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將剩下的那點豬皮從地窖中取出來收拾了，刮好了油，聽瑤光一說，又找出幾根豬骨，再將原定明日要吃的一條魚殺了，刮下魚鱗燙洗干凈，將幾樣材料全都放入一個大鍋咕嘟咕嘟小火煮著，時不時用竹篩網(wǎng)將湯面上的浮沫舀掉。

    煮了快一個時辰，吳嬤嬤宣布湯頭煮好了，這時天都要黑了。

    瑤光趕緊跑進(jìn)廚房，竹葉搬了兩個燭臺和兩架銅鏡進(jìn)了廚房，把廚房照得亮堂堂的，吳嬤嬤按瑤光指揮的那樣，在一只大銅鍋子上架了竹篩子，將所得的湯汁用銅舀勺舀出來過濾。

    一時間，廚房里到處都是蒸汽，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氣味。

    這氣味和眾人想像中的甜美的“果凍”絲毫也聯(lián)系不上，薛娘子不禁微微皺眉，瑤光倒很沉著，她用小勺舀了一點湯汁放入口中細(xì)細(xì)品嘗，沒有任何味道，也沒什么氣味，口感嘛，稍微有些黏黏的。這就對了。明膠本身就該是無色無味的。

    瑤光叫竹葉用紗布又過濾了一次湯汁，分成幾份，取了一份放入一個小點的鍋子，再將吳嬤嬤用清水調(diào)和玫瑰鹵、蜂蜜，一起倒進(jìn)去，攪拌均勻，嘗了嘗甘甜可口，又熬了一次。

    這次不等鍋中的湯汁煮沸，瑤光便叫吳嬤嬤將鍋子從灶臺上移開，放在一旁等它放涼。

    她和薛娘子取了王順?biāo)蛠淼臋烟蚁磧?，再叫小竹和竹葉一起拿了銀管子將櫻桃核起出來。

    忙著這些時，瑤光時不時起身試一試那鍋已經(jīng)變成玫瑰紅色的湯汁涼到什么程度了。

    鍋子壁碰起來只比手溫稍熱時，瑤光吩咐竹葉，“把咱們前日訂的那些梅花、海棠的銅模子各拿幾個來。”

    這些銅模子是炊具行炊具行的師傅們按照瑤光的圖紙打的，做成一個銅盤的樣子，每個盤子上有三乘四的十二個凹槽，大小剛好能夠放進(jìn)她定制的“烤箱”里。

    瑤光將鍋子搬來，用舀勺將湯汁倒進(jìn)一個個凹槽中，再一個放入一粒去核的櫻桃。湯汁倒了不到三盤銅模。

    放好了，大家再將銅模盤子小心地端到了退思居的泉水間中。這泉是冷泉，比井水還冷，吳嬤嬤慣常冰鎮(zhèn)水果就在泉水上搭一個竹架子，這時放上三個銅盤也剛好夠用。

    因為瑤光要做的“果凍”是一味誰也沒聽過的點心，吳嬤嬤這個老人精早在熬豬皮的時候就將院子中幫忙的兩個婢女打發(fā)走了，一院子只有自己人。

    現(xiàn)看著這點心像是完工了，吳嬤嬤就問：“娘子，這得做多久才能得呀？”

    瑤光緩緩呼口氣，“大約……到了凌晨就行了吧?！逼鋵嵥睦锸菦]底的。她往常做果凍都是倒好模子之后就放進(jìn)冰箱里，冰箱恒溫5攝氏度，凍上一兩個小時也就成了，但是那可是按照“一包粉加1200毫升水若干克糖”精確制作的，這會兒要她怎么計算呢？

    瑤光見眾人都是一臉期盼，想了想又回到廚房，還帶上了筆紙。

    她皺著眉揪著頭發(fā)在紙上劃拉了一通，終于回憶起溶液比例是如何計算的，叫吳嬤嬤又拿了幾個差不多大小的竹筒，按照1：3，1：5，2：3的比例將剩下的“明膠原漿”和清水勾兌好，分別倒進(jìn)三個一樣大小的銅盆中，也提到泉水間中冷藏，用來試驗?zāi)姆N比例能得到最完美的果凍。

    老天鵝，我這個藝術(shù)生可是盡了力了，讓我得到完美的果凍吧！

    退思居的一院子人這夜只有小竹睡得很熟。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跑去泉水間去瞧“果凍”做成了沒。

