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假身破滅之時,他信手揮出一道白色霜刃,直斬九天! 他不必猜也知道,那個用海水與他隔著混沌虛空打斗的人此刻正隱在空中等待時機。 他并不把這兩個人放在心上。可殺,可不殺。 所以他并沒有追擊遁入虛空的林啾,而是轉(zhuǎn)為對付她的同伴。 白色霜刃像一道流光,無聲無息掠上高空。 “叮?!?/br> 霜刃前一秒離手,后一秒空中響起了清脆的碎冰聲。 “唔?” 撞上了什么,粉碎的竟是他的冰霜之刃? 正要抬頭去看時,他忽然感覺到一股足以摧毀一切的氣息在頭頂上方生成,沒有絲毫停留,便直直沖他而來! ‘不可能?!X中率先劃過這樣一個念頭。 這樣龐大的力量,絕無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潛到他的身邊。即便當(dāng)真有什么手段可以完美地隱藏氣息,但是蓄起這樣毀天滅地的一擊必定需要時間,這個過程絕對不可能瞞得過他。 而且,想要發(fā)出如此威勢,恐怕得抽光整個東海的靈氣,然而并沒有,天地靈氣并未發(fā)生明顯的變化。 雖然難以置信,但他眼中連一絲茫然也無。 念頭轉(zhuǎn)過的瞬間,他已用衣袖揮起萬鈞海水。只見極遠(yuǎn)之處的整個漩渦壁像是瞬移一般,被他抓到身前。 大海生生挪移千丈,任憑調(diào)遣。這比海嘯更要恐怖千萬倍,大海仿佛無法回過神來,連漩渦的波紋都還沒有來得及改變。 遁在虛空中的林啾瞬間寒毛倒豎,她不假思索,祭出解蓮渡。 她憑著本能,直接將身軀化成了那種黑紋空心的水墨幻蓮。 解體的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海水?dāng)y著恐怖至極的力量,從她身上穿過,然后瞬間凍結(jié)成冰——若是遲一秒化蓮,恐怕她會被打出虛空,像一個被海嘯挾裹的凡人一般,頃刻間粉身碎骨。 幸好此刻她施展秘技,將自己化成了虛無。 逃到高空避過海墻之后,她撫著“怦怦”亂跳的心口,心驚膽戰(zhàn)地想道,若不是方才發(fā)狠強行將業(yè)蓮轉(zhuǎn)成小陀螺的話,此刻,后果恐怕不堪設(shè)想。 她若是出了事,那魏涼…… 念頭晃過的瞬間,她已看到了魏涼施展的神跡。 眼前最先浮起的卻是一幕回憶。 那時她躺在魏涼的腿上,看淺如玉種髓玉花。等待髓玉花開的日子無所事事,二人便時不時細(xì)細(xì)碎碎地說些話。 她曾讓魏涼用冰凝成凸透鏡,聚焦陽光,燒枯葉子玩。他說很喜歡她腦袋里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此刻,視野可及的整一方天幕,都被他變成了凸透鏡。他要借用烈日的威能,燒了底下這個擅長用冰的強者! 從底下往天上望去,太陽已經(jīng)嚴(yán)重變形,仿佛一個徹底攤平的煎蛋一般,糊滿了天空?!疚kU警告,千萬不可以用放大鏡對著太陽看,會燒傷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罩上了朦朧光暈,那萬頃海水被‘卓晉’抓來,瞬移過程中凍成了堅冰,他揮舞雙袖,便見萬丈冰龍形成了一股氣勢沖天的冰霜颶風(fēng),比方才那“龍吸水”強撼不知多少倍! 堅冰飛旋,林啾竟眼睜睜看著面前呈現(xiàn)出一幕只有氣象衛(wèi)星才能拍到的景象——無盡的海洋中,鋪上了根本望不到邊際的白色氣旋。涌動的風(fēng)暴云團其實是凝結(jié)成冰的海水,它的速度快到了極致,然而因為體型實在是廣闊無垠,看起來竟像是在緩緩爬行旋轉(zhuǎn)一般。 