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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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他又聽見那久違的呼喚,萬分遼遠,隔著遙遠的彼岸,跨過生與死的界限傳來。 “小瀲——” ———— 百里鳶伸手摸摸持厭的額頭,他蜷在被子里閉著眼,一張臉蒼白得像冰雕,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層陰影,說不出的憔悴。 “哥哥服藥的時候都很安靜呢,一點也不像旁的刺客,發(fā)瘋的發(fā)瘋,撒潑的撒潑?!卑倮秫S撐著下巴望著持厭的睡顏,“極樂果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你說他會看見什么?段先生?!?/br> 外面剛下過雨,地上泛著粼粼的亮光。段九望著青黝黝的夜空,什么也沒說。 “你在等什么?”百里鳶問他,“等夏侯瀲的死訊么?” “是啊,”段九長嘆了一聲,“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要死了,我心里難過。這個孩子從小就頑皮,刀譜不好好背,刀術(shù)也不好好練,到了十二歲還是個半吊子。我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將他培養(yǎng)為下一代伽藍住持?!?/br> 百里鳶坐在椅子上晃著腿,“他怎么能和持厭比?” “能。”段九笑了笑,說,“持厭十四歲刀術(shù)便達到宗師水準,弒心滿懷希望帶著他進雪山參拜先代閻羅,你以為他是為何鎩羽而歸?!?/br> “我爹娘不喜歡他,我知道。” 段九搖搖頭,“是因為他沒有心。沒有心的人沒有軟肋,不能成為閻羅的傀儡。那時候的持厭是一把純粹的殺器,我見了他便知道他無法成為伽藍住持。可是夏侯瀲可以,他的軟肋太多,隨便挑一根都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的刀術(shù)不是很差勁么?這么差勁,怎么震懾其他刺客?” “我原本也不想選他??蓮s心乃叛逆之徒,我必須找到足夠強大的刺客替代他。然而八部除了迦樓羅和緊那羅換代頻繁,不足以擔當大任。迦樓羅肆意妄為,我行我素,緊那羅笑里藏刀,城府極深,都不是合適的人選。若從孩子里挑揀,放眼整個伽藍村,要么是大字兒不識的乞丐,要么是到了村子里還偷雞摸狗的流氓,伽藍的孩子的確可以成為一把利器,卻絕不足以駕馭旁的利器。矮子里拔將軍,也只有小瀲稍稍能入眼。”段九道,“但這小子的不學無術(shù)讓我震驚,三次刺殺三次失敗,要不是有前輩幫襯,他早已命喪殺場?!?/br> “所以你借弒心的手鍛刀?” “不錯。真正的利刃必以仇鑄,必以血鍛。我向弒心推選了他,弒心殺其母,成利刃。”段九緩緩閉上眼,“而我只需在合適的時機告訴他真正的兇手是弒心,再助他誅殺弒心,伽藍便可平穩(wěn)換代?!?/br> “你告訴了他,但沒想到,他殺了弒心之后就逃之夭夭了。弒心那個慈父還給了他七月半的解藥,讓他完好無損地活到了今天?!卑倮秫S眼里浮起嘲笑的神色。 “不,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他。那日我去尋他,他卻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滿嘴胡言。