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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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大婚(二) 屋子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的,紫檀木嵌百寶多寶閣,雨過天青釉美人瓶,黃花梨木鏤空雕花桌椅,古香緞面被,奢華卻又不顯得俗氣,只覺得分外漂亮。 蕭昱溶將她放進房間后就走了——畢竟這會兒還沒正式拜堂成親,他是不能多留的。若想再見,大約要等到半個月之后了。 顧簪云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 杜衡上前,輕輕喚她:“姑娘?” 顧簪云點了點頭:“揭吧。” 杜衡這便小心翼翼地替顧簪云揭了蓋頭。眼前驟然的明亮還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眨了眨眼才緩過來。 這是船上最大的一間屋子,不論通風(fēng)還是采光都是極好的。正對黃花梨木祥云紋梳妝臺的就是大大的窗子,這會兒被完完全全地支了起來,顧簪云坐在床上,可以眺望見艷麗的晚霞靜靜地落在江面上,和著夕陽灑下的點點碎金光芒,隨著江水的涌動而起起伏伏,溫柔,卻又讓人惆悵。 碼頭上的行人來來去去,遠處的小漁船由遠及近,漸漸地,能聽見漁夫的放聲高歌,用的是江州的方言:“晚霞歸夜鳥歸巢,牧童歸家牛歸欄,歸家呦——” 顧簪云注視著這艘小小的漁船,安安靜靜地聽著這不知名的歌謠,隨后移開視線,再次遠眺江州城。 船開了。 船上的日子過得倒是很簡單。 早起梳妝用飯,給蕭昱溶昨夜的信回信。隨后看看書,撫撫琴,修剪修剪花枝盆栽,到了夜里再收到蕭昱溶的來信,一天便也就這么過去了。 顧簪云很喜歡那扇大窗戶,除去睡覺,別的時候都是要開著窗子的。 晨起是江天一色的霧蒙蒙,漸漸地白霧散去,便有汀上白沙,江面鷺鷥。午間的江面波光粼粼,隨著水紋波動,那碎光也一下又一下地蕩著,直叫人覺得昏昏然欲睡。岸邊的百姓或許是覺得這樣的大船稀奇,行進途中,有不少跑過來看熱鬧的,湊在碼頭擠擠挨挨熙熙攘攘的。待到入了夜,則是和早上同樣的“江天一色”,卻有不一樣的風(fēng)景。岸邊燈火點點,有幾次還有絲竹管弦之聲遙遙傳來,像是盛滿了人間煙火。 不過江上水蚊子多,雖然已經(jīng)入了秋,但天氣還未徹底涼下來。蕭昱溶在知道她這個新愛好之后,當(dāng)天中午就命人送了蚊香過來,足足兩大箱。 兩大箱。 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畢竟出門坐船,或許會帶些蚊香,但兩大箱……怕不是要坐上三兩年的船? 蕭昱溶寫信回她:“聽說你喜歡開窗子,就在前幾日靠岸歇整的時候讓晴山去買的,你多點幾塊,免得被蚊子叮咬了。若有多的,就帶回府里用吧,這家的蚊香很獨特?!?/br> 的確很獨特。蕭昱溶讓人買來的蚊香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十分清雅,一點兒也不像原來顧簪云自制的那種有點微微嗆鼻的味道。顧簪云日日用著,倒是漸漸喜歡上了。 坐船的日子里也遇到過雨,有大雨,也有小雨。小雨是那種細細的斜斜的雨絲,映得整個江面都像籠在了霧里云中。大雨是噼里啪啦地直落下來,像是誰散了一盤玉珠敲在房頂,落在水中,打得江面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下雨的時候,烏云會壓得很低,顧簪云恍惚間會覺得伸手就能碰到。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钡诙諏懶诺臅r候,她忽然想起了宋人蔣捷的這句詞,便隨手寫了進去,又略略談了一兩句對那日的雨的感慨。 信剛送出去沒過多久,晴山就步履匆匆地來給顧簪云送點心了。滿滿一大匣子,整整十六色的點心糕餅,全是江州特產(chǎn)。 顧簪云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突然來送糕點了?”