多小時呢。 鄔念彎了彎嘴角,趴在書桌上,靜靜等待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jiejie亂糟糟的書桌上,右上角似乎攤著一本紅色的筆記本,看起來像是手賬本一樣,里面還夾著一些票據(jù)。 是什么? 鄔念隨手拿了過來,還未翻開,里面便掉出一張單據(jù)來。 是修電燈泡結算后留下的發(fā)票。 他頓時愣住,這是什么?jiejie為什么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修小區(qū)燈泡?他心頭忽然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必須打開看不可,于是他強忍著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看了一眼門,然后打開了來。 每一頁都寫了日期。 每一頁,都只涉及了一個名字。 杭祁,杭祁,杭祁,杭祁。 鄔念先是一陣瘋狂的妒忌,臉色難看起來,但隨即,當看清那上面到底記了什么之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接近杭祁計劃”,一道道未完成事項,一道道對勾——這是? 但還沒等他多翻幾頁,便聽見了外面一邊擦頭發(fā),一邊興沖沖回來的腳步聲,他迅速平復了臉色,將本子合上,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 譚冥冥推門進來時,鄔念正靜靜等著她,見她進來,抬起澄澈干凈的眸子,譚冥冥怕他久等,今天洗澡都格外快,飛快地擦了擦頭發(fā),笑著道:“jiejie馬上就來了,小念,你要不要喝點什么?” 鄔念隨口道:“我不喝,jiejie你想喝可樂嗎?我去給你拿。” “還是不喝可樂了吧?!弊T冥冥朝外面客廳坐著織毛衣的譚mama看了眼,吐了吐舌頭,模仿譚mama的語氣,擰起眉頭,低聲道:“譚冥冥,你又喝可樂,這種碳酸飲料最不健康知不知道?!”惡狠狠模仿完,她被自己逗樂了,轉身出去倒了壺熱茶進來,放在桌子邊上,并先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給鄔念暖暖手。 鄔念笑起來,把茶水抱在手心里,即便很燙,也沒什么知覺,不愿意放開,因為覺得溫暖。 譚冥冥給鄔念講起題來。 很快她撓破頭皮地發(fā)現(xiàn),鄔念不會做果然是有原因的,這初三的題目為什么出得這么難???她好歹算學霸吧,都得解好一會兒才能解出答案!而且,其中一道還有些粗心地算錯了,這簡直是高中的競賽題型了吧?! 她有點兒尷尬地抬起頭,道:“我不是算錯了,是這個題太難了,你們考試真的考這種難度的題目嗎?” “對啊?!编w念不安地道:“是不是太麻煩jiejie了?!?/br> “不是不是?!弊T冥冥連忙道,然后咬著筆頭,繼續(xù)冥思苦想地去和那幾道題作斗爭了,必須得解出來,否則還怎么在這小孩面前豎立jiejie的威嚴?! 鄔念貪戀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見她一直待在自己身邊,這才感到心安。他幾乎奢望著,時間就在這里停止下來,無限延續(xù)下去吧。 …… 不過,接下來幾天,鄔念帶來的題目都沒那么難了,而是剛好譚冥冥能夠解決,但又比較耗費時間的題目。當然,譚冥冥都是寫完自己的作業(yè)以后,才給他講題的。 可是,客廳里的譚mama卻有些坐不住了,時不時朝著譚冥冥房間看一眼,她覺得,要不干脆給鄔念請個家教,不然這么下去可怎么辦?都耽誤冥冥學習的時間了??伤@話又不太好說,只是心底隱隱覺得頭疼。 很快到了周末。 