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老大和老三都沒什么意見,將匾額罩上一層布,駕著驢車往顧家村去了。 大師登門,林云舒自然要熱情款待,她讓小四帶兩位客人到雅間。 又特地問了他們的口味,兩位先生不好意思麻煩她,隨手指著那大堂之中幾位書生點的鍋子,“就它吧。這味道似乎比京中狀元樓的鍋子還要香。勾得我饞蟲都要出來了?!?/br> 林云舒見他們這么好說話,有點詫異。這些材料都是現(xiàn)成的,很快端上來。 到了雅間,兩位先生自報家門。 “我叫徐會,他叫劉文瀚,我倆都是宮廷畫師。也有幸見到何縣令呈給圣上的素描。摸索幾天不得其法。請先生能為我倆指點迷津。” 得了原本讓他們先吃飽了再教,誰知他們心這么急。 當(dāng)她看不到他們臉色蠟黃嗎? 也不知趕路糟了多少罪。林云舒侃侃而談,“素描比你們學(xué)的要簡單多了。你們別的畫一般都講究精細(xì)。但素描的精髓是抓住人物的特征,而后加以修飾……” 她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兩人聽得聚精會神。 小四瞧著鍋內(nèi)冒得咕咕熱氣,只好將幾樣rou菜先下進(jìn)去。 一股rou香味襲來,打斷正在聚精會神探討素描精髓的三人組。 林云舒肚子餓了,朝兩人笑道,“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聊。圣上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我保證教會你們。別急?!?/br> 這二人才察覺肚中饑餓。 瞧著林云舒母子二人炯炯有神盯著他們。月國信奉主隨客便??腿瞬慌e筷,主人家先舉是為失禮。 兩人面上訕訕,也顧不上討論繪畫,當(dāng)即拿筷子吃菜。 一開始林云舒以為他們路途辛苦,應(yīng)該沒什么胃口吃辣的,誰成徐會竟沖著那辣味去。 一口牛rou吃下,徐會直呼過癮,“這味道真是絕了。” 劉文瀚卻是不能吃辣的,瞧著他吃得那么香,將菜放到不辣的湯里,牛rou原是鹵好的,哪怕不放辣椒也很香。 這牛rou也不知怎么弄出來的,沒有腥味反而有股咸香,肥瘦相間,帶著渾然天成的紋理,隱隱還有筋相間其中,味道肥而不膩、咸香怡人,真是無上的美味。 這牛rou比狀元樓的鹿rou也不差了。 兩位畫師吃得分外過癮,將素描丟到一邊去了。 林云舒見他們吃得這么痛快,不禁好奇起來,“你們吃過御膳嗎?” 劉文瀚吃相斯文,點頭,“當(dāng)然吃過。”一抬頭,見母子二人眼巴巴等著下文,就道,“那菜才是真的精細(xì)。你們菜雖美,但擺盤不怎么講究,只能算是粗野美食?!?/br> 林云舒也不生氣,她本來就不是專業(yè)廚師,刀工自然沒練過。之所以會做這些菜,也是父母逼著她學(xué)的。以便將來她好繼承家業(yè)。可惜還沒等她學(xué)完,父母就雙雙去世了。 吃完飯,兩位畫師就回房練畫去了。 林云舒剛出房間,剛好碰上顧永輝,說是有人找她。 她研究酒精這段時間,也有幾個上門來找她。林云舒上門看過,情況都不是危險的那種,建議他們先找別的穩(wěn)婆,如果出現(xiàn)緊急情況再來找她。 畢竟她的接生費真的很貴。許多人聽她說胎兒情況尚可。也就沒有強(qiáng)求。 只是有那不差錢的人家還是緊持請她接生。 其中就有一家,姓郭的員外一直沒有孩子,納了十八房小妾才懷了一個孩子。 全家就指著這個孩子繼承家業(yè)呢,自然不吝嗇這一兩銀子。 那郭員外上門來請了三回,林云舒也沒說死。只讓他到時過來接她即可。 這不,她剛出實驗室沒幾日,郭員外就趕著馬車來接她了。 從旁邊側(cè)面進(jìn)來,一進(jìn)門就哭爹爹告奶奶,“穩(wěn)婆,來的時候,十八肚子就疼得厲害。她已經(jīng)晚了八天了,今天怎么著你也得過去瞧一瞧?!?/br> 林云舒也沒跟他廢話,拿著箱子走在前頭。 郭員外見她如此爽快,樂顛顛上了馬車。 林云舒給他打了個預(yù)防針,“我上回看過,她生孩子可能會比別人艱難一些?!