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葉璟一怔,就聽葉勉說道:“是榮南郡王今天給我的,哥,你說他想要干什么啊,我想不明白?!?/br> 葉璟長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才淡淡道:“你不用明白?!?/br> “???” “物品貴重,我會替你還與郡王,”葉璟說完笑了下,拍了拍葉勉的手背,看著他道:“勉哥兒做的對,今后莊珝與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你只管告訴大哥。” 正說到這里,葉璟的小廝彎腰上前輕聲稟報:“大少爺,車騎將軍府的大公子在外頭,說想要見您。” 葉璟皺著眉厲聲斥道:“見什么見!沒看這都什么時辰了,也要來問我?” 小廝被鮮少與下人發(fā)脾氣的葉璟嚇得縮著脖子,抖聲道:“奴才與他說了您快歇下了,他只不肯走,奴才見他身上酒氣大得很,怕他在咱院里鬧僵起來......” “不肯走就打出去,院子外頭有巡邏的宮衛(wèi),叫他們進來抓人?!比~璟揮了揮手不耐煩道。 小廝弓著腰領命而去,葉勉愣愣地看著發(fā)了好一通脾氣的葉璟,沒敢吱聲。 葉璟蹙著眉頭,揉了揉額角,過了半晌才抬頭嘆道:“罷了,本想著你現(xiàn)在年歲還小,有些人事與應對,晚些教你也好,”葉璟看著昏黃燈暈下葉勉白若細瓷般的臉頰,揚了揚唇笑道:“你這一年出落得倒比別人好上許多,性子也可愛討喜?!?/br> 葉勉撓了撓腦袋,“......哥你干嘛突然夸我?”怪害羞得兒。 葉璟喉間溢出一聲輕笑,拍了拍他的手道:“待你下回放了旬假,我也偷個懶休沐上兩日,哥帶你往遠處走走,我們兄弟二人也松快上一回,到時,我再與你說些你長大了該知道的人事道理。” 葉勉眼睛一亮,興奮道:“真的嗎?哥!你要帶我出去玩兒?” 葉璟彎著眼睛與他點了點頭,又道:“如今卻不說這些,我今晚還有其他事要與你說?!?/br> “啊,什么事?” 葉璟斂了斂神色,問道:“你可知今日宴前嘉貴妃與圣上提起,想要你與七皇子做伴讀?” 葉勉張著嘴巴愣在那里,“讓我給七皇子做伴讀?” “為什么?。俊比~勉不懂,懵問道。 葉璟問他:“我只先問你,你可有意?” “我不去!”葉勉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他腦子抽了才會舍了國子學一眾好友,跑去太學給皇子做個半仆伴讀,更別說今天嘉貴妃那一家子讓他厭煩得很。 葉璟看著他點了點頭,“如此便好,我自會與圣上分說。” 葉勉點頭,嘀咕道:“好好的,怎么偏提我去做伴讀,我又不認得他們?!?/br> 葉璟輕抿了口蜜水潤唇,“今日圣上召見了那些啟南院學子,問了些他們在學里的情況,得知他們在國子學被京城的學子們排擠,這半年來只與你們啟瑞院來往,很是不悅?!?/br> 葉勉嗤嗤笑著,“我們大祭酒被御斥了嗎?” 葉璟瞥了他一眼,道:“便有人說你們院子的人也一同跟了來,還看見你們幾個竟與兵武監(jiān)的武學生也玩在了一起,大家都頗覺有趣,圣上一直不喜朝上南北爭鋒,文武相斥,更是點頭贊許正應如此。” “那與嘉貴妃有什么關系?” “嘉貴妃的七皇子年紀與你相仿,只性格靦腆孤僻,貴妃一直想給七皇子尋一個性子伶俐活泛,善與人交舞的孩子與他做伴讀,卻奈何一直尋不到合適的,今日聽人如此說,她便上了心讓人去查了查,宴前便和圣上求了你。” “哥,我不想去!”葉勉著急道:“我在國子學都老是被打手心,這要是去了太學,不得讓他們給杖斃了?!?/br> “少胡沁!”葉璟輕斥,想了想又說:“我自會想萬全理由給你推掉,只是圣上聽嘉貴妃如此細述,倒是十分滿意你,有些難辦罷了?!?/br> “您快著點兒啊,”葉勉晃著他哥的袖子,“別他們說到父親那里去,爹要是聽說能將我甩手了,能連夜把我扎個蝴蝶結送進宮?!?/br> “都胡說些什么,”葉璟看著他無奈嘆道,“行了不早了,快去睡,明日我還要忙。” “哦......” 第二天早上醒來,葉勉一睜眼便不見他哥,倒也沒覺奇怪,他哥一直忙得陀螺一般,如今伴圣駕,更是一刻都不得閑兒。 葉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一手掀開床帳,剛想叫人伺候起身,就如見鬼一般又把手縮了回來。 床上愣了片刻,葉勉騰地坐起身來,重新掀開帳子抬腳下榻。 “你怎么會在這兒?”葉勉一臉驚悚地問站在那里的莊珝。 