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是eliminator?!绷号婧雷叩絻扇嗣媲?,用那處于變聲期的嘶啞聲音,冷冷地說著,連眼神都沒留給黑瘦子半個。 “老子管他是啥?!干活去!在整天玩你那什么狗屁游戲,信不信老子把它賣了?!”黑瘦子兇著,可口氣再兇,他那小個頭也實在發(fā)揮不出任何威懾力。 梁沛豪沒有理會黑瘦子,而是抬頭對上了盧苓韻的眼睛:“剛才,你被打中了,所以,”一字一頓地說著,黑亮的目光中是滿滿的認(rèn)真,“你應(yīng)該是個死人了才對?!?/br> 盧苓韻饒有興趣地挑起了眉頭。 “說啥著呢?!”黑瘦子這次是真的火了,舉起巴掌就打算扇。可梁沛豪卻已經(jīng)三步并兩步地跑出了他的手臂長度范圍,只留下了個牛哄哄的遠(yuǎn)去背影。 “啊,實在是抱歉啊,小孩不懂事……”梁沛豪走后,黑瘦子道著歉將腰彎成了蝦米。 “您兒子?”好在盧苓韻在意的根本不是他的道歉。 “啊?不是,不是,”重復(fù)著,“是我哥的兒子。不好好讀書,整天搞些亂七八糟的。我哥家出了些事后,就被扔我這兒來打工了。別看他這樣,干活還是可以的,尤其是搞起電腦來那叫個溜。就是沉迷于游戲,豬朋狗友一大堆,不上班、不打游戲的時候,就把我這兒當(dāng)cs場。啊當(dāng)然,他們是沒那個擔(dān)子弄壞車的啦,這個還請您放心。” 眼看著對方還要接著嘮叨,盧苓韻連忙掏出手機(jī)假裝有人找。可手機(jī)剛出包,就真的響了。 “韻韻?”是剛分開沒多久的彭莎。 “莎姐?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問你想不想去趟山北。孩子我找別人去送了,我還在市里。如果現(xiàn)在過去把你接上,走高速不用一個小時應(yīng)該就能到?!?/br> “去山北?”盧苓韻想到了些什么,心跳頓時加速。 “今天是九月三十號?!?/br> “所以?”盧苓韻明知故問。 “我們的人去山北女子監(jiān)獄看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男子把你mama接走了。”頓了頓,“他們拍了張照片,如果我沒認(rèn)錯,應(yīng)該是那個姓董的警察?!?/br> 董碩?接走了她?!又是董碩?祥平和爺爺過后,這次是她?! (第二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 第二卷終,小說過半,之后伏筆要開始收束了,我需要喘口氣琢磨琢磨接下來的劇情,所以停更一周,七月一號恢復(fù)更新。 第61章 “在車上看電腦晃來晃去的,你不暈嗎?”彭莎剛把問題問出口,就又自己回答了,“哦對哦,你看東西本來就是晃來晃去的?!?/br> 盧苓韻隔著屏幕瞟了她一眼,“我是運(yùn)動盲,不是搖床?!?/br> 彭莎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哪兒的小店,噗嗤一下捂著肚子笑了個不停,直到笑得滿臉通紅,這才喘口氣回到了問題上,“所以,你從上車開始都一直在干啥?和剛剛?cè)サ哪莻€租車公司有關(guān)嗎?” “唔。復(fù)制了他們電腦硬盤里的東西,想查查租車記錄?!?/br> “所以呢,查到了什么?” “該怎么說呢,”盧苓韻抬起了頭,“雖然沒查到什么,但也在意料之內(nèi)。那輛白色福特明明當(dāng)天出現(xiàn)在了阿法大酒店門口,可記錄里卻顯示那輛車整個七月下旬都沒租出去過,也沒有員工使用過,一直停在車庫積灰?!?/br> “沒記錄?還是記錄被刪了?”彭莎問。 “都難說?!?/br> “哦?!?/br> “你不問我查這個干啥?” “問了你會說嗎?你那張嘴和老板有的一拼,老板起碼還是不能說就明說不能說,而你是瞎忽悠人鬼扯一筐,而且就算說了什么,你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反悔,也可以打個響指消除我的記憶。” “我是滅霸不成?還打個響指?!?/br> “有你,滅霸就失業(yè)了?!?