睘槭裁垂糯鷷羝ü纱蟮墓媚锂?dāng)兒媳婦呢。那是因為屁股大的姑娘一般盆骨較大,生孩子會比較容易。而郭員外這個小妾剛好是嬌小款的。 郭員外心都快揪住,從袖口掏出一個錢袋塞到林云舒手里,鄭重道,“請一定要保住我兒子?!?/br> 林云舒當(dāng)然不會說‘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兒子這種話’,前世這種事情也不是沒遇到過,費這種口舌完全沒有必要。她給他打了個預(yù)防針,“若是有特殊情況,需得接到我家里接生?!?/br> 郭員外怔住,“這是為何?” 林云舒不好解釋,隨口道,“我家里的房間每日都用烈酒擦拭。這樣能讓孩子平安降生?!?/br> 郭員外雖有些猶豫,可為了孩子,他還是同意了。 第19章 到了郭家,一應(yīng)人等都在門外守候。 其中年齡最大的婦人迎上來,“夫君,十八快要生了?!?/br> 郭員外滿臉急切沖著林云舒拱手,“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br> 林云舒推門進(jìn)去。上回來檢查,這小妾只能稱圓潤,這怎么才兩個月,她就成一個球了? 看來她是沒將自己的勸解聽進(jìn)去。明明應(yīng)該少吃,孩子才好生??伤炊至?。 宮口只開了三指,守了三個時辰還不見要生的跡象。 這小妾年紀(jì)不大,似乎很得寵,明明還沒開始生,叫嚷聲大到可以將屋頂掀翻。一會要吃這個,一會要吃那個。 郭員外在門外被她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竟也不生氣,反而喜滋滋的,一迭聲地催促郭夫人去準(zhǔn)備食物。 郭夫人聲音溫柔,好脾氣地應(yīng)了。 林云舒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嘴就不能歇一會兒嗎?” 小妾撫著肚子,嗔怪道,“我也想啊,可我管不住我的嘴?!彼絿佉宦?,“我就是要折騰那女人。誰讓我剛進(jìn)門那會兒,她那么折騰我呢?!?/br> 林云舒對妻妾爭斗沒興趣。擔(dān)心她積了食,便讓她站起來活動。 小妾開始還不愿挪動,被她威脅一通,這才心不甘情不愿起來了。 果然她走了半個時辰,開始嚷痛,這種痛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林云舒當(dāng)即就讓她躺下。 這小妾年紀(jì)不大,骨盆還沒有長好。肚中的孩子又很大,生產(chǎn)時很是遭罪,眼見著羊水開始減少,林云舒只能在邊上鼓勵她。 情況越來越不妙,小妾越來越?jīng)]勁了,林云舒發(fā)了狠,“你再不努力,羊水就要沒了,到時候只會更疼,甚至連命都要丟了。你再努把力,爭取下一次宮縮來時,一鼓作氣將孩子生下來?!?/br> 小妾雖然驕縱,但還是懂得生孩子的危險,她臉色慘白,狠狠發(fā)力,終于在一刻鐘后將孩子生了下來。 林云舒在這邊幫孩子剪臍帶,給它洗了澡,孩子嗚嗚地哭,正想將孩子放進(jìn)包被里,一直守在小妾旁邊的婆子卻是嚇傻了,跌坐在地,一臉驚恐看著床上的產(chǎn)婦,哆哆嗦嗦地道,“沒……沒,沒氣了?!边B滾帶爬出了產(chǎn)房。 林云舒心一跳,將孩子三兩下裹好,抱起來,試探著往那小妾看去。 只見剛剛還有發(fā)狠大叫的人此時竟是怒目圓睜,一動也不動。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林云舒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生孩子是很累沒錯,但累到精疲力盡直接死去,她還是頭一回碰到。 林云舒不由得看向她的手指,呈現(xiàn)青黑色。這是中毒? 不等林云舒反應(yīng),郭員外已經(jīng)打開房門闖了進(jìn)來,看到她懷里的孩子眼巴巴地問道,“是男娃嗎?” 