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沒想到,許氏又把主意打到女兒頭上了。 如果周長清在家,她倒是可以以長者的身份給他提點兩句。偏偏周長清因為陛下要冊封太子的事兒,在宮里忙公務。林氏不得丈夫歡心,平日里和許氏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只要許氏鬧得不過分,她也是懶得過問的。 程氏更是不干涉三房內務。 周氏便只好叮囑女兒,以后見到許氏就繞道走。 季菀無所謂,她就是覺得奇怪。 周家是清貴門楣,素來家風嚴謹。否則當初就不會對母親和她那素未謀面的二姨母處置得如此決絕。祖父看起來也是個嚴厲的人,怎么就縱容兒子寵一個妾氏到如此地步呢? 為此,她還特意著人去打聽了下。這才明白,原來許氏是良妾,正兒八經(jīng)從外頭聘來的。家里還有個兄長,和三老爺是同年進士,外放做青州縣令去了。 許氏的身份嘛,自然就跟著水漲船高。 原配夫人林氏雖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父親是正四品官,然而她自己卻是庶出。 所以這一妻一妾的現(xiàn)象就很詭異。 林家比許家顯赫,但正妻是庶出妾反而是嫡出。在這個嫡庶分明的時代,縱然比娘家比地位林氏都遠遠高于林氏,出身卻又是個跨不過去的坎兒。 再加上過門多年,膝下只有一個兒子。而作為妾氏的林氏,一連生了三個孩子。 綜合對比,林氏這個正妻,就顯得有些弱勢。 許氏的風頭,就越發(fā)顯露無疑。 無奈她是官眷,只要言行舉止沒有太出格,老太師和老太爺也不好隨意處置她,況且男人也不好管內宅事兒,便睜只眼閉只眼了。 只是林氏生下小兒子后,就越發(fā)的囂張了。以前她明面上還敬著林氏這個正妻,這兩年越發(fā)不把林氏放在眼里,晨昏定省也總是找借口推脫。要么就是照顧孩子,要么就是頭暈胸悶等等。 她是三老爺心尖兒上的人,林氏想處置卻又投鼠忌器。畢竟內闈私事,若是鬧到長輩面前,自己也丟人。一來二去,便就任由她去了。 誰知如今許氏嫌在三房里風光不夠,非要來打瓊苑的主意。 周氏好脾氣不理會,季菀被打擾多次后忍不了了,這女人真的是得寸進尺,見從她口中套不出話,竟打著讓meimei教習桐姐兒女紅的由頭,想把meimei誆過去。 meimei性子單純,哪里是林氏的對手? 季菀眼中閃過冷意,不動聲色的把meimei拉到自己身后,“學究說,meimei的書法不好,得練,明日還要檢查,今日恐沒時間教導桐meimei了,還請許姨娘見諒?!?/br> 許氏自持身份,她的貼身丫鬟婆子私底下都喚她夫人。 原以為周氏一家是寄住在此,怎么都要伏小做低,對自己客氣些。誰知這一家子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周氏躲著不見她,季菀兩姐妹更是直接喚她姨娘,刻意點出她妾氏的身份,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許氏眼中閃過不悅之色,而后又笑道:“那正好啊,桐姐兒別的不行,唯獨書法練得不錯,連老太爺都夸獎過。就讓容姐兒去我那吧,兩姐妹也互相學習?!?/br> 說著就想過來拉季容。 季菀卻擋在面前,“桐meimei擅長隸書,阿容卻習慣簪花小楷,短時間怕是學不會桐meimei的精髓,倒是耽誤了桐meimei繡花的時間,倒是阿容的罪過了?!?/br> 她抬頭看見正往這邊走來的孔mama,臉上露出笑容,“不早了,我娘還在等著我們姐妹回去用飯,先告辭了。” 說完就牽著meimei的手直接從許氏身邊走過,毫不停留。 許氏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死丫頭,給臉不給臉,真以為自己攀上了太師府就是名門閨秀了?哼,不過小戶里出來的野丫頭,也敢給我甩臉子?不給你點顏色瞧瞧,真不知道我的厲害。” 老太師和三老爺都不在家,周言和周長儒也忙于公務,哪里有心思管后宅女人們的爭鋒? 