卓晉長袖揮動。這一刻,渾身泛著白光的他,已不再像是人,而是足以cao縱世界的神。 隨著他的動作,風(fēng)暴中心處,一道仿佛可以擊落太陽的冰霜颶風(fēng)沖天而起! 而此刻,以光速襲來的那道毀滅之芒,亦是降臨! 被聚焦的陽光用rou眼是看不見的。 但林啾是修士,可以“感知”到它的存在。 那樣恐怖的氣息,只消用神魂“看”上一眼,便足以灼瞎神魂的眼睛。 那是真正的天地之力,它擊碎時空,直直轟在了冰霜颶風(fēng)的最頂端!此刻,它正像一條冰龍一般,引頸長嘯。 林啾的頭皮轟然麻炸。 這是天與地的對決。 只僵持了一瞬,冰龍的龍頭便被蒸發(fā)汽化,碎玉之聲震得整個空間微微發(fā)顫,堅冰爆起的冰霧被染上了七彩斑斕,冰龍被迅速壓向地面,一蓬又一蓬汽化的冰霧彌漫在天地之間,借著它們朦朧的渲染,林啾看到了那道毀滅之光的真容。 它其實并沒有真容。 只不過四周氤氳著七彩冰霧,而它所在之處,卻是將一切都?xì)绱M。于是,直貫天地的彩霧之中,便出現(xiàn)了一道勻滑平整至極的強光,就像是往冬日的窗玻璃上呵了白氣,然后擦出一道透亮的痕跡一般。 眼前,便是以天地為布景,氤氳天地之間的冰霧為畫布,神之手指,勾勒出至炫一筆。 林啾的心臟懸到了喉嚨口。 盤踞洋面的巨型冰漩渦發(fā)出尖銳的呼嘯,在那個人至強的召喚下,飛速凝聚到他的身前,沖天而起,與毀滅之光對撞。 頃刻間,灰飛煙滅。 如魏涼所說,他很清楚他的弱點。 眼看那道光,便擊中了那個人。 林啾聽到自己身軀中的血液在嘩嘩流淌,她不知道此刻究竟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懸起了一口氣。 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下一瞬間,一道將空間生生震出波紋的“滋——”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林啾心頭一跳,凝神望去。 只見毀滅之光的下方,那個人手持一面冰盾,生生扛住了這毀天滅地的威能。 他的身軀被壓彎了少許,冷笑聲回蕩在冰霧密布的破碎歸墟中,他只說了一個字。 “好?!?/br> 旋即,他手中的冰盾化成一枚成年人身軀大小的冰棱,他發(fā)出一聲帶著獰笑的低吼,頂住恐怖至極的威壓,將那冰棱當(dāng)成利箭,直射天幕! 只見刺耳的“滋”鳴聲破空而起,冰棱自毀滅光柱中直掠而上,它的陰影罩住了下方那個人,使其免受強光之害,眨眼之間,它貫穿光柱,重重轟在了高空的“凸透鏡”之上! 碎裂聲自高空傳下,破碎的仿佛是天,是地,是世界。 強光消失了。 天地黯淡了一瞬,旋即,氤氳天地之間的冰霧上,迅速染滿暗紅。 冰霧下方,那道身影弓下了腰,口中噴出大量的血,他招了下手,很快便見一根破碎的冰棱自空中墜下,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捏住幾乎斷成兩截的冰棱,將它摁進胸口,然后重重坐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口艷紅色的冰霧。 他的眉心裂開一道縫隙,凝出一個雪白的冰霜符印,他的瞳仁變成了純白色,正中立著一道金色堅瞳,兩枚染血的尖牙自唇中刺出,像傳說中的吸血鬼伯爵。 林啾知道此刻是這個人最虛弱的時候,但他仍然可以輕松地取走她的小命。 她看了他兩眼,然后毫不遲疑地化身散蓮,向著高空掠去。 她知道高空的透鏡是魏涼的冰棱所化,那一聲對撞,傷的不僅是下面這個人,魏涼,必定同樣身受重傷。 