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秾秾很想蹲下，捂住臉不讓人看到自己崩潰流淚的樣子，但她只能低下頭，留住最后一絲體面。

    “好……”

    他還在說，細(xì)細(xì)地說著所有的一切該怎么分。

    路秾秾視線模糊，屋子里的東西全都看不分明。他們同床共枕用過的被子、枕頭，談心時坐過的沙發(fā)凳、擺過成對酒杯的矮桌。浴室是共用的，衣柜里還掛著他們的衣服，她的梳妝臺在對面，清早化妝晚間護膚，她坐在那兒，經(jīng)常能透過鏡子看到路過的他。

    還有，還有……

    這座房子里，每一樣?xùn)|西都屬于他們兩個人。

    短短幾個月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了他和她的烙印。他口中所說的切割，輕飄飄兩個字，卻有種讓人骨和rou生生分離的痛楚。

    “……你如果還有異議，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被粲^起停了停，叫她，“路秾秾？”

    路秾秾幾乎喘不過來氣，背過身，滿面淚痕。她艱難地開口：“……我知道了。我找律師跟你談。”

    說著，她低著頭繞開他要走。

    霍觀起一把拉住她。

    “你在這里住，我走?！?/br>
    “不用了?！甭范尪屔钗豢跉猓樒蛄硪粋?cè)不肯讓他看到，鼻音濃重，“你留下吧，這是你的房子，我出去?！?/br>
    霍觀起不放手。

    眼睫還是濕的，她哭得暈乎乎，皺起眉，威脅的聲音顯得十分沒有力道：“松開?！?/br>
    霍觀起不說話，就那么用力抓著她。

    “放手！霍觀起，你放開——”路秾秾甩手掙了掙，音量沒控制好，帶得情緒又有些泛濫。

    毫無防備地，霍觀起一把拽過她，將她扯到懷里，抵在胸前。

    她臉上都是眼淚。

    路秾秾慌了一剎，別開頭：“松手！”

    她越是試圖掙扎，他摟得越是緊，兩道銳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

    路秾秾掙脫不開，頹然地低下腦袋，被困在他的手臂和胸膛里哭出聲。

    “很難過？”他問。

    她掉眼淚，沒說話。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難過。”他說，“你隨時都在想離開我，你知不知道，我也會難過?！?/br>
    路秾秾哭花了眼，滿屋子里只有她的哭聲。

    霍觀起看了她許久，抬起手，一下一下?lián)岬羲难蹨I。

    “你恨了我十年，剛剛那一刻，有沒有比這十年更恨我？”

    “心里疼嗎？”

    “是不是喘不過氣……”

    他一邊說，指腹一邊摩挲她的臉頰，冷淡的眼里漸漸浮起強硬之色。

    “我不想和你離婚。”

    他終于答了。

    語氣剎那放軟。

    在路秾秾淚眼微睜的時刻，他親了親她的臉頰，將淚痕觸碰干凈，“你可以繼續(xù)恨我怨我，不管你以后怎么怨恨，永遠(yuǎn)都別想和我撇清關(guān)系——”

    那雙眼里黑沉沉一片，瘋狂、執(zhí)拗，最終落在她唇上，細(xì)細(xì)描摹嘴唇每一寸。

    霍觀起抱著她，不愿有片刻放手。她被禁錮在他的懷中，背后何時變成柔軟的薄被，記不清楚，只知道他深深地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

    “路秾秾……”

    屬于他的氣息，輕輕拂在她臉頰一側(cè)，鼻尖貼著鼻尖，而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痛苦。

    “不要離開我?！?/br>
    他說。

    所有壓抑，渴求，掙扎，全都在顫抖的聲音里。

    心宛如被凌遲，碎成一片一片。

    她聽到他說——

    “……求你，不要離開我。”

    決堤的眼淚洶涌而下，路秾秾緊緊抱住他的背，在他懷中無聲痛哭。

    第43章

    眼睛腫得不像話，一碰就疼，霍觀起浸了熱毛巾給路秾秾敷，她莫名嬌氣起來，不停偏開腦袋，“痛……”