大仇得報便如此荒唐,喝酒嫖妓,五毒俱全,果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倍尉诺拿碱^深深皺起,“但我沒有想到,半年后,這小子突然歸來,殺了弒心。” “是誰告訴的他?” “不知道。他殺弒心之后,改頭換面逃離伽藍。持厭也在雪山失蹤,我派去截殺持厭的刺客統(tǒng)統(tǒng)失蹤。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弒心真正的用意?!?/br> “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送他的孩子逃離伽藍么?住持死,伽藍大亂,這是逃跑的好時機?!卑倮秫S蹲下來戳持厭的額頭,一戳一個淡紅的印子,“可是你錯了,持厭沒有七月半的解藥,我撿到他的時候,他正七竅流血呢。弒心就是讓持厭來殺爹爹的,他要夏侯瀲活,要持厭去死,持厭幫夏侯瀲滅了伽藍,夏侯瀲就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活下去?!?/br> “哦,是這樣么?”段九撫著窗臺,低低嘆道,“倒也有道理,持厭一出生便是弒心選定的殺器,他天生便是為了殺百里家的閻羅而活?!?/br> 百里鳶端詳持厭的睡顏,許是被她戳的,他睡得不安穩(wěn),眉間緊緊皺著。百里鳶歪著頭幫他撫平眉鎖,喃喃道:“哥哥好可憐,幸好我撿到哥哥了,我要帶他和jiejie一起回雪山,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地住在一起?!?/br> “閻羅,你不應當如此眷戀私情,”段九伸手接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我老了,重整伽藍耗費了我太多心力,我經(jīng)年不愈的刀傷正在帶走我的生命,現(xiàn)在無論是煙葉還是極樂果都無法鎮(zhèn)療我的傷痛。” 百里鳶掉過頭,望著段九黑沉沉的背影,“你快要死了么?” “閻羅,我已為你遴選了新的八部,他們會代替我為你震懾所有刺客。”段九收回手,冰冷的雨水在他指間滴落,“接下來,我會為你殺了沈玦,扶持愿意與我們合作的廠督上任。路我已為你鋪好,伽藍的未來在你手里,閻羅?!?/br> 百里鳶站起身來,默然無言。她想起很多年前她獨自站在臨北侯府的廢墟里,漠然望著斷壁殘垣下扭曲的尸骸,那里面有她的父母,三個哥哥,三個jiejie和一個弟弟。這個男人從漫天血色的紅霞里走來,站在重門之外對她遙遙作揖。 “伽藍段九,愿為新任閻羅肝腦涂地?!?/br> 百里鳶輕聲道:“我會好好安葬你的,段先……” 百里鳶的話忽地一滯,她的腰后傳來堅硬的觸感和絲綿破裂的聲音,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她身后直起了身。段九迅速將她拉到身前,大聲一喝,尖利的呼嘯聲掠過耳邊,一支黑色的短矢劃破冰冷的空氣,穿入持刀人的肩膀,將他釘在墻上。 木刀落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段九拾起木刀,用手指輕輕摩擦木刀鋒利的刃口,嘆道:“持厭啊,小瀲教了你很多東西,你學會了削木刀,還學會了偽裝?!?/br> 百里鳶摸摸后腰,襖子破了,她摸到底下的鎖子甲,觸手冰涼。 “小瀲要死了么?”持厭低聲問。 “哥哥,”百里鳶輕輕喊他,“我給你機會,我不罰你。你不要想夏侯瀲了好不好,夏侯霈要他不要你,弒心也要他不要你,你為什么還要喜歡他呢?我才是你的meimei呀,我們一樣,都是被家人拋棄的人?!?/br> 段九燃起了燭火,黝黯的屋子盈了光,墻上落了拉長條兒的人影子,隨著搖曳的燭火滿屋子的晃動。