    到了翌日清晨，剛過五點，瑤光就跑去泉水間了，她藉著濛濛暮光一看，大喜，銅模盤子里是一個個透明的凝凍！再用手指輕輕一按，成了！是固體！

    她顧不得了，當(dāng)即用指尖挖出一塊嘗了嘗，樂得原地跺腳——我成功了！就是這個口感！而且味道很不錯！完全沒有腥味或是其他葷膻味！太棒了！

    瑤光激動地捧著銅盤往廚房走，這時吳嬤嬤和竹葉也醒了，瑤光叫竹葉：“去叫薛娘子來！”竹葉應(yīng)了一聲也激動了，這明顯是成功了??！

    等竹葉薛娘子跑到廚房，瑤光和吳嬤嬤已經(jīng)成功將一銅盤果凍脫模了，放在幾個白瓷盤中，紅色的凝凍迎著朝陽，晶瑩剔透，其中的紅色投射在盤子上更是紅得驚艷誘人，仿佛一塊紅色的冰晶，待端到眼前，輕輕按壓撫動，那塊冰晶又會□□，盤中紅色的透影也因此晃動。

    瑤光深吸一口氣，裝得很平靜，對眾人笑呵呵地說，“大家嘗嘗吧，我覺著味兒還成?！?/br>
    竹葉、薛娘子、吳嬤嬤捧著盤子欣賞，都有點不舍得吃了，還是瑤光先“啊嗚”一口吞了一個，她們才用小勺挖下來一點吃了起來。

    吃完了，竹葉和吳嬤嬤滿臉都是紅的，薛娘子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fā)顫了，“瑤妹，這個東西咱們得拿出去賣啊！這可不能叫什么‘果凍’！太辱沒了它！這個得叫……得叫……”她連說了七八個帶著冰、玉、晶、霜的名字，又挨個否決了，最后，她說，“此物，叫露霞?！?/br>
    屈原《楚辭》中常有吸露霞而生的精靈仙子，這個東西，說是仙人的食物也差不多了，宛如仙露凝成，色澤猶豫明霞。

    瑤光很是歡喜，忙叫竹葉再取幾個漂亮盤子裝上櫻桃果凍，大家一同去老郡主院子請安。

    老郡主見了這個新鮮玩意，先舉起來對著朝陽照了照才品嘗，宋李兩人更是一臉驚艷，就連平素對吃穿沒什么明確興趣的張師姐都饒有興味。

    眾人品嘗之后，各自評論一番，總結(jié)起來中心思想就一句話：這是什么神仙甜點??！

    其實櫻桃、蜂蜜、玫瑰鹵在靈慧祠這些人面前都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奇特的只是果凍的口感和樣態(tài)。

    老郡主吃了兩個，很是滿意，對瑤光笑道：“你跟我說你會點心，我原本還真有點不信呢。”又問她，“這糖果子里放的是櫻桃，能換成別的水果么？譬如前兒你給我送的那種西域蜜瓜？”

    瑤光很有把握：“行的。待我做完早課就給師尊做，估摸著晚飯時就能得了。”幾乎所有水果都能做果凍，但狝猴桃、木瓜、鳳梨這些富含酵素的水果卻不易凝固，不過，只要加熱后破壞了酵素，也可以做成果凍。

    這天傍晚，瑤光果然送來了一盤蜜瓜果凍。吳嬤嬤用花刀把橙色的蜜瓜rou切成小蓮花樣子，做成的果凍是淡金色的，老郡主十分高興，大家品嘗了蜜瓜果凍之后，老郡主當(dāng)即決定了蜜瓜果凍的官方名字：菡萏金風(fēng)。

    她擱下小銀匙，問瑤光，“徒兒，這兩味點心你做的可不止這么幾個吧？”

    瑤光趕緊說，“師尊，下午我做蜜瓜凍的時候又做了三四盤子露霞，蜜瓜的也還有兩盤子呢?！?/br>
    “極好。你這就去，再做幾盤子吧?！崩峡ぶ鞣愿劳?，笑瞇瞇地哼哼了兩聲，“周德純，你太清宮可做不出這種點心吧！哼，這大熱的天氣，你那些蜜三刀、麻切上的糖都化了，邋里邋遢，油漬兮兮的，誰愛吃?。亢吆吆?，嘻嘻嘻?！?/br>
    言罷，她對瑤光、薛照兩人招招手，“孩兒們，牌匾可準(zhǔn)備好了？”

    薛娘子道：“師尊，今日下午已經(jīng)送到鋪子里了！”

    “鋪子的店面也改好了？”

    “是的，師尊。那家賣干果米豆和漿水的店”瑤光見這勢頭有點不對，補充一句，“只灶間還未完工，師傅說爐子明日下午才能通火……”