    “敷完就不痛了?！被粲^起坐在床沿邊，對上她滿臉幽怨表情，語氣無奈至極，“忍一忍?！?/br>
    路秾秾縮在薄被里，顧不上理亂七八糟的衣服，瞅著他問：“你晚上還回來嗎？”

    “回？回哪？”

    她眼一瞪，“你還要住公司？不是都……”

    “我晚上沒打算出去。”霍觀起說，“你別胡思亂想?！背盟稚瘢窒螺p柔又迅速，將熱毛巾摁在她眼睛上。

    路秾秾被迫閉眼，初接觸的那一下不舒服，之后熱源傳遞過來，確實感覺好受多了。她平躺著，看不見人，安靜感受片刻，張唇：“霍觀起？”

    “嗯？”

    “……”

    “怎么了？”

    “沒，問問你在不在?！币桓鄙滤芰说恼Z氣。

    霍觀起被逗笑，扯了下唇，“在。我就在這，哪也不去。”

    路秾秾老實躺了一會，忽地問：“霍觀起，你有沒有真的動過離婚的念頭？”

    她的聲音里還留有幾分心有余悸。

    霍觀起眼眸微沉，握住她身側(cè)的手，說：“沒有。”

    “那你說的那些，那么詳細(xì)，跟真的一樣……”

    “說的不真你會信嗎？”

    她噎了噎，作勢抽回手，被他更緊地握住。

    這些天的事，是有些過火了。如果不是沒辦法，霍觀起不會這樣。路秾秾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需要別人逼一把，說得難聽點，她特別擅長逃避。

    他何嘗不知道她舍不得。用“將來時機合適再離婚，現(xiàn)在好好過”這種借口，讓自己能夠心安理得地在這段婚姻里龜縮久一點，想著反正會結(jié)束，麻痹自己，好暫時放下那些讓他們痛苦的過去。

    逼她走出來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很殘忍，卻很有必要。

    只有到失去的那一刻，人才會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霍觀起承認(rèn)自己卑劣，但比起無止盡地逃避，不如痛快一刀來的徹底。從今往后，他們大大方方，一起坦誠接受來自內(nèi)心的譴責(zé)。

    對段謙語的愧疚永永遠(yuǎn)遠(yuǎn)。

    錯誤無可改變，他們將懷抱著永恒的歉意與自責(zé)，一同活在這世界上。

    ——并，帶著對彼此的愛。

    拿掉她眼睛上的熱毛巾，路秾秾后知后覺睜眼，霍觀起睇她兩秒，俯身在她紅腫的眼皮上輕吻。

    就一下。

    他說：“放心吧，我比你更不想分開……永遠(yuǎn)都是。”

    ……

    沉寂許久的路秾秾突然在朋友圈里異?；钴S。

    刷到她莫名其妙發(fā)的一條：

    “婚禮很快就要到了，大家都來參加啊??！”

    眾人都以為時間穿越了。

    這不是早就公布了嗎？怎么突然又說一遍？疑惑歸疑惑，大家還是捧場，關(guān)系親的遠(yuǎn)的，都在評論里留言。

    “當(dāng)然?。∫欢▉?！”

    “請我請我！”

    “我能喝喜酒嗎？”

    “大紅包準(zhǔn)備好啦??！”

    ……

    唐紜留了個表情，她也回復(fù)：“嘻嘻嘻?！?/br>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她心情好。

    別人不明白，高行刷到老板娘這條朋友圈，差點就流淚了。

    和好了！終于和好了！！

    內(nèi)心咆哮著，激動之下，他點開程小夏的頭像，分享這個喜訊：

    【你看到太太的朋友圈動態(tài)沒有？他們和好了！】

    然而他忘了，那倆人鬧“離婚”的事只有他知道，路秾秾心煩得不行，根本沒和程小夏細(xì)說。

    程小夏莫名其妙地回他兩條：

    【誰和好了？秾秾姐和霍總？】

    【你昏頭了吧，他們一直都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