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大概是人一安逸就想胡思亂想,王碧濤又想起了剛剛那個侍衛(wèi),他記性不怎么樣,除了對家里的財產記得清楚到連銅板都不放過,對別的記得就不太清楚了。但是這次想起那侍衛(wèi),竟然記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想起那尖牙上勾著一小塊碎rou。 這事兒邪門。 王碧濤正想著,那前面的侍衛(wèi)突然發(fā)出一聲慘叫,王碧濤猛的抬頭,發(fā)現前面的六個衙役竟然不見了。 他連忙回頭,"師爺……" 隨著聲音響起,師爺隨著抬頭,王碧濤頓覺小腹一緊,那師爺的臉、臉竟然不見了!面上平滑一片,就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將臉平平地削了下來! 王碧濤后退兩步,一聲叫喊還未出口,身后響起了那個侍衛(wèi)的聲音,"縣老爺……"吐息冰涼,如在耳側。 王碧濤猛的回頭,就看見侍衛(wèi)在沖他笑,嘴角一直開裂到耳根,讓人忍不住擔心他的頭會不會一下子裂為兩半。然而侍衛(wèi)的頭顯然是不會裂開的,他的三十二顆牙齒全部露出,向王碧濤近距離展示了他強有力的咀嚼肌,牙齒上一片猩紅,忽來一陣邪風,將侍衛(wèi)的額發(fā)吹起,在左眼處竟然之剩了一個血洞,而此刻侍衛(wèi)的嘴巴緩緩大張,露出了口中含著的一個rou球,接著舌頭撥著rou球轉了個面,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外白內黑,竟然是一顆眼球! 王碧濤僵在原地,看著侍衛(wèi)沖他咧嘴一笑,猛的將牙齒合上,眼球被咬破,溫熱的汁水濺在了王碧濤的嘴邊,一股腥味彌漫開來。王碧濤胃部一陣翻騰,彎下腰來,張口欲吐。 "老爺,老爺!"恍惚中王碧濤感覺自己被誰扶住了,轉過頭發(fā)現師爺正扶著自己,滿臉擔心。 王碧濤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往后大跳一步,師爺不知所措。 "老爺?" 怎么回事?! 王碧濤向前看去,前方的衙役確實消失了,他顫聲問:"前、前面的衙役……" 師爺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到后面換班了,老爺,您怎么了?" 王碧濤連忙向后看,只是他們未點火把,只能借著朦朧月色看,人影憧憧卻是看不清人臉,就像是……本來就沒有一樣。 "呵。"無常看著瑟瑟發(fā)抖的王碧濤,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別過頭去,語氣中的輕蔑絲毫不加掩飾。 王碧濤被嚇了一跳,現在也沒心情為自己辯白,深吸一口氣別過了腦袋,只希望趕快走完這一段詭異的路程。 "真是廢物。" 見王碧濤不說話,無常越發(fā)不屑,鬼手將自己的一雙大手攏在廣袖中,看起來像個溫溫和和的老好人。笑瞇瞇的勸著無常,言談間卻盡是貶低。 到底是武林中有名號的高手,被突然指派來聽一個小小縣令的指揮,早就不服氣,不過是因著五皇子的命令所以才勉強服從。 王碧濤咬咬牙,就當什么也沒聽到,接著往前走,突然后面的官兵不知是誰顫抖著喊了一嗓子,"王五……王五不見了!" 不見了王碧濤想起剛剛那不知是真是假莫名消失的六個衙役,連忙叫著師爺往隊伍后面趕。 "他、他原本是走在我身邊的,我剛剛覺得陰森森的有點嚇人,想借王五的珠子帶帶,聽說是開過光的,王五有不少這樣的東西……但是、但是我一回頭,就發(fā)現他不見了!" 衙役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哭腔,看來是個膽子小的。 王碧濤面色一沉,整隊點人,卻發(fā)現一個人也沒少,依舊是五百個人。師爺不信邪地又點了一遍,還是五百人,不多也不少。 可是王五卻是不見了,那多出來的這個人……是誰? 