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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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死了……”阿雛渾身發(fā)冷。 “是啊,”百里鳶唇邊浮起險惡的笑容,“既然他們說我是惡鬼,那我就做給他們看!不知道他們滿不滿意我這個修羅惡鬼!” 阿雛發(fā)著抖道:“你這個瘋子……百里鳶,不要你的是你爹你娘,陷害你的是你二姐,你心里有怨,你懲罰他們就好了,為何要殺其他人!” “他們都是一伙的!這些都是他們咎由自??!既然痛恨我是個惡鬼,為何不早早殺了我,何必留我到當初。”百里鳶面容猙獰,“既然留下我,就早該預料到這樣的后果?!?/br> 阿雛打著寒戰(zhàn),百里鳶蹲下來撫摸她滑嫩的臉頰,她不化妝的時候看起來很乖,素凈的清水臉子,又黑又大的眸子里好像藏了秀麗山水。百里鳶輕聲道:“jiejie,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跟我走好不好?方才我說喂你極樂果什么的都是氣話,逗你玩兒的。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怎么會那樣對你呢?你出賣我的事我既往不咎,我們都忘了它,好不好?” 阿雛兀自搖著頭。 百里鳶繼續(xù)說:“我有好多好多金子,我把侯府重新修一修,咱們倆一塊兒住。你不是說你有皇后命嗎,我讓你做朔北的皇后。從今以后,誰也不敢欺侮你,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你的腳下,對你山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不要!”阿雛淚如泉涌,“我寧愿在胭脂胡同當一輩子的妓女,千人騎萬人枕,也不要當朔北的皇后,當你的jiejie!” 寂靜。 像死了一般。 百里鳶眸中的笑影一寸一寸地褪下去,又一寸一寸地變灰。最后,她的臉上恢復了白瓷面具一般的漠然,寒冷地恍若千年冰雪。百里鳶從腰后抽出匕首,凝著冷光的刃尖對著阿雛的眉心。她面無表情地道:“那你就去死好了,阿雛?!?/br> 阿雛閉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縮緊脖子。匕首還沒有抵達她的眉心,她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那沁涼的冷意和尖銳的痛楚。她的心縮成了一團,寂靜里只聽見自己惶亂的心跳。 然而,過了很久,預想中的疼痛也沒有襲上眉心。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滴到她的手背上,鼻尖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她睜開眼,正對上近在咫尺的匕首尖。它離她的眉心只有一寸,只差一點,它就能要她命。但是一只小小的手掌握住了它,是百里鳶自己的左手,鮮血從她指縫中滴落,像斷了線的珠簾。 百里鳶垂著頭,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阿雛只能看見她的下巴,還有順著下頷蜿蜒滴落的淚水。 她在哭,像個小孩。 為什么要哭呢?百里鳶也不知道,她只覺得有一種巨大的悲傷抓住了她,幾乎要令她窒息。爹娘說“死生由她”的時候她沒哭,所有人葬身極樂果淹沒在火海里的時候她沒哭?,F(xiàn)在,她卻哭了。 她松了手站起來,轉過身,唇邊勾起沒有溫度的笑容,“你們都是人,我是怪物。人和怪物,是不能在一起的。” 阿雛呆呆望著她的背影。 她走到門口,刺客為她打開了門,月光照進來,她在那明亮的光里是一個漆黑的影子。 “持厭不是要殺我么,對了,還有他那個弟弟夏侯瀲。讓他們來吧,我在雪山等他們。”百里鳶冷冷地道,“如果他們不來,我就讓整個大岐變成修羅殺場!” 她說完就走了,刺客也銷聲匿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夜風拂過冷清又頹圮的小院,枯枝敗葉沙沙發(fā)著響聲。她的珠簾也細細碎碎地顫動,抖落一身月光。阿雛覺得自己很累,撐著地爬起來,慢吞吞地坐到拔步床上去。百里鳶之前在這里坐過,可已經(jīng)感受不到她的溫度了。阿雛側著身子躺下來,眼淚無聲息地劃過眼角,她忽然看見枕頭旁邊有一個螺鈿盒子。 這是什么?她又坐起來,把它打開,里頭只有一張薄薄的黃紙。她打開黃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簾。 