/br> “那還是別,”盧苓韻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塞得像停車場似的高速路,“瞧瞧這個?!?/br> “著急?要不你打個響指試試?”彭莎來了興致。 “不急,免了,慢慢來,慢慢塞。要是把這群車全都變回自家車庫,我會失血過多而死的?!?/br> “你也會失血過多?你的血不是不遵循時空定律嗎?” “再不遵循它也是血,留空了就是留空了,會死的?!北R苓韻在心里把彭莎揍了一百遍后,才繼續(xù),“雖然回溯一下就又滿血復(fù)活,而且原本流失的部分會停留在流失地,回溯后的身體里會有新的補(bǔ)充,就像網(wǎng)約車的時候那樣?!?/br> “網(wǎng)約車的時候?那案子你……” “你不知道?”盧苓韻一問完,就又說,“不知道更好。” “……” ―――――― 與此同時,山北市郊區(qū)的一家餐館里,有兩位客人竟然另外加錢,要了個本應(yīng)該八人以上才能使用的包間。而這闊綽的主兒,就是董碩和……盧萁。又或者說,闊綽的只是董碩而已。 “那個,您是……”將一根遮住了視線的白發(fā)移開,盧萁用著以她的年齡來講未免顯得過于蒼老的聲音問道。 “阿姨,我是祥平的朋友。”董碩倒是很自來熟,茶水一上來,就撩著袖子端著壺,屁顛屁顛跑到圓桌對面,給盧萁到起了水來。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盧萁受寵若驚地連忙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用她那跛著的腳和會不自主顫抖的手,竭盡全力擋著董碩的動作,只可惜沒有任何實際效果,“您看看您,我……我就是個,我……” “阿姨,我是晚輩?!钡购貌韬螅T坐回位置上,雙手放在桌面,認(rèn)真地說。 “我……”盧萁避開了董碩那清澈的目光,因為這目光對于久處黑暗的她來說,太刺眼了,“祥平,你是祥平的朋友。那……他……” “他很好,”董碩知道她在問什么,“今年高考考進(jìn)了一醫(yī)大,重本,985兼211。他現(xiàn)在正在學(xué)校上課,不太方便,所以托了我來看看您?!?/br> “好,好,好,他好就好……”盧萁雙手握著茶杯,不停地點著頭,可目光卻一直不敢向董碩的方向看,“那他,他是……他是怎么……” “他很小被領(lǐng)養(yǎng)了,養(yǎng)父母對他很好,還有一個一起被領(lǐng)養(yǎng)的meimei。” “那就好,那就好……”盧萁不知道將這三個字重復(fù)了多少遍后,突然抬起頭,可抬到一半就又縮了回去,“他竟然還……記得我,還讓你來。其實……他要是忘記,到更……” “他記得,”董碩打斷了他,“全都記得?!边@幾個字咬得很重,像是話中有話。 盧萁敏感地聽出了重音背后的東西,又或者說,是董碩的重音讓她想起了什么。她不再說話了,而是死死地盯著茶杯中那一根根躺尸似的茶梗。 “他全都記得。”董碩又說了一遍。 盧萁將茶杯捏得更緊了,顫抖著的手指將杯中熱水濺到了手背上,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燙。 “阿姨,”董碩在心底嘆了口氣,“您還有個女兒吧?”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啪――茶杯被撞翻了。茶水盡數(shù)灑在了盧萁手上,可她卻只是呆呆地望著董碩的臉,什么都沒有做。 董碩嚇得連忙抽了一筐紙巾,跑過去幫她擦。之后又扶著她想將她往洗手間帶,試圖用涼水沖洗燙紅了的地方。 可盧萁卻像是個靜界中的靜者一樣,定在原地半天沒能被董碩撼動。 “是啊?!本驮诙T早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問題的時候,盧萁開口了,“我有個女兒,”帶著絕望的哭腔,“我有個女兒,全世界最好的女兒。” 董碩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聰明、勤勞、溫柔、體貼、孝順、乖巧……” “但她卻走了?!?/br> “被我殺了?!?/br> “被我親手殺了?!?/br> ―――――― 京山高速上,盧彭二人終于擺脫了堵車路段,開始放肆地飛馳了起來。 “你明明很在意?!