    老郡主打斷她，“咱們這些金風(fēng)玉露的甜點哪需要用爐子現(xiàn)燒呢！”她揚起脖子，右手?jǐn)R在玫瑰椅扶手上輕磕幾下，“明日咱們就開業(yè)！為師親去揭牌剪彩！”

    第65章 開張

    一屋子人一聽老郡主要明天就開張一時間都愣住了。

    瑤光沒想到老郡主比她和薛娘子事業(yè)心還重呢店鋪重新裝修好了不得先打掃一番再請個吉利日子開業(yè)么？還有爐灶做好了也得等它完全干了才能開爐啊！這且不說，她那“烤箱”樣子是有八、九分像了，可是連上火能不能管用還兩說呢！更別提她至今還沒和薛娘子商定到底先做哪幾樣點心了。做新奇的一是怕家伙事不趁手做不成功二是怕太過新奇了世人接受不了沒人買可是做一般點心店、酒樓都有的貨色，又怕人覺著和太清宮的點心沒大分別，剛開業(yè)的時候恐怕生意不會很好……

    不過，她仔細(xì)一想，果凍這秘方、這做法還真不怎么用得上爐子，漱玉街的鋪子后院里那口井也沒那么大，能像退思居的泉水間這樣一氣兒放上五六個銅模盤子，果凍還真的可以在靈慧祠做好了再運到翠溪鎮(zhèn)上去賣。

    先賣上果凍，把店開起來，招來人氣了爐子也干透了可以開火了這段時間剛好夠她試驗“烤箱”。

    想到這兒，瑤光率先贊同：“師父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去喚多寶兩口子來，讓他們連夜把鋪子收拾出來。對了，再把炊具行送到店里的那些銅模子都拿來?！币_業(yè)賣這點儲備可遠(yuǎn)遠(yuǎn)不夠。得趕快再做多些果凍。

    薛娘子也想通了這一節(jié)，“正是。早一日開門，早一日有收益，就能早一日打響名氣！開業(yè)用的紅綢、鞭炮早已備好了，明日一早再叫送花娘子送些鮮花去裝點裝點，吉時一到就可開業(yè)了?！?/br>
    老郡主面有得色，“時辰我早已看好了！”

    張師姐一看，得了，薛韓兩人都同意了，她也趕快打發(fā)人上太清宮一趟吧，跟玄樸師兄說說，她們要開的點心店提前開張了，叫他明日派些人手來幫忙、做場面。此外還得派人去定吹打的細(xì)樂班子。嗯，還得給裕和縣主下個帖子，請她來當(dāng)貴賓，壯壯人氣排場。

    瑤光派了竹葉和一個婢女去給多多寶傳信，忽又想起一事，急忙對老郡主說：“師父，咱們這甜點可沒法擱在竹籃子里呀！”她們定制的點心盒子是細(xì)竹篾編的，可不適合裝果凍。在現(xiàn)代，高級的果凍、布丁是直接用盤子端到餐桌上的，平時吃的都裝在塑料容器里，在這兒可怎么辦呢？難道在店堂邊上支幾張桌子讓人在那兒吃？

    老郡主搖搖團扇，不慌不忙微笑道：“這有何難?，F(xiàn)在正是盛夏，正是箬葉茂盛的時候，叫婢女們趁著此時天還未黑采一些回來，或者叫人知會了送花娘子，讓她明日一早送花來時帶些新鮮的箬葉、竹葉，小巧的荷葉也是行的，將葉子往竹籃里一鋪，不就成了？若是單個兒賣的話就把葉子剪成比點心稍大的圓形，托著就成了！這些葉子本身還帶著清香，豈不正合我們這些風(fēng)露煙霞的點心用？實在不成，把我這園子里的芭蕉葉剪下來鋪在竹盒子里也成！”

    瑤光看老郡主這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心里徹底踏實了。她師父，怕是想壓過太清宮一頭想很久了！老人家平時不吱聲，可是心里一直在琢磨開點心店的事呢。

    當(dāng)下所有人忙碌起來，瑤光和吳嬤嬤忙著去制作更多果凍，薛娘子和老郡主、宋李兩人商量點心的定價，還要寫水牌，再做儀式，將兩種點心的名字工工整整寫在紙上焚化了，昭告上天，從此世間多了這兩樣?xùn)|西……

    這天晚上靈慧祠的燈火直到深夜才熄滅。

    第二天一早，瑤光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臉都沒洗先跑到泉水間看昨晚的果凍凝固成形了沒有，一看全都成功了，喜不自勝低呼：“感謝老天鵝！”

