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趙子航想了想道:“你還有什么招?” 吳澤也在思考,兩人停頓的間隙,他聽見江灼在講臺上說道:“中國傳統(tǒng)文化當中包括的內(nèi)容有很多,武術(shù)是其中的一種。武術(shù)中有種叫內(nèi)功的東西,你們應該都聽說過,這個名詞最早由平江不肖生在文學作品中提出……” 講到這里,他的教鞭忽然刷地一下,敲在講臺右側(cè)的一個廢棄板擦上面——那本來是被趙子航系在講臺下面,準備拍江灼一身粉筆末的,自然也從一開始就被識破摘下來了。 隨著“嗒”的一聲響,板擦在眾目睽睽之下碎成了幾塊。 剛才江灼說話時教室里面嗡嗡的議論聲,以及故意晃凳子的咯吱聲都沒有了,趙子航和吳澤同時哆嗦了一下。 江灼道:“喏,就像這樣?!?/br> 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梢,目光在教室中一掃,補充道:“以后我還會給各位展示更多。這門課不考試,看自覺,你們可以不好好學,也可以不聽講,但是不能讓我看出來,也不能惹我不高興,知道嗎?” 同學們:“……” 單純的少男少女們開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年輕老師的脾氣似乎不像他的相貌那樣秀氣。 這老師好兇的樣子,不好好聽講會被打死嗎? 這個年紀的學生最不好管教,一方面自我意識強烈,另一方面也沒有了小時候?qū)τ诶蠋煹木次?,如果家長再慣著一點,簡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江灼簡單粗暴的威懾,反倒戳中了他們的死xue。在接下來兩節(jié)課的時間當中,大家都聽講聽的老老實實,沒人敢再作妖了。 而令他們意外的是,這課程聽起來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枯燥無聊,甚至讓人覺得,時間過得還挺快的。 江灼只是人懶不愛說話,實際上口才很好,有時候遣詞造句還挺幽默。他連在全國性的競賽中都能不費力氣的拿個冠軍,忽悠這幫少年更是不在話下。 八中的學生以前從來不知道課堂上還可以講這些,只聽對方將古今奇聞異事信口道來,旁征博引,興致到了居然還會唱小曲,實在是精彩極了。講到最后,連下課鈴響了都沒有學生動彈。 江灼把粉筆往盒子里一扔,說道:“今天就講到這里,下課?!?/br> 眼見他就要走出教室,吳澤瘋狂地沖著趙子航使眼色,幾乎讓人覺得下一刻他的眼珠子就要脫眶而出。 趙子航連忙道:“等一下!” 第32章 空座 江灼停步轉(zhuǎn)身,瞇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趙子航被他看緊張了,舔了舔嘴唇,補上稱呼:“江、江老師,我我我還有一個問題?!?/br> 江灼言簡意賅:“問?!?/br> 趙子航道:“您剛才說潘安、司馬攸都是十幾歲娶了從小就認識的姑娘為妻,感情特別好,這意思是不是鼓勵我們搞對象也應該趁早找,才能找到好的???” 周圍有同學發(fā)出竊笑聲。 江灼看了這個找茬的小混球一眼,說道:“他倆三四十就死了?!?/br> 趙子航:“……”這話差點沒把他給噎死。 江灼:“古人的壽命短,為了傳宗接代人丁興旺,自然要早娶妻。而且他們立業(yè)早,成親的時候基本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成就,不會耽誤學業(yè)……” 吳澤見趙子航?jīng)]詞了,嬉皮笑臉地在底下接茬道:“我們也不會耽誤學業(yè)。老師你看我回回考我們班第一,還有對象?!?/br> 吳澤這話根本就是胡扯,江灼看了一眼這個長著“初戀要在35歲之后”面相的倒霉孩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說道:“那說明你不夠愛她。” 吳澤:“……” 江灼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班里的誰是吳澤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建議你們該分趁早。小小年紀找個渣男,以后容易留下陰影?!?/br> 說完之后他抄著兜走出了教室,全班愣了愣,隨即哄堂大笑,吳澤的臉瞬間就紅了。 高二(7)班的同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老師,都覺得江灼簡直是酷斃了。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一開始的敵意全都蕩然無存。 他們再也顧不上同學之間的階級感情,一個個笑的又捶桌子又跺腳,好半天才停下,弄得其他班的學生路過他們教室都探頭探腦,想看看這個班是抽了什么風。 吳澤惱羞成怒:“都別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可惜,這回就連剛才那個跟著他一塊義憤填膺說要教訓江灼的同桌都徹底叛變了:“我覺得江老師的講的很不錯,比平常上課有意思?!?/br> “江老師看著特別嚴肅,其實說話可逗了哈哈哈哈哈!而且長得特別好看,我喜歡?!?