之前禮堂演講說的就是冬季運動會的事情,運動會的形式延續(xù)多年,未免太枯燥,學校提出要創(chuàng)新,于是這周周末,學校打算組織全校學生去爬山。山就在本省郊區(qū),倒是不遠,不過很高,爬上爬下估計得耗費一整天時間。 譚冥冥聽見爬山就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切運動她都不喜歡,還不如賴在被窩里睡覺。 于是周末一大清早,鬧鐘雖然響了,但她將腦袋埋在溫暖的被子里,痛苦地不愿意爬起來。早知道會這樣,不如當初就不努力消除透明度呢,現(xiàn)在班主任都眼熟她了,讓她完全沒辦法逃過這種活動。 就在她內心掙扎無比,完全爬不起來時,枕頭底下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 她朦朦朧朧地睜著惺忪的眼,摸出手機看了眼,見是杭祁發(fā)來的短信:“一起去集合點?我在你家樓下了?!?/br> 譚冥冥:! 不知為何,譚冥冥突然覺得爬山可真有趣??! 特別有趣! 她一個鯉魚打滾兒就爬了起來,開始瘋狂地穿上毛衣,長長的頭發(fā)被毛衣靜電噼里啪啦一炸開,她又忙不迭沖進洗手間去將頭發(fā)打濕一點。 然后她又在譚爸爸莫名奇妙的視線下,沖回了自己房間,打開衣柜,突然頓住—— 以前,她從沒在乎過穿什么,冬天也就樸素的羽絨服扎馬尾,夏天也就學校校服和簡單的t恤褲子,也從沒覺得自己的衣服樸素難看,反正又沒人注意到自己,穿大褲衩下樓都沒人管。 可現(xiàn)在—— 譚冥冥陡然面紅耳赤,她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突然覺得一柜子的衣服都難看了起來。 第55章 可譚冥冥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買過新衣服了, 攢的壓歲錢剩下的那點兒在狗子被送到寵物醫(yī)院去時, 她就墊付了,事后, 又不好意思找譚mama要。 她現(xiàn)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不由得有點沮喪。 她又對著鏡子看了自己一眼,她一向扎慣了簡單的馬尾, 雖然很羨慕別的小姑娘會編發(fā), 編得仙氣十足, 可她手殘,不會,譚mama更不會, 再加上即便扎了大家也自動把她屏蔽成馬賽克, 根本就看不到, 所以她也沒花心思對著視頻學過…… 可現(xiàn)在, 她后悔了。 不過, 突然像別的小姑娘那樣扎兩根麻花辮,會不會很奇怪, 對,肯定會很奇怪, 杭祁肯定一眼就覺得她怪怪的了。 ……不是,她都在想什么有的沒的?! 想來想去, 譚冥冥將頭發(fā)抓得亂糟糟的,她最后還是抓狂地穿了件普通的羽絨服,扎了個普通的馬尾。換上運動鞋, 背著書包沖下樓去時,她郁悶地將翹起來的劉海使勁兒壓下去。 天將亮,小區(qū)樓底下一如既往的是幾個碩大垃圾桶東倒西歪地擺放,但身形頎長的少年穿著黑色夾克,遙遙等在路燈底下,身上沾染著些許清晨的朦朧霧氣,挺拔平靜地立在那里,注視著自己這邊的方向——這一幕撞入推開門跑出來的譚冥冥眼中,又和往日非常不一樣。 就好像,平時背著書包沖到學校去,也就只是上學而已,可是一旦他等在那里,這一天就在記憶里多了屬于他的顏色,回憶起來不再匆匆跳過。 譚冥冥忽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期待起上學來了。 或許是因為從異世界來的緣故,她從一開始就是被這個世界隔離在外的,甚至被這個世界試圖抹殺。 小時候,還只是她一個人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身邊的小孩跌跌撞撞從她身上撞過去,像是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一樣,幼兒園老師排隊伍,也永遠數(shù)掉她。 