迸砩榱艘谎蹚陌雮€小時開始就一直盯著窗外的盧苓韻。 “嗯?”盧苓韻回過了神,“在意什么?!?/br> “在意她,”彭莎說,“你mama?!?/br> 盧苓韻將目光移回了窗外,就像沒聽見彭莎的話一樣。 “不然你不會讓老板幫她安排工作的,而且還要求把它偽裝成巧合。”可彭莎卻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你很在意她,在意她的健康,在意她的感受。” 盧苓韻掏了掏耳朵。 “但這些年來,你卻從來沒去看過她。”盧苓韻的不做聲使得彭莎開始得寸進(jìn)尺,“這次也是這樣,你完全可以去直接見她的。當(dāng)初的事情我們都已經(jīng)全部處理完了,沒有半點馬腳。這世上除了我們、你外公、你爺爺、李福和你自己,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確定李福的女兒曾……包括你mama。你完全可以出現(xiàn)在她面前,隨便扯個理由編個故事,告訴她,你還活著?!?/br> “可你卻沒有。因為你恨她?怕她?還是……” “零八年,”盧苓韻回過了頭,“零八年的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知道嗎?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嗎?我是九六年出生的,但為什么生理年齡只有二十一歲,你知道嗎?”用著很少出現(xiàn)在她身上的咄咄逼人的口氣。 “……知道?!迸砩瘒@了口氣。 “哦?!北R苓韻很快就收回了氣場,又回到了那盯著窗戶和車速過不去的模樣。 “所以,”彭莎向來是個愛作死的人,“你還是恨著她?” “莎姐啊――”盧苓韻靠在椅背上,將聲音拉長了,“好人死于話多。” “別來這套,”彭莎卻早就免疫了盧苓韻的唬人,“對我沒用。我現(xiàn)在是在認(rèn)真地問你,因為車已經(jīng)快下高速了。我不想你等會兒遇到什么后,再后悔地動用能力。別以為我不懂,你的能力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但這‘所有人’卻不包括你自己。” “我……”盧苓韻的額頭上暴起了一根青筋,可這條青筋卻又很快被蒼白面色代替了,“你要我怎么辦,怎樣做才對,怎么辦才好?” “不怎么辦,”彭莎放慢了車速,“只是希望你能別再一個人憋著,說出口,讓事情過去,放過自己?!?/br> “放過自己?”盧苓韻的表情是悲哀的,“我要怎么放過自己?說出口,我又要怎么說出口?難道你就那么想聽到我說……我說……” 盧苓韻的眼眶紅了,卻沒有液體流出來:“我說……我的親生母親……”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么。 “零八年的第一場雪有多冷,你知道嗎?”她將整個人靠在了窗戶上,“我知道,我知道得刻骨銘心?!?/br> “那場雪從早上四五點就開始下了,”盧苓韻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平靜深處藏著的,卻是麻木與絕望,“我知道,因為那是我每天起床干活的時間。那天我也是像往常那樣,起來收拾好了前一晚被他弄得爛七八糟的屋子,給他們做了早餐,給雞喂了食,把豬草……” “我不知道那天有什么不同,除了那場比往年來得稍微早了些、大了些的雪。我回家做好晚飯后就已經(jīng)七八點了,他們吃完喝完,就又到了那個時候??伤翘靺s……他飯后沒有喝酒,也沒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雙手上,“他、祥平和爺爺都出門了,然后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br> “我不知道他們?nèi)ジ闪耸裁?。我只知道……那是祥平出生后,我第一次睡在床上,睡的是祥平的床。雖然也是硬的,但卻很暖,很暖。我那天其實很開心,算是在那之前的記憶里最開心的一天,因為沒人打我,我還睡在了床上?!?/br> “但……極樂之后往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