持厭抿著唇把短矢從肩膀上拔出來,鮮血迸濺,百里鳶想過去,段九伸手攔住她。 “持厭,你還有機會,去殺了沈玦,我給你自由,讓你去見夏侯瀲的骸骨?!倍尉诺馈?/br> 持厭沒有理他,捂著肩膀推開門往外走,冰涼涼的空氣浸透中衣,墻外傳來馬蹄聲,一聲聲很均勻,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了。恍惚間他覺得心慌,心在腔子里收縮,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他喘著氣,可連涼氣都嗆口,喉頭一甜,有溫熱的液體從嘴縫里流出來,緊接著是眼睛、鼻子、耳朵,白紗交領(lǐng)上沾了血,在昏沉沉的夜色里像悄無聲息綻放的紅梅。 他終于跪了下去,閉上眼,倒進深不見底的黑暗。 第107章 生死恓惶 太醫(yī)署的幾個醫(yī)正被番子從被窩里拽起來,鞋子都來不及穿,披上外袍就被抓上馬,再一個番子幫著拎了藥箱,一隊人火急火燎地直接奔向沈府。妻妾們都以為自家夫君犯了事兒,扶著門嚎啕大哭。 醫(yī)正們畏畏縮縮進了屋,里面寂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沈玦坐在床榻邊上,半抱著一個人一動不動。沈問行見太醫(yī)都到了,弓著腰湊在沈玦邊上輕聲道:“爹,太醫(yī)來了,您快松松手。” 沈玦如夢初醒一般將人放下,幾個醫(yī)正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敢多問,默默圍過來,一見竟是個男人,當下心里有了數(shù)。大伙兒翻眼皮的翻眼皮,掰嘴的掰嘴,七竅都查看了一遍,才退下去湊著腦袋討論。 夏侯瀲額頭上系了帕子,躺在紗帳里不省人事,平日里生龍活虎一個人,此刻無聲無息地像一個木雕。臉色也蒼白,仿佛要變成透明的,轉(zhuǎn)瞬就能消失一般。沈玦的心像被誰緊緊攥著,連呼吸都困難。 沈問行令人搬來夏侯瀲喝過的酒壺,刮出里面殘余的酒液用銀針查驗,沒毒。有個醫(yī)正用手指沾了點兒酒,在舌尖嘗了嘗,臉色一變,道:“是顫聲嬌?!?/br> 沈玦臉色陰郁,“顫聲嬌只能助情,不能讓人七竅流血。你們看了這么久,到底診出了什么?不把人救過來,咱家讓你們?nèi)ピt獄給自己看?。 ?/br> 醫(yī)正打了個激靈,掏出手帕擦擦汗,忙道:“這位相公七竅流血,四肢麻木,瞧這癥狀,定是讓人下了藥。尋常見的毒藥里,只有鐵牛七和烏頭能讓人七竅流血,但鐵牛七和烏頭藥性猛熱,服之舌紅苔黃,脈象浮數(shù)有力。這位相公卻舌苔發(fā)白,脈遲又沉,是氣血凝滯之象。再瞧相公進的吃食,除了顫聲嬌,再查不出其他東西。廠公在宮里伺候,對顫聲嬌應當很是清楚,這藥除了助情別無他用,吃多了頂多虛一會兒也死不了人。這……我等……” 沈玦拳頭捏得指節(jié)爆響,抬手一揮,炕桌上的茶碗噼里啪啦碎了滿地。屋子里所有人都跪下來,抖得跟篩糠似的。沈玦冷笑了一聲,道:“說了半天,連是什么毒都診不出來,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去詔獄!”幾個醫(yī)正連聲告饒,沈玦扭過頭去看夏侯瀲,心里發(fā)著酸。夏侯瀲的七竅已經(jīng)不流血了,可人還昏著,認識他這么久,除了在宮里七月半發(fā)作那回,沈玦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孱弱的模樣。 等等,七月半!沈玦悚然一驚,道:“是躑躅花?!?/br> 醫(yī)正們面面相覷,忙湊上來再細細診脈,點頭道:“是了,是了,是伽藍秘藥七月半。