好在譚冥冥那時雖然白白瘦瘦,看起來很小的一小團,但內心沉穩(wěn),有十七歲的智商,所以才不至于被車撞上,鬧出事故來。 而長大后,她甚至導致譚爸爸譚mama也開始變得被邊緣化起來。這是令她最愧疚、最難過的一件事,但又無可奈何,以至于后來,譚爸爸譚mama都習慣了。 其實對于譚冥冥而言,重新上一遍學,每天早晨去學校,上學放學,都只是枯燥無味的習慣而已。 她不聽講,老師不會管她,她上課睡覺、甚至直接走出教室,同學們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而她考不好,成績永遠都不得不在及格線徘徊,更無法得到任何上學的回報感。 換句話說,她在學校里,在這個世界里,除了得到家人的關注之外,她好像被孤立了一樣。 但后來,她每天去上學漸漸有了目標,所做的事情也有了顏色,不再是以前那樣被世界隔絕的黑白一樣,她好像漸漸地被這個世界接納了。 她費盡心思琢磨著怎么再接近杭祁一點兒,而當持續(xù)一個多月的背后暗搓搓送感冒藥、送傘之后,她終于和杭祁成為朋友了,能夠說上話了。 杭祁還給她帶來了任栗、周巖、數(shù)學老師、物理老師……等等很多人。雖然被數(shù)學老師盯著,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方便,但她還是感到比以前幸福多了。 就像是,她小心翼翼拽住了杭祁的衣角,終于漸漸地,跟在他身后,被他從一片混沌虛無中,帶到眼前這個真實而鮮活的世界中來了。 這個世界,其實是上一世自己車禍死后,偷來的世界吧。 而現(xiàn)在,杭祁正耐心地在樓下等著她——譚冥冥一時之間忍不住吸溜吸溜鼻子,也不知道是被清晨的寒風凍的,還是因為感激而導致的。 她飛快奔跑過去,好不容易被她壓下去的劉海一下子又翹了起來,她又趕緊七手八腳地壓下去:“早上好?!?/br> 她差點剎不住車,杭祁伸出手抵住她肩膀,見她劉海飛得亂七八糟,忍不住伸出手,稍微給她理了一下。但或許是他在寒風中站太久了,修長的手指冰冷,一觸碰到譚冥冥的額頭,譚冥冥就被凍了個哆嗦,于是他趕緊將手放了下去。 可是,額頭雖然被冰了一下,臉上卻微微有些發(fā)熱,譚冥冥扭開頭,目視前方,腳絆腳地往前走:“走,走吧?!?/br> “嗯。”杭祁將手指蜷縮起來,抄進口袋,也有些不大自然,耳根微紅。方才動作實在太下意識了,他等手指觸碰到她額頭時,才意識到這動作有多親昵。 兩人上了大巴車,一路上,譚冥冥心情蕩漾又愉悅。 等他們到了山腳下的集合點時,才發(fā)現(xiàn)來得還挺早,除了幾科老師已經(jīng)到了,三班的同學還只到了一半。于是,只有等著同學們全部來了之后,再一塊兒往上爬山。 今天是個好天氣,沒有雨也沒有雪,冬天的太陽光線并不強烈,從淺白的云層里豁開一個小小的口子,鍍上一層金邊,暖暖地照下來,除了山間略微潮濕,有些地方泥土泥濘之外,的確是個適合爬山的日子。 但譚冥冥看了眼巍峨的高山,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臺階,心中頓時叫苦不迭起來。平時跑個八百米都喘成狗了,今天居然要爬這么高的山,只怕不到一半就要癱瘓在地吧! 譚冥冥拉著杭祁站在角落,等著班上其他人來,杭祁拎著她的書包,給她去買水了,期間,她感覺到自己被站在不遠處的化學老師看了好幾眼。 上次她試圖溜進化學老師的辦公室篡改化學實驗分組時,就知道送豆?jié){的分回饋到化學老師身上,化學老師能看到自己了,于是,感到化學老師的視線,她忐忑地望了過去—— 同時心中有幾分小竊喜,該不會是自己這周一考試考得特別好,導致化學老師對自己刮目相看吧?! 