話音剛落,她忽然想起早上自己隨手寫的那句詩,明白蕭昱溶這是誤會了。 她微微有點窘迫:“回去和、和……”說到這兒,忽然頓住了。 叫夫君,他們還尚未拜堂成親,似乎不大合適;叫昱溶,又太……她叫不出口,更別提是讓晴山傳話;叫世子,又似乎生疏了些。 顧簪云慌亂地別過眼移開視線:“回去和蕭昱溶說,多謝了,我很喜歡。” 晚上隨著信而來的是新的一匣糕點,信里特地提了一句:“這是京城口味,你嘗個新鮮,看看吃不吃得慣。若是不喜歡,到了京城就仍舊吃江州口味的。 一行空白后,是這封信的最后一句:“另外,元元,我不介意你喊我夫君的。” 落款:夫君蕭昱溶。 這個、這個登徒……不對,這個、這個……人! 顧簪云一張臉紅得像火燒似的,險些憤憤地把信紙揉成一團,可最后還是念著這是蕭昱溶寫來的,咬著下唇把它撫平整了收進妝奩。 夜月來晨霧散,日月輪轉(zhuǎn),岸邊的風(fēng)景也逐漸變得曠遠,小丘漸漸少了,舉目望去,能望得很遠很遠。 轉(zhuǎn)眼間已是九月初八。 良辰吉日,洗漱梳妝,綰發(fā)更衣。 顧簪云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今天……就是真的要成親了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偹惴潘闪艘稽c。 “姑娘?”杜衡試探地喚她。 顧簪云微微點頭。 大紅的蓋頭輕輕落下,視線頓時陷入了一片昏暗,唯有腳下的方寸之地還有些微亮光。顧簪云抿了抿唇,努力坐得更端正筆挺。 “吱呀”一聲,是有段日子沒上過桐油的門被打開,來者步履穩(wěn)健,她一聽就知道是蕭昱溶。 腳步聲靠近、再靠近, 停下。 “走,我們拜堂去?!笔掙湃芎σ獾穆曇繇懫稹:煤靡粋€婚禮,叫他說得和土匪搶親似的。顧簪云有點兒想笑,緊張感也隨之緩解了不少。 依舊是一手繞過腿彎,一手環(huán)過肩頸的抱法,她隔著蓋頭和喜服把頭靠在他胸前,周身是蕭昱溶身上清澈干凈的氣息,他的心跳聲就在耳畔。 一下,又一下。 急促的、歡喜的、雀躍的。 浮光躍金,落日余暉,嬌艷的晚霞鋪展得像西洋人的畫一樣絢爛,豐姿俊秀的少年郎一身大紅的喜服,越發(fā)襯得膚白如玉,眉目如畫。他懷里抱著他的元元,頭倚靠在他胸前,同樣的一襲紅衣,蓋頭上長長的流蘇輕輕地在后頭搖曳,像是欲說還休的歡喜羞澀,卻又莫名的溫柔。 蕭昱溶一步一步從船上走到碼頭,步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兩側(cè)的鐵甲士兵執(zhí)矛而立,神色肅穆,身后是人山人海,都是等著看熱鬧的百姓。 顧簪云的視線被紅蓋頭阻隔了,只能聽見人聲喧嘩,她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地想躲,卻被蕭昱溶抱得更緊了些。 蕭昱溶微微低頭,一聲低笑,顧簪云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的振動,和落在自己面上的視線:“好端端的,躲什么?” 顧簪云更羞了:“我、我……害羞……” 點春掀開轎簾,蕭昱溶輕柔地把她放了進去,像在對待一個瓷娃娃,聲音依舊帶著笑:“好了,不羞了?!?/br> 什、什么叫不羞了! 顧簪云瞪著眼睛看他,蕭昱溶卻輕輕撫了撫她的發(fā)髻,又理了理她紅蓋頭上垂下來的長長流蘇:“那……你今晚豈不是更羞?” 說完,少年揚眉一笑,本該是颯爽英姿,卻被這一身紅衣和滿眼溫柔化作了十成十的昳麗,引得離得近的姑娘們越發(fā)興奮起來:“蕭世子!蕭世子!” 蕭昱溶卻只一勾顧簪云的小指,低笑道:“乖乖的。”隨后翻身上馬,徒留顧簪云一人在花轎里僵硬成了一座雕塑。 大紅花轎隨著蕭昱溶一路自碼頭朝宣國公府而去。白馬紅衣,俊秀少年,自此這一幕深深刻在了京城女兒家的腦海里,自此再難忘卻。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顧簪云都平復(fù)了心情,花轎總算停了下來。不知是誰掀開了轎簾,隨后一只修長漂亮的手就遞了過來:“走吧?!?/br> 聽到蕭昱溶的聲音,顧簪云再次僵硬了。 