月色下一張張驚恐的臉泛著一股子青色,一雙雙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就像是剛從土里挖出來似的。 王碧濤求救似的看向了鬼手和無常,卻見鬼手臉上常帶的笑意已經消失了,無常更是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王碧濤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一個小孩。 年齡不大,看著不過是五六歲的樣子,唇紅齒白,看起來簡直像菩薩座下的金童,但是他穿著一身壽衣,慘白慘白衣料映得人眼發(fā)疼,察覺到王碧濤的目光,孩童轉過頭來沖他一笑,眼中淌下兩行血淚。 !! 王碧濤后退一步,這才發(fā)現這小童竟然是飄在半空中的!那小腿下本應是腳的地方一片空蕩蕩! 小童張開嘴巴,發(fā)出"嗬嗬"的聲音,王碧濤無比痛恨自己的眼力,竟然能看見小童張開的嘴巴里一片血rou模糊,牙齒被連根敲了下來。他知道有些人為了享受,怕小孩子會咬疼那活兒,會把頑童的牙齒敲掉。甚至他還給上面的人送過一個這樣的頑童。 現如今、現如今…… 鬼手突然發(fā)難,一雙手在月光下泛著血色的暗光,無常長身而起,如鬼如魅,眨眼間就到了小童身后,一對陰陽鉤甩向小童身后! "想跟你無常爺爺裝神弄鬼?你還嫩著點!" 前后夾擊,前方的利爪和后方的陰陽鉤馬上就要觸及小童,眨眼間,那身著壽衣的頑童卻憑空消失了。 無常的陰陽鉤和鬼手的長指甲撞在一起,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一時靜極。 王碧濤兩條腿哆嗦著,膀胱止不住的疼。 "伯伯,阿雨好疼啊……" 稚嫩的童聲在尖叫之前響起,白色的身影飄在衙役上方,他所過之處,衙役就憑空消失了,連掙扎都不及。 "哪里跑!" 無常陰陽鉤又起,一黑一白的兩條鉤子,在末尾系著一黑一白的兩條鎖鏈,就像是黑白無常的勾魂的家伙,哪怕這是個厲鬼,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陰陽鉤撞上了小童的身子! 無常嘴角的笑容還未完全勾起,就僵在了臉上。 那鉤子在碰到小童的剎那,竟然寸寸碎盡,變成了紛紛揚揚的鐵粉! 這、這不是人能辦到的…… 無常后退兩步,與鬼手對視一眼,轉身欲跑,那原本飄在眾人上方的小童,卻在眨眼之間到了兩人面前。 "伯伯,不要走,是阿雨哪里做的不好嗎?"小童的語氣焦急,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是在場的眾人卻起不了絲毫的憐惜之意。 鬼手臉色陰沉,雙手成爪抓出,小童抬手與之相碰,那軟軟白白的小手不過是血手的三分之一大,但是眾人卻提起了一口氣。 兩手相撞! 眾人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鬼手。 鬼手的表情由陰沉變成了驚恐! 可是兩人手掌相碰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激起…… "砰!!" 念頭方起,耳旁便有聲音轟然炸響,那鬼手的一雙手,連帶著兩條手臂如同陰陽勾一樣炸得粉碎,變?yōu)闈M天血霧。 淅淅瀝瀝的血雨打在眾人臉上,王碧濤哆嗦著伸出了手往臉上抹了一把,一片血紅。 "啊——!" 在喉中壓抑已久的尖叫終于叫出了聲。 王碧濤連滾帶爬地往后退去,腳下被石子一絆,整個人向后仰倒,被師爺一把扶住。 "師、師……"王碧濤顫巍巍地回頭,看見了一張剝了皮的臉,不是第一次的平滑,臉上的肌rou血管清晰可見,師爺凸著兩個眼珠子,問縣令:"老爺,您怎么了?" 血管爆裂,腥臭的血水濺了王碧濤一臉。 "護護護……護衛(wèi)!護衛(wèi)!"王碧濤慘叫著逃離師爺,卻發(fā)現鬼手躺在地上,無常生死未卜,身后那五百侍衛(wèi)不知在何時盡數消失不見,在場能動的,只有他,被剝了臉皮的師爺,和那個穿著壽衣的小童。 "伯伯,你留在這里好不好,要是留不住客人,館主會、會懲罰我的……"小孩向著王碧濤走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但是雪白的壽衣下卻漸漸滲出血來。 王碧濤的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雙腿不聽使喚地僵直著,下身一熱,一陣腥臊。 他的官兵呢?護衛(wèi)呢?南風館與他里應外合的侍衛(wèi)呢? 小童貼近了他,眉眼含笑,血淚兩行。 "伯伯,留在這里吧……" …… 王五不知道自己這是到了什么所在,周圍一片漆黑,這倒底是在哪? 疑惑中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仔細看看,那是南風館的侍衛(wèi),縣令來之前說,南風館的侍衛(wèi)都是自己人,雖然不知道紅樓的侍衛(wèi)怎么和他們算是自己人了,但是縣令說的一定是對的,縣令大老爺可是頂好的官。 想起自己老母親生病,縣令居然親自帶人來看望,王五就不由得帶上了笑意,"兄弟,你知道這里……" 誰料這一句話未盡,那人一語不發(fā),拔刀就砍了過來! 刀刀鋒利,殺氣蓬勃……這是要他死! 怎么會這樣?! 王五狼狽逃竄,腦中思緒紛雜,左逃右奔,終于見著一點亮光,他大喜過望,忙睜大眼睛,卻發(fā)現眼前那人竟然又是一個南風館的侍衛(wèi)! 一顆心如同浸入冰水,現在前有狼后有虎,只能咬牙拼了!王五咬咬牙,紅著眼睛砍向了那面向著他的侍衛(wèi)。 因為慌亂恐懼,因此也就沒有發(fā)現,面前侍衛(wèi)身上并無殺氣,在他一刀劈來時,眸子中盡是茫然。 血色飛濺,滿目猩紅。王五氣力不足跌倒在地,終于暈了過去,在閉上眼睛的剎那,內心無比的絕望。 縣令、縣令為什么要騙他?! 他的母親,已經八十歲了,沒有了他該怎么辦啊…… 王五徹底暈過去的剎那,一道身影閃過,將王五扛起來,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方尚清看著這一幕,飛身向著約定好的地方掠去。雄渾的內力裹挾著清朗的嗓音炸在某些人耳畔。 "武林盟所屬,聽令!" …… 冉星辰手握虎符,派兵點將,雖然面對的只是一個南風館,卻被他指揮出了千軍萬馬兩軍對戰(zhàn)的氣勢。一茬茬的侍衛(wèi)就像是韭菜一樣被輕易地收割,錢公公雖然仍是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戒備,但是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他陪伴著太子出生入死這些年,這場戰(zhàn)爭是最無聊的一場。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隊官兵,是縣令的人! 雖然好像只有百人,但是在戰(zhàn)場上面對任何敵人都不能掉以輕心。兩人對視一眼,均是嚴肅了面色。 "太子在此,還不行禮——"錢公公高唱一聲,尖細的嗓音穿破寂寂夜空,哪怕離了很遠,也能讓那些人聽見。這是規(guī)矩,哪怕他覺得現在大概用處不大,這些人怎么可能乖乖停下。 那些人聽見錢公公這一嗓子,跑得更急,冉星辰身邊的侍衛(wèi)上前,將冉星辰擋在身后,身后的軍隊已經進入戒備狀態(tài)。 看吧,果然用處不大。 錢公公右手拂塵一抖,眼中精光爆射,嚴陣以待。只是等面前這群人近了,錢公公卻不由得愣了。 這群人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簡直像是在許久沒有住人的荒宅里打了個滾。跑在最前面的人看見冉星辰手里的虎符,兩眼一亮,接著眼淚就飆了出來,"哐"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因為慣性身體依舊前進,膝蓋在地上磨出了長長的兩道血痕。 "太子殿下,小人知罪,求您救救小人!" 隨著他的這一跪,身后的人嘩啦啦地全部跪了下去,齊聲哀求,"求您救救小人!" 錢公公一僵。仔細一看,這不是那個jian細縣令嘛。 什么情況!