周雛,二十八歲,順天府人,原為胭脂胡同教坊司妓,今歸為良民,宣和元年入籍。 事產(chǎn):無。 右戶帖付周雛收執(zhí)者。 宣和元年正月初十 順天府同知 樊先 她顫著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戶帖。淚水簌簌落下來,滴在黃紙上,像暈暈的月影。她放下戶帖文書,跑出門去大喊:“阿鳶!阿鳶!” 沒有人回應她,只有滿院的風,滿院的月。 第127章 吾郞獨絕 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夏侯瀲帶持厭回了夏侯霈留下的宅子。挺久沒回來,宅子里落了一層灰。他倆打掃干凈堂屋,推開門,院子里頭陽光正好。溫煦的陽光爬上瓜棚架子,青綠色的藤蔓纏繞在一起,光影在地上閃閃爍爍。隔壁人家的紅杏探過墻頭,胭脂色的花瓣兒開得熱鬧,在風里面亂顫。土墻的墻縫里長了好些車前草,油綠油綠的,中間點綴幾朵不知名的小黃花兒,像散在草叢里的星星。 夏侯瀲自己開了壺酒,坐在廊檐下面。陽光照在眼睛上,亮堂得睜不開眼。夏侯瀲忽然想起來,京城許久沒有這樣的好天氣了。 持厭手里在編繩結花兒,他最近在跟夏侯瀲學牽絲技。這小子看起來木木呆呆的,其實腦子很聰明,學起來速度和沈玦一般快。 夏侯瀲望著他,他的側臉恬靜又安然,仿佛萬事萬物都擾不了他心里的安寧。夏侯瀲不太知道持厭對夏侯霈是什么樣的感情,他甚至不知道他倆有沒有見過面??傊暮铞谒媲吧跎偬岬匠謪?,倘若不是謝家滅門的時候摩侯羅伽說漏了嘴,他還不知道他有個雙胞胎哥哥,就住在黑面佛頂。 “持厭,”夏侯瀲躊躇著,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見過咱娘么?” “見過?!背謪捳f。 夏侯瀲眼睛一亮,“什么時候?你那時候知道她是咱娘么?” “八歲的時候。她很強,在她死之前,我從來沒有打敗過她。”持厭仰起頭,望葉隙里漏下來的陽光,細細碎碎,像撒了一地的金子,亮得有些扎眼。 他第一次見到夏侯霈也是這樣的天氣,那個穿著黑色箭衣的女人拎著一把黑鞘刀上了山頂,沖他揚眉一笑:“初次見面,我是你……” 她的話被他的迎頭一擊打斷,她瞠目結舌地擋下他的刀,道:“蹦得這么高!” 他那時候太矮了,力氣也不夠大,很快就被夏侯霈制服。夏侯霈繳了他的刀,把他掛在樹梢上。他四肢沒有憑依,只能木著臉望著她。夏侯霈笑道:“這下能好好說話了吧。再說一遍,初次見面,我是你娘,兒子?!?/br> 她總是挑弒心外出的時候來,持厭死心眼,每回見她一定要和她打,然后被重新掛回樹梢。她在那費盡苦心逗他笑,他望著腳尖回想方才哪一招使錯了。 他想起來了,第三招她用的“蛇步”,他應該用“燕斜”,而不是“斬月”。 “喂,乖兒子,說句話,求你了?!毕暮铞趯γ嬲f。 他不吭聲。 “噗”地一聲,一個彈丸模樣的東西打在他衣襟上,丸殼四分五裂,里面爆出一些又濁又粘的東西,淌在他灰白的棉布衣裳上,蜿蜒出一道污痕。 他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惡臭,終于有了別的表情——皺眉。 “這什么玩意兒?怎么還會爆漿?”夏侯霈也呆了,放下彈弓,扯下一片葉子在他身上擦,“好像是鳥屎……對不住對不住,我還以為是普通的泥丸彈子。這是夏侯瀲搞的玩意兒,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給你出氣。” “夏侯瀲是誰?” “一個二逼玩意兒?!?/br> 夏侯瀲郁悶地道:“難怪有段時間我的鳥屎彈老是莫名其妙失蹤,原來被她拿走了?!?/br> 持厭說:“她送了我很多,可是那個東西放久了會發(fā)臭,我只好扔了?!?/br> 她最后一回上山來看他是一個黃昏,遠山盡頭的紅霞像燃燒在天際的火焰,天火深處的紅日是一滴血滴。山上的密密實實的野葛葉、支棱的接骨草都染上一層薄薄的紅,像被燒著了一樣。她沒進屋,站在微微泛紅的草叢里沖他招手。 “打架嗎?”持厭用白布擦拭剎那,他手掌里的利刃薄得像一片葉子。 “我一會兒就走了,”夏侯霈說,“乖兒,答應娘一件事兒。以后你如果碰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下手輕點兒,那家伙刀術差得要命,打不過你。” “擅入佛頂者死。”持厭說,“我不能違背住持的話?!?/br> “可我不也沒死嗎?” “因為你很強,我打不過你。等我變強,你會死的?!?/br> “唉,你這孩子說話這么直,以后討不著媳婦兒的。”夏侯霈吊兒郎當?shù)匦α诵?,“你不會殺他的。持厭,你們是兄弟,他是另一個你?!?/br> 持厭:“……” 不等持厭回答,她轉過身揮了揮手,“走了!” 夏侯瀲輕聲道:“她在向你道別?!?/br> “嗯。”