想到這里,她心情更加開心幾分,對著化學老師露出小白牙的笑容,但,化學老師卻皺了皺眉,扭回了頭去。 譚冥冥:??? 怎么了?難道自己還是沒及格?譚冥冥有點害怕,也不敢再看化學老師了。 她不敢再東張西望,乖乖地站在角落等著杭祁回來。 很快人都來齊了,教導主任一番演講后,各班開始爬山了,三班夾在中間,周圍同學剛開始還交頭接耳,說說笑笑,可很快,就喘著粗氣,話也說不上來了,但一抬頭往山尖上看一眼,竟然還只爬了五分之一! 譚冥冥也不例外,她跟在杭祁身邊,其實書包和礦泉水都已經(jīng)被杭祁拿走了,但她還是雙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塊,抬都抬不起來。 而且,她有點愧疚地看了眼杭祁身上的兩個包。她的那個尤其的重,都快有好幾斤了。 因為早上出門前沒吃什么東西,所以塞了一大包零食,還以為爬山是娛樂性質,可以悠閑地散步吃喝呢,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馬拉松鍛煉性質的,把她給喘壞了。而她的那個重重的書包在杭祁身上,不知道給杭祁增加了多少重擔。 雖然身邊的少年看起來還是挺輕松的樣子,都沒流汗,甚至在寒風中顯得有幾分凜冽,但譚冥冥還是十分過意不去,拽了拽自己的書包:“杭祁,我自己的我來背吧?!?/br> 杭祁視線落在她臉上,她皮膚雪白,被陽光一照,微微泛紅,她微微喘著氣,杭祁心頭重重一跳,匆忙移開視線,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喑啞著聲道:“你先想辦法把自己弄上山吧?!?/br> 譚冥冥一下子就臉紅了,杭祁平時話少,但嘲諷起人來也怪會嘲諷的,她的確體質是有點虛弱了,別說這個包了,就連輕裝上陣地爬上山去,都困難無比。 她忍不住轉頭,四處看去,想找到山上旅游景點有沒有什么寄存書包的地方,不然杭祁一直背著這么兩個包,多累啊。 但就在她左顧右盼時,腳下一個不注意,踩進了前面同學都繞開的一個臺階上的大泥坑里。她驚了一下,趕緊跳開,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早上穿出來干干凈凈的運動鞋已經(jīng)被泥巴濕透了,臟得簡直不能看,泥巴點點還濺到了自己襪子和杭祁褲子上! 譚冥冥頓時欲哭無淚,鞋子弄上泥巴倒是無所謂,關鍵就是怕被譚mama罵。她昨天晚上還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不要穿一天就弄臟的! 杭祁剛剛伸手撈了她一把,但實在沒撈到,于是趕緊把她拽了出來,低頭問:“鞋子里面濕了嗎?” “好像有點。”譚冥冥沮喪地走到一邊蹲下去用紙巾擦拭,腳趾動了動,感覺泥水滲進鞋子里,怪難受的。 杭祁左右看了看,卻拉著她起來,不遠處有個平臺,是夏天給游客提供一些自來水的,一根生了銹的水管在靠近山壁的位置光禿禿佇立著,被冬天的寒冷空氣凍得結了一層霜。但杭祁擰開水龍頭,發(fā)現(xiàn)還能出水。 他很快從書包里掏了個塑料袋出來,然后蹲下去,示意譚冥冥脫鞋。 譚冥冥頓時愣住,特別不好意思,可是就在她面紅耳赤地朝四周看去,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時,杭祁已經(jīng)一下子將她踩進泥巴里的鞋子給脫下來了,并將她腳放在了他蹲下來的膝蓋上。 譚冥冥一下子耳根全紅,下意識地就要縮回腳,可是她東倒西歪地金雞獨立了一會兒,杭祁抬頭看了她一眼,特別無奈,又把她拽了回來,讓她老老實實單腳踩在他膝蓋上。 “……” 就這么會兒功夫,譚冥冥整張臉紅得火燒火撩,只好扭開頭,就這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