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第一封信在沈雨默的淚水中寫成,清淺拿著她的書信,字跡頗為娟秀,每個字之間間隔稍開,連筆畫之間都有些間隔,顯得頗為松散。 清淺來不及細(xì)瞧,起身道:“沈jiejie,我會將你的信呈給孫老夫人,若是孫老夫人有回信,我便會送來,這期間沈jiejie可以好好靜心想一想,若是有什么線索,下回我洗耳恭聽?!?/br> 沈雨默期盼地瞧著清淺道:“清淺meimei,你早些來,我一個人害怕,外頭那人實(shí)在是兇狠得緊?!?/br> “他也不完全……”清淺張嘴便想替袁彬解釋,隨后收了話頭回去,“你自己保重。” 清淺吩咐青鳶收好了信函,起身往囚室外頭走去。 里頭在寫信的時候,外頭的袁彬見里頭半日沒有動靜,連聲音都沒有,不由得又有幾分著急,起身道:“怎么如此安靜,莫不是有事,我進(jìn)去瞧瞧。” 袁彬急著沖進(jìn)去,正巧撞到出門的清淺,兩人撞了一個滿懷,清淺羸弱哪里能與袁彬?qū)ψ?,不由得身子向一旁傾斜過去,眼瞧著便要摔倒,袁彬一把抱住她道:“小心!” 清淺的身子猝不及防進(jìn)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飛魚服上的絲線如同胡茬扎得她心中發(fā)慌,沉香的味道密密麻麻將她網(wǎng)住,如同小鳥在網(wǎng)撲騰。 袁彬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我以為里頭出事了,想進(jìn)來瞧瞧,不料你從里頭出來?!?/br> 聲音中竟也帶了一絲起伏。 崇山還未說話,青鳶直接便掐了一把,提示他不要做聲。 清淺窘得滿面通紅,掙脫了袁彬的懷抱,假意摸著頭道:“簪子碎了。” 地上,玉簪因相撞墜地應(yīng)聲碎成了兩截。 青鳶跺腳道:“可惜了玉簪,這是平時姑娘喜愛的簪子,玉質(zhì)倒是一般,主要是當(dāng)年老太爺所賜。” 袁彬撿起簪子道:“留著碎片,回頭讓人按照這樣子,再打一支?!?/br> 清淺瞧著簪子出神,似乎在想什么,從袁彬手中接過一截簪子仔細(xì)瞧著,青鳶以為她舍不得低聲道:“姑娘……” 袁彬吩咐:“崇山,即刻將沈雨默打死郡主的玉如意取過來?!?/br> 玉如意便在詔獄里頭,崇山很快取了來,玉如意已碎成了兩截,其中一截碎裂的尖銳處有血跡,應(yīng)當(dāng)是德安的血跡。 清淺吩咐崇山:“去玉石鋪?zhàn)影凑者@個質(zhì)地,買一把同樣的玉如意回來?!?/br> 袁彬隨之吩咐道:“記得問玉石鋪?zhàn)拥睦习?,這玉是什么玉,出產(chǎn)是哪里,年份如何,硬度如何?!?/br> 崇山聽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嘀咕道:“夫妻兩使喚我一個?!?/br> 青鳶咳了咳,崇山一縮頭:“我這便去?!?/br> 青鳶則即刻道:“玉石鋪?zhàn)优臼煜ぃ九懔璐笕饲巴?。?/br> 詔獄中只剩袁彬和清淺兩人,袁彬邀請道:“玉石鋪?zhàn)淤I玉需要功夫,清淺姑娘隨我去鎮(zhèn)守使衙門奉茶,如何?” 鎮(zhèn)守使衙門在詔獄一側(cè),清淺略想了想應(yīng)了下來。 當(dāng)茶香裊裊升起的時候,清淺打開沈雨默的信函,與袁彬一道瞧著里頭的內(nèi)容。 “外祖母見字如晤,雨默自小沒了父母,蒙外祖母愛護(hù)在孫府長大,內(nèi)心感銘,常恨無以為報(bào),誰料月前卻失手誤殺表嫂,雨默不是故意的,事情是這樣的……” 袁彬湊過來就著清淺的手瞧書函,只覺得美人如花在云端,清淺身上幽香撲鼻,膚如凝脂,姿態(tài)嫻雅,讓人生出許多綺念。 袁彬有些愣神,卻見清淺翻過了一頁,再瞧去只瞧見“外祖母千萬要相信雨默,雨默出獄之后,必定好好孝順外祖母,好好孝順太后,彌補(bǔ)自己的無心之失。雨默在詔獄拜上。” 清淺合上書信,默默核算著書信和口供,似乎一字不差。 袁彬似乎不愿意就這么離開清淺身邊,他親手端著盤子指著玉如意上頭的血跡道:“玉如意擊打到郡主的腦部,碎裂的玉尖扎破郡主的頭部,但玉尖并不深,不足以致命。我派仵作查驗(yàn)過,郡主的死和我意料的一樣,是因?yàn)槟X部的撞擊,并非因?yàn)槭軅!?/br> 玉如意一截被崇山帶走,一截帶血的留下了。 清淺點(diǎn)頭表示同意:“想必撞擊得很厲害,口供和書信都說得很明白,當(dāng)場郡主便昏迷不醒?!?/br> 袁彬沒話找話道:“御醫(yī)當(dāng)時來過,腦部傷了只能緩緩養(yǎng)著,郡主當(dāng)時又昏迷湯藥不進(jìn),御醫(yī)也束手無策只能包扎了傷口吩咐靜養(yǎng),誰料當(dāng)夜郡主就去了。” 清淺嗯了一聲。 袁彬沒話找話道:“清淺姑娘覺得這茶如何?” 清淺抿了一口道:“不錯?!?/br> 袁彬咳了咳,似乎下定決心道:“清淺姑娘,那日我說遵守太后的口諭,并不是一時興起……” 崇山和青鳶從外頭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柄玉如意,和打碎的如意一模一樣。 崇山笑道:“文質(zhì),不負(fù)使命,我和青鳶姑娘買到了玉如意,鋪?zhàn)永镱^唯一的一柄呢,哈哈哈。” 袁彬的話被噎了回去,他的眼神再次掃過去,崇山一個激靈,老大這眼神很危險呀,似乎自己犯了什么大錯。 清淺接過玉如意,問道:“問了老板,兩柄玉如意的質(zhì)地一模一樣嗎?” 崇山點(diǎn)頭道:“是!” 清淺不由分說,直接將玉如意將自己頭上打去,一點(diǎn)也不留情面,只聽哎呦一聲清淺直接昏倒在座椅上頭,玉如意已然碎成兩半。 青鳶驚呼一聲:“姑娘!” 袁彬騰地起身,沖到清淺跟前一邊吩咐:“崇山拿我的帖子去請?zhí)t(yī),青鳶去端一盆涼水過來?!?/br> 兩人早嚇得不知所措,聽袁彬一吩咐即刻跑了出去。 鎮(zhèn)守使的辦公所在有一處床榻,是袁彬小歇息之處,平日辦差事晚了他便在此小憩,見清淺受傷昏迷,他想抱起清淺平臥在床上。 剛俯身抱起清淺之時,清淺睜開眼睛,調(diào)皮地眨了眨,袁彬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袁彬一把抱起清淺,往床上一扔道:“你做甚么?不知道玉如意會砸死人嗎?這么戲耍我嗎?若是真?zhèn)搅嗽趺崔k?” 清淺被重重扔在床上,她捂著頭道:“這回是真疼,你振得我腦子發(fā)疼!” 袁彬連忙上前,俯下身子摸著清淺的頭,低了幾個聲調(diào)道:“是不是方才我摔重了?” 小菱子重感冒,頭昏眼花,大家春季注意身體哈,么么噠 第一百零三章 芳影入心 袁彬身上散發(fā)的清冽冷峻的氣味將清淺包裹,他的眼神里頭滿是擔(dān)心,這種眼前,前世清淺并沒有見過。 清淺愣了愣,他真為自己擔(dān)心嗎? “要緊嗎?”