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蘭親了親他。

    希歐維爾發(fā)出滿足的低嘆，然后把她抱進懷里。他們胸膛相貼，彼此的體溫和情緒一樣緩慢交融。卡蘭能感覺到他疲倦、暴躁、精神緊張；希歐維爾則清楚她焦慮、不安、患得患失。

    希歐維爾低聲道：“睡覺?！?/br>
    他在卡蘭閉眼后，輕輕吻了她的臉頰，然后細致地嗅著她發(fā)間的香味。他輕拍著她的背，感覺她心跳平穩(wěn)，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月亮在云間安睡。

    *

    開學前一個禮拜，卡蘭將論文終稿交給費曼博士。

    他在認真審閱過后，提出可以投稿期刊。

    “大二投稿期刊會不會太早了點……”

    “任何事都不必嫌太早或太晚?！辟M曼嚴肅地說完，又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不過大二投稿的話，期刊對你指導(dǎo)老師的參考量，也許會大于你本身?！?/br>
    卡蘭仍在猶豫。

    “去試試吧?！辟M曼鼓勵道，“我覺得這篇已經(jīng)很完善了……至少在本科生當中，算是很優(yōu)秀的論文?！?/br>
    卡蘭點頭道謝：“這都得益于您的指點?！?/br>
    費曼微微挑眉：“別說這種客套話。瑞貝卡剛把你介紹給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想通過賣可憐來保送研究生呢?！?/br>
    “所以您好幾個月沒跟我聯(lián)系？”卡蘭震驚道。

    “對?！辟M曼毫不避諱這一點，“我又不了解你，更沒必要幫助你。我能理解……瑞貝卡有點同情心過剩，這都是因為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br>
    卡蘭知道這件事。

    瑞貝卡在郵件里說過，她的女兒也是因為先天性心臟病過世的。

    “我真的很抱歉……”卡蘭低聲道。

    費曼擺了擺手：“不用，別說這些話。你要記得，你是憑自己的努力和堅持，而不是悲慘的境況，贏得了我的尊重?！?/br>
    如果卡蘭沒有按要求重寫論文，而是偷了個懶，費曼絕對不會再跟她有任何后續(xù)交流。

    但她做得很好。

    費曼能從她身上看見充足的上進心和學習熱情。

    卡蘭再次向費曼道謝。

    她回去之后，認真研究了論文發(fā)表的問題。

    與此同時，新學期也開始了。

    卡蘭升入大二，又一批新生進入校園。

    卡蘭被康斯坦斯拉著去兼職——協(xié)助教職工進行開學體檢。她一天至少給人測了七百次血壓，然后在下班時獲得了人生中第一筆現(xiàn)金收入——總共200塊。

    “去學校旁邊的酒吧逛逛嗎？”康斯坦斯提出慶賀。

    “不?！?/br>
    康斯坦斯有些頭疼地看著她：“你出身基督教家庭嗎？”

    卡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康斯坦斯翻了個白眼：“天哪，你從來不化妝，不喝酒，不跟男生親密接觸，不在晚上出去玩！你父母是不是管得很嚴？”

    “是的，非常嚴?！笨ㄌm眨眼道。

    康斯坦斯搖頭嘆氣，轉(zhuǎn)而又提議她加入學生會。

    雖然卡蘭覺得嘗試一下也無妨，但她不想在學生會見到拉斐爾。

    康斯坦斯露出笑容：“正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招新時間，去試試吧，你一定可以的?！?/br>
    卡蘭發(fā)現(xiàn)他的恭維永遠讓她尷尬到無話可接。

    晚上回去后，卡蘭打電話向希歐維爾，旁敲側(cè)擊地問一下拉斐爾的競選情況。

    “你打電話來就想問這個嗎？”希歐維爾冷淡地說。

    卡蘭跟他解釋：“我也想進學生會，但我不希望頂頭上司是拉斐爾?！?/br>
    “這會在哪個方面困擾到你？”

    卡蘭答不上來。

    希歐維爾用一種精心修飾過的平靜口吻說：“拉斐爾對今年的競選志在必得。而你，永遠也別想進學生會?！?/br>
    卡蘭再想說什么，就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掛了電話。

    這是她九月份最后一次跟希歐維爾通話。

    她在新聞上看見他最近一直在共和國。好像是因為《反壟＿斷法》之類的東西，導(dǎo)致帝國對共和國的出口存在阻礙?？ㄌm不是很懂經(jīng)貿(mào)問題，她只知道《反壟＿斷法》影響了希歐維爾家族的利益。