林云舒點了下頭,郭員外激動不已,一大把年紀(jì)竟當(dāng)眾流了淚,一把接過林云舒手中的孩子,親香個不停。 他旁邊圍著的女人們也紛紛擠進(jìn)來,稀罕得跟個什么似的。 林云舒等他們招呼勁稍緩一點,才提醒道,“產(chǎn)婦?” 郭員外將孩子交給旁邊的郭夫人,側(cè)頭看了眼床上死不瞑目的小妾,聲音有點抖,“這……這怎么回事?” 其他女人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嚇得一個個尖叫,齊齊抱頭鼠竄。等無關(guān)緊要的人都走了。 林云舒三兩下把事情說了一遍,“剛生完孩子,她就沒了動靜,我一瞧才發(fā)現(xiàn)她死了?!?/br> 郭員外倒是沒有將小妾的死怪到林云舒頭上,只重重嘆了口氣,“我原以為她是個好命的。還想著生完孩子就賞她百兩銀子。誰成想……哎!” 林云舒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接過他遞過來的五兩銀子就離開了。 剛剛在府里,她不確定郭員外會替那小妾伸冤,所以才沒有揭發(fā)小妾中毒之事。 她選擇報官。何知遠(yuǎn)聽說此事,立刻讓老二去查那小妾的戶籍資料。 月國高祖皇帝在開國三十年頒布的《天圣令》里,對雇傭奴婢的法律地位作出明確規(guī)定。在“主仆名分”制約下,雇主侵害雇傭奴婢依常人法處置;雇傭奴婢侵害雇主,則依家族同居法加重懲處。也就是說,主家只要認(rèn)定該奴婢侵害了自己,可以依家法重懲。 如果那小妾是死契,那案子就不用審了。如果是活契,官府就有資格還死者一個公道。 老二花了兩個時辰才將卷宗調(diào)出來,“是活契?!?/br> 何知遠(yuǎn)當(dāng)即就點了幾名捕快登門查案,老二卻想得多一點,拱手道,“大人,家母是穩(wěn)婆,不想那小妾枉死才來報官。如果我們直接登門,對家母名聲有礙。不如提點那小妾家人,讓他們來報官。我們再去?!?/br> 何知遠(yuǎn)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就依你所言。” 林云舒看了眼老二,心中有些唏噓。自打她穿過來,她就將個人的思想擺在前面。原身的那些思想往后壓。但她顯然忘了,古代人對名聲之事看得尤其重要。大戶人家為了遮掩丑事,什么事不敢做? 老二送她出來,“娘,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不可直接來衙門,等我晚上回去,你直接告訴我即可。要是被有心人猜到,你今后恐怕再難接到生意。” 林云舒點頭,“娘知道了。你去忙吧?!?/br> 第二日,小四帶兩位同窗到家中學(xué)習(xí)。 一位名叫陸文放,是西風(fēng)縣首富的庶子,排行老二,上面還有個嫡長兄。 另一位名叫陳繼昌,年齡比兩人都大些。 陸文放和小四一塊在米秀才門下讀書,他專門帶陳繼昌介紹給小四認(rèn)識,“這是我之前就跟你提過的陳兄,名繼昌,字尚賓?!?/br> 小四滿臉笑意,“久仰陳兄大名,一直無緣相見,失敬失敬?!?/br> 陳繼昌穿著一身青衣,笑容真誠,“賢弟客氣了?!?/br> 陸文放早就聽小四說他家搬到城外十里處,當(dāng)時只覺得那處也沒什么人家,應(yīng)該很荒涼,可誰成想進(jìn)了大堂一瞧,桌子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十分熱鬧,“顧賢弟,你家飯館生意不錯啊。比我爹在城中開的三丈樓還要熱鬧?!?/br> 小四謙虛擺手,“都是母親與三位兄長的功勞,勉強(qiáng)糊口罷了,比不得陸家人才濟(jì)濟(jì)?!?/br> 陳繼昌見兩人你來我往互相稱贊,立在旁邊勾唇淺笑。 陸文放一回頭,拍了下腦門,“瞧我這腦子,陳兄世代耕讀之家,不像我倆半民半賈。在這邊互相吹捧實是貽笑大方,倒叫陳兄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