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殿下對我?guī)熋盟坪酢裢馍闲???/br> 謝時雨怔了怔,意識瞬間清醒。 沈恪勾起笑:“時雨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自然要上心些。”慢悠悠的聲調(diào)一聽便知敷衍,偏偏玄漸很吃這冠冕堂皇的一套。 “殿下心善,只是師妹并無大礙,臣就先回宮中去了?!?/br> “我讓府上的馬車送陳兄一程?!?/br> “臣謝過殿下……” 玄漸的聲音漸漸遠(yuǎn)了,有腳步聲卻在接近。 謝時雨睜開眼睛,手拿帕子的沈恪正好迎上她的視線。 “醒了?” 謝時雨指了指桌子。 “要什么?水?” 她點點頭。 沈恪放下帕子,倒了杯水,走了過來。 謝時雨緩緩起身,沈恪在她身后墊了個軟墊。一手扶住她的臂,助她起身,一手拿著杯子遞到她的唇邊。 這是要喂她? 謝時雨想也不想地拒絕,伸手接過杯子卻被燙得微微抖了一下,她抬起頭,對上沈恪似笑非笑的打量,明明他端著的時候面不改色的。 “生著病就不要逞強了,給我吧?!笨此剖窃儐?,手卻已經(jīng)接過了杯子。 謝時雨就這樣就著他的手,緩緩將一杯guntang的水喝了下去。喉中的不適感稍稍減弱,她啞著嗓子開口:“謝謝?!?/br> “感覺怎么樣?”沈恪一邊問著,手指卻無意間觸到了她的臉頰。有些涼,貼著她guntang的面頰,反而很舒服。謝時雨不由自主蹭了蹭,二人皆是一怔。 她轉(zhuǎn)過頭,拿手在臉頰旁扇風(fēng),解釋道:“有點熱?!?/br> 沈恪望著她緋紅的臉蛋以及水潤的雙瞳,心頭一股莫名的躁動揮之不去。 窗外雨打芭蕉,落在二人心頭,既悶且燥。 一時間,各懷心思的兩個人,誰也沒有出聲。 走進來的琴衣見到的就是一人靠著床發(fā)呆,一人握著杯子走神的詭異場景。明明他們沒有說話,周身卻仿佛籠罩著看不見的氣場,將二人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讓琴衣不敢貿(mào)然出聲。 還是謝時雨先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 “琴衣姑娘?” 琴衣俯身行禮,向背對著她的沈恪開口:“世子殿下,廷尉大人求見?!?/br> 沈恪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她身邊,淡淡吩咐道:“照顧好謝姑娘?!?/br> 琴衣躬身送走沈恪,吩咐下人將煎好的藥湯端了上來。 謝時雨一口氣灌了下去,嘴里滿是苦澀的味道。琴衣適時地遞上一塊蜜餞,謝時雨愣了愣才放入口中。甘甜可口,帶著微微的酸意,一下子蓋過了嘴里的苦味。 在黃泉谷里可沒這個待遇。她身體底子好,不常生病,偶爾生病也是自己熬藥,喝了藥照樣煮飯干活,不假他人之手。如今到了世子府,不過是小小的風(fēng)寒也有人伺候著,興許是他們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小病也比較重視,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琴衣姑娘,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發(fā)?”今日的計劃本該是去城中醫(yī)館采買,雖耽誤了些時辰,所幸還不是太晚。 琴衣驚道:“謝姑娘還病著,此刻不宜外出吧?!?/br> 謝時雨起身活絡(luò)了下手腳,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琴衣還是不大放心,卻又想起殿下吩咐過的,事事都依著謝姑娘,不知道這件事算不算。本想著再去請示一番,但殿下日理萬機,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未免不懂分寸。 思及此,琴衣微微一笑,向著面前的姑娘道:“待奴婢備下馬車,再來請姑娘?!?/br> 謝時雨頷首,雖然她不需要馬車,但琴衣不同,身為世子府的總管,地位非比尋常,確實不適合拋頭露面的。 連尹城中的醫(yī)館不少,光長安街上,就有三四家。