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有故事的女生
齊武帶著幾個高年級的人,把高立文圍堵在男廁所里,等陳滿帶著我們班男生過去的時候,廁所里只剩下高立文自己蹲在角落里哭。 其實人家根本沒對他做什么,一群人剛把他圍住,他就已經(jīng)被嚇哭了。 陳滿笑話他是個慫蛋,剛剛還說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都絕不放棄呢!轉(zhuǎn)頭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被嚇哭了。 高立文雖然是被嚇哭了,但他對齊文的賊心,絕不會因此而死去。在他軟磨硬泡地糾纏下,每日站在二班門口的人,從送情書的他變成了幫忙送情書的我。 陳滿罵高立文是孫子,被恐嚇了就找個女的擋槍。我也懷疑我是腦子被門夾了,更多的,可能是因為他給了一本日本原漫誘惑我。 好吧,他成功了。哪個女生不喜歡漫畫呢? 但是接下來的情節(jié)沒有絲毫的發(fā)展,齊文或許是怕我難堪,每次都會面露難色地收下情書。但是我曾親眼目睹她轉(zhuǎn)頭就會把高立文奮筆疾書一晚上的成果丟進垃圾桶里。我不知道高立文知不知道這一現(xiàn)實,但他還是會日復一日地將嶄新的情書交到我手上。 二班的學生已經(jīng)徹底的記住了我,我往他們班門口一站,他們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一個女生拿著水杯倚在門口,笑瞇瞇地看著我,“喲!又來給齊文送情書啊?” 我紅了臉,羞澀的點點頭。 那女生胖呼呼的,皮膚白到發(fā)光,我懷疑她媽懷她的時候,鐵定是拿牛奶當水喝了,而我媽,一定是咖啡喝多了。她短短的齊流海露出大半個額頭,長得像極了畫報上的福娃娃。他整個五官皺在一起,成功的把眼睛瞇成了一條我看不見的細縫。 她笑著回頭喊,“齊文,你的情書又來了!” “又!”多么刺耳的字眼,成功的讓我和她都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羞恥感。 她在眾人的注目下來到門口,接過我的情書,不過這一次沒有走,而是很小聲的問我,“你能到天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跟你說?!?/br> 我有點兒詫異,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我一路跟在她身后,想象著各種會發(fā)生的事:會不會她一上天臺就開始性格突變?撕掉她平時文靜弱女子的假面具,然后沖上來狠狠地扇我兩個巴掌,讓我別再過來煩她?或者他向我袒露心聲,說她喜歡上哪個班草或者校草,送情書讓她很難堪? 學校的教學樓只有六層高,我還沒想完,我們就已經(jīng)到了天臺。 她倚在護欄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長長的頭發(fā)隨著一陣風拂過而輕輕的擺動著。 她的確長得很漂亮,確切地來說是很秀氣,有點像江南女子的模樣。兩條柳葉彎眉,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巴。是那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長相。 她打開手中的信封,很認真地看了起來,沒過一會兒,笑了,“文筆真差?!?/br> 我即使沒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應該也知道里面是怎樣一副天災人禍的場景。高立文的成績連我都不如,摸底考試的作文只交了個題目給大川,想象得到他的文筆應該也好不到哪兒去。 齊文回頭看我,“聽說我哥去找過他了?” 我點點頭,“嗯。” 她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緩慢,“讓他別送了,我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轉(zhuǎn)學了,我們之間沒可能的?!?/br> 我有些詫異,抬頭問她,“去哪里?” “七中,”她垂下了頭,眼里似乎充滿了無奈,“我哥被勒令退學了,我媽托關系在七中找了人,我也會一起轉(zhuǎn)學過去?!?/br> 七中是出了名的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突然想到她那么優(yōu)異的成績,本來完全可以去十三中的,結(jié)果卻要轉(zhuǎn)去那樣的地方,我實在是替她感到可惜。 她臉上有一絲無奈,“其實我本來和人約好要去十三中的,結(jié)果他去了,我卻沒有。我媽怕我哥在學校惹事,就讓我來一中看著他?!?/br> 我心想:就算你來看著他,他還是一樣會打架鬧事,最后還不是被勒令退了學? “那個人……應該也不需要我了……”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哀傷,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和我這么一個并不算相熟的人說這么多,但我感覺得到,她口中的那個人,應該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倆還在天臺上。 她突然轉(zhuǎn)過頭對我說:“謝謝你啊,聽我說了這么多。其實有的時候,也許陌生人更讓你安心,因為你對她沒有期待,就不會覺得失望和悲哀。” 我沒有聽明白她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她過的并不快樂。 她朝我招招手,“快走吧!已經(jīng)上課了,一會兒主任要上來抓人了!” 她轉(zhuǎn)頭拉開天臺的大門,我在背后喊她,“如果你不想,可以不轉(zhuǎn)學??!沒有必要一定要和你哥待在一起??!” 她回頭,眼睛深邃的像暗夜里的湖泊,她笑了,眼神里都是傷痕,“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br> 對,我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每個人的生活都有固定的軌跡,每個人的遭遇、境況也都是不一樣的。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自然無法說我理解,我懂的。誰都重復不了誰的人生,因為我們都是獨立,鮮活的個體。 回班的時候,正巧是老王的數(shù)學課,我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心想這下死定了! 老王轉(zhuǎn)過身子,重重的把數(shù)學教材拍的講桌上,“你自己看看幾點了?上課十分鐘了你才回來,自己學習不好,你還耽誤大家的時間?說吧!干什么去了?” 老王的唾沫星子在空中亂飛,我的大腦急速運轉(zhuǎn),可這怎么說?說我在天臺上和學霸交流學習去了?別說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突然,陳滿在后面舉起了手。 “老師,她下課不舒服,我讓她去醫(yī)務室了。” 我越來越佩服陳滿撒謊的功力,學霸就是學霸,撒起謊來都氣定神閑的。 我朝他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眼神,老王用余光撇了我一眼,拿起他的教材,繼續(xù)講起了我聽不懂的天書。 我栽倒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著陳滿,“謝謝你啊!” 他撇我一眼,“我還以為你送情書,把自己一塊兒送了呢!” 我咧咧嘴,“她把我叫到天臺去,和我說了好多聽不懂的話,不過我覺得,她好像過的不是很快樂?!?/br> 陳滿輕蔑的看著我,“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心沒肺,活的跟個二百五是的,就你這智商,聽不懂很正常?!?/br> 我噌的一下爬起來,“你有病……” 啊字還沒有發(fā)出來,老王就在前面重重的敲擊著黑板,“某些人自己不好好聽課,也別影響其他同學學習!” 陳滿朝我做了個鬼臉,我只好乖乖收斂。 我不喜歡老王,特別不喜歡。不單單是因為他講的是我聽不懂的數(shù)學,而是不喜歡他這個人。用陳滿的話說,就是他活的太現(xiàn)實,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活成了這個世道最容易生存的樣子。我一度覺得他應該去做個商人,而不待在這里當一個教師。我甚至害怕我筆直的三觀被他帶跑偏。 我開始深深的為他教過的學生感到擔憂,不止是他,而是整個社會把我們變成了除了學習什么都不會的工具。我們泯滅了天性,喪失了對美好事物的追求,甚至連價值觀、道德觀都嚴重的扭曲,似乎我們除了成績,什么都不需要擁有??墒谴蠹宜坪醵纪耍覀兪腔钌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