廠公莫急,若單是七月半,只需繼續(xù)服用躑躅花人就能緩過來,其余的,咱們再想法子。” “不必,方存真的方子我還留著,”沈玦指著沈問行,“去把方子和藥丸拿來?!?/br> 沈問行忙提了袍跑出去,不多時便捧回來一個檀木盒子。沈玦把盒子打開,拿出藥方交給醫(yī)正,醫(yī)正們挨個過了目,都說可以一試。原先的藥丸子擱了太久,已經(jīng)不能用了,沈問行連忙吩咐人去抓藥煎藥,沈府里有小藥房,尋常的川大黃、黃岑、山梔子仁兒都能抓到。然而煎藥費時辰,眼見砂鍋咕咚咕咚就是不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夏侯瀲雙目緊閉,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沈玦慌得整個人都要崩潰。 平日里運籌帷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什么事情讓他慌過神兒?只有夏侯瀲,只有他可以讓他手足無措。他顫著手死死握住夏侯瀲的手,也 不管醫(yī)正在不在邊兒上了,仿佛只要這樣抓著,夏侯瀲就不會離他而去。 沈問行也心焦,瞧沈玦這模樣,倒像是慌得沒了主意似的。可這樣不是事兒,他嘆了口氣,上前提醒道:“干爹,兇手還沒抓呢。這七月半怎么來的還不清楚,興許和這顫聲嬌脫不了干系。秋露白是云仙樓的鴇兒親自送來的,咱們得去拿人?!?/br> 沈玦喃喃道:“不錯,你說得對,是我糊涂了,現(xiàn)在不是慌神兒的時候。”他走下腳踏,轉(zhuǎn)到外間,東廠幾個檔頭掌班都侯在那兒,沈玦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著人封了云仙樓,把那鴇兒提過來,咱家要親自審問。府里的人也要審,秋露白經(jīng)了誰的手,一一都給咱家查明。七月半……果真是好手段,七月半一時半會兒弄不死人,便來查不出毒的顫聲嬌,這是要借咱家的刀殺人!” 沈玦一拳捶在方桌上,咬牙切齒。 可恨的是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個該死的閻羅究竟藏在哪里,他一定有旁的身份,否則如何藏得這般嚴實?沈玦心思急轉(zhuǎn),一一排查朔北和京里有權(quán)有勢的官宦,地下黑道的首領(lǐng),所有人東廠都記錄在案,偏偏找不到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閻羅。 番子得了令一個個魚貫而出,藥終于煎好了,沈問行接過手遞給沈玦,沈玦撩了袍坐上榻,用勺子喂給夏侯瀲。他咬著牙關(guān),藥喂不進去,沈玦橫了心,吹冷了藥湯,拿手撬開他牙關(guān),將藥湯灌了進去。喝了藥過了半個時辰,夏侯瀲也沒有醒來的意思。沈玦心里越發(fā)慌了,當年是怎么個光景來著?夏侯他娘把他帶回去多久才蘇醒?不不,他記錯了,夏侯瀲那時候沒有昏迷過。 他心腸寸寸都痛,返身抓過一個醫(yī)正,揪著他的領(lǐng)子滿臉猙獰,“他怎么還不醒?” 醫(yī)正也愁眉苦臉,“小臣……小臣不知?!?/br> 他心里簡直要絕望了,七月半是一種奇毒,當年夏侯霈說每年需服一次,不服也可,能熬過去,只是不知道后果是何。這后果他后來知道了,他抓來的伽藍刺客和暗樁,所有人若不按時服藥便都陷入了長久的麻木,五感盡失,神識盡閉,雖有呼吸和心跳,卻與死人無益。 是不是耽擱得太久了,他凄惶地想。醫(yī)正垂首站著,仆役都噤了聲兒跪在地上,他看了心煩,把所有人趕出去,又坐回夏侯瀲邊上。凝神瞧著他,四肢麻木,氣血不通,興許捏一捏能有所緩解。 他從夏侯瀲的手臂開始揉搓敲打。