這可不大常見,謝時雨在其他地方見到的醫(yī)館通常都是冷冷清清的,稱之為醫(yī)館或許還不太合適,充其量只能算作是藥鋪,除了賣藥,并沒有坐堂大夫看診。尋常百姓,生了病不過是喝些姜湯白水熬過去,稍富裕些的,上藥鋪買些藥材,至于問醫(yī),那昂貴的費用不是人人都支付得起的。 或許是連尹城比較繁華,又是晉國的都城,富裕的人不少,各行各業(yè)都比較興旺,看著醫(yī)館門前絡(luò)繹不絕的人群,謝時雨都有種來此開醫(yī)館的沖動了。黃泉谷名氣雖響,診金卻貴,入谷求醫(yī)的人卻不多,加上谷中弟子眾多,常常會有醫(yī)多病少的窘境。難怪謝蘊定下規(guī)矩,谷中弟子必須外出歷練,常年待在谷內(nèi),確實不會有太大的提升空間。 謝時雨一家一家看過來,手中的銀子越花越多,不愧是連尹城,連物價都非比尋常。 當(dāng)最后一兩銀子花出去的時候,身旁的琴衣適時地遞上一個沉甸甸的銀袋,臉上帶著得體矜貴的笑容:“謝姑娘替殿下做事,每日的酬勞卻忘了領(lǐng),琴衣都替姑娘存著了?!?/br> 謝時雨夸張地睜大了眼睛:“你們世子府都是按日結(jié)算的?” 琴衣笑而不語。 真是財大氣粗。謝時雨幾秒鐘之內(nèi)又轉(zhuǎn)變了想法,開醫(yī)館還不如在世子府當(dāng)個大夫,每日睜開眼睛,就有銀子從天上掉下來。 銀子當(dāng)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即便是財大氣粗的世子府也不是按日發(fā)放俸祿,謝時雨是唯一的例外。 她當(dāng)然不知道,拿了錢袋便有些蠢蠢欲動。 “琴衣姑娘,不知道城中哪里的食肆比較有名,我請你去吃頓飯?” 琴衣臉上笑意不減,領(lǐng)著謝時雨就要出門,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卻迎面撞上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帶著斗笠,低聲致了句歉,腳步不停地往前走了,琴衣想說些什么,謝時雨卻將她拉住了,因為她眼尖地注意到他腰側(cè)佩戴的刀,心中一怔,連尹城內(nèi)有明文規(guī)矩,士庶之家,不得私蓄兵器。能隨身佩刀而不被管制的,身份應(yīng)該非比尋常。 謝時雨瞥了一眼,那男人步履匆匆,雖扶著斗笠,卻有意無意地張望著前方,神色警惕,目光卻始終如一,似乎在跟蹤什么人。 恰此時,人群分開了一條縫隙,謝時雨順著望了過去,卻怔立當(dāng)場。 纖眉細(xì)眼,墨發(fā)青衣,披著一身冰雪疾行的,正是數(shù)日前才見過的楚泉。 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對不起大家,這幾天比較忙,15號又要返校,只有晚上才有一點時間,更新不及時,還請見諒。 第57章 謝時雨神色凝重,目光緊緊追隨著楚泉的背影,琴衣察覺到她的變化,有些不解:“謝姑娘,怎么了?” 遠(yuǎn)處楚泉的背影已經(jīng)重新融入了人群中,那個戴著斗笠的男子也緊隨其后。謝時雨有些擔(dān)心,她知道楚泉此刻已經(jīng)武功盡失,若是那男子要對她動手,想必楚泉根本無力回?fù)簟H羰浅隽耸裁词?,難以想象楚源會是什么反應(yīng)。 謝時雨望向琴衣,滿含歉意:“方才看見個熟人,該去打個招呼,這頓飯先欠著,改日我再請琴衣姑娘。” 琴衣秀顏帶笑,語聲柔和:“不礙事,謝姑娘盡管去?!?/br> “我很快就回世子府。” 作別了琴衣,謝時雨便朝著二人離去的方向前進。眼瞅著斗笠男子跟著楚泉轉(zhuǎn)入一條小巷,謝時雨頓了頓,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幽深的巷子中,楚泉與斗笠男子隔著五步的距離對峙,背著光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她那微微凹陷的琵琶骨卻透著一股子淵渟岳峙的傲然,哪怕武功盡失也絲毫不懼眼前戴著刀顯然心懷不軌的男子。 她甚至先開口出言挑釁:“憑你也想抓我,你家主子沒告訴你我是什么人嗎?” 斗笠男子不為所動:“看樣子你是寧死不屈了?” 楚泉冷笑一聲:“叫楚源親自過來,或許我會考慮考慮?!?