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和嚴(yán)春娘也走過來，“怎么回事？”

    福管事皺巴著老臉，“兩個長工在后頭挖坑，沒成想竟挖到個死人，許多蟲子在尸體上爬，可嚇人了?！?/br>
    林云舒不敢耽擱，率先走在前頭，三人忙跟上。

    到了后頭一瞧，尸蟲爬得到處都是。嚴(yán)春娘和凌凌只瞧了一眼，扶著墻將剛剛才吃沒多久的午飯全吐出來了。

    林云舒忍著惡心，咳了好幾下。這就是她當(dāng)初不選法醫(yī)的原因，她自己看了都害怕，如何還能幫著捉拿真兇呢。

    一個長工顫顫巍巍人前，抖著腿，“老夫人，我挖的時候沒注意，剛好挖到臉上?！?/br>
    臉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了，沒辦法照著人臉辯認(rèn)死者身份。

    林云舒看向福管事，“你去馬場將縣令請過來。再叫仵作過來?！?/br>
    驗尸，她可不在行。也不知這人死了多久。

    福管事領(lǐng)命而去。

    第91章

    馬場就在莊子旁邊，小四幾人很快就到了。

    三人瞧過一眼之后，與凌凌和嚴(yán)春娘一樣，吐得昏天黑地，面色如土。其他人倒罷了，就連老三都這樣，倒是出乎林云舒預(yù)料，笑話他，“總說自己是條漢子，看到死人吐成這樣，你也不羞愧。”

    老三脾氣暴躁，林云舒總喜歡拿老三開涮，每每被親娘堵得啞口無言，又憋屈得不敢發(fā)火的樣子，別提多有趣了。

    老三自詡江湖好漢，心胸寬廣，平日也不愛與人計較，聽了親娘這話，苦著臉，“娘，你就別說是英雄好漢了，就是黑白無常來了，瞧見這一幕也得變臉。”

    林云舒笑笑沒說話。

    小四看向老二，“尸體還在腐爛，估計是這個月才死的。二哥，你先回去查下登記在冊的失蹤人口都有哪些，將這些人的家屬都找來。”

    老二領(lǐng)命而去。

    沒多久，附近胡滿村的村民聽說這邊有死人，有那膽子大的就圍過來看熱鬧。

    林云舒擔(dān)心這些人破壞現(xiàn)場，就讓福管事拿了繩子過來將現(xiàn)場圍住。

    仵作是在半個時辰后趕到的。

    聽說城外有死人，立刻拿了工具箱前來。

    到底是專業(yè)人士，瞧了尸體一眼，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將肩上的工具箱解下打開。從中取出兩片黃姜含在嘴里，從地上撿了顆棍棒撥了幾個尸蟲放進(jìn)一個陶瓷小瓶，用木塞封上后，開始一點一點觀察尸體表面上的細(xì)微痕跡。

    其他人待在不遠(yuǎn)處，靜靜等待他查驗尸體。

    老三對這仵作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四，就沖仵作這表現(xiàn)，我覺得你這個月該給他獎勵?！?/br>
    小四翻了個白眼，“你當(dāng)我們衙門的銀子都是大風(fēng)刮來的呀。仵作也不是每回都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數(shù)都是正常死亡。這仵作過去瞧一眼，死因無可疑，一個月就能拿到二兩俸祿和三兩賞銀，一共五兩銀子已經(jīng)不錯了，還要怎樣?！?/br>
    為了防止這些衙役借職務(wù)之便搜刮百姓，占百姓的便宜，小四將之前買的五百頃鹽堿地所得收成全部用于獎勵衙役。按照個人表現(xiàn)，給予不同程度的獎勵。

    仵作只要沒有驗錯尸就可得三兩賞銀，比以前好多了。

    兩人正說著話，仵作已經(jīng)驗完尸過來，聽到小四這話忙表衷心，“大人所言有理。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br>
    比起其他縣的仵作，他能得五兩銀子已經(jīng)非常幸運(yùn)了。

    老三剛剛也就是隨口一說，立刻問道，“你都驗到什么了？”

    仵作翻出自己記錄的驗尸冊子，“死者是二十一、二的男人，穿的黑布鞋腳底一側(cè)已經(jīng)明顯磨低，身上穿的衣服是扎袖青布衣，死亡時間大概在七日到十五日之間。致死原因應(yīng)該是胸口被人扎了一刀。身體多處擦傷，想必生前與人打斗過。不過對方不是練家子，所打之處并不是致命部位。想來兇手應(yīng)該是與死者在爭執(zhí)過程中失手將死者誤殺?！?/br>
    林云舒有些詫異，“你驗得還挺仔細(xì)?！?/br>
    這可不是現(xiàn)代有諸多儀器，他能得出這么多的結(jié)論，想必也是多年積攢的經(jīng)驗。