從前做小宦官的時候?qū)W了不少按摩的手藝,五花拳使得最溜,一疊打下來,人身上輕松又爽快。他將夏侯瀲的雙手和腿腳都按了一遍,皮膚擦得又紅又熱,只盼著他能早點兒醒過來。 人還沒醒,去抓人的檔頭和緹騎先回來了。剛進門就帶來一個壞消息,那鴇兒已經(jīng)懸梁自盡了。到了云仙樓只瞧見她的尸身,除了脖子沒有掙扎摔打的痕跡,是自個兒吊死的。他冷了臉,恨恨道:“動作倒是快。偌大一個云仙樓,咱家不信只有個鴇兒是伽藍暗樁,篩查所有人,把牙齒拔了,免得她們咬舌自盡,什么刑都好,只管用,務必審出個所以然來?!?/br> 沈問行訕訕道:“那個阿雛姑娘也要用刑么?她是夏侯大人的老相識,這詔獄里滾一遭,只怕剩不下半條命。” 沈玦用力捏著腕上的天青石墜角,捏得指尖發(fā)白,“最恨的便是這個女人,若非救了她,阿瀲豈能到這般境地?!?/br> 瞧他這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樣,大伙兒心里都明白了。敢情表面上是父子,實際是姘頭。不過這種事兒常有,沈玦這般位高權(quán)重,養(yǎng)個小倌兒不稀奇。大家都是心腹,知道裝聾作啞的道理。有個姓白的檔頭拱手道:“屬下還注意到一件事兒,云仙樓這幫妓子都服食了極樂果,雖然現(xiàn)下煙花柳巷之地聚眾服藥很尋常,不過這幫妓子招出來說,她們的極樂果都是那鴇兒給的?!?/br> “看來這鴇兒是個關(guān)鍵,可惜已經(jīng)沒了?!鄙騿栃锌嘀樀?。 “云仙樓柴房還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是個洗衣裳的小廝,名喚夏侯,也是自己上吊死的。不過我們查了他的戶籍,發(fā)現(xiàn)是假的,大約是在地下黑道買的。此人極有可能也是伽藍暗樁,和鴇兒一樣,被滅口了?!睓n頭又道。 “夏侯?”沈玦蹙了眉頭,“可曾看清臉面,長什么模樣,是不是和夏侯瀲的通緝令一個模樣?可曾化了妝,戴了人皮面具?” 東廠找了持厭許久,這檔頭也是心知肚明,當下便道:“不曾易容,長得也與夏侯大人從前不同,應當不是大人的兄弟?!?/br> 看這模樣,即便云仙樓和伽藍有關(guān)聯(lián),眼下也是斷得干干凈凈了。沈玦踱到花窗前,深深閉了閉眼,“繼續(xù)審,有發(fā)現(xiàn)再來回我?!?/br> 眾人應了聲是,陸陸續(xù)續(xù)出門,沈玦站了半晌,忽然叫住他們,道:“那個叫阿雛的,將她盤問一番,若沒什么貓膩便將她軟禁在云仙樓,不許出門?!?/br> 檔頭們接了話兒,各自去辦差了。 屋子里又靜了下來,沈玦回到里間,撩開帳子瞧夏侯瀲,他沒聲沒響毫無動靜的模樣看得沈玦揪心。沈玦摸他的手,又摸他的臉,哀哀地喚他的名字,“阿瀲、阿瀲,你怎么還不醒?快起來吧,只要你肯醒,我什么都依你。叫大小姐也好,當你媳婦兒也好,都依你了,你想干什么都成。你不是還要帶我去你娘靈前磕頭嗎?眼看天就快亮了,你是不是要食言?” 他不動彈,沈玦躺下來,和他臉貼著臉,他的呼吸很輕,轉(zhuǎn)瞬就要沒了似的。明明早就治好的七月半,好好的怎么又復發(fā)了呢?沈玦閉了眼,鼻子里發(fā)酸。 夜慢慢盡了,天邊亮起來,像點了燈似的,撐起一方天空的光亮。沈玦到后半夜不自覺睡著了,聽見雞叫醒來,剛睜開眼,正對上一雙黑色的眸子。他回了神,做夢似的不敢相信,顫聲問他:“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可好些了?能動彈么?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夏侯瀲剛要說話,沈玦又手忙腳亂爬起來,高聲喚沈問行,“叫太醫(yī),再過來看看,看還要喝什么藥,毒清了沒有。” 