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那段時間,陸嫣成了人民公園的小“網(wǎng)紅”,而沈括也是去醫(yī)院給父親拿藥的時候,經(jīng)過公園,無意間聽見了她的聲音。 她在唱一首深情的情歌,嗓音淡淡的,吉他撥弦也格外溫柔—— “往后余生,風(fēng)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 沈括從來不喜歡湊熱鬧,尤其是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但是他被她的聲音吸引了,擠進(jìn)人群中,望見了她。 她抱著吉他安靜地坐著,路燈柔和的燈光籠著她的臉龐,細(xì)密卷翹的眼睫毛宛若小刷子般,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她輕輕撥著弦,好乖好溫柔的樣子。 “想帶你去看晴空萬里,想大聲告訴你我為你著迷,往事匆匆,你總會被感動,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br> 沈括的心忽然被什么東西觸動了,巨大的波瀾掩藏他平靜的黑眸之下。 他從來沒有想過余生應(yīng)是什么樣子,深陷泥沼之人,眼前只有家徒四壁的困窘,未來無限渺茫,更沒有希望,沒有光。 可那天以后,沈括心里開始有了一束光—— 是她笑起來的樣子。 陸臻轉(zhuǎn)頭,看到沈括站在人群中,立刻坐不住了。 他拍了拍褲子,走到沈括面前,以高大的身形隔斷了沈括望向陸嫣的視線。 沈括無視了他,往左側(cè)挪了一步。 陸臻仿佛故意找茬似的,也跟著往左邊挪了一步,偏不讓他看到陸嫣。 沈括眼角微顫,喃了一個字:“滾?!?/br> “老子偏不?!?/br> 陸臻大咧咧地?fù)踉谒懊?,囂張地說:“想看我們家姑娘,給錢啊?!?/br> 沈括視線落到草地上的吉他盒里,里面零零星星有十多塊錢。 陸臻知道這家伙放學(xué)兼職了好幾份工作,掙錢跟不要命似的,而且他平日里吃穿用度格外儉省,根本不會胡亂花錢。 陸臻有意要給他難堪,揚了揚調(diào)子,說道:“舍不得花錢就快滾咯,像你這樣的家伙,多看我們家姑娘一眼都是腌h了,臭青蛙想吃天鵝rou,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 沈括的心被刺了刺,不是因為陸臻侮辱他,而是因為陸臻說的...是實話。 他配不上這姑娘。 “陸臻!”陸嫣停下彈奏,帶了怒意地斥他:“你亂講什么呀!” “我亂講,我哪里亂講,本來就是!” “閉嘴!” 陸嫣望向沈括,抱歉地笑了笑。 沈括倒是沒有猶豫,手伸進(jìn)了包里,掏出一張一百元的整鈔。 陸臻看著那張鈔票,譏諷道:“我們可不找補。” “不用補?!?/br> 沈括錯開他,甚至毫不客氣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撞得他往后一個趔趄,險些絆倒了。 他沒有把錢放進(jìn)吉他盒里,而是走到陸嫣面前,靈巧的手將鈔票規(guī)規(guī)整整疊好,放進(jìn)了陸嫣身前的小荷包里,低頭在她耳畔說了幾句話。 說完之后,他冷淡地斜睨了陸臻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陸嫣手摸了摸荷包,柔潤的臉頰微微泛紅,點了點頭。 “真給了?”陸臻趕緊跑過來,想要從陸嫣包里摸出那張百元鈔票:“他狗.日鐵定是拿的假.鈔!快給我看看!” 陸嫣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荷包:“他給我的!” “什么給你的!” “沈括自己說的,這是給我的錢,讓我拿去買米泡筒吃?!?/br> “就知道吃,這錢夠買十車米泡筒了,撐不死你啊!” 對于二十年前而言,一百塊的價值差不多能翻個七八倍,所以陸臻才會這般反應(yīng)。 陸嫣望著沈括漸漸消失在夕陽下的頎長身影。 她印象中的他,陰騭、冷漠、笑里藏刀... 可是他剛剛把錢放進(jìn)她的荷包里,讓她拿著錢去買米泡筒吃,那深咖色眼眸... 真是溫柔到極致了。 晚上,沈括從自家院子出來,鄰居的寡婦陳月琴正在巷子口晾曬衣物。 “小括在家呢,吃晚飯了沒?!标愒虑僖笄诘貙λf:“我們家燉了雞湯,我給你們父子倆盛一碗去?” “不用。”沈括冷淡地拒絕。 陳月琴臉上依舊堆滿了笑意:“那屋子里有沒有臟衣服,都拿給陳阿姨,陳阿姨幫你洗了。” 沈括當(dāng)然知道陳月琴打的什么主意,父親沈建尋因為在水泥廠長時間無防護(hù)勞作而染上了塵肺病,工廠賠付了一大筆撫恤款,用以父親的后期治療和調(diào)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