    仵作拱手，一臉謙虛，“在其位某其事，老夫人謬贊了?！?/br>
    老三嬉笑，“我剛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br>
    當(dāng)他沒看過他以前記錄的那些驗尸檔案嗎？只寫了死者性別，年齡，住址，有時連致死原因都不寫。要多馬虎就有多馬虎?，F(xiàn)在可倒好，居然分析得頭頭是道。

    仵作老臉一紅，“都是大人之功。”

    什么功就不用多說了，那是銀子使到位了。

    小四不是翻舊賬的人，抬了抬手，“勞你把尸體運(yùn)到衙門，稍后我讓家屬過來認(rèn)尸?！?/br>
    仵作拱手稱是。

    發(fā)生命案，大家自然不好在郊外逗留，全都回了衙門。

    老二已經(jīng)找到檔案，將仵作的驗尸記錄相結(jié)合，“那只有一人滿足條件。此人名叫王四喜，家住城南，以賣豆腐為生。十天前，他家人過來報案，說他失蹤三日，至今未歸。我讓衙役在城中到處找，一直未能找到此人下落，沒想到他早已被人殺害?！?/br>
    小四當(dāng)即就讓衙役到城南王家通知親屬。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王四喜的爹娘都來了。

    兩人都是五十出頭的年紀(jì)，穿著粗布麻衣，滿臉風(fēng)霜，一看就是經(jīng)過苦日子熬出來的貧苦百姓。

    小四讓衙役帶王父王母去認(rèn)尸。

    說是認(rèn)尸其實也就是認(rèn)衣服和鞋子。

    王四喜尚未娶妻，家里衣服都是王母一手cao辦，一眼便認(rèn)出死者身上的衣服是她所縫。二老在驗尸房哭了個昏天黑地。

    隔著老遠(yuǎn)都聽到老兩口悲切的哭聲，林云舒這次沒有回后院，坐在大堂上，一起審案。

    老兩口哭過一場，被衙役勸過后，重新來到大堂，將王四喜失蹤一事又說了一遍。

    “十三天前，四喜一早就推著豆腐車，沿街售賣。我們家以做豆腐為生。我有四個兒子，每人一個方向，四喜那日是到城西賣豆腐。到了晚上，他也沒回來。我原以為他是豆腐沒賣完，在別人家借宿。沒成想，一連三日，他都沒回來。我讓三個兒子到處找，許多人都說沒見過他。沒辦法，我只好到衙門來報案了。沒想到，我兒子竟被人殺害了。我苦命的兒呀，好不容易攢到聘禮，你怎么就走了呢？你這一死，以后沒人給你承繼香火，你以后可咋整呀?！?/br>
    她哭得凄慘，全身顫抖，眼淚抑制不住得往外流，說不出的傷心，王父也是縮著脖子，一臉的悲痛。

    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林云舒默默嘆了口氣，“老人家請節(jié)哀?，F(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抓到兇手，讓你兒子死也瞑目。”

    哭場戛然而止，王母臉上掛著淚珠，她用手背狠狠抹去，膝行幾步跪到小四面前，“縣令大人，請你一定要為我家四喜報仇。他素來老實，嘴又笨，從未與人結(jié)過怨。這天殺的，居然會害我家四喜，真是喪盡天良的畜生啊。”

    小四擔(dān)心她又哭個不休，立刻點頭扶她起來，“我一定會還你四兒子一個公道。尸體暫時先留在衙門，待找到兇手，你才能將你四兒子的尸骨帶回去安葬?！?/br>
    提起后事，王母又是一陣傷心，“我知道，有勞大人了?！?/br>
    林云舒拿出炭筆，“你將你四兒子的容貌特征說一遍，我來為他畫相，也許能早日將兇手抓住?！?/br>
    王母將信將疑，說了一遍后，林云舒將素描畫好，拿給王父王母看，兩人當(dāng)即呆愣當(dāng)場。

    王母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不確定地問，“老夫人莫不是見過我家四喜？”要不然怎能畫得一模一樣。

    林云舒搖頭，“這是繪畫技能?！?/br>
    親自送走這兩位老人家，小四回來后，一家子聚在一起商量，“三哥你明日先帶衙役到城西打探?！?/br>
    老三點頭，“好，我明日就去辦。”

    第二日，太陽自東方升起，溫暖的晨光徐徐拉開了帷幕，帶著清新降臨人間。淡黃色的陽光灑下，在這座縣城上方籠罩一層金輝。街市上開始熱鬧起來，紛雜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到人耳中，驚醒一個個熟睡中的人兒。