    希歐維爾不在，卡蘭就直接參加了學生會的面試。

    她輕易入選了。

    加入學生會后，她需要每周開幾次會，然后做些無關(guān)緊要的工作。

    這跟康斯坦斯說的“歷練”完全不同。

    卡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時間都被瑣事占用了，她本來還想再改改論文投稿期刊的，現(xiàn)在也沒有時間。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早早明確一個方向。

    是像拉斐爾一樣，當個成績不錯，涉獵寬廣，人脈扎實，又有各種其他榮譽加身的風云人物；還是像瑞貝卡一樣沉默念書，進軍學術(shù)頂峰，最后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小破研究所渡過一生。

    平心而論，雖然前者很吸引人，但卡蘭覺得自己更適合后者。

    她在加入學生會一個月后選擇退出。

    康斯坦斯完全不能理解。

    卡蘭卻覺得一身輕松。

    在希歐維爾回國前，首都大學迎來了一件大事——

    白雪公到校演講。

    白雪公是帝國首都大學的校友，卡蘭在《風光之下》里看到過，他每年都給學校捐不少錢。

    在白雪公到校前，附近教學樓頂上都布置了狙—擊手。憲兵們一間間檢查宿舍和教室，他們甚至會找學生談話，確認聽演講的人不會制造危險。

    學校里有巴別塔這樣支持平等的社團，也有不少堅持“民族主義”的社團，他們都對白雪公的來到感到興奮。

    他們甚至自發(fā)對聽演講的學生進行政治傾向調(diào)查，不少對白雪公政見存在疑慮的學生，直接被勸退了。

    在白雪公來之前，

    在整個學校里都彌漫著異樣的狂熱與不安。

    他抵達的當日，這種復(fù)雜的浪潮更是被推到了極致。

    卡蘭也去聽了演講。

    她坐在中排最邊上的位置。

    臺上的人看起來非常奪目。

    梅菲斯德爾·雪諾，雪諾家族的大家長，和希歐維爾同為?；庶h，但在某些問題上極端對立。

    如果說希歐維爾是鷹派，他就是鴿派。

    白雪公也很英俊。他身材頎長，留著干練的銀色短發(fā)，完全看不出年齡，說話時溫和深沉，渾身透出精英階級的氣息，但是沒有希歐維爾那種古典精致的感覺。

    他的演說非常有煽動力。

    快結(jié)束時，卡蘭看見前排有人站起來，揮舞手里的帝國旗幟。

    “太悶了?！笨ㄌm皺了皺眉，她能忍耐一整場充滿偏見與歧視的演講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演講后的問答環(huán)節(jié)更是讓人想吐。

    康斯坦斯聳肩道：“你要是現(xiàn)在走出去，會被極端分子盯上的?！?/br>
    “我們到底為什么要來聽這個……”

    “為了知己知彼?！?/br>
    卡蘭相信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反平等的“某些”領(lǐng)袖成員了。

    “什么時候結(jié)束呢？”卡蘭打了個哈欠。

    就在她閉眼，到睜眼，微微有些朦朧的瞬間，臺上發(fā)生了驚變。

    一聲巨響炸開。

    帶著火花的音響設(shè)備從天而降，保鏢將白雪公撲倒，又一條燃燒著的帷幕落下，整個舞臺都化作火海。尖叫聲此起彼伏，學生四散逃離，安全出口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康斯坦斯看起來震驚極了，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人潮就已經(jīng)將他與卡蘭沖散。

    卡蘭只能順著人潮移動，她聞到可怕的焦味，遠遠看見保鏢們沖上臺，掩護白雪公撤離。沒多久，她也跟著人潮到了外面廣場上。

    幾輛紅色消防車飛速抵達，將火撲滅。

    康斯坦斯好不容易找到卡蘭。她衣衫凌亂，頭上全是汗水，臉色極為蒼白，看起來很不舒服。

    “怎么了？你沒受傷吧……”康斯坦斯遠遠地想叫她。

    這時候，他看見一個極為刺眼的銀發(fā)腦袋出現(xiàn)在卡蘭身邊。

    “卡蘭！”拉斐爾一把拉住了她，神色非常嚴峻。

    康斯坦斯微微睜大眼——他記得這個聲音，那天卡蘭匆匆掛斷他的電話，就是因為門外響起了這個聲音。

    第62章

    康斯坦斯看見卡蘭的身體搖搖欲墜。

    拉斐爾穩(wěn)穩(wěn)攙住了她，然后將她帶到廣場邊，半抱著她進入地下停車場。

    周圍實在太混亂了，憲兵、學校保安、火警四處穿梭，學生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除了康斯坦斯，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此時，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