    昨晚連夜趕制果凍時櫻桃和蜜瓜都用完了，瑤光靈機一動，叫吳嬤嬤采了些園中的新鮮薄荷搗成汁，用紗布過濾之后加上蜂蜜，做成了一款純透明果凍。

    她數(shù)了數(shù)銅盤，覺得還是有些少，又拿來玫瑰鹵調(diào)了水，先加了幾滴米醋，想做點淺紫色的果凍?？蓻]想到等了半天，白瓷碗中的水并沒如她期待那樣變成淡紫或深藍(lán)色。

    瑤光想了想拍拍腦袋，果然上化學(xué)課的時候不該只顧著偷看前座的英俊少年啊……加堿性溶液變藍(lán)，加酸性溶液變紅，這個她都快忘了。

    她站在廚房轉(zhuǎn)了一圈，思索到底什么是能調(diào)和出可食用的堿性溶液。

    然后，她從爐膛里抓了把草木灰放進(jìn)碗里加水?dāng)嚢?，再叫吳嬤嬤拿了紗布過濾了幾次。把這個溶液加在裝了玫瑰鹵汁的碗里，再用筷子攪了攪，碗中的深紅色的果汁如她所愿漸漸變成了紫色。

    草木灰加了水就能做出堿性溶液——這個還是在忘了哪篇晉江穿越文里看到的，那文里的女主就是用這法子做出了沒有酸味的面條發(fā)家致富的。

    瑤光自己剛穿越的時候在斕曦苑用老面頭做饅頭，也是加了一把草木灰中和用老面頭發(fā)酵出的面團中的酸味——其實就連吳嬤嬤，也常常偷偷這么干。

    她幫瑤光過濾浸泡草木灰后的溶液時整個人都呆了，老郡主一向喜歡她做的面食，哪里想得到秘方是在和面時加一把草木灰呢？她做賊心虛地說：“娘子，這草木灰，其實可干凈了……”

    瑤光笑道：“沒事的，嬤嬤。”草木灰其實用途挺多的，過濾成溶液之后噴灑在植物上能殺蟲防病，還能和油脂、鹽混合做肥皂……哎？等等，我為什么至今沒想到要做肥皂??？瑤光呆了一呆，這才察覺自己一直用的是香胰子或是皂角液。

    唉，大約是穿越來之后，她幾乎從沒自己動手洗過什么衣物吧，只除了那條她以為是“jian夫”遺落的松花色的汗巾子。至于平時洗臉洗手，她用的是精制后的皂角液，就和現(xiàn)代的洗手液差不多。

    瑤光搖搖頭，專注做果凍。

    她把兌好的甜漿倒進(jìn)鍋里，又嘗了嘗，酸甜程度正好，很是適口。唯一的遺憾是銅盤子自身帶著黃紅色，就算再怎么放在光下看也不知道最后做的果凍會是什么顏色。

    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瑤光和吳嬤嬤最后又趕制了許多果凍，把她們定的銅模盤子都用上了，又從老郡主的廚房里借了幾套小蓮蓬、小荷花的銀模子。泉水間里擺滿了高高低低的竹架子，上面全是等待冷凝的果凍盤子。

    做了一夜關(guān)于果凍的夢，瑤光這時將最后制成的兩種果凍倒出來，藉著晨曦一看，薄荷蜂蜜的那種是一種極淡極淡的綠色，仿佛透明的翠玉，玫瑰鹵里加了白醋和草木灰溶液的那種是淺紫色，全都澄明透亮。

    瑤光趕緊叫竹葉各拿了兩個送去老郡主那兒起名字。

    不一會兒竹葉跑回來，道：“娘子，師尊說綠色的叫‘碧水凝霜’，紫色的叫‘紫煙’?！?/br>
    這邊婢女將賣花娘子送來各種新鮮葉子都拿來了，竹葉急忙將葉子裝在一只竹籃里浸入冷泉里再沖洗浸泡片刻，提到堂前。

    瑤光見所有果凍都制成了，放下心去梳洗穿衣。今天是個大日子，她得穿好點。

    她取出上次見太妃時得的那盒由廣泰公主所贈的道冠，細(xì)細(xì)挑出一個戴上，照照鏡子，再往臉上刷了一層鴨蛋粉。對，是刷。她買了那盒顏值出眾的粉之后，柜姐贈送了一個小木盒，盒子里裝著一片玳瑁小圓片，一端略鋒利，原來這粉得用小圓片刮下來倒在小盒子里，再用棉絮或是絨布粉撲涂上的。于是瑤光回來后在自己眾多毛筆中找了一只柔軟細(xì)膩的當(dāng)粉刷了。

