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你還好嗎?”拉斐爾在駕駛座上問道。 卡蘭閉著眼搖頭,臉色非常蒼白。 “我們五分鐘就能到研究所?!崩碃柊l(fā)動汽車,沒有聽見回應,“卡蘭?跟我說說話,不要睡過去?!?/br> 卡蘭仍在痛苦地搖頭。 她覺得胸腔之中有種針扎般的痛苦,每一次泵血都讓她想要尖叫。但她動彈不得,也發(fā)不出聲音。 “馬上就到了,馬上。”拉斐爾繼續(xù)安撫。 瑞貝卡的研究所是醫(yī)學院附屬研究所,就在學校附近。但是因為白雪公遇襲,校內通道被堵得水泄不通,進出口都設了關卡。 拉斐爾一路暢行,也花了近十分鐘到研究所。 另一頭,康斯坦斯騎上自行車,靈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居然也跟上了他們。他看著拉斐爾把卡蘭從車上抱下來,然后送進了研究所里,不由在對面街道的樹下沉思良久。 卡蘭再次醒來時,天已經暗了。 拉斐爾在窗邊打電話,看見她醒來,立即把手機遞給她。 他輕聲說:“是父親?!?/br> “……去查一下報道襲擊事件的媒體,如果有她露面的照片,全部撤下來?!彪娫捓?,希歐維爾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wěn),他還在給拉斐爾安排任務。 “襲擊事件是怎么回事?”卡蘭問道。 拉斐爾拿著手機挑眉,示意她開免提。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你醒了?”希歐維爾聲音略低,語速沉緩。 “剛醒?!?/br> 那頭焦慮地輕敲著什么,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音。 卡蘭聽見希歐維爾說:“等我回國會安排手術的事情,先好好休息?!?/br> 然后他就掛斷了。 拉斐爾收起手機,跟卡蘭講清楚之前發(fā)生的事。 卡蘭在襲擊后突然病發(fā),幸好拉斐爾也在現(xiàn)場。 他直接開車把她送到了研究所。研究所的醫(yī)生們忙活一下午,終于把她從死亡線上挽救回來。 她現(xiàn)在主要依靠藥物控制病情,但這不是長久之策。 她早晚會需要做手術的。 “之前一直說手術風險太大了,所以沒做……”卡蘭抬起手,輕按在胸口。 拉斐爾微微皺眉:“我聽說現(xiàn)在的心臟搭橋手術已經很成熟了。” “我的情況更復雜一點……手術難度非常大。換心的話,沒有器官來源。就算有了,也同樣要面臨高風險的術后排異,不是一勞永逸的?!?/br> 希歐維爾上次進行醫(yī)療投資就是為了實現(xiàn)這方面的技術突破。 “希望我還等得起?!笨ㄌm張開手,又慢慢合上。 一縷從窗簾里漏出的夕陽終于消失在了夜幕中。 卡蘭忽然抬頭問拉斐爾:“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這次演講是由學生會組織的?!崩碃柶降卣f,“我就在后臺……等晚點我還要去完成一些例行問話。” 卡蘭想到什么,剛剛平復的心跳又突然加快。 她注視著拉斐爾:“你該不會……” “當然不是我!”拉斐爾嚴厲的樣子看起來很像他父親,“我沒有傻到去刺殺白雪公!還是用一個愚蠢的音響設備!” 卡蘭按著胸口,拉斐爾慢慢放低了聲音。 “父親去共和國之前……讓我稍微留意一下你?!彼齑綇埡虾苄。坪醪⒉幌胩徇@件事,“我想我也盡到職責了。但他聽起來還是很生氣,因為白雪公讓你心臟病發(fā)作了……字面意思上可以這么說。” 卡蘭被他逗笑了。 “怎么?我跟你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心臟病發(fā)作過,他覺得不平衡了嗎?” 拉斐爾很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卡蘭意識到他仍不喜歡正面談論他父親和她的關系。 “抱歉?!彼⒓崔D移話題,“那個襲擊者抓到了嗎?” “沒有,安全部門還在找人問話?!?/br> “那白雪公的情況如何?” “他受了點驚嚇,除此之外,毫發(fā)無損。不過根據內部消息,那個音響里藏了爆炸物,只是由于不明原因,未能立即引爆,如果引爆了,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個結果?!?/br> 卡蘭聽拉斐爾的聲音很凝重。 希歐維爾家跟梅菲斯德爾·雪諾是死敵,但拉斐爾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幸災樂禍。 “這是針對?;庶h的襲擊?”卡蘭敏感地問道。 “不清楚?!崩碃柭曇粝窆嗔算U一般沉重,“但是無論如何,這對我們不是好事。