持厭點點頭,道,“小瀲,其實我不太知道母親意味著什么。不過,我知道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我不希望她死,可是住持告訴我的時候,她已經(jīng)死了。雖然即使我提前知道,也挽回不了什么?!?/br> 夏侯瀲愣了愣,他忽然明白過來,持厭是在解釋當初在黑面佛頂他質(zhì)問他的話。他記得他們倆在蕭瑟的天風中沉默地對視,他握緊雙拳,胸中充滿苦澀的悲憤。風灌滿持厭的衣袖,撲動如飛蛾的兩翅。 “我娘的死,你早就知道真相么?” “知道?!?/br> “如果住持讓你來殺我,你會來嗎?” “會的?!?/br> 颯沓風聲中,他的嗓音比風還冷。 “好,那樣很好。我也會殺你的,你我都不必留情。” 夏侯瀲牽了牽嘴角,捶了下他的肩頭,道:“不怪你,持厭。很多事情都沒辦法,走到這個地步,我們大家都不想?!?/br> “我很笨,小瀲?!背謪挼皖^望著自己的手掌,上面布滿粗糙的繭子,“我不像你,會很多東西,我只會揮刀。可是這樣愚笨的我,依舊得到了很多人的照顧和關心。住持、夏侯霈、你,還有……百里。” 夏侯瀲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低聲問道:“你也喜歡百里鳶,對么?” “我不知道。他們對我很好,我想……報答他們的喜歡。”持厭低低地說,“我自己心里希望等一切塵埃落定,大家都能好好的。但到最后,大家都死了。我能做的,只有盡力去實現(xiàn)他們未了的心愿。這樣,他們在去往黃泉的路上,或許可以走得安穩(wěn)一點?!?/br> 金黃色的光暈落在持厭的凈若琉璃的眼眸中,仿佛是溶溶的流金。這個絕強的刺客有著常人沒有的澄凈雙眸,和澄澈如水的心。 夏侯瀲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持厭,你聽著,各人有各人的愿望,自己的愿望應該自己去完成,喜歡是不求回報的。老禿驢和百里鳶那個家伙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娘的想法肯定是一樣的。”夏侯瀲望著他的眼睛,道,“持厭,你要有自己的愿望,為自己而活。” 持厭呆了一下,默默地回望夏侯瀲。 “比如說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金錢?美女?……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歡這些,要不然絕世刀譜?”夏侯瀲撓撓頭,道,“反正就諸如此類吧。” 持厭搖搖頭。 夏侯瀲明白了,他對這個世界無所欲求。 夏侯瀲琢磨了一陣,忽然湊過頭來,壓低聲音問道:“持厭,你還是童男子吧。要不我?guī)闳グ舜蠛涔??胭脂胡同太熟了,我們?nèi)ズ熥雍!彼人粤藥茁?,道,“我呢就喝喝茶歇歇腳,你干你想干的?!?/br> 持厭隱約覺得他話里有話,想了半天沒懂,迷茫地看著他。 “唉,你這人兒,給你的《金瓶梅》好好看過沒有?”夏侯瀲頭疼地說,“拉拉姑娘小手,一頭躺著聊會兒天,再咂吧咂吧小嘴兒,情到深處,這個那個那個這個……你懂了吧?!?/br> “……”持厭沉默了一陣,道,“小瀲,你別說話了?!?/br> “為什么?” “我不要聽。” “……” —————— 回府的時候天兒已經(jīng)黑了。夏侯瀲換了身衣裳,去書房里找沈玦。沈玦還在批紅,那奏折多得簡直無窮無盡,手邊兒的還沒有批完,宮里又送來了新的。書案上擱了一個蒜頭瓶,里面插著一株清晨折下來的棠棣花枝。沈玦在那胭脂色的花兒后面,眉目低垂。 夏侯瀲搬了張杌子坐在沈玦對面,枕在自己的手上瞅他。 “你的老相識送了封信過來。”沈玦頭也不抬地道。 夏侯瀲這才看見沈玦手邊的信封,已經(jīng)撕過封口了。夏侯瀲沒拿,問道:“說了什么?” “她說百里鳶前日在云仙樓現(xiàn)身了?!?/br> 夏侯瀲一愣,道:“百里鳶沒離開京城!” “沒錯,這個小矮子狡詐得很,前幾日廠衛(wèi)在開平衛(wèi)看見的是她的一個替身罷了。她的替身奇多,分走不同的道兒前往朔北,光陸路就搜查到三個?!鄙颢i冷笑了一聲,“你那個老相識怕是被百里鳶迷了心竅,百里鳶前日出現(xiàn)在云仙樓,她今日才來送信。我派人去尋她,她竟已經(jīng)離京了?!?/br> “別這么說……持厭說百里鳶對他倆挺好的,這也是人之常情。”夏侯瀲嘆了口氣,沈玦繃著臉沒說話。夏侯瀲又問:“阿雛是教坊司官妓,如何能離京?百里鳶幫她改了籍么?” “嗯。”沈玦一面批紅,一面道,“我已派人盯著她,說不定百里鳶還會來尋她。不過我瞧著沒什么指望,百里鳶那丫頭有幾分心計,應當不會冒這么大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