    她剛梳洗完畢，竹葉就來報，宋李兩人得了老郡主之令，帶著人來退思居幫忙了。

    剪葉成盤這些事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瑤光便叫婢女們用布巾擦干已瀝干的葉子，由宋李兩人斟酌著鋪在竹籃竹盒子里，再將其余的都剪成比果凍略大的當(dāng)做天然小托盤放好備用。她順便再清點一遍做好的果凍，各色各型，共有三百多個。

    幾個婢女從未見過這種晶亮剔透的甜點，十分驚異，議論紛紛，主題當(dāng)然是“這是怎么做出來的？”，但眾人都知道這是退思居的商業(yè)機密，沒人不識相地追問。

    吃過早飯，吳嬤嬤將一盤一盤未出模的果凍一層層裝進(jìn)竹提籃里，親自押運，送去翠溪鎮(zhèn)的鋪子上。

    又過了一會兒，多寶的媳婦兒金桂來了，說鋪子都收拾停當(dāng)了。

    薛韓兩人到了鋪子，曹娥早守在門前笑臉相迎，“煉師?！闭f著雙手捧起一塊紅布獻(xiàn)上，布上貼著金銀彩紙剪成的吉祥圖案并“生意興隆”字樣，綴著五彩穗子。瑤光接了，忙叫婆子們用竹竿挑了掛在門前。

    這種裝飾叫做“賀簾”，是這里店鋪開張時使用的，上面寫著各種吉祥話，掛在店門前，迎風(fēng)招展。

    瑤光站在店門前打量，只見匾額已掛上了，上面蓋著紅布，布中間用紅綢結(jié)了一個大紅綢花，只等老郡主來揭匾了。

    再看收拾好的店鋪，窗明幾凈，店堂正對門的墻邊放了卷云上翹烏木高幾，兩邊各放一把烏木官椅，下面擺著兩溜輕便的高背椅子，是給今日開店來的貴客準(zhǔn)備的，這兩排椅子后，緊挨著墻各放了一溜四個玻璃柜臺，新修的槅扇墻用的是黑漆細(xì)木，挨著地的一小半是木頭，上面打著長方格子，鑲著大約三尺高的玻璃，再往上則糊了上好白紙。

    多寶又道：“娘子，這些椅子是小的從鎮(zhèn)上木器店借的。案幾和那對官椅是秦婆子著人從翠谷別院送來的。辦完了事兒，咱們再送回去?！?/br>
    瑤光點一點頭，這多寶心里有數(shù)。這槅扇要是全做成玻璃的，可貴得很，那些椅子今日用一用便罷，也不用買，當(dāng)下贊他一句，“辦得好?！?/br>
    再看多寶、金桂、秦婆子等人，沒她吩咐，也一水兒地穿了深藍(lán)色外褂衣褲，儀容十分整潔。

    吳嬤嬤這時走來，“娘子，點心暫時放在地窖里涼著了。待吉時到了再擺出來?！?/br>
    眾人進(jìn)了店鋪，再去了廚房，和后院，細(xì)看一遍，見諸色事物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了，瑤光的心放下一半，看看腕表，此時才八點一刻。老郡主看好的吉時，是十一點半。

    瑤光和薛娘子在后院廳堂坐下，兩人相視一笑，都是又激動又期待。

    秦婆子捧了一只竹籃進(jìn)來，“娘子們，彩籃也準(zhǔn)備好了。”竹籃里放著碧綠青蔥的幾顆生菜，籃子邊上垂著幾串用紅線扎好的銅錢，一串十個，還有兩串扎成鞭炮樣子的紅辣椒，籃子提手上纏著一段紅綢，兩段綴著杏黃色穗子。彩籃的“彩”是口彩、彩頭的“彩”，取生菜“生財”的諧音，再加上銅錢和紅辣椒，寓意生意紅火，生財有道。

    按例，這彩籃得讓店鋪主人掛在店堂上的，叫“上彩”，薛娘子和瑤光一起手持竹竿掛上竹籃，剛掛好，張師姐定的細(xì)樂班子就來了，跟主家道過喜后當(dāng)街排開，吹打起來，頓時氣氛就熱鬧起來了，也引來了不少人來圍觀。

    吹打了一回，多寶來報，“娘子們，太清宮道長們來送賀簾了！”

    瑤光和薛娘子急忙迎出去，見來的是兩個三十出頭的道士，是玄樸的徒弟，稱瑤光為“韓師叔”，帶著四個小道童，捧著賀簾、花籃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