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jié)
尤其是安國公夫人,丈夫兩個兒子都在外,她日日憂心不得釋。偶爾還會做噩夢,夢見丈夫兒子一身鮮血,滿身刀槍,醒來后一枕冷汗,再不得入眠。 老太君現(xiàn)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的。 安國公夫人私底下問季菀,季菀只能老實說,大底抗不了多久了,年后還是讓陸非煙回來一趟。怎么著,也得讓老太君見最后一面。 老太君病著,今年的除夕,府中也較之往年少了些許喜慶。 鞭炮聲中,年過去了。 正月底,陸非煙和丈夫帶著孩子回京了。 ------題外話------ 今天還有二更。明天,后天,都會萬更! 第428章 (二更) 陸非煙出嫁十年,還是頭一次回京。 時隔多年,再次相見,季菀有些恍惚。陸非煙還在閨閣時,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活潑好動,俏皮可愛。那些個什么禮教規(guī)矩,根本束縛不了她。 老太君最喜歡她這性子,臨終之際再見到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孫女,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老太君很是歡喜。蒼白憔悴的臉上,似乎都有了光彩。 “非煙?!?/br> “在,我在。” 陸非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握住她干瘦的手。 “祖母…” 老太君睜開渾濁的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道:“非煙,長大了?!?/br> 十年過去,陸非煙早褪去了年少時的稚嫩青澀,性子也成熟了許多。容貌上變化不大,依稀還是昔年那個嬌俏美麗的陸家六姑娘。 陸非煙眼中含淚,“是,非煙不孝,現(xiàn)在才回來看您?!?/br> “不哭?!?/br> 老太君顫巍巍的伸出另一只手,想去給她擦眼淚,“非煙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哭鼻子了。今天,你大jiejie也來了,可要笑話你…” 一旁的陸非瀾偷偷的抹眼淚。 除她以外,陸家的其他姑娘們也都回來了,全都靜立一旁。有的默默垂淚,有的低聲啜泣,有的抿著唇,隱忍不語。有的一臉漠然,有的面容悲戚。 陸非煙撲哧一下笑了,眼淚卻奪眶而出。 “她才不敢笑話我?!?/br> 老太君目光緩緩劃過屋子里其他人的臉,三個兒子,四個兒媳,還有孫媳婦們,曾孫們,都在。大兒子,和孫子們則都還未回歸。 “只可惜,你父親不在,不然見了你…一定很高興…” 陸非煙含淚不語。 老太君又嘆了聲,“哭什么,重逢是喜事,一輩子,也難得有機會…”臨了了,她比誰都看得開,反過來安慰一眾兒孫們,“我前兒個做夢,夢見你祖父了。他說,他一個人在那邊…很寂寞,讓我去陪他?!?/br> 她渾濁的目光溫柔下來,看著眼前哭泣不止的孫女,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我要去和你祖父團聚了,應該高興…” 陸非煙嗚嗚的點頭,說不出話來。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屋子里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老太君的目光再次劃過一屋子的人,略有些遺憾。臨終之際,未曾見到長子和幾個孫子。 眼皮漸重,手臂漸至無力。 耳邊的聲音似浮云般,漸漸飄遠。她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闔上目光的一瞬間,屋子里爆發(fā)出悲痛至極的哭聲。 一場大雪,緩緩而至。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寒透心扉。 年節(jié)的余溫剛散去不久,安國公府就掛起了白綾。 老太君享年七十二,壽終正寢。 送葬的隊伍很龐大,沿著街道,走了好長好長。一眼望過去,白茫茫的一片,悲切切的哭聲,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格外沉重。 安國公等人遠在邊境,無法給老母親送葬。但是這樣的大事,國公府自然不能隱瞞,安國公夫人早已去了信。即便相隔千里,不可親自送別,也可在那遙遠的北方,遙寄哀思。 雪后路滑,馬兒尤其受限。驛站送信的時間,也比平日慢。等國公府的信件到達北方,已是三月初。