只見莊珝穿著一身玄金暗紋的墨色騎裝靠在窗邊,臂里抱著一只錦貍,錦貍的一條后腿上系著細細地一根金鏈子,另一頭正繞在莊珝的腕上。 錦貍乖乖地趴在他的懷里,莊珝一邊揉捏著小東西的耳朵把玩,一邊道:“我以為你昨晚會去尋我,倒沒想你來尋你哥了。” 葉勉沒理他,先趿著軟鞋出去,吩咐跪趴在外間廳堂的小廝們起身服侍他梳洗,才轉回身與他說話。 “行,既然你來了,那我正有話要問你,那晚在醉月樓可是你害我?”葉勉問道。 “是我,”莊珝坦然道。 “果然是你!” “是,不過我沒害你,不過是按你哥的囑咐辦事罷了?!?/br> “我哥?與他有什么關系?”葉勉皺眉道:“他才不會讓你這么做,你胡攀扯些什么?!?/br> 莊珝抬眼朝他笑了笑,“怎么不會,上回你身子不適宿在我那,你哥便送了謝禮來,還囑咐我,以后你的事自有他和葉侍郎來管,不勞我煩心,否則......” 莊珝冷笑了聲沒有接下去,而是說:“前兩日我聽說你在花樓喝醉了酒,本想念著同窗情接你回府,忽然想起你哥的一片苦心,便只好將你交與同在一處吃酒的葉侍郎了?!?/br> 如此聽著,我他媽還得謝謝你。 葉勉恨得咬牙切齒,差點把嘴里的牙刷子咬斷了,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又含著薄荷水鼓著腮幫子,朝桌上的沉香盒子揚了揚下巴。 “那個啊,”莊珝逗弄著懷里錦貍的小爪子,思索了好一會兒,葉勉正等地不耐煩時,突然“吱”地一聲,那只錦貍從莊珝的懷里跳到了地上。 “快讓人抓住他。”莊珝吩咐道。 葉勉也嚇了一跳,趕緊叫道:“快快快!快抓住他!” 葉勉和莊珝帶著幾個小廝急急將門窗全部關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那小東西堵住,重新拴了起來。 莊珝一臉不悅地拎著錦貍的脖子,“一點都不乖巧?!?/br> 葉勉看那錦貍四腿撲騰著掙扎,“嘶”了一聲,把它接了過來抱在懷里,不高興道:“剛剛明明就是你松了手里的鏈子,你倒怪它。” 莊珝瞥了他一眼,淡道:“我怪它做什么,我只怪你,你捉的東西性子也是隨你罷了?!闭f完,莊珝將葉勉的手拉過來,將金鏈子的一頭拴在葉勉手腕上,“我不喜它了,你既心疼它,那便賞你了,昨日夏公公不是送了你兩顆珠子,你再找顆金鈴鐺與之穿在一起做串珠鈴,掛在他脖子上便可。” “夏公公???”葉勉嘴角抽了兩下,質疑道:“夏公公怎么可能會有這么貴重的珠寶,還送給我?” 莊珝“嗯”了一聲,淡淡道:“不是他,難不成是我嗎?我又不喜歡你。” 葉勉剛要說什么,莊珝突然站起身,居高臨下道:“我還有事,便先走了,你給葉璟帶個話吧,就說他的意思我都明曉了,不過我這人最恨別人威脅我,他若讓我不好過,那他的日子也別過了?!?/br> 第45章 書法 榮南郡王的一襲狠話會不會唬住他大哥, 葉勉不清楚,不過他卻心里隱隱一絲悔意, 后悔將葉璟牽扯進來, 本是在學里與同學鬧僵起來這等小事,偏他小學雞一般,干不過就回家找家長告狀, 也不想想對方哪是個省油的燈。 待到晚上,葉勉將莊珝的話婉轉了一番說給他哥,葉璟臉上卻沒什么變化,只道“無礙”,葉勉卻更愁了些, 他哥自打出生以來便是天之驕子,與人對上從無退讓, 不然也不會在這個年紀, 只背靠戶部侍郎府便成了天子近臣。 這倆人能對上,全是他的鍋。 葉勉悻悻,心里暗暗自責,只想著他與莊珝二人之間的官司, 以后萬不可再與他哥知曉了。 待夏苗結束,御駕回京,魏昂淵見葉勉興致不高,便勒馬與他一起行至隊尾, 倆人慢晃晃地驅馬而行。 盛夏的日頭明晃晃的,馬道兩側的草叢里, 蟲鳴和成一片,葉勉手里拿著銀絲草鞭百無聊賴地往草里一下下地甩著。 “可是還在為伴讀之事不快?”魏昂淵問他。 葉勉搖了搖頭,“我哥說他會給我推了?!?/br> 魏昂淵卻看著他道:“你哥卻是晚了一步,我爹說今兒一早翰林院大學士自薦自家的小兒子去給七皇子做伴讀,嘉貴妃很是滿意,回了京這兩日便能下旨了?!?/br> “恩?” 葉勉挑眉,這什么情況,前兩日嘉貴妃不還在圣上面前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無,非他不可嗎? 魏昂淵嘆了聲,“榮南郡王不知從哪里找來你的一些書寫,呈與圣上看了?!?/br> 葉勉揮著鞭子的手一頓。 魏昂淵繼續(xù)道:“你應該也知曉,圣上自己就是書法大家,平日里十分看重人的書寫,更信字如其人,就連奏折上看到讓他不喜的字,都會直接扔出去讓人重新寫來?!?