/br> 曹麗娜就是一開始為江灼說話,反而遭到吳澤揶揄的那個女生。她先前看過尋找穿越者的競賽節(jié)目,本來就對江灼頗有好感,一節(jié)課下來,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新老師的小迷妹,聽見有人夸他,簡直與有榮焉。 她看了吳澤一眼,晃了晃小辮子,故意說:“我也這么覺得。而且江老師的功夫也超級厲害,我記得在一次競賽的花絮里,他還用扇子幫別的女生擋過突然爆炸的玻璃碴?!?/br> “啊,什么競賽!” “麗娜,你有視頻的鏈接嗎?我媽說我周日可以玩一個小時電腦,你能不能那時候發(fā)給我看看?” 這個話題引起了學生們的興趣,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里面不光有女生,竟然還有不少男生也想看。 這可把吳澤給氣壞了。他成績不大好,在班里沒有班干部職務,但偏偏最喜歡出風頭當大哥。這次攛掇著眾人,打著“為趙子航出氣”的名頭欺負新老師,結(jié)果一次課過后周圍的人都叛變了——這對于一名江湖領(lǐng)袖來說,難道不是奇恥大辱嗎? 他氣哼哼地嘟囔:“都有病,被下藥了吧這是。” 7班的教室在一樓,吳澤說完這句話之后一轉(zhuǎn)頭,正好看見江灼出了教學樓之后從窗前路過。 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還真就不信邪了,又拿了顆彈球,順著窗戶就往外砸了出去,然后立刻趴在桌子上,做若無其事狀。 “哎呀!”曹麗娜氣道,“你這人怎么這么討厭??!” 吳澤不理她,趴在桌子上也不敢動彈,小聲問道:“砸中了嗎砸中了嗎?” 趙子航道:“沒有……我去!” 吳澤那一下挺準的,照著江灼的后背就打了過去,趙子航眼睜睜地看著江灼頭也不回,反手一抄,那玻璃珠就被他準確無誤地接住了,隨即竟然反手扔了回來。 “咚”一聲,趴在桌子上的吳澤被砸了個正著。 不疼,就是有點懵。 周圍的同學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直播間的彈幕里面也是一片的“2333333”。 其實看到他們在課堂上那一副試試探探,又慫又想挑釁的樣子時,江灼就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的好笑。只是他為了保持自己的冷酷形象,不讓這幫小孩蹬鼻子上臉就硬忍了,這回一轉(zhuǎn)過身去也樂得不行。 “江老師!江老師!” 身后傳來叫聲,江灼連忙重新把臉一板,轉(zhuǎn)身看去,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氣喘吁吁地沖他跑了過來。到近前一看,是七班的班長陳勁飛。 江灼道:“有事嗎?” 陳勁飛還有幾分喘,搖頭道:“沒、沒什么事。我來替我們班同學跟老師道個歉,他們平時就是愛打打鬧鬧的,您別往心里去。其實我們都很喜歡聽老師講課的。” 大概每一屆都會出幾個這樣的男生,眉目英俊,身材挺拔,校服穿在身上干凈妥帖,笑容陽光燦爛,行事穩(wěn)重的就好像比同齡人大上好幾歲。這樣的人一定很受同學們的歡迎。 江灼透過他的臉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稍稍有點出神,直到陳勁飛有點疑惑地叫了聲“老師”,他才回過神來,沖對方笑了笑:“我知道,謝謝你?;厝ド险n吧?!?/br> 目送著陳勁飛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拐角處,江灼看了一眼突然震動的手機,轉(zhuǎn)身去了高二年級老師們的辦公室。 【系統(tǒng)提示:請主播及時尋找npc“苦惱的班主任”,了解完整直播背景?!?/br> 由于第二場直播是圍繞著江灼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所以一切都不需要做太多的準備功課,而這第三場對于他來說,周圍的環(huán)境比較陌生,需要進一步了解。而且在剛才上課的時候,江灼也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點讓他心中存疑的地方。 “方老師?!?/br> 他進了辦公室之后,沖著七班班主任方崗點了點頭。這老師是教英語的,也剛剛給別的班上完課回來。 “哎,你那邊也下課了?快坐!” 經(jīng)過上課之前的交談,兩人已經(jīng)熟悉了一些。辦公室里沒有其他老師,見江灼進來,方崗起身倒了杯水,笑問道:“第一次上課的感覺還行嗎?這些都是好孩子,就是有點皮。你要是管不了他們就跟我說?!?/br> 江灼接過水之后道了謝,笑了笑道:“沒事,倒是都挺可愛的?!?/br> 方崗道:“那就好,那就好?!?/br> 江灼道:“不過還是想請教方老師一個問題。我剛才上課的時候也看見你之前說的那個空位了,教室中間第三排,這個位置應該還不錯吧,為什么不能坐呢?” “你說這個啊……” 方崗倒也沒有表現(xiàn)的太抵觸,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在我調(diào)過來之前,那個座位就已經(jīng)是空著的了。聽說原來坐在那里的學生叫鄧一涵,后來失蹤了?!?