    林云舒打著哈欠，穿完衣服，洗漱完畢到了大堂，見凌凌正扯著老三的袖子，“老三，我今兒也跟你一塊去查案吧。我身手這樣好，一定能幫上你的忙的?！?/br>
    老三打著哈欠，將自己的袖子奪回，“二嫂，你好生待在家里不好嗎？查案子是老爺們干的事，你就別cao心了。”

    這話明擺著看不起女人，凌凌登時怒了，叉腰就要發(fā)火，眼尾瞄到婆婆的身影，立刻計上心頭，“老三，你這樣看不起女人是不對的。咱娘可是女中豪杰，她要不是小腳不便，定要跟你一起查案的?！?/br>
    老三見她搬出親娘來，拿著饅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扯到咱娘身上。咱娘跟著查案，也沒必要下鄉(xiāng)吧。我查好后，回來講給你們聽不也一樣嘛。”

    凌凌不高興了，“那怎么能一樣呢。不親自去看過，哪里知道到底怎么查案呢。我還打算跟咱娘再出一本書呢?！?/br>
    眾人齊齊看向林云舒，無聲尋問，他娘這是又想出書了。那可有眼福了。他娘寫的故事可比二哥寫得有意思多了。

    老二微微有些驚訝，“娘，什么時候的事兒？”

    林云舒怔了怔，看向凌凌，“對啊，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回寫書是因為凌凌懷孕，她擔(dān)心凌凌練劍傷到身子，才故意帶她一起寫書的。說是一起合寫，其實凌凌只負(fù)責(zé)想劇情，真正動筆的是她好不好？

    她做事嚴(yán)謹(jǐn)，句子必定要通順，劇情必定要合情合理，一個劇情至少要寫上十來遍，才能定稿。雖說后來也賣了個好價錢，但林云舒卻覺得寫文太累，忒辛苦，至今也未曾動過寫第二本的念頭。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輕快一些，她才不遭那份罪呢。

    老三指著凌凌哈哈大笑，“看吧，這么快就露餡了。你想說謊，居然沒跟咱娘串通好，一大敗筆?！?/br>
    凌凌叉腰，仰著小臉，“你知道什么！我又懷孕了。娘一定會同意的?！?/br>
    林云舒：“……”

    大家齊齊看向她肚子，一直任由娘子鬧騰的老二聽到凌凌這話嘴里的餅差點吐出來，“娘子，你說什么？你又有了？我怎么不知道？”

    凌凌撇了撇嘴，“我昨天回來后還吐，后來去藥鋪找郎中診脈才知道的。我昨晚睡得早，給忘了。”

    老二搓著手，圍著凌凌轉(zhuǎn)圈，確定她不是在說假話，立刻扶她坐下，“既然已經(jīng)懷孕，你就在家好好歇著?！?/br>
    凌凌板著臉，“我才不?！?/br>
    虎子看了眼親娘的肚子，握住親娘的手，“娘，你一定要給我生個meimei。要像安安meimei一樣可愛?！?/br>
    凌凌撫了撫額，不得不說出一個事實，“兒子，娘真的沒辦法保證一定生個meimei。”

    虎子癟著嘴，“一定要是meimei，meimei好看，要是弟弟，我就要揍他了?！闭f著還舉起小胖手作威脅狀。

    凌凌彈了他一個腦蹦子，“這可不行。哥哥要保護(hù)弟弟和meimei，不能欺負(fù)他?！?/br>
    虎子一臉苦惱。

    因為懷了孕，老二犟不過她，凌凌到底還是如愿以償跟去查案了。

    照理說她身體好，又有武藝傍身，大家應(yīng)該能放心才是，可抓兇手會出現(xiàn)各種意外，林云舒還是不放心，“若真遇到賊人，你不能動手。讓老三抓就行?！?/br>
    凌凌生怕婆婆開口阻攔，滿口答應(yīng)。

    等兩人走了，老二默默嘆氣，“也不知道咋回事，一懷孕，她就閑不住，非要干點什么才好。”又不免擔(dān)心起來，“娘，會不會真遇到兇手啊？”

    林云舒無奈撫額，“他們就是去查兇手的，還能遇不上？難不成你想這案子成懸案？”

    老二一聽這話哪還坐得住，“那我也跟去！”

    小四在后面喊，“哎，二哥，你還有公事沒處理呢。”

    只是哪還有他的影子，早就溜了。

    林云舒指著他幸災(zāi)樂禍起來，“每次都讓你二哥幫你處理，這回該還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