/br> 斗笠男子拔出佩刀,刀身在幽暗的小巷子里泛起一陣泠泠的光。 “家主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動手時,楚泉反而一言不發(fā),輕易腳步,虛晃過幾個身影,只守不攻,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刀光,縱然沒有絲毫內(nèi)力,但她的底子還在,身法輕盈靈活,幾個來回下來,都未讓斗笠男近身一步。 謝時雨不懂刀,卻也能看出那男子的攻勢在楚泉巧妙的閃避中,愈發(fā)凌亂起來。下一秒,他抬肘提刀的瞬間,楚泉精準(zhǔn)地捕捉到他的空隙,抬腳踹上他的腰部,斗笠男踉蹌了幾步,迅速穩(wěn)住身形。“呵呵,失去內(nèi)力的你,也不過如此?!?/br> 這一腳造成的傷害并不大。楚泉卻并未遲疑,欺身而近,連續(xù)數(shù)拳落在他腰部的同一個位置。謝時雨看的分明,那斗笠男開始吃力起來,弓著身子緩解拳頭帶來的傷害,與此同時,他的手中佩刀被楚泉一腳踢飛,甩至上空又飛速落下,最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楚泉的手中。 兵刃被奪,斗笠男似乎失去了勇氣,轉(zhuǎn)身就逃。楚泉cao著刀柄,飛速投擲過來,利落地刺穿了男子的胸腹,鮮血在謝時雨面前飄飛,她忍了忍,轉(zhuǎn)頭看向別處。 這時,楚泉的聲音突然響起:“暗處藏的那個,不想死的話,趕緊給我滾出來?!甭曇羰直洌x時雨卻聽出了一絲隱晦的氣息不穩(wěn)。 以失了內(nèi)力的身軀對戰(zhàn)一個武功不俗的成年男子,已經(jīng)用盡了楚泉的全力。 她在硬撐。 “楚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敝x時雨從暗處走出來,看著楚泉如臨大敵的神情一下子緩和下來。 “是你?!闭{(diào)整了下呼吸,楚泉慢慢靠近幾步,第一件事卻是拔出插在斗笠男身上的長刀,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她在防備自己。 謝時雨得出結(jié)論,立刻表露出誠意:“我見有人跟蹤姑娘,不放心,特意來看看。” 楚泉擰著眉:“我們很熟嗎?”左眼中的陰翳漸漸透出一絲暗色?!斑€是你跟著我另有目的?” 居然一下子跟她說了兩句話,謝時雨都有些受寵若驚了。今日的楚泉同那日莊子上見到的,似乎有些不同。 謝時雨斟酌了一番,回道:“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確認(rèn)姑娘的安危。此刻你體內(nèi)氣息異常紊亂,不宜再動手了?!?/br> 楚泉依舊握著刀,面若寒霜。 端詳著她的神色,謝時雨開口:“不知道楚姑娘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連尹城中?” “找人?!?/br> 謝時雨一頓,該不會是找楚源吧。她道:“不知楚姑娘找的是誰,若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你是沈恪的人?” 謝時雨一怔,迎上楚泉的視線。 “你知道怪醫(yī)孫煒的下落嗎?” 怎么人人都要找怪醫(yī)孫煒。 “我知道。” 似乎意外于她的直接,楚泉沉默了會兒,才道:“他在哪里?” 謝時雨望著楚泉的臉,若有所思。如此說來,楚泉是要往世子府去尋沈恪,然后通過他打聽孫煒的下落。至于中途遇到自己,應(yīng)該是不在預(yù)料之中。 “若楚姑娘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將怪醫(yī)的下落告訴你?!?/br> 楚泉不吱聲,俏麗的臉上卻未見不耐。 “楚姑娘不想見一見楚源嗎?他的腿快好了,不日就能下地行走了?!?/br> 楚泉秀顏一沉,聲音頓時冷了幾個度:“原來是腿傷好了,難怪這么迫不及待地派人來殺我。” 方才那斗笠男子顯然不是楚源的手下,想起沈恪曾經(jīng)說過的話,謝時雨覺得有極大的可能是王后派來的人。但她沒有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