有些情況你可能不清楚……去年帝國近80%的政治刺殺,都是由……” “荊棘鳥莊園策劃的?”卡蘭問。 拉斐爾搖頭:“是戴維斯家族策劃的。” 這個海盜出身,曾經稱霸帝國艦隊的家族,是希歐維爾目前最有力的同盟。 他們按照希歐維爾的要求,完成一些明面上做不到的事情——保護盟友,暗殺政要,向敵人的敵人供應軍火,竊取共和國重要軍事成果并且運用在東線戰(zhàn)爭中,諸如此類。 “總之,希歐維爾家在這方面有個不好的聲名?!崩碃栁竦乇磉_憂慮,“去年才發(fā)生了杜南暗殺案,今年梅菲斯德爾又在首都大學遭遇襲擊……肯定會有人捕風捉影。我不知道父親回來要怎么跟女王和國會說……” 卡蘭干巴巴地說:“那你得先確定到底是不是他干的?!?/br> “他在共和國!” 卡蘭不認為這是個不在場證明:“肯定不是他親手把音響扔下去的?!?/br> 拉斐爾有點激動:“而且當時我就在后臺!如果音響里的爆炸物炸了,我不就死定了……” “你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呢?!?/br> “……” 拉斐爾表情很剛硬。 卡蘭不知道他有沒有起疑心,她向來讀不出拉斐爾的想法。 過了會兒,拉斐爾低頭看表,跟她道別:“好了,安全部門還在等著跟我問話。你先休息吧?!?/br> 卡蘭在研究所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照常去上學。 瑞貝卡試圖留她,但她清楚住院、吃藥只能讓病情穩(wěn)定到這個程度了。不做手術的話,就算她什么都不干,在病床上躺著,也仍然是有危險的。 那還不如去上課。 “卡蘭,我能跟你談談嗎?”實驗課結束后,康斯坦斯又把她堵在廁所邊上。 卡蘭想起昨天自己跟他一起去聽演講的,但是后來發(fā)生襲擊事件,他們走散了,她也沒報個平安。 “抱歉,昨天我身體不舒服,先離開了?!?/br> “不是這個?!笨邓固顾箍偸潜3中θ莸哪樕?,帶了一絲深沉,“我看見希歐維爾帶你上車?!?/br> “哦……”卡蘭怔了怔,一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個“希歐維爾”是指“拉斐爾·希歐維爾”。 她清了清嗓子:“我們是在學生會認識的。我身體不舒服,他送我去看病……” 康斯坦斯知道她在說謊。 她加入學生會是這學期的事情。 而他早在暑假就通過電話,聽見了拉斐爾出現(xiàn)在她家里的聲音。 康斯坦斯狀似輕松地攤開手:“你是貴族嗎?要知道……希歐維爾從來不跟沒有價值的人接觸。” “我不是貴族?!笨ㄌm很難解釋,“你為什么問這么仔細?” 康斯坦斯從來沒有用這么冷硬的目光看過她:“因為現(xiàn)在你是‘巴別塔’的一員,我得保護社團不受滲透。” 卡蘭不再多聊。 她知道自己解釋不清,只會越說越錯。 “我沒有任何傷害社團的意圖。”她只告訴康斯坦斯這個,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康斯坦斯在她走開那一瞬間就后悔了。 他不該這么“質問”卡蘭。 他們認識半年了,一起參加過各式各樣的活動。他知道卡蘭毫無疑問是個有著人道主義情懷、并且愿意包容差異的人,這點無法偽裝,因為“偏見”會從每一個日常細節(jié)里滲出來,而卡蘭幾乎沒有,她總是很友善。 她跟拉斐爾認識,甚至交朋友,并不意味著她跟他是同黨。 康斯坦斯給卡蘭發(fā)了封郵件,向她道歉,約她周末談談。 但是卡蘭沒有回信。 因為周末的時候,希歐維爾從共和國回來了。 據說針對《反壟斷法》的會談也進行得不順利,國會最近談論種族問題的聲音漸小,大部分時候都在講貿易戰(zhàn)。以首相為首的民主黨天天都在談戰(zhàn)爭對帝國經濟發(fā)展的不利影響,希歐維爾不得不在這方面進行退讓。 帝國在東線完全撤軍。 戰(zhàn)爭結束近一年后,邊境的對峙局面也終于緩和了。 但這又帶來了新的軍人安置和戰(zhàn)爭難民問題。 白雪公遇襲后連病床都沒沾過,每天都在皇宮、國會兩頭跑。而希歐維爾在周末見到卡蘭前,已經連續(xù)工作三十多小時。 他在車上睡了一會兒。 卡蘭見到他的時候,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冷肅堅硬。 他將銀白長發(fā)利落地束起,靴子直接踩進屋內,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他穿一身近似軍裝設計的灰藍色西服,純白絲綢手套,衣服上的荊棘鳥刺繡紋章線條嚴密,精致復古又極具壓迫感。 那雙蔚藍的眼睛里沾著金屬勛章的冷硬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