袁彬半身坐在床邊,溫聲道:“方才是我急了,我唯恐你傷了自己,氣急之下將你扔下去,我不是成心的,只是你方才為何要打傷自己?” 前世他從不和自己解釋半句,清淺眼中浮出薄薄的霧氣。 袁彬更加慌張道:“我下次不會了,或者你打回來?” 詔獄便有大夫,凌崇山帶了大夫過來,正逢青鳶取了水盆要側(cè)身進(jìn)去,崇山掐了青鳶一把道:“站住,沒見兩人在床上了嗎?” 青鳶一愣:“在床上了?什么意思?姑娘沒事了?” 崇山暗暗發(fā)喜,這回總算是掐回來了。 隔著簾子,只聽清淺道:“我打你做甚么?我是為了審案?!?/br> 清淺正要下床,袁彬一把摁住她道:“方才受了傷,有話斜靠在軟墊上說便是,不許再亂動了。” 軟墊是袁彬往日用的,青灰色緞面上頭隱有竹紋,滿滿都是他的味道。 清淺被他摁住,臉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她別了別鬢間的碎發(fā),靠在軟墊上道:“玉如意如我所料,和我方才碎掉的簪子一樣,是水沫玉制成的,水沫玉極為易脆,儀仗里頭多用其作為原料,是寓意君子美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意?!?/br> 袁彬一點(diǎn)即通:“故而你認(rèn)為,郡主之死并不是因外力打擊所致?這一點(diǎn)我也曾考慮過,只不過郡主當(dāng)場昏迷,這一點(diǎn)做不得假。” 有時四兩撥千斤,有時螞蟻亦可吞象。 清淺眼底亦有疑惑,水沫玉雖然易碎,但并不能推斷出郡主的死因:“明日我去孫府送信,到時候再細(xì)細(xì)問問,或許有意外收獲?!?/br> 袁彬忙道:“我陪你一道去?!?/br> “不必了,袁大人自去忙吧?!鼻鍦\拒絕道,“我獨(dú)自去孫府,執(zhí)晚輩禮給老夫人請安?!?/br> 此刻,青鳶方才進(jìn)來,清淺吩咐撤了水盆,再喝了一杯茶水后方告辭。 崇山笑瞇瞇瞧著馬車遠(yuǎn)去,問道:“文質(zhì),明日咱們一道去孫府?” “不去!”袁彬想到清淺的拒絕,心中一陣煩悶,沉聲吩咐,“東廠的幾個小太監(jiān)最近手腳不安分,明日隨我去將他們掀了?!?/br> 崇山一縮脖子,怎么覺得文質(zhì)今日殺氣甚重呢。 袁府,袁彬在枯坐回想著近些日子的一切。 青峰道觀前,聞府三姑娘淡雅下車,自己在人群中遙遙初見。 青峰山頂,聞清淺出手穩(wěn)準(zhǔn)狠,殺了李瑞和道士。 鄭府宴席,清淺不動聲色將小兒風(fēng)頭壓住。 羅倫府上,清淺打亂自己向羅大人的求親。 自己原本對這賊丫頭極為不齒,認(rèn)為她蛇蝎心腸,為人惡毒,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自己對她的看法開始有了轉(zhuǎn)變…… 袁彬閉上眼睛,清淺的一顰一笑出現(xiàn)在眼前。 定親禮上,睿智瞧出馬氏的破綻,讓沉冤已久的案件得以重見天日。 清淺奮不顧身入凌府,撲倒在小少爺身下。 六斤的離去,她的眼淚晶瑩剔透。 面對大燕氏的兇狠,她一次次坦然應(yīng)對,從容涉險,化險為夷。 當(dāng)凌府的火起的時候,自己才真正意識到慌亂,賊丫頭要被燒死了,當(dāng)時自己奮不顧身沖進(jìn)火海,當(dāng)自己抱起清淺,清淺無意識說出“我一片真心對你,你怎能如此”的時候,自己的心顫了一顫,沒由來的,袁彬覺得清淺說的便是自己,那一刻他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