許氏得意了這許多年,卻被個‘外來戶’踩了面子,這事兒很快就在三房里傳開了。 林氏午睡剛醒,正坐在梳妝臺前由念真給她梳頭,她的陪嫁曹嬤嬤便站在一旁繪聲繪色的將這事兒說給她聽。 “許姨娘近來越發(fā)出格了?!辈軏邒吆芸床黄鹪S氏小家子的做派,眉眼間都是嫌棄之色,而后又嘆了口氣,“給二夫人知道了,定是要過來找夫人說道說道?!?/br> 許氏的身份在那擺著,將來如果她兄長升了官,她就更加臉面有光了。到時候,還不直接騎到夫人頭上來?哎,現(xiàn)在其實也差不多已經(jīng)騎到三夫人頭上了。 “夫人,您是原配正室,該敲打許姨娘的地方,還是得…” “怎么敲打?” 林氏看著鏡子里那張冷淡的容顏,嘴角勾一抹自嘲,“我在家中雖是長女,卻是庶出。同胞弟弟不爭氣,到現(xiàn)在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父親對他越發(fā)失望。每次我回娘家,姨娘只會對著我唉聲嘆氣,讓我?guī)退乙粋€內宅婦人,怎么幫?連老爺如今都還在翰林院里熬著,祖父和父親都沒在陛下跟前提拔他。我又有什么資格去求祖父和父親去幫我娘家庶出的弟弟謀求官職?” 她將頭上那一枚顏色過艷的寶石簪子卸下,神情越發(fā)冷淡,“如果不是我先一步為老爺生了嫡長子,如果不是周家家風嚴謹,只怕老爺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我還得看許氏的眼色過日子?!?/br> 林氏深吸一口氣,瞧著鏡子里那張并不輸于許氏的臉,眼底劃過一抹深切的哀涼。 夫妻多年,她如何不知自己丈夫的喜好? 母親常說,天下男人都一般貪色。她生得并不差,只要放低身段,稍做裝飾,定能得丈夫歡心。 可要她如許氏那般,曲意逢迎,以色侍人,豈非自降身價? 她是正室原配,不是靠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取悅男人的下賤玩物。 深吸一口氣,林氏將內心翻騰的所有情緒壓下去,道:“況且她也沒做錯什么。老爺吩咐了,大姑奶奶是貴客,暫居府上這段時間,不可輕慢。她雖是妾氏,也是老爺正兒八經(jīng)聘回來的良妾,是府中內眷,她討好禮待大姑奶奶一家,錯哪兒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敲打她?” 曹嬤嬤閉上了嘴。 林氏站起來,“走吧,隨我去見二嫂?!?/br> 第108章 敲打許氏(二更) 程氏平日里要打理府中中饋,又要教導幾個孩子,忙得很,閑暇時間都用來招待周氏這位大姑奶奶,哪有空去理會三房里那些個剪不斷理還亂的烏糟事兒? 林氏素來是個懂事的,雖壓不過許氏的風頭,卻不會讓許氏鬧得太過。怎么著都是正室夫人,豈會沒一丁點手段? 今日幾個孩子下學后在門口里發(fā)生的事,不用丫鬟稟報,程氏的大女兒瑩姐兒就回來告訴她了。 瑩姐兒和桐姐兒同年生的,只稍長兩月。素日里就有些看不慣桐姐兒總是愛出風頭的做派,言語里自然充滿了不滿。 “許姨娘真是越發(fā)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今天如果不是大表姐攔著,估計她就要直接把二表姐拽去她屋里了。” 許氏的性子,程氏又豈會不知? 她不知曉周氏的身份,以為他們全家只是個來投靠太師府的旁系族親,又自覺自己在府中頗有地位,便覺得周氏一家子好欺負。尤其是瓊苑給周氏住了,許氏心里就更不平衡了,總會想方設法的找茬。 “這些話在我面前說也就罷了,可不許在外頭多嘴?!?/br> 她如是教導女兒。 “知道。” 瑩姐兒一板一眼學著母親的叮嚀,“許姨娘是寵妾,娘家兄長又有出息,三舅舅給她臉面,連三舅母都忍氣吞聲,我這個做小輩的,沒有置喙的立場?!?/br> 程氏愛憐的摸摸女兒的頭,“我知道你喜歡你兩個表姐,怕她們受委屈??稍蹅冸m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后宅之中,卻也涇渭分明。有些事,不該咱們管的就別插手。你是晚輩,若貿然頂撞長輩,則理虧?!?