而今年的第一戰(zhàn),也剛剛爆發(fā)。 和北狄打了快兩年,這是最激烈的一場。 三天三夜,雙方均傷亡慘重。 安國公在這場戰(zhàn)役中受了重傷,陸非離捏著京城送來的家信,目光里蔓延著血絲。他緩緩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父親,聲音沙啞。 “先不要將此事,告知父親?!?/br> 陸大郎等人均沉默點頭,皆是一臉悲痛。 兄弟幾人找了個山頭,舉著香,對著千里之外的南方,遙遙祭拜。 初春氣候還有些涼,山頭風聲烈烈,吹在臉上,刮得皮膚有些疼。 陸大郎上前,拍了拍陸非離的肩膀,沉聲道:“大伯父不可再上戰(zhàn)場,送他回京吧?!?/br> 良久,陸非離才嗯了聲。 晚上他坐在桌案前,一燈如豆,照見他的側顏。依舊俊秀如玉,瑯瑯如天人,眉宇間卻多了些疲憊蒼涼。他執(zhí)筆,沙沙的落在奏折上,很快便寫完。 晾干字跡。 他看著悠悠燭火,想到病逝的祖母,仍舊昏迷的父親,以及外面,浩浩大軍。 閉了閉眼。 這是身為武將的悲哀。 一身血rou,盡付沙場,只為守家國安寧。卻無法,守護親人身側。連送別,都做不到。 三十三歲的男人,眉間染上濃重悲涼之色,久久不散。 …… 季菀從婆母口中得知,公公即將回京。沙場主將,不得詔令不可回。陸非離必須將父親的傷勢據(jù)實相奏,才能堵住朝臣的嘴。所以,安國公府的人,也都知道了。 安國公胸口中了一箭,離心臟只有三寸距離,險些沒命。腿也中了一刀,手臂上有輕傷。其他的,已經(jīng)微不足道。 陛下特恩赦,容許他回京安養(yǎng)。 那一戰(zhàn)過后,北狄損傷更重,是以雙方暫時休戰(zhàn)。剛好,可供安國公休養(yǎng)。以他的性子,養(yǎng)好了傷,是定然不愿回京的,必然是要再上馬作戰(zhàn),將敵軍殺個片甲不留。 陸非離將當初母親寫的家書遞給他。 安國公一看之下,臉色蹭的就白了,捂著胸口還未痊愈的傷,搖搖欲墜。 陸非離上前扶著他坐下。 “祖母病逝,她生前我等無法在榻前侍奉湯藥盡孝,死后亦無法送終。唯有借這北風,遙遙祭拜。還望父親回京后,代我們兄弟幾個,向祖母告罪。他日大燕鐵騎踏入北狄京師,我們大勝回朝,再到父母墳前請罪?!?/br> 安國公抬頭看向兒子,以及緩緩走進帳中,同樣面色沉痛的幾個侄子。握著信的手指漸漸收緊,長久的沉默后,他閉上了眼睛。 數(shù)日后,一支精英護衛(wèi),護送著一輛馬車,從營帳出,向南方而去。 到五月,安國公才入京。 他先去了皇宮,將近午時才回安國公府。府中早已得到了消息,安國公夫人急急奔入二門,懸了三個月的心,在見到丈夫的那一刻,終于落下。 她目光含著淚。站了許久,才慢慢走過去,道:“回來了?!?/br> 老夫老妻了,也不是第一次久別重逢。卻是頭一次,險些陰陽相隔。于夫妻二人,仿若煥然重生一般。 安國公看著耳鬢已有白發(fā)的妻子,眼中也有動容之色。他握住她的手,道:“這些年,辛苦你了?!?/br> 安國公夫人想到兒媳還在身后不遠處,趕緊低頭將眼角的淚水拭去,吸了吸鼻子,“回來了就進去吧,孩子們都等著。” 安國公嗯了聲。 季菀牽著幾個孩子,刻意的與婆母拉了一段距離等著。行哥兒還在宮中,曦姐兒本來想奔過去,但被母親拉著手,她不解的抬頭,見母親對她搖頭。她似懂非懂,但止住了腳步。 鳶姐兒和桓哥兒根本已記不得祖父,姐弟倆均是一臉的好奇,安安靜靜的站在母親另一側,表情如出一轍,安靜得根本不像三歲的孩子。 安國公乍一見到幾個孫子孫女,很是開心,對曦姐兒招招手。 “曦兒,過來?!?/br> 曦姐兒立即歡喜著跑了過去。 安國公蹲下,將她抱了起來。 “曦姐兒長高了,越來越漂亮?!?/br> 曦姐兒笑得一朵花兒也似。 季菀有點擔心,公公身上可還有傷呢。她看向婆母,后者對她無聲搖頭。 其他幾房的孩子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奔了出來。男男女女,加起來十幾個,都長高長大了。臉上有好奇,有興奮,有疑惑,每張臉上,都寫著天真無邪。 一路回來沉重的心情,在孩子們活潑稚嫩的笑容中,漸漸驅散。 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做。 母親去世了,陸家要面臨的,便是分家。 ------題外話------ 下一章,分家。 第429章 良苦用心(一更) 關于這家要如何分,老太君在前兩年其實就已寫下了遺囑。 按照律法,子承父業(yè),長子理應分大頭。庶子其實也非不能有繼承權,這得看當家家主的意思。老太君待四老爺一向不錯,所以他和陸二爺陸三爺分得的田產莊子鋪面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