/br> 目標人物觸發(fā),江灼問道:“怎么失蹤的?” 和學生們不一樣,方崗知道江灼的家庭背景,也不怕他出去亂傳什么,想了想,也就把這件事當中的內(nèi)情說了。 因此在出事的時候,他還沒有調(diào)到這個班里來當班主任,因此對于失蹤的學生鄧一涵,方崗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鄧一涵的家庭背景有點特殊,他的父親因為盜竊罪入過獄,后來在監(jiān)獄中病死了,母親改嫁。這樣的家庭背景,再加上這孩子自己的性格懦弱內(nèi)向,學習成績也不大好,因此總是受到同學們的排斥。 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班主任應該負責調(diào)停同學之間的矛盾,但當時七班的班主任王聰敏也不喜歡這個總是拖班級成績后腿的學生,因此對他的處境不聞不問,還經(jīng)常會批評他。 結(jié)果有一次月考過后,鄧一涵的英語沒及格,成績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王聰敏將他訓了一頓,讓他去教室外面站著,什么時候反思好了,什么時候才可以進來上課。 至于什么才是“反思好了”的標準,那大概也只有王老師自己心里清楚了。 鄧一涵站了整整一天,放學之后像每天一樣自己默默地離開了校園,結(jié)果而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學校,各種方式都聯(lián)系不上。 過了幾天,王老師心里也害怕了,就組織了幾個班干部,一起去鄧一涵家里看望,卻發(fā)現(xiàn)他家里也沒有人。 他的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孩子平時本來就是一個人住,問了一圈的鄰居,也紛紛表示不知道他的去向,最后沒有辦法,學校只能報警。 警察問遍了全班同學,又順著鄧一涵平時回家的路線到處打聽,也沒能找到他。像這樣的懸案實在太多了,最后也只能按照失蹤處理。 這下就算王聰敏在教育局里有親戚也不管用了,她的班主任職務被撤銷,并且調(diào)到了后勤處打雜,不能再從事一線的教學工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隨后方崗被調(diào)到這個班來,成為了班主任。 江灼不動聲色地聽完,又詢問道:“所以那套座椅不安排別人去坐,是為了紀念他嗎?” 方崗失笑,又忍不住嘆氣,搖了搖頭道: “當然不是了。鄧一涵的人緣不好,對于他們來說,走失的不過是一個平時連接觸都很少的同學,而且有可能是他不想上學了,去異地打工了,或者投奔親生母親了……這些孩子哪會想那么多?沒有在那個座位上安排人,是因為沒人愿意坐?!?/br> 原來鄧一涵剛剛走失的那幾天,王聰敏上課的時候,總是看見他的座位上坐著人,好幾次還點名讓鄧一涵不許坐在那里,繼續(xù)去教室外面站著,直到其他同學提醒,她才發(fā)現(xiàn)那里根本就沒有人。 幾次三番之后,有人說王老師精神出了問題,也有人說是鬧鬼了,吳澤等幾個不信邪的皮孩子起初不信邪,還嘻嘻哈哈的輪流去坐了一番,結(jié)果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怎樣,在那個位置上坐過的人,回去都病了一場。 學生們將這件事添油加醋,繪聲繪色的一說,立刻傳什么的都有。后來校方還特意找人過來看過,說是這位置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沾了陰氣,不能把桌椅換掉,只要照常擺在教室里,沒人去坐,被書香之氣熏陶幾年,自然就會化解。 有了吳澤他們的教訓,學生們也便不再試圖冒險,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的格局。 江灼若有所思,八中請的那個行內(nèi)人說的有些道理,學校是書香之地,有圣賢庇佑,孩子們的讀書聲比起寺院中僧人的念經(jīng)聲,雖然虔誠之心不足,但人數(shù)多,念的遍數(shù)也多,所以對陰氣有很大的凈化作用,這也是為什么有些墳地上面要蓋學校的原因。 他問道:“那么學生們的座位經(jīng)過調(diào)換嗎?他們應該都不會愿意挨著那個奇怪的位置吧?” 方崗道:“這個班的孩子凈是刺頭,我剛調(diào)過來不久,也跟他們處在磨合期,座位的是還是延續(xù)老規(guī)矩,每周前后左右推著換,大家都習慣了,又沒出過事,所以也沒有意見。你看見鄧一涵的同桌了嗎?” 江灼有點印象:“就是那個總低著頭,帶副眼睛的男生?” 方崗道:“他叫羅洋,是王聰敏老師的外甥。原來王老師當班主任的時候,比較嚴厲,同學們都不大喜歡她,結(jié)果她調(diào)走了,也沒人愿意跟她外甥羅洋一起玩,羅洋就單人單桌了,我近來每天都在找人溝通談話……唉,這幫孩子,真沒辦法?!?/br> 他性情溫厚老實,雖然有點壓不住陣,但確實是個在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估計相處一段時間,七班的同學也會逐漸感受到這個老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