不過好歹還記得禮節(jié),她抿了抿唇,將手搭上蕭昱溶的,借力微微直起身下了轎子,隨后抓住了他遞過來的紅綢。 跨進宣國公府的門檻,耳邊的賀喜聲和鞭炮聲便交雜在一起,不絕于耳。長長的喜毯一路蔓延,似乎走不到盡頭,不過一想到身邊是蕭昱溶,她便再沒有什么害怕?lián)鷳n的了。 一路熱熱鬧鬧地走進了喜堂,顧簪云聽見禮官開始唱和,一拜、二拜,一直到最后的三拜。 深深彎下腰的時候,顧簪云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自此,她和蕭昱溶……結(jié)為夫妻。 隨后顧簪云就被送入了洞房。 借著蓋頭下的方寸之地,她在被人引著坐下的時候看清了床上的百子千孫大紅緞面被,手往里放放,還能摸到幾個花生棗子一類的東西。 顧簪云不由得有點臉紅。 蕭家婚禮不似顧家,遵從周禮,沒人來鬧洞房。但是蕭昱溶卻是一早就放出話去了:“我倒要看看誰敢來鬧本世子的洞房?!?/br> 于是有賊心的被嚇破了賊膽,有賊膽沒了賊心,既沒賊心又沒賊膽的……自是更不必提。 此刻的洞房便很安靜,除去喜婆歡歡喜喜的聲音:“來,蕭世子,用秤把蓋頭挑了!” 蕭昱溶微微頷首,接過了那桿秤,小心翼翼地挑開了紅蓋頭。 紅蓋頭很輕,像一只翩翩欲飛的紅蝴蝶一樣,輕輕地落在了床榻上,顧簪云有些羞澀又有些緊張地笑著,緩緩抬眼。 映入眼簾的紅燭搖影,昏黃的燭燈下,金冠馬尾的少年一身大紅喜服,繁復(fù)華麗的刺繡層層疊疊,卻半點兒也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只盡職盡責(zé)地襯托出少年如畫的眉目。那一雙清矜貴氣的丹鳳眼像是揉碎了漫天的星辰,極清,極亮,極璀璨,仿佛把萬千言語和人世間的山水煙火全部溶于其中,最后化作一泓秋水,映出她的身影。 蕭昱溶靜靜地看著。少女額間是落梅妝,朱砂勾勒的梅花精致小巧,清婉而可愛。一雙杏眼澄澈無比,眼尾卻勾了一抹漂亮的湘妃色,顯出不同尋常的姝艷來。 少年低眉,復(fù)又抬眼,視線在那粉嫩柔軟的唇上流連了一下,漂亮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隨后笑著開口:“很美。” 喜婆左看看右看看,再這么下去前頭的酒席就該來催了,只能一咬牙,滿面堆笑地端來合巹酒:“請,請?!?/br> 二人交杯而飲,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顧簪云的心里忽然浮上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年少的愛慕,終于成真。 喝過合巹酒,喜婆端著托盤退了出去。蕭昱溶看著顧簪云,垂眼輕笑,輕輕取下了她頭上沉重的發(fā)冠,隨后一點點取下了那些華美而有分量的發(fā)飾,又順了順?biāo)秊鹾谌彳浀拈L發(fā)。正紅的袖口輕輕拂過面頰,柔軟如云霧,帶著少年身上干凈清冽的氣息:“那……我先去前面了?!笔掙湃苡行┮酪啦簧帷?/br> 顧簪云朝他淺淺一笑:“嗯,我等你?!?/br> 前頭的酒席散得很快。 準(zhǔn)確地說,是新郎回來得很快。 蕭昱溶臨走前給顧簪云叫了一碗鮮蝦小餛飩,骨湯里放了紫菜和小蝦米,以蔥花作點綴,點了香醋放了些許辣椒,漂亮的小餛飩安安分分地待在碗里,白白凈凈輕薄如云的面皮里裹著柔韌有彈性的蝦rou,一口咬下去鮮美多汁。 他走的時候餛飩剛上,他回來的時候顧簪云一手挽著袖子一手拿著勺子正吃得開心。 就算他叫的是一大碗三十五個,她也才吃了十三個??! 蕭昱溶站在門邊,看著她就笑了:“你先吃吧,我去沐浴,免得身上有酒味兒熏著你?!?/br> 顧簪云愣愣地點了點頭。 走過去的時候蕭昱溶刻意避得遠了些,但是屋子總共也就這么大,顧簪云多少還是聞到了一些。 但并不是酒臭,就是簡簡單單的醇美的酒香。 她舀著餛飩,忽然笑了。 她似乎……有點醉了。 一定是廚子給這餛飩里加了米酒。 片刻之后,屏風(fēng)后的水聲傳來,顧簪云拿著勺子的手忽然有些僵硬。 一想到蕭昱溶在屏風(fēng)后面,她就忍不住面飛紅霞。 是了,今夜還要行周公之禮。 顧簪云面上的熱氣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