即便借用了烈日的威力,但魏涼與此人相比,生生少了九十年融合神魂的時間,實力的差距可謂天塹——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已讓林啾看清了現(xiàn)實,此時此刻,此人的實力是遠(yuǎn)遠(yuǎn)勝于魏涼的。 若是上下顛倒,被烈日之威能偷襲的人是魏涼的話…… 她此刻已經(jīng)喪偶了。 她掠入高空,一眼便看見了他。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虛弱的樣子。他的眉心仿佛剛剛有冰霧化去,瞳中的白色正在消失,唇角……亦有淡淡白汽。 所以……方才的他,也是卓晉那副模樣嗎? 若是這張臉……那簡直是帥到炸裂啊。 下一瞬間,林啾的色心被一抹血色給淹沒了。 他的胸口赫然一個大洞,那枚冰棱裂開了幾道可怕的口子,此刻被他鑲在了心臟的位置,凌亂地跳動著。 林啾撲上前去,架住了正要往前傾倒的魏涼。他看著瘦,但骨骼異常結(jié)實,沉沉壓在林啾肩膀上時,她不由自主向下矮了三分。 她急迫地找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抬起手來,撫了撫她的臉。 “無事。他沒死吧?!币婚_口,暗紅的血便順著唇角往下流。他的手上也染了血,待他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遲了,她的臉頰被他抹上了艷麗的緋色。 林啾忽然覺得神魂的裂傷一絲一毫也不痛了,痛處轉(zhuǎn)移到了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搖搖頭:“他也受了重傷,但性命應(yīng)該無虞。” “嗯。走?!?/br> 他本是像扶拐杖一樣扶著她,說出“走”字之后,那只染血的手蘊了蘊力,重重抓住她的肩膀,想像從前一樣帶著她飛掠。 然而此刻的虛弱超出了他的預(yù)期。 他險些帶著她栽進了冰霧中。 林啾急忙反手扶穩(wěn)了他,道:“你別用力,讓我來?!?/br> 魏涼斜眼瞥著她,意味深長地壞笑道:“好。你自己來?!?/br> 林啾:“……” 她現(xiàn)在可沒閑心和他鬧,因為正下方有一道帶著血煞的凌厲氣息正在飛速掠來。 林啾心中凜然,催動業(yè)蓮,將周遭的天地靈氣瘋狂吸入識海,然后自身后瘋狂噴涌而出,形成一股巨大的推力,推著二人向前飛掠。 魏涼饒有興趣地斜眼看著那道攪動了風(fēng)云,漸漸凝成白氣的長虹。 這股靈氣風(fēng)暴對全盛的魏涼來說,至多便算是拂面的清風(fēng),然而此刻,兩個魏涼都虛弱至極,這道涌流竟是生生阻住了身后那個人追擊的腳步。 距離逐漸拉開,遠(yuǎn)方出現(xiàn)海岸線的時候,身后的氣息已徹底被甩脫了。 “夫人,這又是什么新發(fā)明?” 林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噴氣式飛機?” 她不敢大意,帶著他去了幾處人潮涌動的大城,留下許多誤導(dǎo)追兵的痕跡,然后將虛實鏡交到他的手中,讓他遁入虛空,而她同時散成虛空墨蓮,二人一起徹底抹去了最后的氣息。 隱匿蹤跡的次日,林啾找了一座仙門大城,尋了家靈泉驛棧住下。 屋中有一方天然靈池,林啾小心地扒去魏涼的衣裳,扶著他走入池中。 雖然已是老夫老妻了,但她還是羞紅了臉,沒好意思拿正眼去瞧他那副寬肩窄腰的好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