/br> 瑩姐兒點頭,“娘,我懂的?!?/br> 女兒乖巧懂事,程氏很欣慰。 這時,丫鬟進來稟報,三夫人來了。 分家后府中人口簡單,尤其周長儒周長清這一輩,只有兄弟兩人。人少了,矛盾就相對較少。作為妯娌的程氏和林氏,平日里關系倒也不錯。 林氏剛走進來,程氏就笑道:“今兒個怎么有空來我這了?快坐?!?/br> 瑩姐兒立即起身行禮,“三舅母?!?/br> 林氏看見她,“瑩姐兒也在啊,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擾了你們母女說話?!?/br> “什么擾不擾的?長姐來之前,府里就咱們兩個當家夫人,你愿意來陪我聊天解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程氏笑著說道,又讓丫鬟帶瑩姐兒回屋。 林氏笑笑,而后歉然道:“二嫂素日里打理中饋甚是辛苦,卻還要被那些煩雜瑣碎之事攪擾,我真是過意不去,特來向二嫂賠罪?!?/br> 她沒說是什么事,但妯娌倆都心知肚明。 程氏看著她,終究只嘆了一聲。 “三弟這兩年也是越發(fā)不像話了,縱得那許氏越發(fā)無法無天?!彼龘u搖頭,又忍不住勸林氏道:“三妹,你和三弟是夫妻,總不能這么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br> 林氏垂眸不語。 程氏看著她從頭到尾素雅的裝扮,全然沒有一個正室夫人的派頭,整個人也因著顯得有些冷淡不近人情。小叔子是個和軟的性子,只要林氏稍稍溫柔些,又豈會挽不回夫君的心? 林氏神情清淡,“相敬如賓也沒什么不好。這世間許多夫妻,不都這么過來的嗎?” 程氏無奈,“你呀,就是這個性子。罷了,我說不動你,也知道你的難處。只是長姐素來喜靜,斷受不得他人煩擾。那瓊苑,可不是她能惦記得起的。便是日后長姐搬出去了,也沒她的份兒?!?/br> 林氏心中微動。 當年她嫁過來的時候,瓊苑就空著了,據(jù)說那是二老爺?shù)沼H的jiejie還在閨中的時候住的。嫡系大姑奶奶出嫁多年,卻從未回過娘家。就連兩位老爺?shù)牡漳?,她的嫡親婆母,這些年也都未曾露過面。 她是隱約聽說過,婆母似乎犯了什么錯,被罰去跪家祠了。至于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林家雖是書香之家,卻到底不是世家。她又是庶出,平日里接觸不到那些上層的豪門貴婦。對于周家十多年前家族內部的隱秘,自然也無法探聽出一二。 但從程氏的態(tài)度來看,周氏應該不是普通的旁支族親,沒準兒和那出嫁多年未曾回過家門的姑奶奶有關。 心中有此猜測,她卻面上不顯。 “許氏是過了頭,二嫂放心,我會稍加約束的?!?/br> 這邊承諾了程氏,第二天,她就讓身邊的曹嬤嬤去將許氏請到自己屋里來。許氏正送女兒出門上課,曹嬤嬤親眼看見她容光煥發(fā),這時候想裝病已來不及,只好去了。 “拜見夫人?!?/br> 許氏福了福身,未等林氏發(fā)話,便徑自起來了,“不知夫人讓我過來,有何要事?” 林氏盯著她,沒說話。 曹嬤嬤會意,上前一步,“許姨娘,夫人并未叫你起身。” 許氏捏了捏自己頭上的翡翠簪子,笑得明媚,“妾身身子弱,老爺憐愛,特免了我行大禮。夫人素來寬厚,想來不會為難妾身?!?/br> 曹嬤嬤臉色一變,剛要發(fā)作,就聽林氏道:“若我為難,便是不夠寬厚了?” “哪能啊?!?/br> 許氏笑顏如花,“府里誰不知道夫人性子最是溫婉和善,從不苛責姨娘庶女。妾身能侍奉您這樣的主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林氏笑了下,端著茶杯抿了口。 “坐吧?!?/br> 這便是退讓了。 許氏笑容越發(fā)燦爛,眉眼透著幾分得意,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曹嬤嬤等人瞧她那做派,十分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