沈問行披著衣服進來,見夏侯瀲已經(jīng)醒了,喜笑顏開道:“這下好了,可算醒了,你可不知道你這一睡把干爹給急的?!彼盗藥ё?,趕出去差人去請?zhí)t(yī)。 趁這空當,沈玦定定地瞧他,看他確實活過來了,心里才后知后覺感到慶幸。他把人抱進懷里,死死摟著才感到真切,人確實回來了,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他眼眶里發(fā)熱,幾乎又要哭出來。夏侯瀲輕輕拍他后背,低低叫了一聲“少爺”。 夏侯瀲剛剛醒,身子還不太利索。沈玦扶他靠在床柱上,一邊揉著他的手,一邊道:“這回得好好補補,你不知道你之前流了多少血,還以為你要瞎了聾了還要啞了,幸虧沒事兒。中午喝了藥再吃點豬肝鴨血什么的,把血都補回來?!?/br> 夏侯瀲“嗯”了一聲,閉上眼,一副還想再睡的模樣。 沈玦卻有點怕他再一睡又醒不過來,便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五年前不是已經(jīng)解了毒么?我猜你是著了誰的道,可你昨兒的吃食都查了遍,什么也沒查出來。” 夏侯瀲睜了眼,兩眼靜靜望著窗外的熹微的晨光。這寂寂的神色不似他平常有的,沈玦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況味。夏侯瀲看了會兒,轉(zhuǎn)過眼來看沈玦,啞著嗓子道:“少爺,我跟你說件事兒?!?/br> 沈玦的心慢慢揪緊,艱難平穩(wěn)著聲氣兒,問道:“什么事兒?” 夏侯瀲道:“弒心當年給我喝的藥茶,或許是有問題的?!?/br> 第108章 君心我心 夏侯瀲這么一說,沈玦就明白了。確實,夏侯瀲一向和蓮香他們一塊兒用膳,斷沒有只有他中招其他人安然無恙的道理。秋露白里又只有顫聲嬌,這七月半的來處便只可能是他體內(nèi)的余毒了。 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現(xiàn)在還沒到七月半,根本沒到毒發(fā)的時候,夏侯瀲這病卻發(fā)得來勢洶洶,只有一種解釋,便是弒心那老兒給他喝了不知什么茶,毒沒解完不說,還將毒理給變了。 沈玦蹙了眉,道:“你這爹怎么凈坑兒子,他送你出伽藍,我原先還當他有點兒良心,怎的藥不試驗明白就給你喝?”說罷又低頭將被子掖到他腰邊兒上,“罷了,你別瞎想,我這兒還有方子能治你。你看,給你喝了藥,你便好了不是?你只管按時喝藥,好好養(yǎng)著,保管你比從前還活蹦亂跳?!?/br> 夏侯瀲微微點了點頭,他還虛著,稍稍一動都費勁兒似的,臉色和嘴唇都是慘淡的蒼白。沈玦見了心疼,把他的手放掌心里揉,“手腳還麻么?” “不麻,”夏侯瀲反手握住他,笑了笑道,“少爺,讓你擔心了。不過幸好你是男兒,沒有什么守寡的規(guī)矩。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再尋個好人,最好還是娶妻,成家生娃娃才是正經(jīng)?!?/br> 沈玦原本正傷情著,冷不丁被夏侯瀲這話兒氣得眼前一黑,恨道:“夏侯瀲,你真該當個女人好。前朝貞順皇后的太子夭折,自個兒主動請旨幫皇帝納妃,一下選了十來個青春年少的秀女進宮。你是不是要效仿她,也博個貞順的名頭?” 夏侯瀲撓撓頭道:“那倒不是……” 沈玦剜了他一眼,“溫溫柔柔待你你不要,非要招我生氣找罵。趕明兒我便收兩個丫頭在房里,專門在你眼前晃悠,看你是高興還是怎的?!?/br> 夏侯瀲忙不迭地撫他背給他順氣兒,“我就隨口一說,你別生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