/br> 葉勉咬牙,“莊珝這個混蛋!” “圣上看見你寫那幾個字自然十分不滿,還破天荒地責怪了璟哥哥兩句,誰知那個莊珝竟為璟哥哥說話,說他公務繁忙,無暇督管弟弟學業(yè)也屬無奈?!?/br> “他要干嘛?”葉勉停馬,心里一絲不好的預感。 “榮南郡王說,他現(xiàn)在與你同一個院子上課,倒是方便指導你,便自薦輔你習字,待你學得好些了,再將你交與七皇子身邊伴讀,圣上允了?!?/br> 葉勉抬頭往天上看了看,陽光明耀,熾烈刺目,只差一道天雷,他便可以看見晴天霹靂了。 “不過,”魏昂淵話鋒一轉,笑了下:“嘉貴妃可是比你現(xiàn)在還恨些,她倒是真的很喜歡你,不過再喜歡,她也不可能將榮南郡王親帶過的學生放在自己小兒子身邊?!?/br> 葉勉一愣,他倒是忘了這茬,榮南郡王和嘉貴妃那頭可正斗得你死我活,若莊珝真的親自教習了自己一段時日,嘉貴妃哪可能放心他。 葉勉呵笑了下,狼窩倒是不用去,這又進了虎xue了,過些日子他哥帶他出去,他定要先找個廟頭拜上一拜。 日落黃昏前趕回了府里,他大哥被葉侍郎急急叫去了書房,他則被等在寶豐院的邱氏從頭到腳地翻看了兩回,見沒磕著也沒傷著,頭發(fā)絲兒也沒少,才笑著讓人去打賞豐今。 葉勉是頭回離府這么些天,身邊又跟不得什么人伺候著,雖說大兒子也同去,卻也不能時時照管,邱氏這幾日心里總是懸著,這又是馬又是箭的,她家勉哥兒又比別個淘氣,要是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邱氏越想越是害怕,半夜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把個葉侍郎攪得都無法安眠,抱怨了兩句,邱氏憂兒,心里正積著火氣,騰地坐起身,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通,說他一天天只顧著自己升官,連兒子是死是活都不關心,又將人趕去了妾氏那里。 葉侍郎莫名其妙地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一頓,也是氣的不行,大半夜的甩著袖子出了正院。 葉喬見葉勉回來很是高興,忍不住問了好幾回那圣駕御獵的場面,葉勉對他倒也耐心一一解答,四姨娘在小院兒灶上親手做了幾樣菜品讓人提了過來,葉勉和葉喬一同用了,便早早地就收拾妥當歇下了。 這幾日上山下野的,葉勉確是疲累的厲害,不過他這個年紀正是精力最充旺的時候,一夜無夢后,第二日依舊生龍活虎。 啟瑞院的匾牌已經(jīng)做好了,倒真比啟南院的大上好一圈兒,不過卻沒懸在人家上頭,而是并立而排,擺在一起異?;?,葉勉站在那里樂了好一會兒。 葉勉進了學屋,啟瑞院眾小公子破天荒地如此早就到個了齊全,一個個坐在案前互相擠咕眼兒,搓著手嘻嘻傻笑著。 葉勉當然知道他們?yōu)楹稳绱?,其實他也是好奇期待的很?/br> 今兒午前他們要學的是那“陰陽交會”之道,在大文,女子出嫁前夜,母親會將自己的“壓箱底”取出,教她夫妻陰陽之事,男子卻不可,父教子更視為渫瀆,因而貴族子弟都有那專門的師傅來教。 國子學的啟字生大多如葉勉一般是十三歲,大些的卻是十四五了,更有些已經(jīng)被長輩在房里安排了做那用處的丫頭,私下里互相傳著,倒也都知道些。 連啟南院也知道他們啟瑞院午前要學這個,有幾個扒在他們窗口不肯走,只囑咐著要是有好東西一定墨下來給他們瞧瞧,被啟瑞院幾個人紅著臉不耐煩地趕走了。 “去去去!過兩日不就排到你們院子了,急什么急?” 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二聲鐘鳴,先生在一屋子詭異氣氛里走了進來,倒是見怪不怪,只呵呵笑著讓助教把一應物事兒給他們發(fā)了下去。 葉勉前世雖是地地道道一枚小處男,但是網(wǎng)絡信息爆炸的時代,他什么沒見過,不過那都是偷偷摸摸在自己個兒的小房間里,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學這個,倒是第一回 ,他面上不顯,心里卻比他們還窘迫些,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案角。 先生看著年紀倒是不大,還沒有蓄須,長得干干凈凈的,臉上一派淡然地在前面給他們講著天地人倫之禮,男女陰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